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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看世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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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
秦××负责企业经营与装饰工程,借口工作忙,很长时间不报账,也不来单位上班,副局长连他的人影都见不着。致使我们在新疆联系的业务,长安方面的后续工作迟迟跟不上,多次贻误战机,成为水中月,镜中花,被人看作不讲信义之辈,最后无功而返。长安宾馆很有利润空间的工程,也弄得很不理想,几乎没有利润。
有一位朋友姓李,比我年长,其妻哥为某大学教授,教给他一个化工配方,他与人合作,开办了一家公司,专搞锅炉除垢清洗,挂靠在劳动局职工培训学校。不知何时,他又从何处购买了一套化学合成地板砖的新技术,当时在全国到处跑,进行倒卖技术的活动。
征得副局长的同意,我将仿瓷涂料的相关资料也交给了他。1993年八九月间,他去新疆,通过亲戚介绍,结识了新疆一家企业老板,该老板对仿瓷涂料很感兴趣。于是,我与姓李的朋友,于当年10月份,远赴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经过艰苦谈判,成功地转让了一家技术。因为朋友介绍,转让费压得很低,并保证售后服务。然而,天下乌鸦一般黑,全国企业都一样,新疆的厂家也很困难,转让费迟迟拿不到手,我与老李无奈只得在新疆盘桓多日。
新疆的秋季很短,刚进入10月中旬,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一股寒流过来,竟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人生一般,最灿烂、快乐的日子往往又是非常短暂的,来不及享受,在不经意间就会从指间偷偷溜走,悄无声息的。接下来便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了。
幼时听人讲故事,在极北荒蛮之地,天冷时撒尿,尿液会冻成晶莹的抛物线,因此必须一边撒尿一边用木棍儿不停地敲打,否则抛物线不断延长,会将撒尿者顶个四仰八叉;人要开口说话,上下唇冻在一起,口不能言,急用手去抠,不料手也立即冻在嘴上,成为罗丹刀下“沉思者”的雕塑。
新疆的气候当然没有如此悬乎,但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却很常见,而且,风大得出奇,前段时间,电视还报道某地小学生,为防止上学途中被狂风卷走,不得不在书包里放置十多公斤的石头,以增加体重。在阿拉山口,通常在大树上拴起钢丝绳,人们为了安全起见缘绳通过。
讨不来转让费,回家无法交代,我就在厂办公室支起一张简易的小床,作为临时寓所,准备打持久战了。当地人烤火炉,烧火墙,可铺盖单薄,外乡人很不习惯。我不会生炉子,炉火老灭,半夜便被冻醒,于是晚上常常和衣而眠。记得有一次,从库尔勒到乌鲁木齐,怕冷,专门买了空调车票,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在空旷的戈壁滩上,汽车跑得飞快,可空调怎么也热不起来,只得中途下车,购买几个一次性打火机烤手取暖。不料,傍晚时分,车行至天山,却出了故障,停在了半山腰。寒风透过窗缝,拼命地往里挤,车厢如同冰窖一般,亏得司乘人员也冻得受不了,联系到一家脏兮兮的小旅店,几十个人挤到一起方可御寒。
在新疆,我等外乡之人一律被称之为“盲流”,如同大都市里的农民工,干着城里人不愿干的既脏且累的力气活,创造着大都市的物质文明,反过来又被城里人瞧不起,冠之以“乡巴佬”“农二哥”的称号。有位陕西宝鸡来新疆的务工人员——“盲流”小何,他承揽油漆、涂料活路,在那里已经七八年了,手艺精湛,为人厚道,小有名气。新疆的厂家生产出仿瓷涂料后,即有人要求施工,工人们担心做不好,不敢应承。厂长说:“去找小何吧。”
“那个盲流?”工人问。
在新疆等待转让费期间,我与老李冒着严寒,多次往返于焉耆、库尔勒、乌鲁木齐、石河子之间,陆续联系到几家乐意接受我们技术的单位与个人,遗憾的是,我身在外地,千里迢迢,对长安方面鞭长莫及,后续工作跟不上,签订的合同不能按时实施,说话如同放屁,引起对方不满,最后只能作罢。
“蓝田靠祖先,临潼靠陵园,高陵靠鸡蛋,户县靠床板,周至靠猪圈,长安靠大谝。”大西北闭塞、落后,人们如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当东南沿海的经济已经如丸走坂,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时,具有强大科技优势的陕西,一边炫耀祖上如何辉煌,一边蜗行牛步,老牛破车,迈着“八”字步,四平八稳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最初我们涉足装潢业,相当一部分人不知装饰装潢为何物,活路基本集中在一些宾馆、饭店等高档娱乐场合,僧多粥少,竞争激烈,因而投入的前期费用较多,许多单位的领导、经办人员明目张胆索要回扣、好处,而且一个比一个胃口大,工程队往往还未拿到一分钱,更未赚到一文钱,先要给建设单位的头目上贡。工程完结之后,工程款却迟迟不能到位,又得烧香拜佛,令人头痛不已。
1996年,某局装修办公楼,合同是与办公室主任签的。工程开始不久,局长暗示我们,他家里有一点活路,让我们帮忙给收拾一下。因办公楼还在办公,工期很紧,我们当时实在抽不出人手,因而晚去了几天。局长很不悦,说不必了,活他另外请人干。待结账时,局长一支笔管财务,总结不了,催得紧了,竟说他没让干活,与谁签合同找谁去,无赖的嘴脸暴露无遗,把人的嘴都能气歪,肺都能气炸。此事拖了一年有余,后来办公室主任给我们点窍过招,说堂堂一局之长喜爱小便宜。于是那年春节,我们便备下礼品,登门拜访,局长方签了字,答应付款,但账面却没有钱。长安地区人穷讲究大,讲究好事成双,送礼要送双份。就这一次礼,花了近八百元,工程款还未结到手里。后来该局长亏人多了,触犯了众怒,被免了官职,临近退休调到某委办当了跑腿的小干事,官丢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也算是苍天有眼。来了新领导,看着我们也不容易,起了怜悯之心,才分期分批,逐渐付清。
相对于单位,家庭装修反倒容易一些,这是个奇怪的现象。依照常理,私人积攒几个银钱不容易,工作大半辈子购了房,再搞装修,应该比单位活路难干,但私人重视价格与质量,不索要回扣,不必考虑国有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心一意将活干好就行,这可能也算中国特色之一吧。
1996年,形势突变,中央提倡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禁建楼堂馆所。表现在地方,不再允许装饰豪华办公场所,因而,单位的活路少了许多。如鸡鸭一样,没有尿路,总有排泄的地方,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人们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于是,歌舞厅、夜总会又如雨后春笋般悄然兴起。1998年下半年,色情伺陪活动受到明令禁止,“三陪”小姐又转入酒楼、美容美发、桑拿、浴足堂等更加隐秘的所在,所有这些恰恰为装饰装潢业提供了不少商机。
社会主义中国,胆敢从事卖笑行业的老板均非泛泛之辈,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大多与黑恶势力、治安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他们,我们惹不起还躲得起,一般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我们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装饰行业中来,挣钱不挣钱,图个消停安宁。
有位木工叫张亚民,大山旮旯里的大能人,早年读过“五七”大学,戏谑为大学文化程度,把文字差不多忘光了,木匠的手艺却很不赖,号称“赛鲁班”,与我在某工地认识,我们取长补短,惺惺相惜,为了各自的利益,走到了一起。从此,我们共同联系活路,我搞设计,预、决算,他在工地领工,利益均分,精诚合作几年,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在西安装潢市场,应该说我的起步是比较早的,但为什么始终是小打小闹,最终没有发展起来,我想大致有如下几方面的原因:第一,我从小死读书,读死书,不会活学活用,触类旁通,对工程知识知之甚少,本来从未打算涉猎,无奈下海办实业,仿瓷涂料销售困难,硬逼到这一步,边干边学,技术基础薄弱,栽的跟头多。
第二,建筑装潢市场弱肉强食,欺行霸市情况严重。我一个文弱书生,无法与一些地痞流氓较一日之短长。一次承包一家单位的工程,签订合同,刚进入工地,却被当地一个无赖阻挡,硬说工程占了他们村的地,按照惯例,应由他们承包以作补偿。我们只能二包或给他们交纳保护费,否则不能开工。如今,建筑装潢业许多大老板均与黑恶势力联系密切就是明证。
第三,下海之初,玩的便是空手道。以空手套白狼,势单力薄,背后缺少有力的支持。倘若如工业局起初承诺的那样,给予一定的投资,当时就具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一开始就高薪聘用贤能,向正规化发展,可能到今天,也是另一番景象。
第四,我出身农家,从小过惯了勒紧裤腰带的苦日子,小农意识强,书生意气浓,自命清高,不会来事,对于社会上请客送礼、阿谀奉承、行贿受贿之事深恶痛绝,不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
基于以上原因,我们的工程队最终没有形成气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我的老家,鸣犊镇高寨村,有许多农民工就是从我这儿学到了一点点装潢技能,至今依然活跃在西安各劳务市场,成为装修游击队,挣得一些苦累钱以贴补家用,也成为市容、城管等部门取缔、处罚的对象。今后若有机会,我想写一写他们的生活,其中有许多逗人的东西,令人捧腹叫绝。
随着对仿瓷涂料的深入了解,我逐渐发现了其中的许多弊端,譬如原料分散,不易集中采购;造价昂贵,非一般家庭、单位乐意接受;气味刺鼻,对人体有害,且施工工艺复杂,不易推广;属于小化工,对环境有一定污染,是国家明令关、停、并、转的对象。
大凡一个成熟的产品,必须经得起市场的考验。
当时,全国生产仿瓷涂料的厂家,少说也有几十家,可过不了多久,就纷纷关门停产,销声匿迹了,几年之后,甚至连仿瓷涂料这个名称似乎也在人间蒸发一样。后来听说,所谓的“清华技术”、“国内首创”、“世界领先”等等,其实只不过是某些人从安徽某个体户手中买来,挂靠在清华某下属公司的名下,借着“清华大学”这块金字招牌,招摇撞骗。就如同当初的牛蛙养殖,肉蝎繁殖,杜仲种植,玉米制糖一样,一度曾席卷神州大地,创造出无数的神话,演绎出种种传奇。然而,再绚丽多彩的泡沫毕竟是用肥皂水吹出来的,转瞬就要消失,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连一滴水珠也不曾留下。不错,有些人的腰包是鼓了起来,造就了些许款爷,达到了小康水平,可给国家和许多善良的人们平添了几多损失。
回头再来看看张厂长,几年未见,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干什么。“博大”是否依然“博大”,夏利又该换作“宝马”、“奔驰”了吧!我猜想,换成桑塔纳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前一段时间我去北京,发现京城街头的出租车已经历了由面的到夏利到桑塔纳的变迁了,但愿只是瞎猜,张厂长是款爷,不是的哥。
十爱情婚姻家庭(1 )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爱情之花要常开不谢就必须用金钱的雨露不断浇灌。一位哲人说过:“幸福的家庭基本相同,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事业上的挫折与婚姻的不幸总是相伴相随的,这几乎是一条规律。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人人都想过舒服日子,各有各的门路,有人靠老子升官发财,软玉温香抱满怀;有人靠一副漂亮的脸蛋嫁老外,做二奶,下贱点儿的去歌厅酒楼为婊子、当妓女,说穿了,还不都一样,为了钞票。纯真的爱情只能到言情小说中去寻找,人世间毕竟同富贵者多如牛毛,而能共患难者却凤毛麟角。
在爱情方面,我属于那种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的人,至今我已年届四十,而孩子却刚刚七岁。
中学时代,内心就萌发朦朦胧胧的憧憬。那时,我学习好,一俊遮百丑,是学校里的佼佼者,女同学时不时地投来羡慕抑或爱慕的目光,也曾怦然心动,但由于家境贫寒,连肚子也填不饱,急于跳出农门,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想。于是,我强按住青春的躁动,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敢越雷池一步。进入大学,起初看见城市青年在大街之上公然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我竟面红耳赤,仿佛自己干了什么苟且之事,心中惴惴不安。
同村的一位女孩与我青梅竹马。她出身不好,父亲曾加入“一贯道”,哥哥参加“反革命纠合集团”,典型的“地富反坏”,“牛鬼蛇神”。阶级斗争年代,一次在学校召开批斗大会,将她父亲、哥哥拉上主席台,弯腰耷手,老实交代,贫协主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血泪控诉。末了,五花大绑,宣布逮捕,人群落井下石,“打倒×××”的呼声震天动地,她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那时年幼,我心软,又坐在她的旁边,看她可怜,虽然也高举拳头,但却装模作样,呼不出来口号,她遂对我产生好感,有事无事,总喜欢和我在一起。
后来,她父兄的“冤假错案”得以昭雪平反,她成为贫下中农子女,我们的来往愈加密切。升入初中时,我考取了重点中学,跑到十几里之外读书,礼拜天回家取干粮,她总借口向我请教问题,老爱往我家跑。高中时我们又在同一所学校,经常见面,那时以学业为重,虽然早已是心有灵犀,但中间的那道窗户纸,谁都始终未曾捅破。高中毕业,我考入北大,她上了我们当地的一所师范学校的师训班。在村民的眼里,我俩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那年,我赴京读书,她背过熟人,偷偷地送我到火车站,“执手相看泪眼”,几次欲言又止。火车徐徐启动,加速,她跟着后面奔跑、追赶,直到在天际变成一个黑点。到了大学,我们经常通信,谈理想,谈抱负,设想以后美丽的人生。后来,一位屡试不第的老范进,如《天龙八部》中的马夫人,怀着自己得不到宁可毁掉的心态,从中作梗,使我们之间产生误会,渐渐疏远,终于中断了来往。我大学尚未毕业,她为了得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勉为其难地嫁作他人妇。回乡之后,我们经常谋面,事隔多年,都已有家有室,携家带口,为人父人母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偶尔触及我们当初的情感,彼此仍然唏嘘不已。
还有一位同学,后来考入兰州大学英语系,她与我同窗六年,对我心仪已久。进入大学后,鸿雁传书,交流思想,联络感情,探讨人生,慢慢地从友情发展为爱情。那段时日,我正在山西吕梁进行方言调查,每日期盼着远方的来信,倾诉相思之情,相爱之苦,沉浸在爱的幸福之中,尽享柏拉图式的爱情。但后来终于因为家庭的变故,劳燕分飞,未能走到一起。
在长安这个小地方,传统的观念根深蒂固,门户之见非常盛行,人们很讲究实际。记得在我年幼的时候,订婚时女方要“三转一响”,即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我的一位堂兄,旧社会时其父为伪保长,有钱有势,妻妾成群,良田百顷,家财万贯,是难得的殷实人家。然而谁能料到,“穷不过三代,富亦过不了三代”,人生在世,充满了风险与变数。解放后,消灭了剥削,没收了家产,从此家道中落。堂兄“回搭”时,答应女方的“三转一响”就是因为没钱无法兑现,只能眼睁睁看着娶到家门口的媳妇嫁作他人的婆娘,以后他的年龄愈拖愈大,终于成为老大难问题,时至今日,年过半百仍然是孤家寡人,光棍一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来这一辈子命中注定没有儿子,连孙子也耽搁了,这一门根苗从此就要断子绝孙,提根拔苗了,你看危险不危险?到了我们这一代,生活水平提高了,“三转一响”变成了“四子”,即车子、房子、位子和票子。这几个条件,对于我这个出身农家、刚跨出校门的“第一代商品粮”来说,不是逼良为娼,非得去偷金库、抢银行不成吗?
长安是个农业大县,农民多,居民少。一般居民家庭嫁女不嫁“第一代商品粮”,意思是农村贫穷落后,刚从农村出来,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农村的亲戚、朋友多,花钱多,麻烦事亦多。而作为我,由于城乡差别,好不容易跳出农门,又不愿意再与农村扯上新的亲戚关系,以免贻祸子孙,遭后代埋怨唾骂。
刚回长安时,我的去向是城建局,油花花单位,旱涝保收。还未上班,村长就将在某局机关工作的一位中专毕业生介绍给我,双方接触了几次,很谈得来,愿意继续交往。后来我的工作发生变故,分到了计经委,中专生就不高兴,认为单位不怎么样。再后来得悉,我还是计经委的借调人员,关系在企业,就断了来往。以后热心人还介绍过几位,均因同样的原因,都不了了之。就连计经委下属企业的一个工人也照样瞧不起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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