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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蚁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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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取了法律的角度,认为医生们对疯医生的抱怨是另一回事,必须从它自身的原委上分别对待。总检察长那样的讼棍一定给克里斯免费讲课了。
  诚然,疯医生闹出这样荒唐的笑话来使自己成了一个大傻瓜。他这样做,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他和医生们闹翻了之后,他应该知道,他和他们成了敌人,这些敌人会埋伏在不同的地方去猎取他的脑袋。他毫无必要地把脑袋放在金盘子上去迎合他们。
  纵然我为他撰写了一篇抨击性的社论,我也没有理由去忽略他低劣的品味。但是,我必须在旁边摆放一幅那个可怜的人躺在手术室中四天四夜经受煎熬的画面。在这四天四夜中,他心烦意乱的亲属在医院和遥远的村子之间来回奔波,却仍然无法筹集到奥弗医生所要求的25马尼拉的费用,没有这钱,奥弗医生拒绝开刀。所有的证人都证明男病房里充斥了那病人的哀号,远至医院大门旁的急诊室都能听到他的嘶喊。他们证明,护士们无法让他不叫,只得离开病房数小时,到别处去找一点儿清静。三个护士证明她们给奥弗打电话,奥弗恫吓说如果她们再来打扰他,他就要给她们以纪律处分,同时在电话中指示给病人再打一针吗啡。直到疯医生介入之后,他才不得不施行手术。在听证会上,他描绘那变黑了的肠子有多长,四尺——或者是八尺,我现在记不起来了——但那时一切都太晚了。
  我必须将这个故事和疯医生的蠢行放在一起,来考虑我是否该阻止他被递解出境,还是就这样袖手旁观。我很清楚,不管疯医生做了什么蠢事,在道德上我是不能允许奥弗医生的朋友击败他并间接地感到胜利的*的。幸运的是,阁下也有同样的看法。克里斯说我太滥情。好吧,就让我滥情吧。 。。

荒原蚁丘 第四章(10)
我也许对萨姆模仿英国人太宽容了,因为我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者如果不去效仿无所事事的英国绅士,或许会选择更糟糕的榜样。我并不认为,英国人今天还能够对任何人造成伤害。长时间在遥远的土地上征服野蛮人之后,他们发现最危险的野蛮人是在英吉利海峡对面,于是就和他们开战,让他屈服。然而,这样做太难了,代价太惨重了,虽然他们光荣地撤了回来,但他们保证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所以,他们将战绩辉煌的英雄奉为史上最伟大的英国人,但在大选中却没有选他,而选了克莱门特·艾德礼为总理大臣。当一个反叛的英国人和一小群流氓夺取了女皇陛下的殖民地罗得西亚,并统治了十三年,弱小民族对帝国的恐惧便消失了。为了实际的利益,英国人不再对世界造成威胁。今天的危险来自那个肚满肠肥的、处于青春期的失职百万富翁——美国,来自像阿明和博卡萨那样的由欧洲豢养在非洲的那些歹毒、变形的怪人。特别是这些人。
  我想;萨姆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是在他第一次参与非洲联盟会议之后开始的。当时,我、克里斯和一些朋友经常到总统府去看他。我立刻就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个星期以前离开巴萨的萨姆了。后来,克里斯,疯医生和其他人都谈到了他的变化。他说起他的英雄们就像学生一样地激动;他说老皇帝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都能不微笑,能面不改色。
  “也许他的听觉不太好。”疯医生说。
  “废话,”阁下说,“他的听觉好极了。在第五个早晨,我跟他在一起吃早餐。他听见我说的每一句话,思维非常活跃,而且很有幽默感。”
  “所以,他只是在部落聚会上戴上一副假面具罢了。”我说。
  “我希望能像他一样。”阁下伤感地说,他的思绪显然已经飞到遥远的地方。如果任何人向我汇报这一刻,特别是转述“我希望能像他一样”这句话,我是不会相信的。一个年轻人想要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萨姆谈得最多的是恩戈戈总统——请原谅我——是终身总统恩戈戈,他称萨姆为我亲爱的孩子,第二天还邀请他到他的套间饮鸡尾酒。我毫不怀疑,萨姆是从老恩戈戈那儿学会说“就这么办”的。在一星期之内,这句话就传到内阁成员的耳中,传到巴萨上流人士中间。很快地,它就在平民百姓之间流行起来。有一天,办公室的司机开车送我到教育总会去时说:“给蓄电池充电完全是浪费金钱,蓄电池一旦发生问题,就买一个新的。就这么办。”
  萨姆离开时,他的旅行包里不可能就带上“就这么办”。我也许是错的,但我感觉到总统府不那么欢迎我们了。其实,停止交往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了这个时刻。他第一次看见他作为一个非洲国家元首演戏的可能性,并决定离群索居,以酝酿自己的形象和完善自己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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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蚁丘 第五章(1)
“又是老一套。”伊肯说。
  “废话!”疯医生回答道,“你知道,在这屋子里,你无须追随你该死的领袖。来吧,喝上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或者金巴利酒什么的,甚至喝上一杯水。只是给他瞧一瞧罢了。”
  “太晚了,”伊肯说,“我们一开始就迷恋哥顿金酒。现在任何抵抗都太晚,太空洞了。喝上一口杜松子酒成了一件恒久的乐事,阿门。”这是一些戏谑的话,然而,无论在脸上还是在声音里都没有一丝儿快乐的意味。
  “我纳闷,你从哪儿冒出这个想法,以为伊肯在追随我。你又一次后知后觉了,他很快就要死了。我想,每一个人,甚至你,都知道这个。”
  “跟随一个领导人,那领导人又跟随他的领导人,这就像是一个马戏团。”伊肯的语调依然严肃。
  疯医生往两个杯子倒了很多杜松子酒,因为他用手指从塑料桶抓了两块冰块进来,这些酒显得更满了。他往每一个酒杯加入一些汤力水,我请他给我多倒一些。然后,他从另一个桶里拿来两片柠檬,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挤一下,扔进每一个酒杯中,并搅了一下。在这个调酒过程中,他舔了几次手指,还将手指放在蓝色短裤上擦拭。我看得出来,伊肯新找的女朋友艾勒瓦开始的时候很惊骇,继而就着迷了。虽然她像所有人一样,听过很多关于疯医生的传说,但这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看到他。也许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个白人做这样的事。
  疯医生的真实名字是约翰·肯特,然而在这儿没有人再那样叫他了。他非常乐于接受他的古怪称号,他的亲密朋友往往将他的称号简化为MM①。他当然既不是一个医生,也不真的疯。伊肯有一次称他为流产的诗人,我想这是对约翰·肯特非常贴切的形容。他们两个人,一个诗人和一个流产的诗人,相处得非常融洽。人们都知道,阁下和他也相处得很好。正是他们之间的友谊把他带到这儿,让他当上了医院院长,并且在一年前使他免除了被递解出境的命运。
  当艾勒瓦惊奇地环视着疯医生奇怪的家时,她就更着迷了。我发现她的稚嫩非常吸引人。现在,她轻轻推了一下比阿特丽斯,指着那用半文人的手法写在酒吧中央墙上的名句,下面就是陈列着的酒瓶;虽然比阿特丽斯已经看过十多次了,但她还是迎合地和她一起笑了起来。疯医生注意到这位年轻女士的惊讶,对她解释说,他是从他的管家“星期日”那儿得到这首诗歌的灵感的。
  所有的啤酒
  在此饮用
  让我惧怕
  如果这灵感真的来自“星期日”,只能证明物以类聚。疯医生疯狂地热爱涂鸦,这让他在一年前几乎丢掉了工作和在这个国家的居留权。幸亏阁下和伊肯帮了他的忙——这是他们两人到目前为止联手做的唯一一件事。医生们想将他活活切开,这我无法完全责怪他们。伊肯坚持说,他们中的一些人借此机会发泄他们的怨恨,但我仍然认为那些涂鸦是无法原谅、趣味极其低劣的:心有病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将去觐见上帝。这种玩笑不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开的,特别是在心脏病病房里。有一个替疯医生辩护的笨蛋说,这没关系,那些病人不是病得太重,就是不识一字的白丁,没有人会觉得被伤害了!这趣味太令人厌恶了。在男子性病治疗科门外,他在两粒球中间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像个疯狂的指路牌那样指向房门和这些字眼:此路通往索多玛和淋病双城①。亏他能想得出来,比心脏病病房的那句子更为糟糕。

荒原蚁丘 第五章(2)
“我那神奇的孩子怎么样啦?”疯医生问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有机会看见他。我想,拯救一个糊涂老傻瓜,不让他被递解出境,应该对最牢固的友谊造成伤害了吧。得了,他怎么样?”
  “他好得很,”我说,“上个星期五下午,他将全体内阁扣留了一小时。”
  “是吗?多无聊。”疯医生说,“你知道,迪克,权力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腐蚀人,而是让人变得这么无聊,这么毫无悬念,这么……这么的没意思。”与其说他是在对我们说话,还不如说他在对他的英国来客说话。“我告诉过你,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多么的迷人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有人情味,这么有教养。”迪克冷冷地点一点头。这整个下午他很少说话。他呷饮加酸橙水的杜松子酒,仿佛那是德国矿泉水似的。和他的阴郁的情绪相反,他脸色光润,几乎有点儿像女孩,跟疯医生异常粗糙的黑褐色皮肤截然不同。是疯医生让我们注意到这一点的,他介绍迪克时说:“一个在热带的白人,需要时不时见一见与他同一个部落的人,以便提醒自己他的肤色也许并不像它看上去那样不正常,那样格格不入。”
  迪克现在以他阴郁的口吻说话了。他坐在三面吧台的最远处,在我的对面。伊肯和两个女孩坐在吧台较长的一侧,正对着疯医生。而酒保则在吧台的凹处。迪克说,阿克顿①所指的腐蚀性也许还试图包括“去幽默感”,如果有这么一个词的话。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应该包括这个。”疯医生随口说道,“你干了什么?”他问我。
  “什么?”
  “你说你们都给拘留了。”
  “啊,那个。不,我们什么也没有干。麻烦就在那儿。有一个来自阿巴松的代表团来到总统府——你知道那个旱灾区的——而我们没人知道他们要来。有一点儿调皮,是不是?所以,阁下对我们大发脾气了。”
  “太漂亮了。”疯医生说,然后像一个通晓一切的美国商人面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那样,转身对迪克说,“阿巴松在西北部,已经一年没有下雨了。那些可怜的魔鬼派了一个代表团来,请求阁下给他们下雨。”说完他转身对着我,要我证实他说的话,“是那么回事吗?”
  “差不多。”伊肯抢先回答了。
  “妙极了,”迪克脸上一亮,说道,“一个本土版的亨德森,太吸引人了。他怎么做呢?”
  “他将这些人全关了起来——不是代表团,而是他的内阁阁员……那一定是内阁本来的含义,将人关在木头柜子里①。哈,哈,哈!你有这么好的题材,却没有写在第二天早晨的破社论里,伊肯,我为你感到惊讶。”
  “NTBB,”伊肯说,“禁播。②”他接着解释,将好几张脸上的困惑去除了。女孩和疯医生都大笑起来,迪克仍然大惑不解。
  “我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关联。”他说。
  “什么之间?”
  “从沙漠地区来的代表团和内阁。”
  我想进一步对他解释,但疯医生有一个更好的说法,他将我的声音淹没了。
  “你面对的是一个英国人,克里斯。他寻求关联,没任何关联,年轻人。这是一个非洲传统的黑人国家,不是德文郡。”
  “啊,我不想扯得那么远,”我说,“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并不比其他民族更不合逻辑,包括你。”我的声调比实际需要更加尖锐。
  “得了!得了!”迪克用一种相当令人憎恶的高人一等的语调说话,“约翰只是开玩笑而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荒原蚁丘 第五章(3)
“你看到啦,”我还没来得及声言我也是开玩笑的,疯医生就先我一步说,“一点儿幽默感都不剩啦,一点儿都没有。他们全都紧绷着脸,而且他妈的爱国,动不动就被激怒。如果你是一个白人的话,你就不能在这儿开玩笑。我还挺天真,想给那该死的医院死气沉沉的病房增添一点儿快乐。你听过他们怎么骂我了吧。帝国主义者!白种种族主义者!乡下佬!最客气的就是‘黑人恐惧症者’了。你听说过这称谓吗?我没听说过。恐惧黑人,大概就是热爱黑人的对立面。”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疯医生,(我真的生气了)你会在英国医院里开这种玩笑吗?”
  “我当然不会。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但英国人本来就没有幽默感。这不是英国,是不是?往外瞧,你看见什么?阳光!生活!活力!这告诉你:出来玩吧。*!生活!而这些小布尔乔亚欧洲的黑种模仿者,在桑赫斯特陆军军官学校和伦敦经济学院被腐蚀了,却希望我到这儿来,戴着圆顶硬礼帽,拿着收起的雨伞,像一个切帕萨德①该死的银行家那么散步。天呀!”
  我们都大笑,为那简短的演说欢呼起来。除了迪克之外。他凝目注视着汗水淋漓的疯医生给他的酒杯倒上金巴利酒和苏打水,放上两块冰块,最后吮吸一下手指。
  迪克是Soho艺术区一家名叫《退稿》的诗歌杂志的创刊人和编辑。在疯医生的怂恿下,他讲起了他的故事。一开始他并不愿多说,只吐露片言只语。
  “怎么开始的?我想伊肯会有兴趣听。”
  “啊,只是在有名的文学杂志里登广告,表明愿意刊登别的诗歌杂志退回来的手稿。简单得很。”
  “是在三年以前吗?”
  “嗯,差不多快四年了。”
  “读者多吗?”
  “我们马上就获得了全面的成功。”
  从那以后,他的嗓音里开始有了生气,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化了。开始的时候,那是一种藐视一切的神情,但那也许是他特有的一种自豪的方式吧。他现在敞开了他的胸怀。“在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们冲破了诗歌界的那种自以为是,冲破了他们沉闷的派别机构。这是战后英国诗歌最重要的发展。”
  这一群人渐渐地分成了两拨:伊肯和这位编辑坐在吧台的一端,艾勒瓦和他们在一起,虽然只理解一点点;疯医生来到比阿特丽斯和我这边。
  “我很抱歉告诉你这个,”疯医生对比阿特丽斯说,“你迟了五年才认识克里斯。五年前,他和萨姆比现在要好得多。”
  “谁不是那样呢?但是,五年以前,比阿特丽斯还没到合法的年龄,我对她的兴趣也是有限的。”
  “你说什么呢?”她说。
  “真的,他和萨姆以前是多么有趣啊。”疯医生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用他的食指来搅拌浮在苏格兰威士忌上面的小冰块。他的声音里、眼睛里有一丝伤感。
  “你知道,疯医生,”我说,“在这个国家,也许在这整个广阔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一个仍然叫他萨姆的人。”
  “是的,如果我加入你们的行列,可耻地称他作阁下,那我就该死。我宁可被递解出境!”
  “称呼他为萨姆更可耻,你知道。那名字已经不再适合他了。在是否适合方面,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判断者……这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谢谢你。”他一边说,一边像小男孩那样羞涩地笑了一笑。在这个时候,那个藏匿在他身体里的调皮孩子又从他的眼睛往外张望了。一直很少讲话的比阿特丽斯一针见血地问道:“告诉我,你会走到你们的女王面前说,‘嗨,伊丽莎白’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荒原蚁丘 第五章(4)
“该死,我不会。但是,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个劲儿要把这个充满阳光的天堂变成阴暗的小小英国呢?萨姆不是该死的女王。我告诉你,在那些日子里萨姆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呀。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健康的纯真。他是……我该怎么说呢?在道德上,在思维上,他是纯正的——处女,如果你能懂得我的意思。我不是指它那种过分拘谨的含义。他更为自信,比他的英国同学军官们知道得更多,而且讲更纯正的英语,请相信我。即使那样,他还是会非常愉快地对什么事都感到惊喜……我发现他是那么健康,那么吸引人……你知道,我有一次给他找了一个女孩……”
  “谁?”艾勒瓦问道,她从她坐的凳子上转过身来,参与我们谈话,伊肯和他的诗歌朋友也尾随其后——那位诗歌朋友表面上显得很不情愿。
  “我指的是阁下,夫人,”疯医生说,鞠了一个躬,“在他离开坎伯利医院之后,我给他找的女孩。”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段拉皮条的经历。”迪克说这句话时,甚至连他自己都为话里的严肃口吻感到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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