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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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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对于尚书府来说;还是对如今还算得意的沈琰、沈兄弟来说;陈年旧事都是隐痛;不宜再翻出来。
沈琰方才提及沈自打晓得当年详细往事后就没有再提“归宗”之事;并非是为祖上的事情对二房愧疚忏悔之类;就是因人皆有羞耻心;有个“恶毒出妇”与“孽子”的曾祖母与祖父并不是光彩的事。
之前他们是寒门少年;想要归宗是因为沈家是书香望族;归宗后就有了身份;有了宗族庇护;如今他们是前途大好的士子;揭开往事却是罪人子孙;容易为人诟病;说不得还被质疑血脉人品;他们当然不乐意。
说到底;人皆有私心;相关选择多是为了利益与好处。
沈跟着沈珏进来;先看了一眼兄长;见他神色自若、并无异色;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应该是没事吧?他们兄弟两个功名应该能保住吧?
沈珏则是直接坐在沈瑞下首;带了几分兴奋道:“二哥;六族兄出新书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还泛着墨香的书推倒沈瑞跟前。
沈瑞有些意外;如今士人出书也不算小事;通常要送往亲朋好友处请指正。至于稿费之类的;这君子怎么能谈钱呢?
沈理是弘治三年的状元;与寻常士人还不同;要出新书的话也当算是大事;引得四方瞩目。
之前并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如今就在坊间直接买到沈理的新书?
沈瑞接过看了;翻到里面看了几篇;笑道:“这哪里是新书?不过是六族兄早年流出的一些时文文稿;其他的就是旁人凑数的了……”
沈珏恼道:“那书铺竟骗人不成?他那里可是有好多新出的状元文集;不仅有六族兄的;谢阁老、王侍郎、毛状元还有几个名字眼熟的状元公都在内;竟都是假的不成?”
沈瑞道:“这有什么稀奇?这书也不能说是假的;里面确实有状元文章;这多是蒙进京应试的举人。其中有仰望状元之名的举人;自要买两本来学习揣摩。只是奇怪;明年乡试;新举人要在年底才相继到京;怎么这书今年就开始卖起来?”
沈珏道:“难道就新举人仰慕状元不成?不是还有新秀才?打着这几个状元旗号的新书;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地方上定也十分抢手。”
沈方才随着沈珏去书坊;也买了两本状元文集;一本署名“龙山先生”、一本“松西山人”的;听了沈瑞的话;看着手中新书就开始瞪眼;心中生出被愚弄的愤怒。他是在仰慕状元公的士子之列;被当成了傻瓜似的糊弄。
沈琰眼神闪了闪;从中抽出一本书来;正是署名“松西山人”的那本;从目录上从上往下后;看到中间的地方;正是几篇熟悉的题目。
等翻到里面;看了熟悉的文字;沈琰苦笑不已。
沈见了;疑惑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大哥也被糊弄着买了这本书
沈琰摇头道:“要是只是买书;我就不用这样为难了……三月里周相公给我介绍了一个书商;只说是有人寻人代笔;我就接了这活计;总共做了五篇时文稿子出来;结果都在沈状元这本文集上。”
沈听了;不由傻眼。
他拿了新书在手;看了沈琰方才指过的一篇。这文章文风清幽;看似与之前文章一脉相传;却禁不住细琢磨;确实不像是状元手笔;可要是沈琰不提;他也没看出这是沈琰所做;显然是要与人代笔的缘故;沈琰当是得了范文;也掩了自己的文风。
沈瑞与沈珏两个也齐齐地望向沈。
这么巧?坊间出来的沈理的“伪作”;用的是沈琰代笔?
沈琰显然也想到这些;眉毛皱了起来。他虽是无心卷入;可要是让在京的沈家各房人晓得;会相信自己是无心的么?
不做贼也心虚;说的就是他此刻情景。
他扫了一眼沈珏;果然沈珏望向他的目光带了狐疑;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望向沈瑞;就见其正陷入沉思;不过脸上带没有厌憎、质疑的模样。
沈琰担心的是自己卷进这样的浑水;盯着的是打着沈理旗号的这本书;沈瑞想的更多一些。
沈理、毛状元这两个在官场上说不上是新秀;可品级都不高;可谢迁与王华却是不同。
京里的生意;背后都有勋贵做靠山。能毫无忌惮;打着几个状元出身的朝臣做招牌卖书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只是这中间人找上沈琰;则有些叫人犯思量。要说是无意为之;沈瑞可不信。哪里有这样的巧合;沈琰代笔的几篇都落在沈理名下。
要是故意为此;多半是因沈琰仕籍引来的是非。从他的仕籍上看;他父、祖、曾三代都与沈理以上三代名字排行一样。不知内情的人;只会当这两人是族亲。即便打听一圈;知晓沈琰兄弟与状元府并无往来;多半也当成他们族人关系不亲近。
既这次新书出的是一系列;那属了其他状元名字文章的“枪手”身份;多半也是专门找来的;不是同乡就是亲族。如此一来;这些状元中真的有人要追究“伪书”之事;推出顶缸的不是族人就是乡邻。
到时计较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多半只能一笑而过。要不然的话;到好像状元公不念旧情;不顾相邻与族人似的;容易激起士林不忿。
不得不说;这批新书的策划人真是抓住了读书人的心思。
至于沈琰这个小虾米;搅合进这样的是非中;还真是祸福难定。
京城可不是只有富贵荣华;还有无数漩涡。
沈珏已经忍不住;对着沈琰开口问道:“那五篇时文;沈先生收的润笔银子是多少?”
沈琰脸色越发苦的厉害:“四两银子一篇;总共二十两银子。”
沈珏脸上露出惊诧;这还真不多;对方难道不是专程找沈琰代笔;只是赶巧了?
这个价格;沈瑞却不意外。沈琰已经是举人身份;银子太少对方开不了口;银子给的太多;以沈琰的谨慎周全;定是不敢接。
沈眼见着大家跑题;且沈琰神色十分难看;心里也提了起来;满脸关切道:“我大哥受了蒙骗不知情;这也要担于系?”
他是看着沈瑞问的。
虽说他依旧不喜欢沈瑞;可不得不说;真遇到事情时;沈瑞那淡定如松的模样;还真的能让人觉得可以信赖。
沈瑞点点头道:“有点于系;不过于系不大;除非是真闹到公堂上去。”
只一句话;就使得沈的心提着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来。
沈“腾”地一下起身;对沈琰咬牙切齿道:“本当姓周的是好人;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害大哥;咱们这就找他算账去”
本来他们的仕籍就不妥当;如此不惹人瞩目还好;真要引起瞩目来;说不得就被人翻出来说此事。就是不为这个;他们兄弟两个在京;根基浅薄;也经不得官非。
沈琰心里也焦急;着急回去寻周秀才打听几句;便跟着起身;道:“恒云、沈珏;我心已乱;先与舍弟回去打听此事;改日得空再请二位吃茶。”
沈瑞起身道:“沈先生请便”
沈珏虽不情不愿;可依旧老实地随沈瑞起身;拱拱手道:“送沈先生”
沈琰带着沈珏匆匆离去;沈珏却是将“伪书”的事情丢在一边;拉着沈瑞不肯走:“二哥;你快与我说说;方才与沈琰说甚了?”
沈瑞轻笑道:“能有什么?不过是问他既对尚书府有所求;那拿什么来换罢了。升米恩斗米仇;两家早年恩怨在;这边不去打压他们兄弟依旧是宽厚;想要一句话就白占便宜可不行。”
沈珏闻言;带了几分兴奋道:“合该如此呢不过沈琰够穷酸的;已经是举人了;还去给人做枪手;。他能拿出什么东西?”
沈瑞挑眉道:“珏哥猜不到;我也猜不到……”
沈珏摸着下巴、眼珠子乱转了一会儿;道:“不管用什么换;都得让沈琰大放血;让他晓得疼了;以后才不敢再往尚书府这边靠;可不能一句空话许诺之类……省的他们过河拆桥;弄的没意思……”
沈瑞点点头道:“好。或许沈琰手中真有什么东西;……”
因涉及“伪书”的沈理、王华、毛澄都是熟人;沈瑞与沈珏出了茶楼前;就又打发长寿与小六去买了几本书回来。
或许看出文章优劣的人不少;可也不乏会有人真的将“李鬼”当成“李逵”;到时声誉受影响的就是众诸状元公。
虽不知几位状元公得没得到消息;可沈瑞即知晓了;自然是要告知一声。
不过在送书出去前;沈瑞先与沈沧提了此事。
沈沧听了沈理那本状元文集的“异样”与沈瑞的猜测后;颇为嫌弃地看了那本新书一眼;随手捡了署了谢阁老的号的那本文集;从后边挑了一篇文章看起来;结果看得讶然不已:“这文风确实与谢相有异;不过倒是一脉相传的大气中正;虽是略显青涩;可真要说是谢相早年旧作;一般人还真辨不出。如此文章;只要不是半路弃考;总有登甲榜之日。这般人才;作到与人代笔的地步;亦是可悯。”
在沈沧落衙之前;沈瑞也翻看了几本文集;谢阁老那本正如沈沧点评的那样;还真有些真假莫辨的感觉;归根究底的原因就是其他三位状元公的文风相对独到;后边的文章仿的只是形似神不似;谢迁文章更大气中正;后边与前边意境的差别不是很大。
“倒是真用了心思的;这是笃定诸位状元公会任之由之、不会计较此事?”沈沧想到此处;有些不解:“只是即便是勋贵行事;也当有所忌讳;真到了无需避讳的地位;又怎么会在乎这些银钱;琢磨出一套伪书;来牟利……”
明时坊;周宅。
沈琰看着眼前茶杯;神色并没有愤怒;也不像是“登门问罪”模样。可眼前摆着的一本新书;还有他郑重神色;无处不在表露他对此事的不满。
周秀才却是乐乐呵呵;并不见被揭破的忐忑与愧疚;反而爽朗道:“即便沈贤弟今日不来;我过几日也要就此事寻沈贤弟说话;说不得还能将沈贤弟引荐到贵人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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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金针暗渡(四)
沈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立时站起身来;冷着脸道:“引荐给贵人樽前;这就是周相公给我的交代?”
周秀才脸上露出诧异;道:“这有什么不好?你们兄弟想要在京城立足;总要寻个靠山;要不是实是与沈贤弟投契;我还不爱操这个心……至于你那个岳家;不过是个破落户;自家还不知要靠哪个;哪里能提挈贤弟?”
沈琰正色道:“周相公好意;沈某人心领了……只是如今不过客居京城;专心备考;实无心攀附贵人……”
周秀才的脸色有些难看:“沈贤弟这是恼了我了?”
街坊邻居住了半年;周秀才瞧出沈琰不是个迂腐的性子;是个颇有野心的年轻人;可眼下机会到了却不屑一顾的模样;这是作甚?
人的性子怎么会说变就变;这是不给他面子?
沈琰摇头道:“是我不对在先;周相公本不是寻常人物;沈琰却不自量力视为知己友人;如今得了教训丨也是应该。”
一句话倒是说的周秀才不好意思了。
他读书勤勉;却是没天分;就仰慕读书好的人。之前与沈琰相交;倒也不是存心利用;而是真有仰慕之心;且因是少年举人;多少有些投机示好的意思;倒也有几分真心;可从中拉线让沈琰“代笔”之事确实有所隐瞒。
周秀才带了几分讨好道:“沈贤弟勿恼;此事为兄虽在前没说的清楚;却没有害贤弟的心思……换做旁人发话;为兄绝对不会将沈贤弟拉进来;实是贵人安排;对于沈贤弟来说;却未必是坏事;说不得功名利禄都不在话下……”
他没有明着说贵人身份;可话中已经带了诱惑。
沈琰唯有苦笑:“依旧是谢过周相公;只是沈某一心攻书;无心他顾……令郎那里的课;要是周相公信得过;沈某会继续尽心。有得罪之处;还请周相公看在我年轻的份上;原谅则个。”说到最后;已经长揖到底。
周秀才本是见沈琰日子不甚宽敞;年底又要娶亲;才有心拉扯他一把;没想到他不领情不说;连朋友也不愿与自己做了。
周秀才虽不过是秀才;可周家却是明时坊的老户。换做其他人;这样不识抬举;他早要恼了;可是沈琰如此放的下身段;隐隐带了恳求;他又是有错在前;即便是憋了火;也发作不出了。
沈琰不想参合权贵之间的争斗;可也不愿平白得罪周秀才;这才将小周提出来;做个缓和。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不要说他压根就不是“过江龙”。
至于周相公的好意;能“自作主张”一次;就有下一次。
沈琰晓得他们兄弟十分弱小;压根攀附不起那所谓“贵人”。能将诸状元公视为儿戏;大咧咧在京城印卖“伪书”;那人身份倒是当得起“贵人”。
可是如今文官治国;勋贵都荣养了;也怕御史弹劾。
要是个护短有担当的人还罢;那人让与状元公有渊源的人做“枪手”;心思阴暗诡异;也是防着事情闹大。否则不管不顾;何必还专门找这样的“枪手
既有畏惧;就少了担当;事情闹大了;顶缸的就是他沈琰。
沈琰不傻;怎么还会往这样的“贵人”身边凑?
朝阳门内;本是城里繁华之地;那里的书铺也不会是寻常人家所有。
沈沧身为刑部侍郎;打发人去打听书铺的主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书铺背后的东家;是如今勋贵中的佼佼人物建昌伯张延龄。
“原来是他;倒也不奇怪了”沈沧对沈瑞道:“三月初的时候有御史弹劾建昌伯;为的就是这书坊之事;罪名印卖了‘有碍风化;的书;有辱斯文。如今建昌伯是将儒家的书印出来了;却是这样个印法。”
沈瑞好奇道:“建昌伯为外戚之家;行事不是应该更谨慎小心?作甚还敢因小利与得罪阁老朝臣?”
沈沧抚着胡须道:“得罪就得罪了要是外戚文臣好作一团;那睡不着的就应该是皇上了。至于银钱;谁也闲多?京城的铺子;保定府的田庄;张家参合的事还少了?说是满头小辫子也差不多了;有个贪财昏庸的外戚;朝里朝外都放心”
不过是帝王心术。
沈瑞听了;提着的心反而安定了。
有谢迁这阁老在前头顶着;王华、沈理他们都算不上什么。
谢迁么?只要今上在位;就稳如泰山;这次“伪书”风波揭不起什么风浪
没两日;就传出一段“佳话”出来。
谢迁谢阁老看到自己署名的状元文集后边的“伪作”;颇为欣赏;不仅没有追究对方“冒名”;待知晓对方亦是出自余姚;且是去年落第礼部试的旁枝族人;颇为看重;使人请到相府安置。
一时之间;多少人读书人叹惋;只恨自己不是余姚人氏;不是谢氏族人。
有了谢迁“珠玉在前”;其他众状元;也少不得引人关注。这次刊印的状元文集是一套;在朝的诸状元公都囊括在内。
不过让诸“观众”失望了;其他几位状元公半点动静都没有。
沈瑞冷眼旁观;也是瞧明白了;旁人要是接纳“枪手”;有“东施效颦”之嫌;要是不接纳;对比之下;倒是显得寡恩薄义。既是都不讨好;于脆不理不睬就是。
沈理案头的状元文集正是沈瑞送过来的那本。
沈理倒是带了几分兴致;将后边的文章看了一遍;隐隐地有些失望;对沈瑞抱怨道:“这也太糊弄了;就算要作伪;也要寻个像样的枪手;出来……
沈瑞自己的文章;就被杨廷和“批”过;倒是并不因此觉得沈琰就真的不可取;状元为文魁;他们的眼光高于常人也说不得过去。
只是想着后年的春闱;沈瑞道:“六哥;你瞧着沈琰文章火候如何?后年那一科可是有希望?”
沈理闻言;皱眉想了一会儿;半响不应声。
“六哥也看不准?是可上可下?”沈瑞诧异道。
说句实在话;沈琰前面考中举人;已经够令沈瑞惊诧的。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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