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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方法一模一样。”
　　孩子的天堂，父母的地狱
　　在杨永信的网戒中心，我采访过许多家长，他们对孩子沉迷网络后的一个共同评价：魔鬼！
　　“头发一米多长，不洗，不梳，半年不洗澡，不刷牙，全身都是臭的，就好像刚从沼泽地里奔出来的一头狮子，浑身散发着骚味、臭气，长头发一甩一股臭味冒出来，睁着浑浊的大眼，熬了一两个月了，人瘦得皮包着骨头，眼眶显得很空，眼睛贼大，活像饿了几十天的野鬼……就这副样子，半夜回家，问我要钱。他妈吓得躲到我身后，不敢看他，我也得壮着胆才敢看他的脸。这哪还是我们的儿子？问他出去了这一个星期干什么去了，他说你别问，说了你们也不懂，快拿钱来！我说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才能给你钱吧！他拔出刀子，刀尖贴在我的下巴上，说道，快点，不拿出来我就掏你的心去卖！他妈害怕了，找出几百块钱扔给他，他拿了钱就走！这不是魔鬼吗？”
　　说话的是一个父亲，他是某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事业很成功，儿子却很失败，他给儿子准备了140万留学的费用，可是儿子却想把这140万都花在游戏上，他不给，儿子就跑到爷爷家里，问爷爷要，爷爷不给，儿子就说：“你要不给，我就烧了你的房子，把你绑架了，让你儿子拿钱来赎你！”
　　“魔鬼呀，他爷爷有心脏病，硬是被这个孽障给折腾死了！”
　　一个妈妈站起来说：“我儿子今年16岁，两年前，他爸抛弃了我们娘儿俩，连儿子的抚养费都不给，我一个人带他，我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钱的工资。他问我要钱上网，我说没有，他就拽着我的头发，在地上拖了好远，我的腿都在地上搓破了，可我实在没有钱给他，家里的东西都让他卖光了，连饭锅都让他拿去当废铁卖了，他还用那种非常流氓、非常恶毒的话来骂我，羞辱我，那些话脏得我都说不出口……最疼他的是他的姥姥，他去找姥姥要钱，姥姥一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生活费，早被他勒索光了，他把姥姥推倒在床上，骂道，老不死的，不拿钱来，我就强奸了你！姥姥觉得没脸见人，找了根绳子想吊死，幸亏被一个邻居发现了……恶魔呀，比恶魔还没有人性！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早知道这样，他吃奶的时候我就掐死他！”
　　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我以为只会发生在日本和德国法西斯身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祖母，太令人气愤，太不可思议！
　　一个农村老汉站起来，抹了抹花白的头发，声音哆嗦说着：“要说是魔鬼，那是便宜了他们，这些上网的孩子，六亲不认，打爹骂娘，都是阎王殿里的小死鬼……我那个孙子，15岁不到的一个小玩意儿，胎毛还没干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会上网了，他爹入了黑社会，被抓进了监狱，他娘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小孙子没人管，只能跟着我，我就靠二亩地，一年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为了供这个小杂种上学，我62岁的人了，还得去再打一份工，没有文化，只能出苦力，到建筑工地上去给人家搬砖、抬水泥，一天累得腰直不起来，才能挣20块钱，不够这个小杂种一个晚上玩游戏的。我打过他，骂过他，他个长高了，劲大了，不怕我了，跟我对打，跑到工地上去问我要钱，我不给，他去偷工头的钱，被抓住了，他跑，人家追，我没脸，生气，我也追，眼看就追上了，他回头给我一拳，打在我的鼻子上，血咕嘟咕嘟地冒，眼前一花，一头栽倒在地上，要不是工头是个好人，把我送到医院，我这条命早就完了……”
　　家长一个个地诉说，心理课堂变成了诉苦会。一位戴着眼镜的妈妈站起来，眼泪几乎把她的眼镜都泡透了，她不敢看大家，闭着眼睛哭诉：“我儿子本来非常有爱心，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小时候就知道给我端洗脚水，可是自从玩上游戏，他就变成了魔鬼，一个完全没有人性、伤透了我的心的魔鬼……有一年冬天，河里快要结冰了，他非得要去划船，孩子早就惯毁了，他要什么就得给什么。我没办法，陪他去。正划着，他又要吃冰棍，自己跳上岸去买，买回来往船上一跳，船晃起来，我没站稳，掉进河里。我儿子水性很好，我以为他会救我，没想到，他自己跳上岸，把租船用的5块钱押金取出来，直接跑进网吧。我在水里挣扎了十几分钟，才被公园的管理人员捞上来，冻得浑身麻木，心里更寒，大病一场，死的心都有，我养这么个魔鬼干什么呀！”

第九章　谁把天才变成了魔鬼？（2）
太多“魔鬼”的故事，太多伤心的眼泪，每个家长都有几天几夜倾倒不完的苦水，有一位家长总结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网吧，网络游戏，是孩子的天堂，父母的地狱，可是那种天堂是虚幻的，骗人的，孩子如果不被及时拉出来，早晚也会进地狱。”
　　从人性到兽性
　　杨永信和我，甚至所有的家长，都有一个共同的困惑：网络游戏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魔鬼？
　　不懂就要研究。杨永信从游戏网站下载了长时间排名前十位的游戏名单，让已经改变得相当好的盟友当着所有家长和父母的面重新操作，他想看一看游戏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游戏排名时常变化，但前十款大概如下：
　　《　魔兽世界　》
　　《　传奇　》
　　《　魔兽争霸　》
　　《　征途　》
　　《　梦幻西游　》
　　《　劲舞团　》
　　《　反恐精英　》
　　《　街头篮球　》
　　《　卡丁车　》
　　《　诛仙　》
　　盟友们都曾经是玩家中的高手，甚至都是父母心中的天才。的确，他们中有些孩子，既懂玩乐、又会安装和维修，还参加过游戏软件的研究和开发。
　　张正就是其中之一。那个把妈妈扔到水里不管、自顾去上网的孩子，就是他！
　　张正刚到网戒中心的时候，全院的电脑系统出现了故障，请来专业的维修人员找不出毛病。杨永信让张正试试，张正只用半个小时，让电脑系统恢复。他因此向杨永信邀功：“杨叔，就这一项，市场价格2000块。我不要钱，你能不能把我住院的日期缩短几天？”
　　“那得看你的心脏答应不答应。”杨永信很喜欢这个心比天高的盟友，对他也非常严厉。张正的最高纪录是连续7天7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一直上网，这是人类身体的极限。他能活着来到网戒中心，已经是个奇迹，但他的心脏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曾经长时间心跳超过110次！张正之所以敢这么干，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魔兽超人！与《　魔兽世界　》里的战士一样，自身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复活，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补充能量。
　　杨永信对游戏的现场研究正是从《　魔兽世界　》开始。
　　张正负责操作，技法娴熟，运指如飞。盟友们已经有几个月看不见这款游戏了，但一看到熟悉的画面，亲切的声音，如同见到了老朋友一样亲切，两眼放射出异样的光芒，脸上的肌肉似乎都要跳起来，可一想到杨叔就在旁边，父母就在后面，又收敛了一些。
　　杨永信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笑着说：“大家不要控制自己，完全自然表露你们的情绪，杨叔就是要看看，在你们与《　魔兽世界　》告别这么长时间，它对你们究竟还有多大的吸引力，你们当时玩这款游戏的时候，究竟喜欢它什么！”
　　《　魔兽世界　》是美国暴雪公司推出的，在美国本土有一些玩家，真正的市场在亚洲，尤其是在中国。网戒中心的盟友几乎人人都玩过它，而且一致认为，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游戏：画面精美，色彩绚丽，制作大气，可以同时容纳数以千计的玩家在广袤天边、千奇百怪的世界中探险。游戏中的阵营分为两个群体，人类联盟和兽人部落，每个群体各有4个种族。人类联盟包括：人类、矮人、暗夜精灵、侏儒；兽人部落包括：兽人、牛头人、巨魔、亡灵。玩家可以从9个职业中任意挑选一个作为自己的化身进行游戏战：战士、法师、圣骑士、猎人、盗贼等，其中“英雄”是人人向往的角色，是高阶职业的总称，力量强大，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可以同时与多个凶猛的怪兽作战。
　　以我一个电视人的标准来看，《　魔兽世界　》的确制作精良。许多家长和我一样，只是从盟友们的口中听到过《　魔兽世界　》的名字，但从没看过具体内容。
　　张正熟练地操作着键盘，牛头人、暗夜精灵、亡灵之类的游戏角色在屏幕上活跃起来，战斗开始了，刀斧的碰撞声，兽人的怪叫声，既新鲜又恐怖。以我一个40多岁男人的好奇心，我很快被吸引了。不少妈妈却捂着耳朵和眼睛，既不敢听，也不敢看。
　　放了一段，杨永信让张正停下，让家长们谈感受。
　　米永津的妈妈率先发言：“我知道我儿子玩这款游戏，但不了解它的真正内容，今天这一看，才想起来，难怪我儿子会变成一个怪兽。有一段时间，我儿子整夜整夜地玩游戏，在他自己屋里，他不关门，我一听到那种恐怖的怪叫声，就吓得魂都没了。有时忍不住，披着衣服在儿子身后看，儿子发觉了，回头瞪我，那种眼神和表情，与牛头人一模一样，我的心脏病就是这样吓出来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　谁把天才变成了魔鬼？（3）
杨永信看见一个妈妈当场服药，把话筒交给她，她捂着胸口，声音颤抖着说：“我第一次看这个玩意儿……天哪，太可怕了……原来我孩子在网吧就是玩这个东西……天哪……这个音乐……这个画面……就好像我们进了那个魔鬼迷宫一样，让我感觉特别的难受，我刚才看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劲地在打颤……画面上那种感觉让人眼花缭乱，如果眼睛在这种氛围下看长了的话，我觉得会眼花、头晕、恶心……如果在网吧里，那么多电脑都放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画面，网吧就会变成一个魔鬼的世界……确确实实是魔鬼的世界，太恐怖了孩子们！我现在才明白，我的孩子之所以表情那么怪，就是受了这种游戏的影响……我儿子的眼神原来那么温柔、活泼，后来变得仇恨、凶恶、像刀剑一样，我搞不懂，原来答案在这里。谢谢你，杨叔，让我看到了真凶的面目。但我永远不要再看到这个东西，这会是叫我痛恨一生的画面和音乐！”
　　《　魔兽世界　》的玩家纷纷现身说法，张正在里面常常玩“英雄”，他检验了做“英雄”甚至君王的快感。
　　“这款游戏可以说是最好的游戏，在这里面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一切一切，而且内心中的很多东西都会被暴露出来。那种画面，那种震撼的场景，相信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沉迷进去，因为每个人都做过英雄梦，而在这个世界中你就是英雄，你可以做一个让人敬仰的英雄。当然走到这一步非常非常的难，你会在那种拼搏中得到快乐，在过程中寻求快感，当你站在顶峰俯视众生的时候，那是一种君王般的感觉，非常的舒服，让我的虚荣心获得极大的满足。在那个世界中，没有秩序，没有规则，只有杀戮，把人类内心中最阴暗的那一面一点儿不剩地全部都表露出来，你不去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你不发泄，别人就会发泄到你头上，大家全在那大开杀戒。《　魔兽世界　》中一个人不可能绝对无敌，你无敌的时候，总有人想方设法打败你，而你被打败之后，又会东山再起，去打败他，就这样恶性循环，永远没有止境。”
　　盟友班会的班长滕岳也是《　魔兽世界　》的高级玩家，他曾经多次出现过幻觉：“《　魔兽世界　》的内容非常丰富，而且系统非常庞大，你进去以后就什么都不想了。我当时在念大学，因为出国的事没有办好，心情很烦，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想逃避。一进《　魔兽世界　》，一听到那种节奏感很强的音乐，看到那种刺激的画面，什么都不想了，现实的苦恼全忘了，觉得非常舒服。刚开始，我只是单纯地玩儿，不会杀人的，但是到后来发现你不杀，他们也杀你，所以我就开始杀他们，到后来就是恶性循环，越杀越红眼。在游戏当中，其实当时的感觉就是那个人物就是你自己，你在里面的一举一动不自觉地就会带到现实生活中来，骂人、抢东西、杀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一开始我喜欢人类部落里面的种族，比如精灵、矮人什么的，后来我就特别喜欢死人、亡灵、巨魔等，就感觉整个审美观和价值观改变了，就感觉那样是非常漂亮的，非常酷的，觉得他们的声音非常好听，行动非常特别，慢慢地，自己的生活中也模仿他们的动作和声音，人性消失了，只剩下兽性……有一段时间，我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一天吃不了一顿饭，也不觉得饿，我本来就有便秘，常常五六天不上厕所，玩起《　魔兽世界　》来，就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可实际上，我的体力全部被魔兽挖走了。我最重的时候150斤，但是最轻的时候不到100斤，几个月不见，我妈根本就认不出我来了。我也出现过幻觉，大脑完全被《　魔兽世界　》占领了。有一次，在连续玩了几个通宵之后，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后来被网管叫醒，睁眼一看，网吧的人都在看我，网管告诉我说，我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笑了有将近10分钟，我仔细一想，当时我在做梦，梦见自己在网络游戏里在杀人……”
　　滕岳正说着，突然一个盟友“哇哇”叫起来，不顾一切地捂着嘴跑出课堂，几个家长和护士跟着跑出去。
　　我亲眼看到的《　魔兽世界　》引发的最剧烈的反应发生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九章　谁把天才变成了魔鬼？（4）
断指盟友的控诉
　　这个盟友叫杨红印，他在看《　魔兽世界　》的时候就表现得极为不安，心中难受，口干舌燥，但他控制着。家长和盟友们讲话的时候，他觉得恶心得不行，胸口有东西要往外涌，实在控制不住了，一边吐着，一边跑向心理课堂外面的卫生间，接着吐，胸口好像要炸开，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袋，脑袋也像要爆裂的样子……
　　十几分钟过去，护士帮他清理完，他又回来，主动要求发言。
　　“……我已经来了3个月了，杨叔说我这3个月改变得很好，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款游戏，可是刚才一听到它的声音，看到它的画面，我心里非常难受，憋得慌……我恨这款游戏，它像恶魔一样控制了我三年的时间，为了摆脱它，我付出了一个手指头的代价，可是无济于事……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就玩这款游戏，一直玩到大学毕业，工作了，还从里面出不来。我们家在山东的北菜园寿光，我父母都是农民，靠种菜、种粮供我念完大学，指望我毕业后能有点出息。可是没想到，我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工作，却因为迷恋《　魔兽世界　》干不下去。2008年初，换了一家公司，到单位报到后，领导分配给了任务，没做，溜进了网吧，天天沉迷在兽人、亡灵这些东西的战斗中。领导不见我，问家里，我父母明白，到网吧找到我，打了我一顿。我也向父母保证不再玩了，可是只好了几天，又偷了家里三百块钱去上网。等把钱全部玩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得回家问父母要。回家的路上就想，父母种的菜和粮食卖不了多少钱，心里非常后悔，觉得没脸见父母。回家后父母正好没在家，我一气之下，用菜刀就把左手的小手指剁了下来……”
　　杨永信让他伸出左手给大家看，果然，左手的小手指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
　　我和郭帅一直在拍摄。我们不想暴露别人的丑事，可还是忍不住把镜头推了上去，给那个断指拍了一个巨大的特写镜头，绝无故意夸大、猎奇、嘲弄之意，只是想通过杨红印的断指，让更多的人明白游戏的害处。
　　“盟友们，千万别学我，我以一根断指的代价提醒你们，一定不要再沉迷游戏……我以为砍掉一根手指就可以戒掉网瘾，我错了。我带着断指，回去上班，脑袋里还是天天想着游戏画面，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以后，马上钻进了网吧，不到一千块钱，没几天就玩没了，那份工作也丢掉了……我恨我自己，我想戒掉网瘾，可我做不到。我砍掉过自己的手指，甚至想砍掉自己的脑袋。要不是我父母把我送到网戒中心，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活在世上。现在，我少了一根手指，还能生活，要是哪天真砍掉了脑袋，我父母可怎么活？现在，我不会了，杨叔改变了我。我为刚才我的表现感到自豪，《　魔兽世界　》让我觉得恶心了，我从内心深处、从生理上，开始讨厌它了，我不会再受它的诱惑，我能够抵制住它了，我对我的母亲说，我已经戒掉网瘾了，我胜利了！”
　　杨红印的妈妈一直站着听儿子讲话。儿子讲完，杨永信把话筒递给她。她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说一口浓重的潍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