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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旭听了眼睛缓缓一闭，右手紧紧握拳。通气、排便、排尿……虽然是正常人都有的正常生理反应，也是手术后必须要有的生理恢复指标，可是，那两个男的为什么也一起在听？不知道这让自己有多难堪吗？柳旭羞愤欲死，脸上热的发烫，心中极度懊恼不该让那两人跟进病房。可这时候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于是柳旭开始自我催眠，就当自己刚才没看到那两人泛红的脸颊、尴尬的神态，所以，还是闭着眼睛装睡吧。
　　送走了护士，一横和演阳天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手术后还有这种事要注意。虽然和柳旭相熟，可毕竟男女有别。演阳天不禁凑过去轻声问一横：“你确信你能搞定？”一横脸一红，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半晌才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嗯。”
　　演阳天瞅着他，虽然心中颇为不甘，可还是不免佩服起一横的勇气来，只是不知道这个从来没照顾过人的家伙，怎么去照顾一个开过刀的病人，还是在这么“妾”身未明的情况下。
　　两人转身走回柳旭床边，见她闭着眼睛，以为她是睡了。演阳天给一横使了个眼色，一横点点头，俯下身给柳旭掖了掖毯子，这才跟演阳天走出门去。
　　两人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演阳天看着一横，叹了口气道：“柳旭现在应该是没事了，我等会儿也得走了。”
　　“回去吧，路上当心点。”一横拍了拍演阳天的肩膀，嘱咐道。
　　演阳天轻笑一声，点点头，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从裤袋里掏出皮夹，迅速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一横手里。
　　一横手一挡，“我有！”
　　演阳天瞪了他一眼，“拿着！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没带多少！快拿着，我是给柳旭的，你给她买点营养好的东西补补，算是替我尽点心吧。”
　　一横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把钱塞进了口袋。
　　“行，我走了！等她醒了替我跟她说一声。”他长出一口气，又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放心，有我呢。”
　　演阳天眼神复杂的瞥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背起背包，拍拍一横的肩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楼梯口走去。
　　一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也转过身去护士台打电话去了。

　　第五十八章　护工生涯（上）

　　只听电话那头咔嗒一声，一横的心也往下一沉。缓缓放下手中话筒，他呆立良久，深深吸了口气，蓦地转身向病房走去。回到病房门口，他沉重的脚步停了下来，伸手小心地推开门，只见柳旭脸朝内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着。不知为何，他心头竟莫名一暖，原本极为难看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他呆呆的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这才悄悄走了进去，回身轻轻掩上门，放轻了脚步，绕到床那边，想好好看看她。但一见之下，他已然放松的表情却又突然绷紧。只见柳旭眼睛虽闭着，可眉头却紧皱着，没有吊针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揪着床单。
　　感觉身边似乎有人，柳旭以为是护士，于是就想问问看刀口什么时候才会不那么痛。却不料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竟是他。她眼睛忽地瞪大，一下子竟忘了痛，“你还没走？”
　　一横心中苦笑，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她淡淡道：“我不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柳旭闻言心中温暖，不禁柔声道：“我没事的，医院有护士可以照顾我，你回去吧。”
　　“我不放心。”一横瞥了她一眼，仰头看看高挂着的盐水瓶。
　　柳旭不由急了，“那你……工作怎么办？你不是明天要出差了么？”
　　一横微怔，转过头看着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呃……演阳说的……”柳旭有点心虚，脸也热起来。
　　演阳那家伙会主动在柳旭面前提自己？一横满脸怀疑的看着柳旭，突然，他眼睛一亮，瞬时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柳旭瞥见他的表情，心中立刻懊恼起来，赶紧垂下眼帘直盯着拉到胸口的毯子，暗恨自己嘴比大脑快。
　　“我请假了。”看到她心虚的表情，一横心中的烦闷登时消散了大半，“你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柳旭别过头去轻声嘟哝，心道我是怕你到时候万一丢了工作找我算账，呸呸呸，乌鸦嘴！
　　一横也不在意，只是淡然一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只听柳旭“咝”的一声，一横的心也随着一抖，急忙俯身过去问道：“刀口痛了？”
　　“嗯……”柳旭轻哼了一声，小心的呼出一口气，随之又立刻紧咬住下唇，不吭声了。她知道麻药药效退后会疼，可没想到会这么疼。也是，不管多长的刀口，毕竟是在身上上划了一刀啊。哎，疼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一横看她眉头紧皱，额头上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他只觉得心阵阵发颤，恨不得能替她疼。
　　“你的毛巾放哪儿了？”他蹭的站起来，硬是掉开眼不去看她痛苦的表情。
　　“……你……让护士来吧……”柳旭咬牙忍着痛，不理会他的问题。
　　“这种事麻烦护士干嘛？”
　　“……你还是……回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护士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柳旭简直是从牙缝里迸出字来。心里却道，别说你照顾不来人，即便照顾的来，以我们现在这种关系，你来照顾我又算什么？
　　“毛巾在哪儿？”一横直直的看向她，毫不退让。
　　“你走吧……有些事儿……你也做不了……”走吧走吧，你在我多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一横不禁瞪了她一眼，可看到她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目光又柔了下来，都痛成这样了，还嘴硬。他忍不住轻斥道：“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快点告诉我！”可看她依旧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他牙一咬，拼着又被她骂自作主张，弯下腰拎起她的包就准备自己找。
　　“哎哎……你真是……包前面的袋子里……有个……塑料袋装着。”包里可都是自己的贴身衣物，这辈子他只是她师兄而已，怎能让他看到。
　　早说不就好了。一横心里嘀咕着，顺利的找出毛巾，把包放回床头柜下面。拿着毛巾刚伸手想帮她擦汗，突然手又一停，举在半空，愣愣的看着柳旭，想擦又不敢擦。柳旭脸微红，睨了他一眼，手微微抬起轻声道：“给我，我自己擦……”
　　一横一听，却似下了决心般，手一沉，毛巾终于落在了柳旭的额头上轻轻擦拭起来，可一张俊脸却越来越红。柳旭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别开眼不去看他。
　　两人都默不作声着，片刻后，柳旭终于忍不住了，斜了他一眼嗔道：“皮都要擦破了。”
　　一横手一顿，立刻收了回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他也不敢看柳旭，只是头一低，说：“我去搓一下毛巾。”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一出门，他就往门边墙上一靠，重重吐出一口气，忽而又转身垂着头抵着墙，右手握拳猛捶了几下，低喃道：“笨死了笨死了！”
　　搓完毛巾回到病房，一横见柳旭已经又疼出了一头汗，这次他再也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毛巾捂上去就擦起来。
　　７月的天，本就是最热的时候，而县医院条件又有限，病房里并没有装空调，即便窗门大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也卖力的呼呼转着，可还是热，很热。
　　柳旭又是疼又是热的，可一横在，掀了毯子又怕不雅观，于是只得任由身上的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弄得衣服和床单都快湿透了。柳旭边痛的呲牙咧嘴的边自嘲的想，这下可好，成腌人肉了，但愿别臭掉。自嘲归自嘲，但毕竟浑身汗臭的滋味不大好，柳旭还真怕熏着了一横，那可是面子问题啊。
　　她虽极想换身衣服，可又怕会牵动伤口，那痛起来可真是要人命的。无奈之下，她只得尽量忽视自己身上粘了吧唧的这一事实，忍吧，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直到第二天快中午，一夜都痛的没睡安稳，直到天亮前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柳旭又痛醒了过来，感受着身上的粘湿和扑鼻而来的汗酸味儿，素来爱干净的柳旭终于是忍到极限了。
　　“一横。”她开口叫正坐在床边看报纸的他，只见一横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她。“怎么了？又痛了？”
　　柳旭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脸有些热，可还是继续道：“麻烦你叫护士进来一下吧，我，我想换身衣服。”
　　虽然只是一天而已，可一横似乎很快的就进入了护工的角色，他刚习惯性的想说“我来吧”，就突然想起，这换衣服的事儿，还真不是他能干的。于是脸上立刻就是一红，轻点了下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柳旭看着他的背影，开始咬牙切齿，你脸红什么？不会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了吧？
　　没多久，护士就拿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走进了病房，掩上了门，这次，一横并没有跟进来。
　　换衣服的过程，可谓无比艰难，因为柳旭根本就难以动弹，一动就痛得浑身发抖。一身衣服换下来，倒又是一身汗。只得麻烦护士再帮她擦了个身，总算是舒服多了。
　　换完衣服，护士给她重新插上了吊针，边调节吊瓶滴管的速度阀边问她：“你去小过便没有？”
　　柳旭茫然的摇摇头：“没有。”
　　“那你得赶快去尿一下，不然就要插导尿管了。”护士神情严肃的看了她一眼。
　　“导尿？！”柳旭吓的只想立刻起床奔向厕所。她可不想插着个管子尿尿，痛不痛她是不知道，可光想就够可怕了。更何况一横还在呢，这不是让人羞死么？
　　护士临出门前，又叮嘱她：“还有，今天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一下了啊，不然容易肠道粘连，哦，你还没通气吧？”柳旭脸上一热，摇摇头，心想还好一横不在。
　　“没通气之前不能吃东西啊，放完了就可以喝点水了。”说着护士就向她点点头，出去了。
　　柳旭躺在病床上，正琢磨着自己等会儿该以什么姿势什么步骤来完成下床这一高难度动作时，忽听一横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护士说，让你尽快去厕所……呃……”
　　柳旭赶紧打断他的话：“嗯嗯，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那你，现在要不要去？”一横有些迟疑的望着柳旭。
　　柳旭眼一闭，壮士断腕一般：“去！”心里却在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是人，不是神，是人就得吃喝拉撒，所以，你现在去厕所那是天经地义。反正备皮、通气他都知道了，去厕所那就算是小意思了。
　　“我扶你去吧。”一横看柳旭光是做撑起上半身的准备动作就已经痛的脸色发白时，连忙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托住她慢慢的扶起来，柳旭正痛的没办法，他一托住自己，自己的力气立时就泄了，惰性也就来了。靠着他宽厚的胸膛，喘着粗气，竟一时不想起来了。
　　一横虽然也很享受暖玉温香在怀的感觉，但毕竟还是没有忘记护士的叮嘱，“怎么样？能行吗？”说着又顿了顿，“要不要……我抱你去？”
　　柳旭立刻如梦初醒般，开始挣扎着要继续刚才的动作，“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哎呦……”
　　好不容易挣扎下了床，柳旭身上的衣服倒又粘在身上了。一横一手高高举着吊瓶，一手紧握着她肩膀。两人慢慢的，几乎是一步一寸的走着。其实，从病房到厕所也不过十来米而已，可这两人走了怕有四、五分钟。
　　到了厕所门口，一横突然傻眼了，这是女厕所，他倒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啊？进去吧，被人当色狼不说，柳旭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解决吧？可不进去吧，柳旭这样子似乎也没法自己举着吊瓶上厕所啊。想去叫护士吧，护士台离厕所又比较远，他就怕柳旭一个人站不住会摔倒……
　　此时的柳旭也不知如何是好，难道还让他跟进去不成？两人正面面相觑着，突然就听厕所里“哗”的一声冲水声，然后没多久，门一开，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来。

　　第五十九章　护工生涯（下）

　　一横灵机一动，赶紧叫住她：“阿姨，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那个妇女脚步一停，看向了一横，“什么事？”
　　“她刚动完手术，要上厕所，能不能麻烦你帮她拿一下吊瓶？”一横看了眼柳旭，又恳切的看向那妇女。
　　“好啊！”那妇女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顺手就接过了吊瓶。
　　“谢谢啊！”一横连忙道谢。看着她搀扶着柳旭走进了厕所，他也走开了几步，毕竟一个大男人等在女厕所门口着实有些怪异。
　　过了许久，只听厕所门“吱”的一声响了。正在走廊上看着宣传画的一横连忙转身看过去，果然，是柳旭慢慢地蹭出来了。他赶紧跑着过去扶住她。
　　“谢谢阿姨！”两人再次向那妇女道了谢。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啦！”那妇女递回吊瓶给一横，笑着跟他们摆摆手，径自走了。
　　“哎！阿姨再见！”
　　一横快速的瞥了柳旭一眼，“你，你那个……好了？”他颇为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措辞。
　　“嗯，好了。”柳旭也不敢看他，赶紧点点头。
　　“那就好。”一横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回去吧？”
　　“好。”
　　揽着柳旭的肩膀，一横心跳有些乱了节拍。贴在一横身侧，柳旭脸有些热。两人各怀心思的默默走着，突然柳旭“哎呀”一声，人也往前一扑。
　　偏举着吊瓶的一横那时正心神荡漾着，一时没抓牢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只想赶紧一把捞住她再说。可等到他使劲把她抱起来站稳后，这才觉得触手一片温软，手感极佳。呆怔了几秒钟后，他终于不算太迟钝的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的手臂穿过柳旭的腋下，目前好死不死的正在某个部位一手掌握着——呃，半边。
　　他的手立刻触了电似的从柳旭身上跳开，脸蹭的一下就红到了极致。心中哀号：“完了，她不会以为我故意的吧？”
　　柳旭低着头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人都快傻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她看着自己脚上那只医院提供的，鞋面彻底断裂的拖鞋，欲哭无泪，过分节俭害死人啊！
　　片刻之后，虽然两人都很想快点回到病房，可任谁也不好意思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柳旭不禁咬了咬牙，咱就用行动来表示吧！想着，她突然就迈开了蜗牛步，缓缓往前一寸一寸的蹭起来。一横愣了下，赶紧跨前半步，握住她手臂。柳旭只觉得他手心火烫，透过薄薄的布料直烧灼到她的皮肤上，又从手臂上渐渐蔓延到脖颈，直到让她的脸色也向着落日余晖的绚丽颜色更接近一步。
　　回到病房，一横先把吊瓶挂上，然后扶着柳旭慢慢的躺下，盖好毯子，拉了拉床单，一套动作做完，可眼睛就是不敢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只是站直了身子别开头，强自镇定的说了声：“我先去吃饭。”然后就逃也似的大步跨出了病房。
　　他一走，柳旭也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有些好笑，以前跟他之间，孩子都生了，现在却那么……想起来，手术前他倒是对她又搂又抱又握手的，那时候也没见他不好意思，现在却动不动就脸红起来。不过，这手放得也实在太不是地方了……柳旭忍不住一把捂住了脸……
　　“哎哟”，不料手一动又牵动了伤口，柳旭痛呼出声。怎么就忘了自己刚动过手术呢？哎……她只得缓缓放下手，闭上眼睛。暗叹一声：算了，趁他不在，努力酝酿一下通气的问题吧。
　　也不知道是她狗屎运使然，还是正巧就是到了时候。酝酿了没多久，气居然顺利排出了。
　　柳旭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大心事，要是他在的时候通气，那可不得羞死人了？！
　　没多久，一横回来了，只是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有些躲闪。两人正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时，门又被推开了。
　　“２２床，你尿过了没？”护士姐姐一进门就是这句话。
　　柳旭差点哀号出声，可最终到了嘴边的，还是一声：“嗯。”
　　“那通过气没？”护士姐姐无视一横的存在，继续问道。
　　“……嗯。”柳旭简直羞愤欲死，眼睛都不敢看一横。心里直恨不得把护士嘴巴封起来。
　　护士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哦，那好，现在可以开始喝水了啊！如果没什么不舒服，晚上可以吃米汤、菜汤、稀粥、藕粉什么的，明后天可以开始吃点面条。还有，尽量多下床走动走动，防止肠粘连。”然后看看吊瓶，把滴管里的气泡用手指弹掉后，就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一横看着柳旭一脸尴尬懊恼的样子，心中闷笑不已，脸上却也不敢露出分毫，只是一本正经的问她：“那我给你倒点水吧？”
　　柳旭偷瞄了他一眼，嘴里轻声嘀咕：“有什么好笑的！”
　　“我哪有笑？”一横紧绷着脸死撑着，辩驳道，他却不知此时的自己眼中已满是笑意，柳旭自然是一看就发现了。
　　“还没笑？”柳旭见他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