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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网魔-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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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200块钱。”
“400，拉走！”
王将将就凭这400块钱，再次来到南京，早早地进入与“老公”的约定地点。她想好了，只要顺眼，二话不说就跟“老公”走。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一章 九只羊和少女的呐喊（4）
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公”呀，满身臭气，胡子邋遢，从年龄看，与王将将的爷爷相仿，见到王将将后就动手动脚，吓得她撒腿就跑。
王将将没有回扬州，随便坐上一趟车，拉她到哪就去哪，睡了一觉，睁眼一看，到南通了。南通就南通，只要不回扬州就好，只要有网吧，就可以找到安身之所。
在南通混了两个多月，白天打点零工挣点钱，晚上去网吧。白天挣了晚上花，天一亮连吃早饭的钱都没有。坚持了两个月，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一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要钱。父亲学乖了，说：“我得天天出摊，你妈妈也忙，谁都走不开，没有时间给你送钱，要钱你自己回来拿！”
王将将叫了一辆出租车回扬州，车费500，因为是她父亲叫她回来的，就得她父亲替她付。500块钱，得卖一个星期的菜才能挣到，可是父亲愿意。只要闺女回来，只要女儿是安全的，只要闺女能听父母的劝告，花多少钱父亲都愿意。
可是王将将睡了两天觉之后又要走，父亲愤怒了，一脚踢在她的腿上，吼道：“你要是迈出这个家一步，我就会打断你的腿！”
王将将害怕了，她总以为父亲很温和，从来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发过这么大的狠。她以为父亲真会打断她的腿，她怕疼，她不敢惹父亲。可是她觉得痛苦无聊，南京约会的一幕让她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觉得这个世界都是丑恶的，每个人都在欺骗，她也开始在网上骗别人。骗成了也无聊，活着本身就很无聊，她想死。
想到就行动。她在房东家找到一瓶农药，叫敌杀死，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没有什么味道，再要喝时，母亲回来了，大喊一声：“快来救人呀，闺女喝药了！”
没有人，大家都忙去了，没有人在家。母亲一人想把王将将弄到医院，王将将死坠着不走，母亲就给她灌脏水，一直灌到她吐，把农药全吐出来！
晚上回来，父亲就要疯了，当着好多人的面，痛打了王将将一顿，边打边骂：“你个死丫头，你是想把我跟你娘气死呀，你死吧，我跟你娘也活够了。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想死了，把我跟你娘扔下受罪，没那么便宜，就是死，我也不能再让你去上网。我宁愿把你打残，我养着你，也不能再让你去会什么网友，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如果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王将将的爸爸不会这么干。他真打，打得王将将四处跑，房东劝，邻居也劝，好不容易劝住了，女儿却跑远了，甩回一句话说：“我要去跳江，跳到长江里去喂鱼！”
父母追来，追到江边上，离江水只有几米远了，王将将就要一头冲进滔滔的江水中，父亲像一个超强的跳远运动员，飞起来抱住了她，先按在地上，然后又搂在怀里，泪水像长江一样冲洗着王将将的脸。
王将将似乎觉醒了，答应活下去，但要求回苍山老家。
父母也正有这个想法，说不定回到爷爷、奶奶身边，让爷爷、奶奶劝劝能变好。
一两年不见孙女，爷爷、奶奶高兴，买了好酒好烟招待他们一家三口，还请来一些邻居和亲戚。可是说了没几句话，他们觉得孙女完全变了，说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对邻居和亲戚也不称呼，爷爷、奶奶都不叫，人们看不下去，走了好多，她却更放肆了，先喝了杯白酒，接着又点上一根烟，跷着二郎腿抽起来。
爷爷问王将将的父亲：“将将怎么变了个人？”
“不变还不回来呢，你们在家里给调教调教吧！”
父母走了，王将将自由了。她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发现村里也有网吧了，不大，十几台电脑，但都不闲着。村里有人上网，但技术一般，王将将随意露几手，就把他们震住了，接着自己就玩上了。
村里的电脑配置太低，游戏来得太慢，王将将来到乡驻地，网吧比她离开的时候又多了好几家，电脑都是新的，配置很高，玩起那叫一个爽！
父母走时给她留下几百块钱，不到一个星期，一个子不剩。张嘴问奶奶要过几次，奶奶太小气，一次给几块，半天都不够玩。
村主任到奶奶家，给奶奶送来500块钱的小麦补助款。王将将看见了，当天晚上就全额偷走，到乡驻地的网吧玩了4天4夜，回家时，奶奶快要哭死了，她却倒头就睡。
第十一章 九只羊和少女的呐喊（5）
爷爷看不下去，把她叫起来，训了一顿，她抄起一根爷爷拴羊的绳子，递给爷爷，冲着爷爷不灵便的耳朵，大叫一声：“你把我吊死吧！”
爷爷愣愣地看着孙女，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被吓坏了，反正老大半天没有反应。王将将不耐烦了，把绳子吊在树上，说道：“你不吊，我自己吊！”
王将将真要上吊，奶奶抱住了她的腿，又来了几个邻居，这才劝住。
爷爷、奶奶没有办法，给王将将的父母打电话说：“孙女病得重，得去住院呀！”
野草中的呐喊
杨永信带着盟友的队伍越走越近，爷爷和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
我们摄制组三个人一直在跟拍，赶在队伍前面，走到爷爷和奶奶跟前。王将将的父亲出现在爷爷、奶奶面前，对他们说：“网戒中心的，带着孩子来看你们，来向你们认错的，你们干你们的。这三个人是记者，要拍你们干活，让他们拍。”
爷爷对我们笑笑，满脸的皱纹，像田野里的沟沟坎坎一样，深一道，浅一道。
奶奶也对我们笑笑，腰弯成了一张弓，风吹得花白的头发裹在嘴角，用手去理，总也理不出来，手指上裂开长长的口子，口子里含着黑黑的泥土。
郭帅手中的镜头顺着老两口的目光拍过去，盟友的队伍进入了田野，站在了地头，杨永信在对他们训话，风很大，听不见杨永信讲什么，很快，盟友分散开，走进地里，准备拔草。
这时，王将将出现在爷爷和奶奶的视线中。
“我孙女来了，我孙女来了！”
奶奶去网戒中心陪过王将将，她曾经是家长中年龄最大、腰弯得最厉害的一个。她没想到孙女来，更想不到有这么多的盟友来。
“我孙女来了，我孙女来了！”
奶奶连续说了好几遍，手里攥着一大把草，草在抖，奶奶的手在抖，奶奶花白的头发在抖，奶奶的心也在抖。
王将将跟在盟友后面，不敢抬头看爷爷和奶奶。两个月的治疗，让王将将明白了网络的危害，也明白爷爷、奶奶在她沉迷网吧时多么伤心。虽然她也知道，她的住院费主要是爷爷、奶奶卖粮食和羊的钱，可她似乎忘记了爷爷和奶奶在田地里劳动的样子，更没想到，这么多的盟友和家长，还有杨叔，会来到她的家、她的村子，以这样的方式看到她爷爷和奶奶劳动的场景。
这正是杨永信追求的，他要王将将在这种气氛中，感受爷爷和奶奶为她倾注的感情和关爱，他要看一看王将将的对亲情的感悟能力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刚进村口，王将将就看见了爷爷和奶奶的身影，奶奶每弯一次腰，她的心都颤抖一次。她想流泪，可她控制着，她觉得盟友们不一定能认出奶奶，奶奶也不一定看见她，等走近了再说。
杨叔在地头上安排任务的时候，王将将距离爷爷和奶奶不到100米，她偷偷地瞄过他们几眼，他们苍老的面孔，破旧的衣服，让她觉得在盟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可她更心疼他们不堪重负的身体。眼泪悄悄地流下来，不敢让盟友们看见，偷偷地咽进嘴里。
盟友们进到地里，要帮爷爷和奶奶拔草，王将将的脚步离爷爷和奶奶越来越近，她似乎闻到了爷爷身上熟悉的烟味，感觉到了奶奶重重的呼吸，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冲到盟友前面，呼喊着跑向爷爷和奶奶。
“爷爷，奶奶，我错了，你们受苦了，受累了！”
青青的麦苗，绿绿的野草，把王将将的膝盖深深地埋下去，她抱住奶奶的双腿，头拱在奶奶的怀里，放开喉咙，打开了感情的闸门，哭声震动着白白的荠菜花，吓住了地头吃草的羊羔，它们抬头看看一群陌生的来客，哞哞叫两声，又去吃草了。
“爷爷，我错了，我再不上网了，你打我吧，骂我吧！”
王将将是个感情充沛的姑娘，她不断高喊着，拉着爷爷的双手，让爷爷打自己的脸。爷爷听不见孙女喊的是什么，但看见孙女跪下了，哭了，他知道，孙女认错了。
爷爷和奶奶都哭了，抹着眼泪，然后又笑了，拉着王将将的手，说：“好孙女，改了就好，快起来，地里凉，你看这衣服多漂亮，别沾上土。”
爷爷和奶奶很少见过迷彩服，他们给王将将拍着身上的土，使劲拉王将将起来，王将将却觉得没有脸站起来，仍然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喊：“爷爷，奶奶，你们为我卖了粮食、卖了羊，我一定会报答你们，不让你们再受累！我一定要斩断网瘾的魔爪，彻底摆脱网络的诱惑！”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九只羊和少女的呐喊（6）
王将将一直在呐喊，在深深的野草丛中呐喊，在空旷的山野中呐喊，在盟友的抚慰下呐喊，在山羊的注视下呐喊。
我躲开一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可我眼泪还是流下来。
这样的场面，在杨永信的心理课堂上见得不少眼泪也流得够多，可是今天，站在这样的原野中，面对这样一对老人，我心里更加凄凉，更加愤怒。
网络和电脑本是二十世纪以来先进技术的代表，可是在这里，它让我们感到的似乎只有罪恶。联想到那些正源源不断地制造网络游戏的开发商，联想到无数个正在受网络游戏诱惑的青少年，看到杨永信像一个“荷戟独彷徨”的战土一样向网瘾发出挑战，我突然感到极大的悲哀。
我想起鲁迅，想到他笔下的《 野草 》和《 呐喊 》。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野草的写照。如果，孩子们能用野草的精神抗击网瘾，网瘾不会这样肆虐！
鲁迅的呐喊，唤醒了一代人。王将将在呐喊，盟友们在呐喊，杨永信也在呐喊，甚至连麦苗都在呐喊！可他们的呐喊声，能让那些不惜牺牲民族未来去攫取利润的游戏开发商良心发现不再生产这些电子“鸦片”吗？
我歌颂野草，歌颂呐喊。我希望网瘾在野草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在麦苗的呐喊中化作一缕炊烟……
杨永信带着盟友们参观了王将将的家，除了几十袋子粮食、18只山羊、一条狗和十几只鸡外，几乎家徒四壁。
杨永信就在王将将家那个破旧的小院里，举行了一次特殊的点评课，他让王将将的爷爷讲了卖掉那九只羊的过程，让王将将的奶奶讲了卖掉三十袋粮食的过程，盟友们流泪了，家长们流泪了。一个网瘾，逼得这样一对老夫妻卖掉家中唯一值钱的养家糊口的东西，单这一项罪恶，就要把所有的网络游戏公司送上道德的审判台。
一个盟友第一次认真地为父母算了一笔账：“看到王将将的家，我想到了我的家。实际上我的家和她的家差不多。上网时，常常问家里要钱，没有钱，我爸我妈把家里存的玉米全卖了，我们可以粗略地估算一下，一袋玉米就按一百斤算，8毛钱一斤，一袋80块钱，我们家总共只有20袋玉米，20袋就是1600块钱。我一天上网至少要花50块钱，一个月就要花1500多块钱。我爸我妈一季的收成，只够我一个月上网的……爸爸妈妈用他们的血汗钱来养育我们，我们却被网瘾带上了邪路，成了网络的奴隶，盟友们，让我们向天发誓，让我们向爷爷、奶奶发誓，斩断网瘾的魔爪，摆脱网瘾的诱惑！”
再次走进家门，王将将对自己的过去有了更深的认识：“好好的一个家，被我搞得支离破碎了。我感觉我是罪人。我现在很后悔，才感觉到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了，永远也弥补不了。我只有努力改变自己，用一个全新的我回报他们，让那九只因为我而离开爷爷的羊，也能有一点安慰……盟友们，请你们监督我，我永远也不要再做网络的奴隶，我要用全部的爱，回报家庭，回报社会，回报杨叔！”
所有的盟友都讲了自己的感受，都向自己的父母和杨永信做出承诺要戒除网瘾，最后，盟友们竟然一同跪倒在王将将的爷爷和奶奶面前，在泪水中庄严宣誓，齐声高唱了那首百听不厌的《 网梦醒来 》。
嘹亮的歌声中，狗叫着，鸡叫着，村里的孩子追打着，几位老爷爷抽着旱烟袋，口中吐出长长的烟缕，王将将抱起一只白白的小羊羔，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在羊羔的头上。
第十二章 “蒙面大侠”和金童玉女（1）
杨永信说：“苏云云的确网瘾不重，但却是严重的自闭症。这印证了我的一个观点，网瘾只是一个表象，真正的病症是孩子的性格缺陷，所以我从一开初治疗网瘾就提出，治疗网瘾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塑造孩子健康的性格……”
“像苏云云这么严重的自闭性格，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变？”
“解铃还得系铃人，她的父母太强势，只有她的父母改变，她才能改变。”
一块红布、一张娃娃脸和一个木偶
在我们拍摄的前几天中，一直有一个盟友用红布蒙着眼睛，在军训的操场摸索着前进，有时旁边有人扶他一下，有时他自己摸着墙边走。
我问杨永信为什么要对他这样，杨永信说：“谁呀，你说‘蒙面大侠’呀，因为不愿看到父母打架，扬言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是让他体验盲人的世界，仍然属于体验治疗，没有什么稀奇的。他本名叫王宁宁，蒙上眼睛后，盟友们都叫他‘蒙面大侠’。”
“他多大？”
我无法理解这样的孩子，我想知道他的年龄，因为我觉得只有年龄很小的孩子才会这样做才会这样想，可这个盟友的身高至少一米七，红布蒙着眼睛，无法从他的面部来判断年龄。
“13岁多一点。”
我惊讶。不管是年龄和身高的反差，还是戳瞎眼睛的想法本身，都让我感到惊讶。
“你这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多大？”
“12岁。去年走了一个，昨天又来了一个，男孩，上网将近5年了，从8岁开始上网。年龄小，上网早，他好像是盟友之最。”
我让杨永信马上带我去看，果然，一个看起来好像还在吃奶的孩子，黄黄瘦瘦的小脸，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见人很羞涩，看一眼就立刻把目光藏起来。
“叫什么，小朋友？”我很好奇。
“曲文刚，我可不是小朋友，我已经13岁了。”声音很小，却很有主见。我儿子5岁，体重50多斤，有些超重，可我觉得他还没有我儿子大。
“不到13，刚刚12岁多一点。”旁边一个盟友说。
“那是周岁，虚岁就是13。”曲文刚很坚持，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年龄。
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尤其喜欢他那张娃娃脸和坚持的表情。我在想，这样一张娃娃脸，却有着5年的网龄，观众会不会感兴趣？
“你身高有没有1米4，是不是盟友中最矮的？”
“当然有1米4，1米42了。我可不是最矮的，她是！”
曲文刚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女盟友，她叫苏云云，我已经多次注意到她，从来只有一种表情，或者说根本没有表情，不笑，不哭，哪怕别的盟友哭天抢地，她也熟视无睹，眼睛也不动，头发盖住了耳朵，用水湿了湿，一缕缕的，有点像上个世纪夏衍先生写的《 包身工 》中的芦柴棒。我心里叫她木偶女孩，可从来没敢叫出来过。
“苏云云的年龄也是最小的吗？”我问杨永信。
“不，她年龄不小了，快15岁了，至少是14岁半了。”
“怎么会个子这么矮？”
“说来话长。这个女孩可不是一般的女孩，你该好好拍一拍她。”
一块红布，一张娃娃脸，一个小木偶，这本身就是看点，足以吸引观众的眼球，但不能真这么叫他们。有了，“蒙面大侠”和金童玉女——中国网民低龄化的###。
“蒙面大侠”的武林外史
郭帅跟着王宁宁到病房，拍一些他扮作盲人时的生活镜头。盟友们把他推来推去，逗他玩。曲文刚说：“大侠，要不要我给你倒点水喝？”
“太感谢了，刚子，你是世界最好的人，做我的小兄弟吧，等我摘掉红布，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你。”
曲文刚倒上一杯水，又倒了一勺辣椒油，递给大侠：“喝吧，大侠。”
大侠渴了半天了，接过来就喝，一下呛出来，呛得半天没喘过气来，大家笑得不行。大侠气死了，吼道：“刚子，你给我倒了什么？你想害死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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