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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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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头案,要账没账,要人没人,你怎么办?”五妹问道。
板桥微微笑了一下:“他们做得天衣无缝,自以为万事大吉,但他们犯了兵家大忌……”说着他站起身,“五妹,把我的长衫和雨伞拿出来,今天我要到乡下去。”
五妹到隔帘后面取出了一把雨伞和一件青布长衫。她一面给板桥穿着长衫,一面担忧地说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你在查赈灾的帐目,会不会……”
“放心,我的小夫人。”板桥捏了下五妹的鼻子自信地说,“板桥这辈子让人算计得够多了,也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千万别让他们认出来你是谁。”五妹勉强地笑了一下说。
“他们谁也想不到我堂堂一个县令,上任不到三天就会到乡下去。”板桥任五妹多情地摆弄着长衫,“这就叫‘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功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孙子兵法如是说,就是要在对方不经意的时候,在其不守或者空虚的地方,出奇不意地采取行动,必操胜券矣。”
五妹直起腰来瞪着大眼看着板桥,板桥拍了拍她的小脸:“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看你这个大脑袋,里边都装满了什么?”五妹顽皮地说道。
“什么都有。你想看看?”
板桥说着,抑制不住陡然升起的欲念,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家多保重,大事小事让奴婢们做就是了。”
五妹娇媚地笑了一下道:“你去忙你的,我在家学写你的字,学画你的画,日子好打发。”她从自己的颈脖子上取下了一个玉制的观音护身符,温存体贴地套到板桥的脖子上。
板桥温情地笑了一下:“你看,我又不是孩子,还怕我出什么事?”
“我念什么,它就灵应什么。我在家求佛保佑你。”五妹天真纯情地说。
板桥心底涌过一阵暖流,捧起五妹的脸,在她润泽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五妹娇软地偎到板桥的前胸,紧紧地贴上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1
范县东门桥,一个清清秀秀的村姑在桥头摆了一个地摊,喊卖着自家制作的纸扇,问津的行人极少。村姑的名字叫兰花,二十来岁,岁月的沧桑在她年青的额头上过早地刻下了细绒似的皱纹。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牵着她的衣角,胆怯地哼哼叽叽:“姑姑,姑姑,我饿……”
兰花掏出一个印花老布手绢,一层一层打开,拿了两文钱,想想舍不得,又放回去一文,给了一文给顺子,叮嘱道:“拿去,买个馒头。顺子,买了就回来。”
“哎咿!”顺子接过那一文钱,撒欢地跑走了。
一家临街搭建的敞蓬饭庄,大伙计一面使劲地狠掼着拉面团,一面亮着嗓门喊着街:“来啦!葱饼馒头牛肉面,豆腐饺子辣糊汤,三文五文饱肚皮,十文八文雅座里赏光哪——”
大伙计奇特的喊街声吸引了穿过街市的板桥和郑田,他们在饭庄前稍稍驻足,大伙计见了生人,热情地召唤道:“两位大客人里边雅座请!”什么雅座,就是有些凳子桌子而已。
板桥歉意地笑了下:“谢了,我们只是看看。”
正说着,拿着一文钱的顺子从板桥的身后插到面案的前台,大眼直楞楞地看着腾着热气的馒头包子,看了下手中的一文钱,嘴里咽了一口口水。
大伙计把目光转向了孩子:“伢,买吃吗?”
顺子摊开了小手说:“俺买两个馒头。”
一看只有一文钱,大伙计笑了:“一文钱买两个?告诉你爹,这么卖,我这店,三天就关门喽。”
顺子一听这话调头一溜烟跑了。板桥的视线随着孩子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给了郑田一个眼色,两人也走了。
大伙计谑言道:“嘿咿,今天好,尽遇上贪小便宜不买不吃的主。”说着又喊了起来,“来啦!葱饼馒头牛肉面,豆腐饺子辣糊汤,三文五文饱肚皮,十文八文雅座里赏光哪”
板桥他们来到桥头,正要出城,一声“先生买把扇子吧。”的细柔喊声把板桥的视线拉了过去。
作画的人对工艺品有一种特殊的敏感,看了扇子的做工,板桥和声悦气地问道: “姑娘,这扇子怎么卖啊?”
兰花看了一眼板桥说:“我看先生也是个识货的人。三文一把,不能再便宜了。”
“这扇子做工地道,我给你五文一把。”板桥道。
兰花感激地说:“先生,这都不好意思。我不能收那么多,你给我四文就行了。”
板桥笑了一下:“姑娘真是一个恪守信义的生意人啊。”
“我哪是什么生意人,荒年没法子,糊口饭吃。”兰花说。
“姑姑——”顺子跑回来了。板桥一看正是刚刚在饭庄边看到的那个孩子,禁不住疼爱地多看了一眼。
“馒头吃了?”兰花问。
顺子摇了摇头。
兰花惊问道:“怎么啦?把钱弄丢了?”
顺子又摇了摇头,嘿嘿天真地笑了一下,说:“在这儿。”说着把小手一摊:那一文钱在他的小手里已经捏出了汗,象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兰花心疼地说:“啊伢,你不是叫肚子饿吗?咋不买呢?”
“俺不饿了。”骨兽如柴的顺子懂事地说,“姑姑,还是把它收起来吧。”说着往兰花的衣襟里放。
兰花一把把顺子搂进怀里,哄着说:“肚子饿,在姑姑怀里睡睡就不饿了。”
顺子温顺地偎在兰花的怀里。板桥看着,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姑娘,他几岁啦?”
兰花说:“十岁。”
“有这么懂事的孩子。”板桥拍着孩子的脑袋道。“爹娘不跟,跟姑姑,有意思。”
兰花苦笑了下道:“他爹娘都不在了。”
“啊!”板桥大惊,“怪我不知情,瞎说一气。失礼了。”
兰花瞪大眼看着板桥:“先生客气了。大荒年的,哪家不死人?”
板桥大惊:“哦?有这么严重?”
“先生一定是外地人。去年一场大旱灾,俺这地方死人多了。饿极了,还有吃人的呢。”兰花道。
板桥问道:“旱灾朝廷不是下拨了救济款和救济粮了吗?”
“哼。”兰花轻蔑地假笑了下:“那是骗天下人的鬼话。”
板桥快速地作出了反应,编了词往深里问:“我有个学生,在县衙里供事,他去年在乡下搞赈灾,一下就是一个多月,这没假啊。”
兰花仔细看了眼板桥,不说话了。
板桥知道说错了话,让兰花有了警觉,只好讪讪地笑了下说:“各地一个搞法,许是他骗了我。”接着他回身郑田道:“三宝,拿我的笔墨来。”
板桥叫过郑田拿出的笔墨,和气地对兰花说:“姑娘,我在你的扇子上留些字画好不好?”
“你留了,我卖不掉咋办?”兰花说。
板桥笑道:“卖不掉全算我的,不过,你记住了,我画的扇子要卖三两银子一把,少了不卖。”
兰花整个人傻了,哪有这么精贵的字画扇子?“这是真的?”
“真的,不信我放五两银子在你这里,卖掉以后你再还我。”板桥道。
“我不用你放钱,卖不掉也不打紧。”兰花推回了板桥递过去的银子,将信将疑地递过了扇子:“那你就画吧。”
板桥执笔画将起来,一面对郑田吩咐道:“三宝,喊卖!”
“好呐!”郑田应了一声,机灵地喊了起来:“来啦,卖纸扇啦,名画名扇,好用好收藏哪!”
人群围了过来。有人问:“姑娘,多少钱一把?”兰花不敢吭声,看了下郑田。
郑田道:“三两。”
那人道:“发什么神经?有这么精贵的纸扇吗?又不是古董,这么叫价。”
“哎咿,你别说,留着它,保准你能传代。”郑田道。
“吹牛皮不花本钱!”那人调头走了。
不少人看着板桥的画的字画,啧啧称赞,也有不屑一顾的。趁人们争吵之际,板桥与郑田悄悄离开了。
2
板桥与郑田穿村走巷。过了晌午,他们来到南乡一个叫范村的村落里,找了一户农家钻了进去。
“有人吗?”郑田喊道。
里边出来一个老农,诧异地看着穿戴不一样的陌生人:“你们是……”
“啊。老人家,我们是来讨口水喝的。”板桥礼道。
老农不作声不作气从厨房里拎来一个水桶。“喝吧。”
郑田哭笑不得:“没烧开的水?”
老农倔倔地说:“你给钱给我买柴禾?”
板桥捣了捣郑田,陪笑道:“老人家,他太不懂礼,您不要见怪。”说着舀了一瓢冷水咕咚咕咚喝起来。
“老人家,你这个村子不小啊,有多少口人哪?”板桥问。
“一千三百来口子。”
“老人家,去年旱灾你们县比我们朝城好,还发了那么多的朝廷救济。”
“啊,先生是朝城人?”听口音不对,老农疑心地望着板桥。
“是啊。我们在朝城做小买卖。”板桥应道。
“其实一个样!”老农横着眼道:“你们说俺范县得了救济,俺还说你们得了救济呢!”
“一点没有?”板桥惊讶地问道。
“有,谁说没有?”老农道,“一口子才发了200文钱,还不够塞一个月的牙缝!缺德带冒烟的那些王八羔子,不如不发,领他的情受他的罪……”
老农正激忿地说着,从河里洗衣归来的媳妇回来了,听见老汉发着脾气,连忙阻止道:“爹,你又跟谁发脾气呢。担心官府里把你抓起来!”
“俺高兴,想说就说!”老农说,但却又顺着媳妇的拉扯,到后院里去了。
板桥吩咐郑田道:“走。”
“叔,这么查访,查到哪一天?”郑田不无担忧地说。
板桥瞥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郑田赶紧捂上了嘴巴,看了下周围。
板桥看见了一个祠堂式的建筑,说:“走,那边看看去。”
祠堂的大门上有大铜锁锁着,板桥透过门缝往里看,偌大的祠堂里堆满了粮食。村里的百姓青黄不接饿肚皮,什么人家有这么大的谱囤下如许之多的粮食?正纳闷,过来一个年青村妇,板桥上前询问祠堂里的粮食是哪家哪户的,村妇慌慌地话没说口舌就不灵了:“先生,你,你别问俺,俺什么不知道……”话没说完就跑开了。
说话间,远远的村巷里撵过来三、五个凶神恶煞般的人,郑田发现了情势不妙,大喊一声:“出事了!”拉起板桥就跑。
板桥与郑田翻过一堵矮土墙,跑到另一条村巷。没想到打手们地形稔熟,没等他们跑走。巷子口就被那帮打手堵住了,他们只好退回去。
进退无路,他们穿过一条小巷,钻进一家破院子,那家院子的后门突然开了,一把将他俩拽进了屋。
打手们在兰花家后院一带失去了追踪目标,奇怪不已。领头的嚷道:“妈的!村头村后,把出口封死!不信他们能出了这个村子!”
板桥惊魂悸动,却是虚惊一场,原来救他们的是那个在县城桥头卖纸扇的村姑。板桥舒了一口气道:“哎呀,没姑娘帮我,我俩今天就给那帮歹人害了。”
“先生,没人敢害你。”姑娘盯视着板桥,仔细打量着他,“先生您的名声大着呢!”说着掏出了她的那个印花手绢打开了它,里边都是些小小的碎银子,三锭十两的银锭显得格外的醒目。兰花将三锭银子放到板桥的面前。
“姑娘,这是……”板桥不解地问道。
“一家字画行的老板一见先生的字画,一个人把纸扇全买去了。”兰花开心地笑了。“到现在俺还在想,那个老板发疯了不成。”说着拉了顺子朝板桥跪下了。
板桥慌慌扶起了兰花,说:“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俺的救命恩人哪!”兰花说着泪水淌了出来,“俺一大家子,死的就剩俺和顺子了……没米下锅……俺一个女子怎么,怎么……”
“姑娘,别伤心。熬过这阵子,就会好起来的。”板桥说着转换了话题,“姑娘,刚才撵我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他们南霸王家的。”姑娘抹了泪水说。
板桥带着郑田四乡转悠,虽说是便装,毕竟是外来人,他们私访赈灾救济的行踪很快在村人中传开了,同时也惊动了那些个在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是一张无形的网,平日看不见,一旦有事,这张网就会极度敏感地张开了。沆瀣一气的毒场都有这个功能,你若治不了它,也就会被它网了去,把你灭的干干净净毫无踪迹。范县这地方,分东南西北乡,各乡都有一个凭借势力打出一方天地的混世魔王,人称“东霸王”、“南霸王”、“西霸王”、“北霸王”,他们是那张网中的打头先锋。追杀板桥的人就是“南霸王”手下的打手。
县衙公堂里,两班衙役三声堂威喊过,随板桥一声令下:“带上来!”五花大绑的南霸王被押上大堂。各乡的土霸王被解来公堂陪审,一见这架势,你看我,我看你,没了章程。
板桥“啪”一声掼下惊堂木,厉声道:“南霸王,去年赈灾救济,经你的手,发给南乡的百姓粮多少,银多少,你给本官从实招来!”
“人均粮百斤,款二两。”
“旱灾赈济你得了多少粮款?”
“别人多少俺多少。”
“何人为证?”
“衙门口的青石狮子可为证。”
张狂的南霸王一声戏谑,引得哄堂大笑。
不设法压住他,就得炒冷饭了。板桥灵机一动,冷冷地笑了一下:“你以为石狮子不会说话是不是?今天本官就是要让它开了口。”说完一声大喝:“来人!”
衙役领班的出列道:“小的在!”
板桥吩咐道:“给我将公案移到衙门口去,鸣锣开道,本官要亲审‘证人’石狮子!”
堂下的人一开始只当县令大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要去审问石狮子,也不知道他的哪根筋乱了套,说不敢说,笑不敢笑,静观事态如何发展。
衙役领班拿着令牌竟不知如何动作了。
板桥下了大堂,对愣着的衙役领班熊道:“怎么啦?愣着干什么?!搬我的案桌啊!”
“啊是!”衙役领班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招呼下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一群衙役抬桌的抬桌,搬椅的搬椅,将板桥的公案安置到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鸣锣开道处,板桥在案桌后落了座。
听说县令大人亲审石狮子,这天大的新鲜事,让范县的所有人惊讶不已,人们象赶大集一般涌到了县衙大门口,将大门前的空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板桥拍下了惊堂木:“石狮子,南乡的南霸王说你可以为他去年的赈灾放粮作证。作为证人,说假话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无语的青石狮。
围观的人们先是愣住了,继而为这位荒唐的县令荒唐的审案大笑了起来。
板桥不问周围如何反应,一本正经地继续审道:“现在本官问你,人均粮百斤,款二两。是虚是实?”
青石狮无动于衷。
人群一片笑声和唏嘘。有几个书生在一边悄悄议论——
“这个县令厉害,你看他怪诞,怪诞后面准定要出什么奇招。”“有意思。好戏有的看。”“高就高在谁也不知他的底细。”
板桥盯视着石狮子,异常正经地说:“本官已经等了你三分钟,你拒绝回答是不是?!来人!”
衙役领班的出列应道:“大人,小的听候吩咐!”
“证人抗拒本官的问话,给我杖责!一直打到它开口为止!”板桥说着发出了令牌。
“大人……”领班的为难地看着板桥。板桥不满地“嗯”了一声。领班的为难地说:“青石头,再打它也不会开尊口啊?”
板桥逼迫道:“拒绝执行本官的指令,你知道是何罪吗?若不能把它打开口,那就杖责你!”
围观的百姓哈哈大笑。
领班的一听慌了神,你县令大老爷疯了,俺做小的也跟着疯。不问三七二十一,连忙召唤道:“兄弟们,给我上!”
所有的衙役硬着头皮冲到石狮子边上,轮起堂棍卖劲地挥起堂棍。堂棍在青石上反弹回来,谁人虎口不疼?不出三招,衙役们一个个手臂给震疼得呲牙咧嘴,小脚乱蹦!
人们狂笑不已。南霸王也跟着傻嗬嗬地大笑。
板桥乜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南霸王不知是计套,一脚踏了进去:“它一个大石头,能开口说话吗?”
板桥大喝一声:“停了!来人!把南霸王给我押上来!”
一听不再打了,衙役们解脱地长舒了一口气。两个衙役撒气地将南霸王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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