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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夫养成记-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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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很担心自己身已死而心不知。

就在他第五次伸手探自己鼻息时,幽长的牢房过道尽头,响起了铁锁打开的声音,渐渐有了脚步声。

被惊醒的几名犯人,呆滞片刻后,目中无不浮现惊恐之色,苏珏也不例外,最怕的就是狱卒来提审犯人了,他又往墙角里缩了缩,却在这时听到了他娘压抑的颤声,“珏儿,珏儿……”

苏珏全身一抖,黯淡的双眸顿时迸发出惊人光亮,不顾一切地推开靠着他的两个昏睡犯人,连爬带滚地扑向牢栏旁,“娘!娘!爹……”

他话音未落,已响起狱卒恶狠狠的骂声,“全他娘给我闭嘴!再鬼叫老子给他喉咙灌铁水!”

苏珏赶紧闭嘴,他娘的唤声也嘎然而止。

果然是他爹和他娘。

苏大夫人一见她不人不鬼的儿子,就按着嘴巴痛哭,跌跌绊绊扑到牢栏旁,隔着胳膊粗细的冰冷铁栏,去抓苏珏的手,“珏儿,你怎么样?手怎么这么冰,娘给你带了袄背子……”

那狱卒眉头一皱,对苏泊山不耐道,“管管你这老娘们,让她闭嘴。进来就嚷嚷,被上面知道了老子也兜不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完,转过身去,从腰间掏出锭银子来,吹一吹,又满意地放到耳边去听。

苏泊山喏喏应了,一把推开他夫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袄背子……”

苏珏也没闲暇去抚慰他悲痛的老娘,胡乱扒了扒额前乱发,双眼晶亮地问他爹,“爹,三妹可有口信捎来?”

苏泊山重重叹口气。苏大夫人蒙嘴呜呜低哭。

苏珏僵住,“怎么了?”

苏泊山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纸包,打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他手脚麻利地塞给苏珏,眼角瞟了一眼满牢房仍在昏睡的犯人,低声道,“快吃快吃。”

苏珏也饿慌了,一手抓过一只馒头,就往嘴里拼命塞,甚至连咀嚼都来不及,大口大口地吞咽,一面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他爹。

终于,苏泊山低低说话了,“她说,徐承毓有句话给你。”

苏珏急忙吞了馒头问,“什么话?”

苏泊山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苏珏呆呆道,“什么意思?”

苏大夫人按住嘴哭得更崩溃了,“还不是那小妖精给闹的……为娘早就和你说过,那小妖精就是个祸水……”

苏泊山不等她说完,猛然喝止,“别说了。”

然后他背过身子去,捂着嘴,嗓子里发出喀喀的低哭声。

苏珏吐出没咽完的半口馒头,顺着铁栏慢慢滑到地上去,“爹……”

苏泊山嗡嗡地嗯了一声。

苏珏慢慢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咱们家的米店会查出私盐,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抓进来。徐承毓这种人,就是那种恶气不出至死难休的妖怪。我早该想到这点。”

苏泊山转过身来,含着老泪不解道,“这事过已是一年有余,要说报复,他徐家早做什么去了?”

苏珏冷笑,“早做什么?爹你小看这个人了。他徐承毓那时正是仕途方启,春风得意,他还分不出心思来踩苏家。再则,他官帽子还未戴得稳,苏家若再出事,难免落人话柄。反正他不急,苏家跑不了。这时私盐之乱,还有比这更适合报复的时机么?”

苏大夫人听得咋舌,呆呆道,“可咱们苏家好歹遂他愿,嫁了个女儿过去……”

苏珏道,“徐承毓瞧上的,从来只是小妹。”

苏大夫人愣一下,猛然伸手就去抓苏泊山的脸,嘶声痛哭,“叫你当年娶那妖精!你瞧瞧你瞧瞧,她生个小妖精害了咱们儿子害了全家!”

狱卒大为不耐,转过身来一顿骂,“哭哭哭,你儿子没死也被你哭死了,走走走,滚出去!”

说着就去拉苏泊山夫妇俩。

苏大夫人赶紧又塞了锭银子给狱卒,苏泊山趁机压过身来低低道,“珏儿你说实话,阿换是生是死?”

苏珏抬头看他老子。

苏泊山殷殷切切看着他。

他竟然笑了笑,哑声道,“小妹早些年问我,她说大哥,我会不会不是爹亲生的?”

苏泊山一愣。

苏珏慢慢道,“没用了。”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三两口吞了馒头,凑去他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双膝一屈,隔着铁栏,郑重跪倒在地,“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

苏泊山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眼泪滚滚而出。

狱卒挑眉,拉了苏泊山低声道,“好了好了,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要你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保证他临死前不受半点折磨。”

终究,苏泊山夫妇俩,还是被狱卒连拖带拽弄走了,牢狱里清静下来,苏珏坐在又冷又湿的地面上,绝望地叹口气,喃喃道,“小妹,老子为你的幸福,奉献了青春和热血啊。”

就在苏大公子绝望地吞下两个馒头的这个黎明,霍安正带人走进中侯城北城门,私盐之乱正是如火如荼时,但不得不说,魏弦给霍安的通关文牒真乃神器,就如中侯这般查得严密的城,他们一出示文牒,城守也没多盘查,就放行了。

刚入城北,一行人翻身下马,牵了马慢慢走。

中侯这个城,因为打猎的原因,他从前也是来过的,只是来不过两三次,自是不如庆余熟悉的。

行了一段路,有个声音就在人群中柔柔媚媚喊,“霍总镖头。”

霍安闻声,转身看去,顿时明白,通关文牒为何是神器了,因为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魏弦。

如意一身普通青衫,笑眯眯坐在一个豆浆油条摊子前,正咬着油条向他挥手。

魏弦口中的接头人,熟人啊。

如意在,老精怪明先生那也是必须在的。

老精怪正在一家普通的客栈,一间普通的客房里,等着他。如意把热络的豆浆油条呈上,老精怪半眯眼喝了口豆浆,舒畅地叹了口气,“这王家豆浆就是好,五年前这个味,五年后还是这个味。”

他瞄一眼霍安,含笑道,“霍校尉,坐。吃过早饭没?”

霍安抱拳见礼,“明公公。”

明先生挥挥手,“嗳,出门在外,还是叫明先生罢。咦彭公没把你声音变好听些么?”

霍安镇定道,“能听就行。”

明先生笑,上下打量他,“唔果然是个实在的。”

霍安开门见山道,“明先生有何差遣?”

明先生道,“魏弦没和你说,查私盐案啊?”

霍安沉默,魏弦简单提了提,可知州和越州,一南一北,相隔万里,他实在不能参透,明先生他老人家为何硬要万里迢迢从北边调一百个人来南边,就照他老人家的本事,还缺人手使唤?

明先生似看穿他心意,优雅地撕下一小块油条,在热豆浆里浸了浸,然后送进嘴里,咀嚼得十分享受,“京里的人手不好动。就怕那里风刚吹,这千里之外就已草动了。”

霍安想了想道,“可属下不会查案,不过空有些蛮力。”

他话音落,一个爽朗笑声传来,“你那蛮力,可不是一般蛮力。”

霍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身一看,竟见着久未谋面的昆爷,哈哈大笑着走进房间来,伸手取下头上斗笠。

霍安微微一惊,抱拳作礼,“昆爷别来无恙?”

昆爷笑笑,“霍安,听说你们在保宁过得不错啊。”

霍安笑笑。

明先生兴致勃勃地转头去问昆爷,“阿昆,你真打不过他?”

昆爷坐下来,大大方方道,“去年在怡园,我叫他陪我练练,结果他还真是练练。”

他说完,又兴致勃勃去怂恿明先生,“要不你来试试?”

明先生唔了一声,矜持道,“我这把老骨头如今疏松极了,试不得了。”

霍安觉得吧,有事就赶紧办,您两老要唠嗑晚上唠呗,于是干脆利落问,“明先生要属下做些什么?”

明先生沉吟一下,“比较多。当然重点是杀人。”

霍安没有言语。

是夜,知州州府后院侧门半开,一条人影悄无声息疾步出来,出门左转,转入一条巷子,匆匆上了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向巷子口去了。

伏在墙头一动不动的黑影,从高处轻轻跃下,一溜烟跟了去。

轿子穿过两街三巷,很快到了护城河边。河边静静停了一艘画舫,舫上灯光晕黄人影绰绰,偶有女子娇笑传出来,那黑影下了轿,便登上了画舫,画舫随即悠悠晃晃划走了,舫头舫尾各站了两个黑衣人。

四个轿夫抬起轿子,继续往前走。

一个人影从护城河边的常青槐后闪身而出,疾步走下护城河堤,从怀里取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空竹筒,含在嘴里,然后悄无声息没入护城河里,河面只微微荡了一圈涟漪,就平静下来。

画舫普通而低调,只有一个舱房,两旁的花菱格子窗糊了白纸,这时见着两个窗纸上,两个人影相向而坐,只看得出是男子。一个人影正提壶斟酒,一个人影身微前倾,“那批货怎么办?”

“鲁大人认为该怎么办?”

“赶紧烧了。”

提壶人影冷笑,“豪气。那么大批货烧了,鲁大人也不心疼,果真是见过世面的。”

鲁大人急道,“唉唷我的祖宗,命更重要啊。”

提壶人影道,“钦差来了?”

鲁大人道,“既是皇上指派的查案钦差,那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难不成人来了还放鞭炮?我瞅着人家搞不好已身在中侯了。”

提壶人影道,“钦差是内阁东侍郎董岳。他自出京,屁股后就跟了眼线子。他在中侯,我怎么没得到消息?”

鲁大人似愣了一下,低低道,“此话当真?”

提壶人影道,“这些你别管。总之这批货,藏着是个祸,不如趁董岳来中侯之前,找人给销了。这样做,一分为二……”

他声音越发低,侧身去附在鲁大人耳边低语。

黑黝黝的护城河面咕咕冒了一串小水泡,舫尾一个黑衣人扭头去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异样,便又转回了头。

三更天。

客栈里,明先生和昆爷正兴致勃勃地下棋,厮杀得既无声又激烈。

霍安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倍感无趣,单手支颐,频频打瞌睡。

明先生斜睨一眼,含笑和昆爷说,“这小子真是半点也不风雅。”

昆爷落下一枚黑子,低低笑道,“风雅要来做什么,六爷要的,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都能去的人,恰好这小子既有这胆气又有这本事。”

明先生道,“你不过见他寥寥几面,何以如此肯定?”

昆爷道,“公公早把底细摸得清楚,至于人嘛,用过就知。”

明先生含笑按下一颗白子,砰的一声。

霍安被这清脆的喀嘣声惊醒,睁开眼来。

昆爷笑笑,又落下一子,“你输了。”

就在这时,房门嘭嘭两声,如意推开门进来,走到明先生身边道,“公公,毕月乌回来了。”

明先生推开棋盘,面色一整,“让他进来。”

霍安急忙站起身来,立在昆爷身旁。

一个全身水淋淋的黑衣人,走进来便叩拜在地,“毕月乌见过公公。”

明先生道,“今晚跟的情况如何?”

毕月乌便将这夜见闻,悉数详说。

明先生欣慰道,“终于耐不住了。”

说罢挥挥手让毕月乌出去了。

如意关上门,明先生转过头来道,“按计划,董岳再磨蹭也最迟不过三日内抵达中侯,再在路上耽搁,未免引疑。这三日内,他们必定出货。那人口中的一分为二,阿昆你怎么看?”

昆爷微皱眉头,“难不成是货太大,没有买主能一口吞下?”

明先生沉思片刻,眉头紧锁,“我想想。”

他吩咐如意,“叫毕月乌继续盯着鲁修,这条线不能断。你接应他,万不可出漏子。”

如意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明先生又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终于开始正正经经明明白白说话,“霍安,昆爷先于我们来中侯一个月,他在中侯的身份,不是觐州六义春茶庄的昆爷,而是觐州最大的金庄老板裴九。而你,是裴九的手下。”

他喝口茶润润喉,接着道,“这批私盐,数量巨大,大半月前自南海偷运来,走盐的头子叫做沈飞,明面上是中侯通泰钱庄的老板。就算他们一分为二走销,也要寻个大买主。昆爷在中侯待了一个月,和沈飞前后打过几次交道,透了些想走私盐的口风,沈飞谨慎,前后派出几批人去觐州查了底细,这时想来已放松警惕。再则上面的人放话出货,他必急于找买主。所以明日,你们去找沈飞,就说要接下这批货,走水路,去觐州。”

昆爷点点头。

明先生又去看霍安,“我让魏弦给我派好使的弓箭手来,可派来了?”

霍安点点头。

明先生说,“先按兵不动。这沈飞手下不乏好手。我要你的人,最少以一抵十。”

霍安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明先生,入城时那通关文牒……”

明先生含笑,“不会惊动他们。知州以南有个叫屏城的地方,出土紫晶。前不久才出土大紫晶石,京中派人南往取该石,回京呈入宫中。你手上的文牒,就是这个文牒。此事沿途官员皆有所知,不会引疑。”

霍安点点头。他真是多心了,就说明先生这种老精怪,敢只身前来中侯,事前必已铺垫详略。

第二日,昆爷便带着霍安,前去通泰钱庄,秘密找到沈飞谈生意。

磋谈一日,是日夜,生意谈成,双方约定翌日夜丑时一刻,在中侯东南郊长水码头交易。

明先生问昆爷,“可备好船?”

昆爷道,“十艘乌篷大船。”

他想了想道,“倘若鲁修不露面,动不动手?”

明先生道,“沈飞必须要抓。之前捏不到他把柄,这次必须坐实。我只是在想,鲁修画舫夜会的那人,只怕在董岳到来之前,难以坐实。他在京中有耳目,密派钦差是谁走到哪里,他居然知之甚详。”

昆爷道,“会不会就是知州廷尉徐正风?徐正风的妻舅佟韫是京中四品官员。”

霍安立在一旁,听闻徐正风这个名字,微一惊。

明先生拿了铜挑子去挑灯芯,冷冷笑而不言。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道,“既然公公早就怀疑他,何不让毕月乌那晚直接拿下他。”

明先生淡淡反问,“你肯定舫中人是他?倘若不是,打草惊蛇,这批私盐怎么查获。”

如意语滞。

明先生道,“危月燕一直守在东阳,传报徐正风从未离开东阳半步,我怀疑鲁修密见的,应是代徐正风传话的一个替身。徐正风和佟韫一般习惯,要紧事从不书信往来,怕的就是留柄。”

他叹口气,“先查获这批私盐再说。就算杀鸡儆猴,也总算见了血,咱们也好交差。”

就在这时,门房轻叩三声,如意去打开门,又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走进来,跪下道,“心月狐见过公公。回公公,已查实沈飞家眷所在庄子。”

明先生道,“好。明晚丑时沈飞必亲临,丑时一刻,你就立马动手,将他妻儿全部抓走。”

那心月狐又道,“昨晚沈飞到庄子探过一次妻儿,深夜里起身离开,去了中侯南边的义庄。”

明先生转头道,“义庄?他去义庄做什么?”

他默了一会儿,转头果断道,“霍安,你马上带十个好手,去义庄探探。”

霍安想了想,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迟疑道,“货在义庄?”

明先生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赶紧去。如发现他们分货,务必派人跟着,我倒要看看,这一分为二是为哪般。”

霍安领命去了。

昆爷这才道,“明月,你还真敢试,这事就用上他了?”

明先生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昆爷你教我的。这番除了带几个星宿杀手出来,京中人马动都不敢动,就连我的替身,也日日跟着六爷进出,我想来想去,不如先试试这牛刀好使不好使。”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这霍安的底细,我摸得清楚,他与那徐家水火不容。”

昆爷哈的一笑,“未必。”

明先生道,“什么意思?”

昆爷凑过去,在明先生耳边轻语几句。

明先生目有惊色,“彭公这么说?”

昆爷点点头。

明先生道,“可玉阙早就没人了。”

昆爷皱眉道,“和玉阙中人动过手的,想来坟头上早已长草了。不过那霍安的功夫路数,看着不出奇,却着实是凶残。”

明先生沉吟不语。

这晚的中侯城大牢,在子时后,却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苏珏正睡得迷迷糊糊,满心惨淡地等杀头,不料被人一脚踢醒。

睁眼一看,四处混乱,几个狱卒拿着长刀短棍,噼里啪啦一阵恶打,将横七竖八睡在牢狱地上的犯人敲起来,“滚起来,滚起来!”

苏珏怕挨打怕疼痛,赶紧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不等狱卒棍子落下,就乖乖地伸出脖子,让他们绞了两圈铁链子,套在脖颈上,被他们跌跌撞撞拉出去了。

一路走他一路泪如泉涌,莫非今晚就要行刑了?啊啊啊,小妹小妹,老子这辈子真心栽在你手里了!

------题外话------

这是作死的节奏咩~~

放了三天假码字手都抖~~

桑感~

繁世锦 一百二十四章 妹妹多了是灾难

正是夜深,天地黑漆漆一片。

苏珏一身破袄子棉絮四漏,到处都透风,冻得他哆哆嗦嗦,在黑暗里也看不见路,一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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