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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如摩严所说的那般，她全身的骨头都被他一节一节打断了，五脏六腑也受了很重的伤，此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血都快流光了。
　　　　“紫薰上仙……”
　　　　出乎意料的，湘思突然出声了，细若蚊吟的唤了她一句。
　　　　夏紫薰垂眸看她，嘴里冷冷道：“是我。”
　　　　“我是不是要死了……”
　　　　湘思吃力地掀动眼皮，想要睁开眼来，无奈血流的太多，她连睁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
　　　　夏紫薰还在摸索着她的脉息，细细探查一番后诧异的发现被摩严那样凶残的虐打，她腹中的小生命竟然没有夭折，隐隐约约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庇护着它。
　　　　“女娲石。”
　　　　她喃喃一声，猜是女娲石护住了那个小生命。
　　　　但湘思误解了她的意思。
　　　　“你也想要女娲石么。”湘思张了张嘴，眼睛勉强撑开了一条小缝，随即又闭上眼轻声道：“紫薰上仙，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
　　　　夏紫薰没有回答，她以为湘思是要求她不要伤害她的孩子，但她并不知道湘思根本不晓得自己已经怀孕了，她想求她的是护住花千骨。
　　　　“明日公审，我会打开玲珑匣。”湘思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许多力气，声音轻不可闻，可为了救花千骨，她就是快死了也要把话说完。“洪荒之力附在花千骨身上，小花难逃一死……紫薰上仙，我体内的女娲石，你拿去救小花，好不好？你挖出我的心来，女娲石就在里头，你放心，我还能熬过明日的公审，等小花得救，我再死……”
　　　　“……”夏紫薰被她一席话震住了，美目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自己都要死了，却还想着救花千骨？你不怕死吗？”
　　　　“没关系……我死不死没关系……”湘思弯了弯唇，紧接着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喂！”
　　　　夏紫薰一愣，推了推湘思，见她气息越发薄弱，微一思索，挥袖令她飘浮到半空中，她再把自己的灵力渡过去为她疗伤。
　　　　“你伤得太重，我现下帮你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你这副模样刺激到子画。”
　　　　若真如摩严所言，白子画对狐妖情深到心魔已生，那她真是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当他知道狐妖曾被如此凌虐，甚至连两人的孩子都被残忍打掉，他会是怎样的癫狂入魔。
　　　　随便想象一下都心惊肉跳，夏紫薰越发不敢对湘思下手，何况就两人苟合一事，以那两晚的记忆来看，并非全是狐妖的过错，她看到的更多是白子画在强迫狐妖，这么说来，狐妖倒是无辜受累的。
　　　　夏紫薰想着，眼睛飘向湘思平坦的小腹，里头正孕育着白子画的血脉。她必须承认，她心软了……
　　　　以当下的局势看来，最好的法子是在明日保住这个狐妖，而后再寻机会将她带离长留，得一僻静之处将孩子生下，将它们困在她的结界之中，不再与外人有任何接触。此法既能保住狐妖和孩子的性命，又能让她离开白子画，不会再祸害到他，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想罢，夏紫薰用自己的灵力为湘思接好了几根支撑身体的主要骨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款奇香，将它撒满她的全身，再运功施法使她外表看起来气色正常，不曾受到什么伤害。
　　　　“花千骨是子画唯一的徒弟，他自会想法子救她，明日你打开玲珑匣便可，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夏紫薰淡淡说着，旋了个身抹去牢里所有的痕迹，变出一块软垫，把半空中的湘思放了下去。
　　　　做完一切后，她走出仙牢。
　　　　“事情都办妥当了？”
　　　　夏紫薰一出去，摩严便立刻迎了过来，急匆匆问道。
　　　　“哼，小小狐妖也想生下子画的孩子，痴心妄想！”夏紫薰佯装愤怒的冷哼，“我已按照你说的做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万不可被第三人知道，否则传到子画耳中，那他就完了。”
　　　　“那是自然。”摩严点点头，面部肌肉微微抽动，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顿一顿又问道：“玲珑匣呢，孽障可告诉你打开的法子了？”
　　　　夏紫薰又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怪异味道，不由多瞟了摩严几眼，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怪怪的。她回到：“狐妖已答应在明日公审时开启玲珑匣。”
　　　　“有劳紫薰仙子了。”
　　　　摩严倒未发现自己哪里不对，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冲夏紫薰客气地抬了下手，然后御剑离开，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后背的衣领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缩回去。
　　　　“是什么？”
　　　　夏紫薰皱紧眉盯着摩严的背影，又不好拦下他仔细查看，少顷只好作罢。

　　☆、第132章　夜难眠

第一百三十二章
　　　　*
　　　　寒风刺骨，整个长留上方都被密密麻麻的云层笼罩着。
　　　　人间已入冬，瞧天上的情形，这几日可能会下大雪。
　　　　摩严飞至长留用来招待客人的大殿时，晚膳才刚开始，他笑容满面的步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路同其他各派的掌门长老打着招呼。
　　　　“众位慢用，子画有事先走一步。”
　　　　白子画一见着摩严就起身离开，这次，摩严没有追过去。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放心不下那个孽障，急着去仙牢看她。还好他聪明，找了夏紫薰帮忙，这下就算白子画到了仙牢，也不用担心那个孽障会刺激他。
　　　　摩严把结界变成了透明的，范围缩小至牢笼里，白子画站在外头能看到湘思，但他不能靠近她。
　　　　牢笼里，湘思躺在一块软榻上，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神情十分安详。
　　　　看到她安然无恙，白子画提着的心放了放，盘腿坐在牢外陪着她，约莫半个时辰后见她还未醒来，才起身离开。
　　　　走出仙牢时刚好碰到埋伏在附近许久，正准备打晕看守弟子硬闯仙牢的霓漫天。
　　　　“尊、尊尊……尊上，弟子拜见尊上。”
　　　　咋一见白子画，霓漫天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到地上，心虚不已的行礼。
　　　　“你来见湘儿。”
　　　　白子画语气平平，随意瞥了她一眼。
　　　　“弟子……弟子……”
　　　　霓漫天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回答。
　　　　“长留门规，未经三尊同意，弟子不可擅入仙牢。”
　　　　白子画直接告诉她，没有他和笙萧默还有摩严的允许，她是不可以进入仙牢的。
　　　　“可是尊上，湘思她、她可还好？”
　　　　霓漫天实在放心不下湘思，直起身子焦急的问白子画。
　　　　“她很好。”白子画快速答道。
　　　　闻此言，霓漫天咬咬唇，抬眼瞅他，弱弱出声：“尊上，明日就是公审，湘思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勾结妖族，抢夺洪荒之力，犯下大罪，公审是必须的。”
　　　　白子画的声音十分冷淡，听的霓漫天很是不爽。
　　　　“没什么事就走吧，不要在仙牢外逗留。”
　　　　白子画已懒得和霓漫天多说废话，唤出长剑欲飞回绝情殿。
　　　　霓漫天脑子一热，忍不住大声问道：“那花千骨呢！她盗取十方神器，还害死我爹，又释放洪荒之力使得妖神现世，明日公审以长留门规是不是该杀了她？”
　　　　“……”白子画的脚步猛地一滞，墨色的眸子冷冰冰的扫向霓漫天，“令尊不是还活着吗。”
　　　　“我爹是还活着，但那是湘思牺牲自己一条命换的，如果没有湘思，我爹不就……”霓漫天说到这，面上激愤难平，梗着脖子磨着牙：“归根究底还是花千骨的错，若不是她为了盗神器迷晕我爹，我爹便不会丢掉性命，湘思也不用受那么大的痛苦去一命。明日公审，当先判花千骨的罪才是，湘思只是一时被妖族所惑做了错事。而抢夺洪荒之力就显得可笑了，尊上不是不知道，湘思一向护着花千骨，她是为了保护她才带她走的，并非是要把洪荒之力献给妖族，还请尊上明鉴。”
　　　　“你这番话，留着明日公审再说吧。”白子画淡淡回她，眼里有一抹愠怒，“至于小骨，轮不上你来多嘴，明日玲珑匣打开后，我自会审她。”言罢，他跳上长剑飞向绝情殿。
　　　　被留在原地的霓漫天气的跳起来，重重跺几下脚，娇俏的小脸上布满不甘和怒意。
　　　　“花千骨，怎么谁都护着你！尊上护着你，湘思和师父也护着你，就连朔风也跟着你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块笨石头到底去哪了，真是烦死了！”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朔风不是和花千骨在一起么，怎么花千骨回来了，朔风却没见着呢？
　　　　带着疑惑，霓漫天又在仙牢外站了小会儿，而后不得不先离开。
　　　　……
　　　　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天上的云层压得愈发低，风呼啸着刮过，便是处在长留结界内，众人也感到了寒冷。
　　　　看来，冬天是真的来了。
　　　　仙牢里，几个弟子刚把早膳送到湘思面前，见她受了摩严那么多虐打却还是一副好好的样子，不由觉得奇怪。
　　　　“呃……湘思师妹……你还好吗？”
　　　　一个年长一点的弟子小心翼翼的问她。
　　　　湘思冲他勉强的笑笑，抖着手拿起碗，小口小口咽着里头的水。
　　　　“小师妹，你没事吧？世尊打你打的那么狠，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另一名弟子站在牢笼外，碍于湘思狐妖的身份，不太敢靠近她。
　　　　“是不是妖族的恢复能力都比常人要快？”边上一个弟子接过话。
　　　　“别胡说！”年长的弟子甩他个眼刀子，“什么妖不妖，小师妹能和那些下贱的畜牲比吗！闭上你的臭嘴！”
　　　　“……”
　　　　“……”
　　　　挨训的两个弟子对看一眼，纷纷低下头不说话了。
　　　　“师兄，你别怪他们，我的确是妖，两位师兄没有说错。”
　　　　湘思放下碗，无所谓地站起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往外走。
　　　　“公审就要开始了，谢谢你们还给我送早膳，我们走吧。”
　　　　她也不知道夏紫薰到底做了什么，令她全身的伤都不见了，但痛楚又确实存在，她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全身上下都像有刀子在割。
　　　　但愿能熬过公审，免得又让尊上替她担心。

　　☆、第133章　公审

第一百三十三章
　　　　*
　　　　长留少见的鸦雀无声，诛仙柱的四周围满了来自六界的正派人士。
　　　　湘思拖着身子慢慢走到台阶前，手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衫，感觉自己的骨头是一节一节的，除了勉强能走路外，其他任何一个举动对她来说都异常艰难。
　　　　“孽障，还不跪下！”
　　　　她人才刚到台阶前，摩严便迫不及待走下几步大声呵斥她。
　　　　“弟子错了，求世尊……”
　　　　不要再打弟子了。
　　　　湘思下意识要求饶，瞥见正上方端坐的白子画后又住了口，强忍着巨大的痛楚跪下，断掉的骨头在她身体里互相摩擦，破碎的骨片犹如利刃一般时不时刺着她的血肉。
　　　　实在太痛，她怕自个儿叫出声来，便咬紧牙关，轻颤着身子低下头不让旁人发现她的异样。
　　　　“湘思，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一旁的霓漫天见她瑟瑟发抖，还以为她是害怕，忙出声安抚她。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摩严怒斥霓漫天一声，接着手一挥将玲珑匣送到湘思跟前。“孽障，还不快打开玲珑匣放出花千骨！”
　　　　“弟子有一事相求。”
　　　　湘思没有马上打开玲珑匣，而是抬起头战战兢兢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说。”
　　　　笙萧默站起来，望着湘思的眼里全是不忍，再看旁边的掌门师兄，他面无表情的坐着，目光平静如水。
　　　　“花千骨是无辜的，洪荒之力是南弦月硬要传给她的，弟子想求各位不要伤害小花的性命，只将她体内的洪荒之力封印便是。”
　　　　“闭嘴！”
　　　　湘思话音才落，摩严立刻厉声对她大喝。“花千骨和七杀派勾结，偷盗十方神器，又害死蓬莱掌门，还释放出妖神，罪无可恕！要怎么处置她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若不想受罚就快些打开玲珑匣，以免耽误各派消灭洪荒之力！”
　　　　“不！”湘思拼命摇头，一想到花千骨要被处死就惊恐的不行，“不要伤害我娘亲，她是无辜的……她是为了救……”
　　　　不能说，不能说！
　　　　湘思咬住嘴唇，差点把花千骨是为了救白子画才盗取神器这件事说出去。
　　　　“你说花千骨是无辜的，你有证据吗？”
　　　　诛仙柱下突然冒出一个响亮的男声，紧接着，仪表堂堂的东方彧卿大步走了上来。白子画一见着他就沉下脸，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大家有目共睹，花千骨盗取十方神器又害死蓬莱掌门，还释放妖神，你为什么说她是无辜的？难不成此事与你有关？”东方彧卿毫不理会白子画不善的神情，自顾自继续说：“说起来花千骨被洪荒之力附身后，你带着她奔向妖族，意欲将洪荒之力献给妖族的霓玉绮……该不会是你用妖术控制花千骨的心智，借她身份之便收集神器，然后获取洪荒之力为妖族所用？”
　　　　“……”
　　　　一席话，听得笙萧默皱了眉，东方彧卿分明是在循循善诱湘思顶了花千骨犯下的罪。
　　　　果然，湘思在听完东方彧卿的话后，眼珠子转个不停，少顷，竟跪直了身子朗声道：“事到如今，弟子也不隐瞒了。没错，是……”
　　　　“啪！”
　　　　一道劲风扫向湘思，在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使得她被迫闭上嘴。
　　　　“掌门师兄……”
　　　　笙萧默惊愕的望着抬手得白子画，难以置信他方才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怒，给了湘思一记耳光。
　　　　白子画目不斜视的从位置上起来，缓步行至台阶前，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下方被他打到地上的湘思，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长留。
　　　　“打开玲珑匣。”
　　　　“尊上……”
　　　　湘思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她捂着脸费力地爬起来跪好，眼里已有泪花在打转。
　　　　“打开。”
　　　　白子画冷漠的重复。
　　　　“……”
　　　　湘思的额上全是因痛楚而浮出的汗，她死死望着高高在上的白子画，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
　　　　僵持片刻，她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不……”

　　☆、第134章　云宫

【一】
　　　　*
　　　　云宫处在一层牢固的结界内，内里的建筑一半建在湖面上，一半背靠高耸入云的悬崖，除了白子画知道如何进入外，旁人连有这么个地方都不知道。
　　　　“到了。”
　　　　白子画携着湘思缓缓下落，打开结界入口飞了进去。
　　　　“哇，尊上，好多桃花！”
　　　　还未落下去，湘思便被云宫附近花开如海的桃花林吸引住了。
　　　　“湘儿。”
　　　　白子画突然回身揽住她的腰肢。
　　　　“嗯？”
　　　　湘思一怔，仰起头困惑的望着他。
　　　　“别怨我。”
　　　　白子画如画的眉眼间似有几分无奈和痛苦。
　　　　“什么？”
　　　　湘思不解的喃喃，话音未落，手腕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痛楚。
　　　　“好痛！”
　　　　她惊叫，身子摇摇晃晃的站不住，直直往下落去。
　　　　白子画按着她的身子落到地上，手指捏着她纤细的手腕，薄唇开开合合念着什么，紧接着竖起两指用力戳入她的血肉之中，夹住那根金色的情丝抽了出来。
　　　　“尊上……不要……好痛……不要……”
　　　　湘思在地上辗转挣扎，被白子画强硬捏住的手抽搐不止，泪水在脸上泛滥，小嘴张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在整个云宫内久久不散。
　　　　“……”
　　　　她痛苦不堪，白子画又何尝好受，他连看她都不敢，只偏着头拧紧眉狠心的施法，但那睫毛上的水珠却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忍和疼惜。
　　　　一阵风起，桃花漫天飞舞，风过之后，落花轻飘飘打着旋儿落下。
　　　　一颗滚烫的泪珠随着落花滴在湘思的手腕上，一刹那间，她停止了挣扎，娇小的身子铺在地上抖得像秋后的落叶，盈满泪珠的眼迷蒙的望着白子画，牙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再发出任何一声痛呼。
　　　　她怎么可以让他难过呢……
　　　　所以哪怕是痛的身体像被拆开又重组，也不要他再为她难过一丝一毫。
　　　　“尊……上……”
　　　　湘思最后唤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
　　　　“唰——”
　　　　金色的情丝终于抽出来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闪闪发光。
　　　　白子画抱起昏死过去的湘思，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闭眼，捏着情丝的手一个用力，情丝化为金色的粉末消失于天地之间。
　　　　“别哭，我的湘儿。”
　　　　他找到她的手，手指滑进去，与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他抱着她，坐在桃花堆成的地毯上，轻轻晃着她，犹如在哄一个刚刚入睡的孩子。
　　　　当她再睁开眼时，她会忘记所有，一切，重新开始。
　　　　……
　　　　月亮升起来时，她在他怀里睁开眼，湛蓝色的眸子里装着满天繁星。
　　　　“你是谁呀？”
　　　　她歪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的看着他。
　　　　白子画抿唇一笑，大掌轻抚她洁白的脸颊，“湘儿，我是你的师父。”
　　　　“师父是什么？可以吃么？我肚子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