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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芳草（12）
杨十一又坐下发了一阵儿呆，垂在膝盖上的左手感觉有东西碰上了，就缩手扭头看，看见青眼圈对着他张嘴打个大哈欠，轻轻摇下尾巴，靠着他的腿坐下了。
　　杨十一问：“刚刚你都看见了？”
　　青眼圈没抬头看杨十一，只是转动了下耳朵。
　　杨十一说：“你知道吗？我要女人从来不叫人看、也不叫别人知道。但那是从前。是我25岁之前，有二十多个女人被我要了。在25岁之后，我懂女人了，就不乱要了。可我想不到在有了一个忘不掉的大女人之后，又有了一个好喜欢的小媳妇，又一下来了个好心疼的小女人。又都被你这狗狼丫头看去了。你记住这两个小女人的气味了吗？哪个的气味好闻些呢？狗狼丫头，青眼圈你喜欢哪一个小女人的味道我就要哪一个，带上你和她跑他妈的。”
　　杨十一又一下呆住了，带上槐花是不用跑的。那么为什么想到跑呢？是在他杨十一的潜意识里想带走的不是细瘦的好媳妇槐花，也不是那个忘不掉的大女人柳眉儿，而是芳草。而杨十一能够突然发呆，显然也是被他的潜意识吓了一跳。
　　青眼圈站起来探着脑袋悄悄来到英子的狼皮睡袋边上，嗅到英子半露在睡袋口外面的脑袋，就咔地叫了一声。英子吓得啊地惊叫，从睡袋里一下坐了起来，原来英子早就醒了。
　　杨十一又呆了一呆，刚刚的话英子听到了吗？就跑过去看英子。青眼圈坐下来，目光闪烁着盯着英子的脸看。
　　杨十一说：“吓一跳吧？妹子你早就醒了？”
　　英子从狼皮睡袋里钻出来，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抬脸看一眼杨十一，说：“十一哥，我就能当你妹子了是吧？我真的准备好给你守秘密了。我……我根本没睡，我也没喝醉……”
　　杨十一说：“那你怎么哭了？”
　　英子说：“我不该哭吗？当了你妹妹当然要哭了。我是高兴的，我有了个最坏敢坏的哥哥。”
　　杨十一咧嘴笑了，说：“是应该高兴，我早就当你是最好最好的妹妹了。”
　　英子叹口气，说：“你不会喜欢你媳妇，芳草我不喜欢却没办法。你呀，怎么能那样呢？她呀，怎么也能那样呢？现在把头爷对她好极了。”
　　英子瞄了眼似乎睡得正香的芳草，摇摇头，抬手把哭出的泪水擦了，看着杨十一又哧哧笑了。
　　杨十一想一下，也许英子是希望他去钻她的睡袋的，但杨十一一直当英子是个好心眼的小妹妹。
　　杨十一说：“好妹子，哥一定给你找个好男人。将来你嫂子就是我媳妇给你气受，我向着妹子，使劲揍她。”
　　英子哧哧又笑了，瞪一眼盯着她看的青眼圈，说：“小破狗狼，你能嗅出我在装睡，你精得像孙猴子。等我对你好吧。”
　　青眼圈看着英子歪了下脑袋，掉头跑去纠缠从雪窝里爬起来的短尾去了。
　　杨十一吹响了叫狗开饭的口哨，用火烤着软化几块肉，等狗们都围过来，就喂了狗。又取出几张大饼放火上烤热。
　　杨十一说：“妹子，把他们叫醒吧。”
　　英子用嘴巴指指芳草，叫杨十一自己去叫。杨十一就笑了，摇摇头。英子撇下嘴，走到马面鬼的狼皮睡袋前，抬脚砰一声踩在马面鬼的肚子上，马面鬼冲口嗷一声坐起来发了呆。英子已经掉头起脚踢中了汤小宝翘起来睡觉的屁股，汤小宝哼哼两声，屁股放下去，又睡了。
　　英子已经踩醒了徐彪子，同样是踩肚子，徐彪子嘟哝句什么，慢悠悠爬出了狼皮睡袋。英子扭头看汤小宝还睡，就抓把雪掀起狼皮睡袋的口，把雪砸在汤小宝的脸上，汤小宝惊一下，一下子坐起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芳草（13）
英子哧哧笑，过去在芳草的狼皮睡袋前坐下，搬过芳草的脑袋放在小腿上，晃晃，趴芳草耳朵边说了句什么。芳草从睡袋里伸出两条手臂，伸个长长的懒腰，同时打个哈欠，说：“天还早啊，哎哟，真冷呀！”
　　英子说：“都起来了，十一哥说早点走。”
　　几个人都起来了，汤小宝的脑袋还晕着，但他没忘了干什么。先去一边撒了尿，又去用草料喂了五匹马。马面鬼的脑袋也不清醒，但他也知道干什么，就是收拾睡袋，又去扳着爬犁的把手，把爬犁晃晃，叫冻住的爬犁的滑雪板松动。
　　芳草和英子用杨十一烧开的雪水擦了把脸，干净了一下。芳草又拉着英子跑去丛林边上方便，远处不时传来芳草和英子的笑声。杨十一就踢了一脚仰起脖子往那边看的马面鬼。
　　马面鬼说：“我在看有没有狼藏着咬她们，谁想看她们了。这一脚挨得真他妈冤。”
　　汤小宝说：“就是，她俩也真是的，闹心。离得太近了，撒尿声又太响了，响得我耳朵都痛。”
　　徐彪子不关心这些，昨晚上他对芳草说的那种话他可能已经忘了。徐彪子瞄着酒坛过去，抓起来晃晃，酒坛里还有酒。他说：“老十一，咱喝了就上路。”
　　杨十一说：“你想喝就喝吧，我是不喝了。”
　　徐彪子在芳草和英子回来时，已经把酒坛坐火堆上热好了。
　　英子看一眼说：“你们还喝，我可不喝了。闹眼睛，还睡不着。”
　　芳草看一眼杨十一，展颜笑了。她接过杨十一递过来的一张大饼，掰开分一半给了英子，咬一口大饼，尝尝，说：“老十一，这饼你媳妇做的，用了山里的槐花蜜，甜的。是你媳妇的味吧？”
　　英子抢着说：“那你说好吃不好吃吧？有没有你的味香？”
　　芳草说：“我现在不敢得罪英子，我怕将来英子的好哥哥使劲揍我。”
　　杨十一和英子一下子红了脸，两人对上目光，知道两个人的对话都叫芳草听去了。杨十一又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芳草将来要给他当媳妇？那槐花怎么办？杨十一似乎真正地发愁了。英子也听出了芳草的这个意思，是自认将来做杨十一媳妇的意思。因为杨十一说将来他媳妇给英子气受，他就使劲揍媳妇。而英子又想到杨十一和芳草都这样了，那把头爷呢？英子随在把头爷身边一口气陪着，也可以说是当使唤丫头或监管人的身份，照顾了四个陪把头爷睡觉的姑娘。她是了解把头爷平日怎样对待伤害他的人的。想到把头爷若是知道了会怎样对付杨十一，英子不由得打了一串冷战，发抖的身体都碰到芳草了。
　　芳草扭脸看一眼英子，说：“英子冷了吗？不会真是冷吧？”
　　英子变颜变色地摇了摇头。
　　4
　　比较冷清的一顿野外的早饭吃完了。徐彪子和马面鬼把酒坛里喝剩的酒倒进鹿皮酒口袋里装了。
　　马面鬼摔碎了空酒坛，他说：“十一哥，我驾爬犁了啊。日子久了不驾手都痒了。”
　　汤小宝那时刚刚把六条黄毛狗上了套，闻言一掉头，喊一声命令狗们启动。汤小宝就推动了爬犁，又喊：“英子，上爬犁，你就爽吧。”
　　英子笑一声，不管她的马了，跑去跳上了爬犁。汤小宝嗷嗷叫，赶着六条黄毛狗在江面雪道上跑起来。而青眼圈没有理会汤小宝，随着英子跳上了爬犁，并坐在英子的身边，像是知道英子成了杨十一的妹妹，是它半个主人似的。
　　马面鬼对着汤小宝的背喊：“小宝，我操你媳妇的，你等着吧。”

第四章　芳草（14）
马面鬼去骑上自己的马，又去牵上英子的马，催马跟上杨十一和徐彪子，向前走。
　　徐彪子说：“小宝那小子要是一辈子没媳妇，你小子怎么操？”
　　马面鬼说：“那小子什么时候有媳妇我什么时候操，等一辈子也要操上。不信彪子爷你等着看吧。”
　　徐彪子咧嘴笑笑，夹了下马腹，马向前蹿一步，靠近了杨十一的马，他说：“行，我等着看，也看你媳妇给汤小宝操。”
　　徐彪子又叹口气，回头瞄一眼白白脸俏生生跟在后面的芳草，又嘟哝：“谁的女人不被别人操呢？皇帝的女人都被别人操。你说是不是老十一？”
　　杨十一没多想徐彪子为什么说这种话，他认为徐彪子昨晚睡得比死猪还死，不可能像心怀异事装睡的英子那么巧地看到他和芳草的事，就说：“错了，你这家伙不知道，咱们皇帝的女人先叫太监操，然后是儿子操。”
　　徐彪子也笑了，将上半身靠近杨十一，悄悄说：“我现在不了解把头爷了。真的，又是一年了，把头爷的第五个姑娘会是谁呢？英子可长大了，也长好看了。后面排四的那女人快被你老十一送去做窑姐了吧？”
　　杨十一听徐彪子这么说，才知道昨晚徐彪子对芳草的打算他没忘，也在盼着把头爷有了第五个姑娘，再送走芳草，他徐彪子对芳草下手的机会也就来了。
　　杨十一也悄悄说：“怎么？把头爷想要英子了吗？”
　　徐彪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杨十一想了一下英子，他希望还来得及帮帮英子。他问：“彪子，你说在金厂沟爷字辈里谁了解把头爷？你吗？”
　　徐彪子仰头仔细想想，叹口气，说：“不知道，没谁能了解把头爷！”
　　徐彪子又看一眼杨十一，说：“如果说在金厂沟几个爷字辈里谁算了解把头爷，那么就是你老十一了。你在金厂沟跑外事，是管外事的把头，把头爷在外面的打算、在外面的窝你老十一会不知道？你就是最了解把头爷的人。”
　　杨十一说：“你小子高看我了。我帮金厂沟跑外事不假，但我给金厂沟办事又不能参与把头爷的私事，我怎么能了解呢？把头爷信任的可不是我。”
　　徐彪子信了杨十一的话似的点点头。
　　杨十一说：“你想离开金厂沟了？”
　　徐彪子说：“被你老十一看出来了。唉！是啊！我当了十几年金匪，还是光棍一条，早就不想再干了。你老十一多好，不声不响整了个好媳妇，那大饼做得真他妈好吃。老十一，我最多明年再干一季就走。这话也就跟你说了。你老十一和李疤头不一样。我跟那个王八犊子也不一样。”
　　杨十一说：“那家伙还和你较劲，咱们三个各管各事，你不用在乎他。”
　　徐彪子摇摇头，说：“我和你是被把头爷使用的人，把头爷用起来不那么顺手，又不得不用。李疤头那王八犊子可是把头爷带出来打天下的。那不一样，和他较劲我不行，不和他较劲我更不行。”
　　杨十一理解地点点头。
　　突然，杨十一的马屁股挨了一马鞭，马嘶叫一声往前猛蹿，吓了杨十一一跳，差一点摔下马背。马后就冲过去了芳草，芳草在脆甜的笑声中说：“来呀！笨蛋！和我赛马呀。”
　　杨十一哈哈笑，说：“追她。”
　　杨十一纵马就追上去了。
　　徐彪子也精神了，纵马追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就松了马缰，让马小跑，又喊追过去的马面鬼慢点，并说：“你跟着追个屁。那女人是叫老十一追，不是叫咱们追。傻了吧唧的老十一真追，追上去闻味儿有屁意思。”

第四章　芳草（15）
马面鬼说：“玩儿呗，把头爷说了，这次出来就是要叫芳草姑娘高兴。”
　　徐彪子说：“你小子不懂把头爷的真正想法，什么放芳草姑娘出来叫她高兴。那里边还有别的事。就现在吧，老十一去追她她准高兴，你去追她她就肯定不高兴。她高兴不了几天了。”
　　马面鬼听不懂徐彪子说的话，但也不追了。纵马小跑，走着走着，马面鬼突然问：“彪子爷，你说把头爷以前那三个姑娘都叫把头爷整哪去了？”
　　徐彪子看眼马面鬼，问：“你听到把头爷和那三个姑娘的什么传言了吗？”
　　马面鬼说：“听到了。李疤头有次在柳眉儿的鸽子院喝醉了，对小红吹牛皮说他才是金厂沟的二爷，什么傻彪子臭老十一全是被使唤的棒槌。那家伙连带着讲了把头爷的事，他说把头爷玩儿够的那三个姑娘全和小红一样了，他都能去干。”
　　徐彪子咧嘴笑，说：“那是他吹牛，不过你小子不能瞎传这种话。李疤头听到了要是收拾你，可能老十一也帮不了你。”
　　马面鬼说：“我知道，这不是你刚刚提起来的吗？我也知道你彪子爷和李疤头不一样，我才和你说的。”
　　徐彪子说：“那就到此打住。不能乱问了。你看，老十一和芳草姑娘向江岸上跑去了，噢，那边树林里有一群马鹿。”
　　马面鬼也看，说：“中午有马鹿的肉吃了，十一哥能抓到马鹿。”
　　徐彪子说：“你小子，你十一哥就那么厉害？我操！”
　　杨十一追着芳草上了江岸，随芳草进入了那片白桦树林。芳草停下马，扭头看着杨十一笑，说：“十一哥，我昨晚做梦了，是个好梦。”
　　杨十一说：“是吗，你有本事，做梦都能听到我和英子说什么。”
　　芳草又笑，说：“你和英子说话时我刚刚睡醒，我是做了那个梦后才笑醒了，那是老天爷叫我听的，可不怪我。十一哥，你想知道我做的是个什么梦吗？”
　　杨十一说：“我现在就想打只鹿，等会儿再说你的梦。”
　　芳草说：“那你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梦了。或是你不在乎我做的梦，因为你只心疼我不喜欢我。”
　　杨十一边查看火铳，边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心里知道你做的梦是什么？就是你跟我走了，成了我的好媳妇，你和槐花成了好姐妹。一起给我生了十九个儿子。对吧？你就是那么想的。”
　　芳草愣一下，看着杨十一的脸，眉头皱一下，接着小巧的鼻子都笑了，是无声的那种笑容，也是欣慰的笑。芳草神采飞扬地说：“十一哥，这是你的梦，不是我的那个梦。原来你那个肯等你的媳妇叫槐花，好听的名字。不过嘛，十一哥我喜欢你的这个梦，也希望这个梦会变成真的。可是十一哥，我做的梦是你成了金厂沟的大把头，金厂沟的又一个叫人怕的把头爷，我和你那个叫槐花的媳妇给你生了九个儿子和三个女儿！”
　　杨十一抬手抓鼻子，问：“我是金厂沟的大把头，又一个叫人怕的把头爷？”
　　芳草看着杨十一使劲点头，说：“对呀，对的。”
　　杨十一疑惑地说：“我要金厂沟干什么？再说我也当不了把头爷，我干不成那家伙干的那些事。芳草，你的梦白做了。”
　　芳草的脸一下子苍白了。她看着杨十一迅速下了马，提着火铳猫一样地钻进了山沟，溜进白桦树林，又听到一声火铳的声响和一只马鹿的叫声。芳草闭了下眼睛，她想，如果杨十一的这一火铳响在把头爷的脑袋上，她将用这一辈子来报答杨十一，给他当一辈子小老婆都认了。可惜刚刚她试了一下杨十一，杨十一不是她认为的那种肯为她打天下的男人。

第四章　芳草（16）
杨十一的肩上扛着只马鹿从山沟里钻出来，冲芳草眨眨眼睛笑笑。芳草的脑袋就晕一下。芳草知道她真的喜欢杨十一，杨十一能帮她报父仇并当上金厂沟的把头爷就太完美了。芳草看着杨十一把马鹿放在马背上，说：“十一哥，你真行。”
　　杨十一冲芳草笑笑，牵着马往山沟外走，芳草纵马跟上。杨十一又停下来，掉头叫芳草下马，把芳草抱怀里，说：“芳草，我现在懂了你昨晚为什么对我那样了，也懂你喜欢我，也知道我也喜欢你。这些我都知道。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芳草抬起脸，在杨十一嘴唇上亲一下，眨下眼睛表示她在听。
　　杨十一说：“我以前见你总是愁眉苦脸的那小样儿，又总想到你爸的死，才心疼你的。才想在把头爷把你送窑子里时把你半路整出去，给你找个好人家当我妹子嫁出去。昨晚我看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心疼你的感觉也就没了。我想到你可能习惯了和把头爷生活，把头爷对你也习惯了不想把你送走了，我才想见了把头爷就收山离开金厂沟去干沟和槐花过日子去。可现在，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杨十一一下抱紧芳草，叫她别插话，自己又说：“我为什么走不了了呢？这一是把头爷这次准你出去打猎高兴，虽然反常，但也是在送你走之前给你一个他认为好玩的游戏玩玩。这是徐彪子提醒我的。那么一来，我就要带你走了，但我还要回来，因为把头爷瞄上的第五个女人可能是英子。那是我妹子，我要阻止这件事。这第二，是你不应该找把头爷报仇，因为你爸是坏了金厂沟的规矩才死的。怪不上把头爷。你懂我说的吗？”
　　杨十一见芳草瞪起了眼睛才这样问她。
　　芳草说：“什么金厂沟的规矩，我爸拿着自己淘到的金子走掉就是坏了金厂沟的规矩，被活埋的规矩？那是谁定的规矩？”
　　芳草的脸上又出现叫杨十一心疼的表情了，杨十一就叹口气，听芳草又说：“那么我问你，把头爷康武汉要是坏了金厂沟的规矩呢？杨十一，谁来惩罚他呢？”
　　杨十一愣一下，说：“规矩就是规矩，谁犯了规矩也不行。把头爷要是坏了金厂沟的规矩，我杨十一惩罚他。”
　　芳草的眼睛一下定了，愣愣地看着杨十一，颤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