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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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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皇上……”
“卷子考生做出来的,我们只管阅卷,哪管得他怎么做?”沙哈德振振有词地说。“皇上也没规定不许这样啊。”
其他的阅卷官都支持他的观点。“我们只看卷面水平高低,其余我们一概不问。”
“既然诸位大人都是这等意见,下官也没什么话说。”金敏之妥协道。
拆封!
“郑板桥!”阅卷官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
随着内务府太监一声长唱:“关城门喽——”各个紫禁城衙署的大小官员纷纷关门闭窗,出城而去。
御道上,蒋南沙与鄂尔泰并肩而行。
蒋南沙奸滑地暗示道:“郑板桥大名轰动朝野,更何况他的文章真是令人钦佩之至,取他做第一名皇上不会有异议,你说呢……”
鄂尔泰也不是那种没有心计的人,蒋南沙说这种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掂量着该怎么搭他的岔。
见鄂尔泰不说话,蒋南沙笑了:“大人怎么不说话?”
“没话说。”鄂尔泰看着蒋南沙,不置可否地说:“我在听大人说呢。”
“大人是首席阅卷官,排名次是您说了算。”蒋南沙话锋一转,套近乎地说道:“你我共事多年,没有深交,也没有过什么恩仇计较。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郑板桥的答卷交到皇上那儿去,凶多吉少。”
“此话怎讲?”鄂尔泰佯装平静地问道。
“那些桌椅板凳到了皇上面前,这不是戏弄皇上吗?就算皇上宽仁大度,心里也是赌着块什么……当然,我们可以把责任推到监考官那儿去,不过,郑板桥的第一名可就……”蒋南沙佯作轻松地解析道。
鄂尔泰说了一声:“哟。”
“怎么啦?”
“我拉了一样东西在文华殿。金大人,你先回吧。”鄂尔泰说完转身往回走去。
蒋南沙阴丝丝地笑了,他要的效果就是这个。
鄂尔泰匆匆返回了文华殿的大屋,匆匆摆开了板桥的试卷答案,匆匆找出空白纸张,亲自给郑板桥重新誊抄起试卷。
蒋南沙蹑手蹑足跟着鄂尔泰回了文华殿,他悄悄走近窗户,往里偷觑,不出蒋南沙所料,鄂尔泰正专注誊抄那份试卷呢。达到目的的蒋南沙轻松地走开了,但他没走几步,一不慎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鄂尔泰听见异常声音,紧张地藏起了誊抄的纸张,打开了房门。
殿外,暗处的蒋南沙趴在地上不敢出大气。
鄂尔泰没发现什么,吁了一亏长气,骂了声:“死猫!”合上房门进去了。
七天后,鄂尔泰到养心殿给乾隆呈上了本届殿试的合格考生的花名册。前十名中,除了郑板桥是第一名之外,苗得福竟然列在了第四名的位置上。当然,有谁知道这是蒋南沙一手泄题得来的呢?殊不知,天下让人不知晓的污秽事儿多着呢,不说做手脚的人善于瞒天过海,就是蒙在鼓里的局外人还帮着自圆其说,于是大千世界越来越污秽。
乾隆的朱笔点在郑板桥的名字上问道:“这个第一名就是扬州的那个郑板桥?”
前来禀报的鄂尔泰道:“是的,皇上。”说完将他誊抄好的板桥“试卷”递了上去。
乾隆阅之,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安宁匆匆来到皇上跟前轻轻说了点什么,乾隆允道:“让他进来。”
“喳!”安宁转身宣道:“阅卷官蒋南沙觐见——”
蒋南沙狼狈地扛来了郑板桥答卷桌椅板凳。鄂尔泰见之大惊失色。
乾隆惊问道:“蒋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皇上,这是郑板桥的答卷。”蒋南沙道,不自在地躲开了鄂尔泰犀利的目光。
乾隆疑惑不解地举起了鄂尔泰誊抄的那份卷子:“那这是谁的卷子?”
鄂尔泰连忙跪倒:“皇上,那就是郑板桥的答卷,这桌椅板凳上的也是郑板桥的答卷。据微臣所查,考试现场给郑板桥的试卷就没有考纸,我们收到的考卷就是这些桌椅板凳。微臣唯恐惊扰圣目,特意一字不差誊抄了一份禀呈,请皇上圣察。”
乾隆愠怒地说:“发卷是怎么回事?即刻查报!”
鄂尔泰道:“臣领旨!”
一看情势要走向,蒋南沙连忙跪拜道:“皇上,臣以为,发卷的问题要追查,但郑板桥在桌椅板凳上书写答卷,也要当作戏弄圣上论处!”
乾隆明白蒋南沙的意思,浅浅地笑了:“蒋大人,你的意思郑板桥可以在答卷现场要到考卷纸,他没要,而有意写在桌椅板凳上戏弄寡人?”
“是……呃,不是。”蒋南沙突然悟出了什么,连忙改口道,“考场有律,他,他要不到纸张……”
“既然蒋大人知道这些,莫非就是让郑板桥呆子一样坐在那儿,等候收卷铃响不成?”乾隆戏言道。
“臣,臣就没想那么多了。”蒋南沙支吾道,汗珠出现在他的鼻梁上。“臣想的不是这些……”他胆怯地说着,看了乾隆一眼。
“爱卿有何想说的,直言便是。”乾隆看出了他的心思。
“臣不敢胡言乱语。”蒋南沙道。
乾隆爽朗地笑了:“说吧,朕恕你无罪便是了。”
“皇上,考题中的《齐鲁清艳图》您看出问题了吗?”金敏之小心地问道。
乾隆惊异地问道:“什么问题?”
蒋南沙站了起来,走到悬挂在乾隆对面墙壁上的那幅字画前,指着上面的四句诗道:“这四句诗是四个人所作,其中就有郑板桥的。”
“嗯?”乾隆不无奇怪地说道,“此言从何说起?”
“这四句诗是四个人的笔迹。”蒋南沙道,“郑板桥、金农、李禅、还有李方膺。”
乾隆哈哈笑了起来:“四人联手,天衣无缝,也堪称一绝啊,总理大人,你说呢?”
鄂尔泰应道:“书画中作画与题诗合璧之作多得很,《齐鲁清艳图》是完美无缺的。”
“皇上。”蒋南沙作礼道:“臣的意思不在这里,他们的诗画没话说。关键是在于……从这幅字画中,可以判断郑板桥他们一定经历了兰山变故。与此看来,没有他们,兰山变故闹不了那么乱。郑板桥的策论里,文理不错,但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作为一介布衣,他涉政也太多了。臣以为,以文取人,可取,但此人天性惹事生非,不成熟,不可重用矣。”
一席话说得乾隆没了声音。突然他发问道:“既然爱卿早知道这幅字画的题诗是他们四个人所作,为何早不言语?”
“臣与李禅相争,碰了一鼻子灰,再也不敢轻易多言。”蒋南沙貌似委屈地说。
“你不喜欢他们的东西,对他们的画风笔法研习得还深透的很啊。”乾隆佯作轻松地笑说,一面提起了朱笔,轻轻将郑板桥的大名从前十名的名册里划去了……
这天,中榜的进士们被通知集中到了太和殿,参加乾隆亲自主持的宣布名次典礼仪式,鄂尔泰宣读中榜的新科进士,板桥的第一名拿掉之后,苗得福的第四名移位到了第三名:探花。一听苗得福列在第三名,板桥的眼都睁大了。余下的唱诺在他的耳边恰似一阵阵轰鸣含混的山风,什么听不见,什么不知晓,就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
新科进士与王公大臣一道向皇帝行过三跪九叩大礼,礼部尚书包括恭捧大金榜放在彩亭内,送到东长安门外的宫墙上张挂上了,所有的举子们都涌过来围观。
连苗得福这种蠢而又蠢的庸人都能高中金榜,真真是天下奇闻了。这种背景竞争,中与没中,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样?”望着呆若木人的板桥,金农预感不祥,但还是要问。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听清。”板桥呆呆地答。
金农知道遇到蹊跷事了,盯着打破沙锅问到底。
“真败家!知道吗,那个草包苗得福竟拿走了探花,这里边出了大鬼了!”板桥说了原委。
“荒唐,是不是搞错了?”金农大惊。
“妈的!”板桥窝了一肚子火,“废物草包成了宝,这个世道不脏不乱才有鬼呢!”
金农突然笑了起来:“开玩笑了。我是说你是在开自己的玩笑。斗这种气,损寿伤元,何苦来哉。天下不平事,就你一个郑板桥遇着了?好了好了,先顾顾你自己吧。”
说着不由分说拖了板桥前往东长安门外看黄榜。
从榜首一路往下寻,终于找到了,金农惊喜喊了起来:“板桥,你的中了!”
板桥已经看到了,但他提不起情绪,冷冷地笑道:“没什么高兴的,才二甲第八十八名。”
这边说着,那边苗得福和几个他的狐朋狗友喧戏了起来
“王凯,你的也中了!”
“有了有了,我们几个都上了榜!哈哈!”
“苗少爷,还是你真格的行啊!探花。我几个都抵不了你。”
“我说过了,别看他做得几首歪诗烂词,能不够他!哼,动真格的还是我等聪明人!”苗得福瞥见了板桥和金农,话中有话地羞辱道。
胜者王侯败者寇,这种时候去跟人家斗嘴争狠,那就叫自讨没趣了。金农怕板桥上火惹出不必要的尴尬来,拽他出了人群:
“好了,你就别火了,能逮着一个进士就算你的福气了。”金农边走边劝慰道,“至少你可以吃到皇粮了,至于那些个老鼠、王八之类的,将来怎么糟蹋社稷江山,也不是你我烦得了那份神的。平平气,陪我去看看博学鸿词科考试的名单公布了没有。”
殿试与博学鸿词科考试一前一后。
太和殿前广场两侧,矗立着两座高大宏伟,式样与格局完全一致的建筑,它们就是东庑之中的体仁阁与西庑之中的弘义阁,在明代称为“文昭阁”与“武成阁”。博学鸿词科的考试地点是在体仁阁。
金农受乾隆帝钦点入京参考,自然引人注目。蒋南沙利用《齐鲁清艳图》的题诗作文章,一箭双雕,连金农都给排斥在博学鸿词科考试之外了。
当金农和板桥在张榜公布的博学鸿词科考试名册里怎么也找不到金农的大名时,他们两个人从头到脚如同寒冬天浇上了一盆冷水。
板桥抑制住激忿的心情,说道:“我明白了……”
金农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好象也悟到点什么了……”
板桥说:“说说看。”
金农说:“你先说。”
“兰山的罪过转嫁给我们了……”
“我们给挤出来了……”
两个难兄难弟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突然,板桥的心口痉孪了一下,他止住了笑,捂住了胸口。
“怎么啦?”金农惊问道。
“没怎么,心口疼了一下,好难受。”板桥强强地笑了,“从来没有过心口疼,有些怪。”
金农愣愣地看着他,迷惘地说:“走,回去吧。”
你说是感应也好,你说是血脉相通也好,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就在板桥心口疼痛的那一瞬间,地处千里之遥的扬州清竹庵禅房里,重病在床的王一姐忍受不了头颅的疼痛,含混不清地呼喊了一声“板桥哥”之后就昏死过去了。服侍她的小尼不敢跟怡莲师太说真话,只说慧智师姐快不行了。
板桥离开扬州没几天,一姐就病倒了,什么药都用遍了,就是不见好。一姐冥冥之中又做了一回索命小鬼拖她进地狱的怪梦,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来,却是头颅疼痛的象似炸裂了一般,浑身发热,都想跳到冰窟里才解气。她预感自己的人生路不远了,放开了胆思念起板桥来,这种时候她不再有罪恶感,但是,奇怪的是,任凭她怎么想,板桥的身影就是不到她的梦境中来,微妙无形,寂寞无听,然后乃可以睹万物而廓清。远离对尘世间物欲追求和纷争倾轧,方有此超越,方可以走进这种平淡的意境。一姐寥寥无际,思无形,寂无听,不正是上苍无限自由宁静的特殊境界在召唤着她受难的魂灵吗?
怡莲师太和端着汤药的一个小僧尼走近王一姐的床前。
怡莲接过汤药,吩咐小尼道:“把你的师姐扶起来。”
小僧尼过去抚起了一姐。
一姐微微睁开了眼。
怡莲关切地说:“慧智,吃药吧?”
一姐眼里无光,缓缓地出着微弱的气息道:“师傅,能喊我一声‘一姐’吗?”
怡莲愣了一下,她在心底颤抖了。她无法抗拒这份人性的撞击,轻轻地喊了:“一姐……”
一姐轻轻地露出了*的微笑:“谢谢师傅。师傅,我表哥他说了,一旦他中了金榜,他要接我出庵……您能答应吗?”
怡莲明白一姐的生命正在走向极限,她沉痛不已地:“只要你的病好了,师傅也就放心了。我会答应你的,好吗?”
一姐的眼睛里映出了异样的光彩,想喝怡莲送到嘴边的汤药,但她没喝进去,头一歪,走人了。一句话没留下……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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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台湾府林善之知府携台湾特产“阿里山芒果”前往允禧府邸拜见,得见“碧竹斋”满壁辉煌,叹服感慨之余,定要索求“板桥作画亲王题诗”墨宝一幅,言称“高风亮节之作,带回宝岛,朝见暮伴,以砺同仁之志”,如此说道,乍闻之下,不知其人者,当其言过其实。殊不知,这位林善之乃朝臣后起之秀,亦是书画名家,更是允禧少时好友。允禧是明白他的浸儒之意,但眼下板桥的踪影还不知在哪里,无奈之下,忍痛割爱取下了三丈巨幅《擎天竹》赠给了林善之。
林善之前脚刚走,鄂尔泰就来了。见他行色匆匆的神秘模样,允禧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何事这般紧张?”允禧问道。
“黄榜出来了。”鄂尔泰进了书房,随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接着给允禧递上了一个册子。
“你不是跟我说过,板桥拿到第一名了吗?”允禧自觉虚惊一场,出了一口浊气犯疑地说,“怪了,板桥一直没到我这里来露面。”
“王爷,你看看这个名册再说话。”鄂尔泰指着册子说。
允禧一看,大惊失色,几乎嚷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状元变成了二甲八十八名?谁捣的鬼?!”
“王爷,你千万小声点。”鄂尔泰紧张地看了下外面,降低了声音道,“我刚从皇上那儿来,此事一言难尽……”
鄂尔泰一五一十述说了祸起《齐鲁清艳图》的来龙去脉,允禧的脸色从红到青,从青到苍白,呼吸也短促了起来,一腔涌动的火气无法排遣,随手将手中的毛笔狠狠掼在了画案上!回首拉着脸道:“蒋南沙施了什么迷魂药,皇上就那么听他蒋南沙的……”
“王爷,您也不要生这么大的气,皇上有皇上的心思……”鄂尔泰想了一下谨慎地辨析道,“以下官在场的感受,李禅、板桥、金农他们在兰山与李方膺相会惹事,事情闹得那么大,惊动朝廷内外,迫于民心,皇上忍痛撤了封疆大臣王士俊,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其实皇上心里并不那么舒畅,不舒畅在什么地方?他说不出。经蒋南沙这么一捣咕,皇上的一腔闷气正正好就撒在板桥的头上了。”
“你说的有道理。”允禧轻轻点头道,“其实,我在皇上亲审兰山案那天就看出来了。”
鄂尔泰接着说道:“李禅在宫廷里与蒋南沙结了冤家,皇上的印象是他不安份,加上李方膺闹事,现在又知道板桥、金农也卷在里边,这好,一棍子下去全打了。”
“你说什么?”允禧露出惊诧的神色,“金农的博学鸿词科是皇上微服扬州时钦点的,还会出什么意外?”
“此一时彼一时。”鄂尔泰苦笑了一下,“金农的名字已经从博学鸿词的名册里拿掉了……”
允禧闻之一句话说不出,郁愤异常地踱了几步,猛丁拉开房门朝外喊道:“怎么不上茶?!”
一个女俾慌慌地端来了茶盘,心焦口渴的允禧大喝了一口,烫得他喷出了茶水,茶杯失手掉到了地上。
鄂尔泰与女俾慌慌地去陪小心和不是。
允禧怒喊道:“滚!”
女俾噙着眼泪道:“是。”
允禧知道自己失态了,见鄂尔泰蹲在地下收着拾摔碎的茶杯,于心不忍地轻声说道:“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鄂尔泰见允禧的火气过去了,露了下笑脸:“王爷您把佣人撵走了,我就当一回佣人啊。”
“笑话了。”允禧恢复了他平和的常态,“刚才我有些失态了。”
“一样。”鄂尔泰笑说道,“家人上饭,我连饭碗都砸了,没吃饭就来了。”
“你没吃饭?要不在这吃点?”允禧关切地说。
“不了。”鄂尔泰情绪低沉地说,“待会我还要到皇上那儿去呈报新科进士的署任名册。”
“板桥怎么安排的?”允禧问道。
“我私下想,板桥在名次上受到莫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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