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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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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婷心里堵,“我”了半晌,看着楚北捷,眼泪噗噗落下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高悬,林中寂冷无比。娉婷摇摇欲坠,虚弱地靠在树干上,好半天缓缓坐下,启唇低声道:“你受了伤不能着凉,我生火好吗?”

    楚北捷盘腿靠另一棵树坐着,视线一直对着别处,面无表情问:“火光一起,不知先找到我们的,是不是北漠大军。”

    娉婷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疼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想起自己一片柔水心肠,倒被他当成蛇毒蝎刺,一咬下唇,举袖擦擦眼泪,扶着树干站起来,转身就走。

    “去哪?”楚北捷听见她的动静,目光还是没移过来,冷冰冰问了两字。

    娉婷气苦道:“自然是找北漠军。”也不管楚北捷如何反应,踯躇走开。

    楚北捷重重哼了一声,待她去了,忍不住转头看。

    黑暗中,阳凤送给娉婷的长钗在如丝的长中散淡淡光芒,竟是昂贵的夜明玉琢磨而成。

    楚北捷见她只是在附近矮丛中弯腰拾掇,并没有走远,暗中放下心来。林中猛兽毒物颇多,普通人多半没命走出去。这样一想,心里虽然恼恨自己心软,目光却更离不开娉婷。

    不一会,娉婷走回来,战袍下摆装了许多东西,全哗啦倒在楚北捷面前,有刚刚成熟色泽不错的果子,有不知名的草根。楚北捷早把脸偏过去,和她离开时一个姿势。

    娉婷坐下,拿起一个果子,悻悻道:“这林中的野果虽然能吃饱肚子,不过我打定心思致你于死地,不吃为妙。”

    楚北捷不作声,娉婷又抓起刚刚采来的草根:“这些草药自然也是有毒的,还是不要用的好,日后当个单臂将军也比被坏女人害了性命强。”

    她赌气说了两句,见楚北捷还是不闻不问,觉得更没有意思,心灰成一片,不再说话,自捡个果子放在嘴里嚼,满口苦涩,便扔了果子,背靠在树干上楞。

    林风到了午夜更为猖狂,寒入人心。

    两人不作声,目光也不相碰,娉婷低头看脚下,楚北捷脸转向北边。相距不过数尺,却觉得隔了千里,怎么也靠不到一起,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想起不久前断崖上的誓言,就如一场奇怪的梦般。就算是梦,也醒得太快了。

    娉婷乏累无比,觉得快虚脱了,可眼睛说什么也闭不上,偷偷瞅一眼石头似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楚北捷,眨眨眼睛,泪珠就顺着脸颊无声滑下来。开始还用手背抹抹,后来索性也不抹了,就那样让泪淌着,反而心里有几分痛快。

    楚北捷侧耳听着娉婷哽咽,听一声,心里便抽搐一下,边忍着不回头,边暗骂自己枉为东林王族,竟没这点点毅力。到得后来,又听见身后传来沉闷咳声,似乎用手捂住嘴了,只是轻微地传出点声响,便再也忍不住了,用脚尖勾起地上已经被风吹干的外袍,轻轻一挑,外袍随势而飞,准确地落在娉婷眼下。

    娉婷微愕,怔怔看着那外袍,似乎那是从来没见过的希罕物,良久,方拾起来披在肩上。她哀怨的目光移向楚北捷,咬咬唇,站起来,弯腰取了采回来扔在地上的草根,走到楚北捷身侧跪下。

    忐忑不安地伸手,触触楚北捷右臂包扎得实在不怎么样的伤口,这个人啊,不是向来由下属帮他包裹伤口,就是很少受伤。

    楚北捷身子每一处都硬邦邦的,脸色阴沉,但出奇地没有作声,也没有动作。娉婷暗松了口气,抿着唇,解开楚北捷的简陋包扎,找石头把草根磨出汁,均匀涂在伤口上。

    右臂一阵冰凉,说不出的舒服。娉婷灵巧的小手,嫩软嫩软地抚在楚北捷结实的肌肉上。

    折腾半晌,又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娉婷略为疲累地审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回自己刚才坐的树下。

    脚一紧,被楚北捷握住细瘦的脚踝。

    娉婷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他。

    楚北捷什么也没说,略微用力,将娉婷拉得坐下,这下,不盈一握的腰落入他左手的掌握,桎梏着娉婷,受伤的右臂艰难抬起,轻轻拨娉婷的脸。

    娉婷颤动的眼光瞅着月光下楚北捷依稀可见的脸,乖巧地听从楚北捷的意思,将头靠在厚实的胸膛上。

    砰、砰……楚北捷的心跳传入耳内。

    也许,是她的心跳。

    “我错怪你了吗?”楚北捷叹道:“娉婷,告诉我。”

    “娉婷该自豪吗,”娉婷轻道:“天下有谁能被楚北捷误会?”

    楚北捷生平次生出无力的感觉:“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你还有什么瞒骗我的事?”

    “我告诉你,你会信我吗?”

    “告诉我自从你统帅北漠大军后,为何一直采取拖延战术。你在等什么?”

    娉婷星般的眸子看着楚北捷,坦言道:“我在等东林王宫的消息。”感觉楚北捷蓦然震动,身躯僵硬起来,娉婷微微笑起来,舒适地靠在楚北捷怀里,仰脸央道:“给娉婷最后一个机会吧。让娉婷用事实向你证明,娉婷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楚北捷低声问:“王宫会传来什么消息?”

    “不管消息如何严重,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娉婷美丽的眼睛中闪着朦胧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梦境中一般甜甜地问:“等你回到东林,就知道娉婷不但不忍伤害你,也不忍伤害任何和你有关的人。北捷,回东林吧,回去看看我真正的心意。”

    月光前所未有的美丽,连同方才可恶的林风,也出奇地温柔起来。寒冷的感觉一去不回,象暖流从四肢渗透百脉。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改变。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静到深处,心能听见心的声音。

    两人互相偎依着,看月儿隐去,橙红太阳从东边跳出,鸟声欢快喧闹起来。

    娉婷仿佛从美得不象话的幻境中惊醒过来,轻轻挪动一下,伸个懒腰。

    “不知道外面怎样了。”

    “两军丢失主帅,东林自然军心大乱,你们北漠一直希望拖延时间,当然也不会主动出击。”楚北捷冷静分析:“双方都一样,一边按兵不动监视敌情,一边派人下山搜索我们的尸骨。”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人声从远处传来,楚北捷猛站起来,前行数十步,隐藏在树后窥探片刻,返回道:“是北漠军。”

    娉婷变色道:“如果让他们找到你,连我也护不住你。”将肩上外袍脱下还给楚北捷,毅然道:“我迎出去,他们找到我,应该不会继续大范围搜索。你好好藏着,见了东林搜兵才好现身。”叮嘱一番,转身离开。

    楚北捷猛然扯住她,低头狠狠在红唇上吻了一口,低声道:“回去后,找个机会摆脱他们。我在东林等你。”

    娉婷满脸通红,瞅他深深一眼,道不尽依依不舍,忍着心肠去了。

    北漠搜兵找到主帅,都喜不自禁,

    娉婷将掉下来的经过解释一遍,大家都说有造化,此刻哪里还管楚北捷的下落,别说从万丈高空落下不知道会摔到哪个角落,要遇上也是来寻找主帅的东林搜兵,立即就刀剑加身。

    反正找到主帅就是大功一件,立即簇拥着娉婷延原路回大营。

    到了大营,则尹亲自领众将来迎,忙命军中健妇侍侯娉婷。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娉婷一身清香地入了帅帐,则尹等正耐心等候着她。

    “恭喜小姐大获全胜!天下无敌的楚北捷竟然也栽了跟头。”则尹笑了之后,惋惜地加了一句:“可惜楚北捷动作太快,在我们做好准备前就过了索道,否则这次东林将会是史无前例的惨败。”

    若韩心有余悸道:“这次全亏小姐镇守帅营,竟然不惜委屈自己投降敌军,诱得楚北捷自赴死地。”

    “更叫人钦佩的是小姐甘愿与敌主帅同归于尽的果敢,这一点,连我们这些男子汉都惭愧不已。”一把大嗓门也插进来,是右旗将军森荣。

    娉婷暗叫惭愧,原来北漠众人都误会了,这个误会当然不能解释,微红着脸,轻声道:“各位将军谬夸了,若没有各位将军鼎立相助,娉婷区区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作为?可惜山谷下竟有救命的果树,东林并没有失去他们的无敌主帅呢。”暗忖楚北捷这时也该被东林搜兵找到了吧,想到离开前楚北捷一声“我在东林等你”,从此再不是无家孤雁,心中畅美实在难以言喻。

    则尹见娉婷俏脸透红,还以为她为不能与敌军主帅同归于尽而内疚,连忙安慰道:“小姐已经成功完成此行任务。今日清晨,我们接到消息,东林王宫已经大乱。”暗想:她一个女子从索道掉下密林,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犹为我北漠忧虑军事,如此铁胆忠心,世所罕见,可见阳凤识人之明。阳凤一定也是深知小姐为人,才再三叮嘱要让她自由挥,不管她的决定有多荒谬都不要阻止。

    想到家中娇妻,心中一甜,唇边溢出笑意。

    “东林王宫大乱,东林大军一定会接到消息。如此说来,北漠之危已解。楚北捷接到消息就会撤离北漠。”娉婷笃定的说。

    “小姐确定?”森荣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前几天他们还在为保护北漠下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惨烈决心,现在东林大军只因为一个千里而来的消息就撤了?

    娉婷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点头从容道:“森将军,这是娉婷为主帅以来最敢肯定的事。”

    “撤了!”帐外一声大叫,帘子被猛掀起来,探子扑进高声跪报:“撤了!禀告各位将军,东林军撤了!东林撤军了!”声音中饱含不能自己的激动。

    则尹也禁不住一震,抢前两步,抓住探子的肩膀沉声问:“你探清楚了?东林真的是在撤军?不会是使诈?”

    “真的!”探子抬头,满眼泪光,用几乎高兴到快哭出来的声音道:“兄弟们探来消息,下属还不敢相信,亲自探过才敢回报各位将军。东林大军退而不乱,辎重先行,大将漠然压后,真的撤军啦!”

    虽然娉婷早已定计,但是真正实现的时候,还是震撼得各人无法反应。岌岌可危的北漠已经保住?如狼似虎的东林军,乖乖退去,连临走前一个恶意的反攻都没有?杀生震天,血光遮住双眼的浴血绝境,真的已经不再?

    帐中各将愣住,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片刻寂静后,一声大吼蓦然响起,森荣霍地从椅上跳起,将肩上披风一扯,扑通单膝跪在娉婷面前,双手奉上沾满血迹和黄尘的披风,仰头一字一顿道:“这披风随森荣走南闯北,立下无数功勋,请小姐收下。”

    娉婷哪里肯收,站起来摇手道:“这怎么可以?”

    “小姐……小姐看不起我吗?我森荣的祖国家眷,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靠小姐救回来。”这大汉满脸络腮胡子,吼声如虎,此刻竟似哽咽。

    娉婷微愣,咬牙道:“好,我收下。”刚接过森荣手中披风,只听帐中扑通声此起彼落,众将竟全跪下,学森荣般将披风呈上。

    若韩不等娉婷开口,沉声道:“整个北漠,只有我们这些跟随小姐打堪布之战的人才知道,这场会使北漠亡国的战役是如何被小姐以惊天将才扭转,只有我们才能真正领略到这过程中的惊心动魄。这披风上有我们和死去弟兄们的血,还有对小姐的钦佩和仰慕,小姐如果不收,就请把它们烧了吧。”

    娉婷沉默,水银似的眸子缓缓一圈,转过众人沧桑凝重的脸,莲步轻移,逐一将他们手上的披风双手接过,连同则尹的上将军披风,一共十二件,慎重地摆在桌上,看着这些染满兄弟和敌人鲜血的赠物叹道:“战争实在太可怕了,愿我们永远不用再面对它。”

    “东林撤军,战事已结束。”则尹站起来,容色一整,对娉婷拱手道:“大王有旨,请小姐即刻归还兵符令箭,回都城北崖里接受封赏。”表情不无内疚。

    娉婷点头道:“正该如此。”取出兵符令箭交给则尹,回复自由身,顿时轻松不少,笑道:“从东林都城往堪布快马传递消息至少要五天,如此推算,北漠王应该已经昏迷五六天了吧。”见则尹等露出愕然,奇道:“怎么了?”

    森荣挠头,大大咧咧道:“搞半天小姐还不知道具体的消息内容吗?北漠王宫大乱不是因为北漠王昏迷,而是因为北漠王两位都不满十岁的王子同时中毒身亡,现在所有有资格当储君的东林王族都蠢蠢欲动。”

    娉婷瞪大眼睛,好似被闪电猛劈在头顶,顿时天摇地晃。

    耳朵嗡嗡作响,朦胧中只看见众将嘴巴一开一合,听不见一个字。

    “你说什……”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喉头腥。娉婷哇一声,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眼前白灿灿一片,瞬间后黑暗铺天盖地涌来,向后便倒。

【文字版】 第十一章

    热,汗随着脸颊向下淌。

    “给娉婷最后一个机会吧。让娉婷用事实向你证明,娉婷绝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她仍躺在那怀里,仰头甜笑。

    “娉婷不但不忍伤害你,也不忍伤害任何和你有关的人。”

    “我在东林等你。”

    我们对月起誓……

    永不相负……

    “楚北捷啊楚北捷,你这个傻子!”凄厉的笑声,震得耳膜疼。

    有人扒开脑子,狠狠撕着里面的神经,用指甲扣,用尖利的牙咬。

    是梦,这是梦。

    热,熔岩似的热。

    这是梦,醒不过来。娉婷在梦中,怔怔吃着一颗又一颗的野果,色泽多好看的红果实,为何每一颗都比上一颗更苦涩,苦不堪言。

    怎能这么苦?

    怎么可能这般苦?

    这是梦,醒不过来的梦。

    华丽的马车在归程上奔跑,没有帅旗插在上面,观望的北漠人并不知道里面载着拯救了他们国家的人――一个女人,不属于北漠的女人。

    她曾经属于归乐,或者属于东林,但现在,她甚至不再属于自己。

    “我在东林等你。”

    等你……

    反反复复,喃喃着,爱意满腔的目光,柔得似那夜的月光。

    不过是梦,醒不过来的梦。

    可她必须醒来,醒过来看看谁毁了她。毁了白娉婷,不须吹灰之力,毁了她苦苦等来的一切。

    她咬牙切齿地,用恨,挣扎着,直到千金重的眼皮,被一点一点推开。

    光淌泄进眼中,刺得疼。她睁大眼,不愿合上稍避强光,只瞪着面前的人,用力瞪着,仿佛要将眼眶称裂似的瞪着她。

    上将军夫人,阳凤。

    她已经回到阳凤的身边,躺在往日和阳凤窃窃私语一夜的床榻上。软被丝枕,华丽依旧。

    阳凤守候多日,见娉婷睁开眼,喜色顿现,可一接触娉婷眼神,骤然心里毛,硬生生打个寒战,“娉婷,你终于醒了”那几字卡在喉咙,竟在娉婷的目光下说不出来。

    “你将药交给谁了?”娉婷嘶哑的声音问。

    “大王……”

    “大王接到药后,见过什么人?”

    阳凤咬住唇,忽问:“你为何骗我说那只是迷药?那药虽然不能加害身强力壮的大人,却可以致小孩子于死地,而且分量不需多,一点就够。”

    娉婷心痛如绞,瘦得见骨的五指死命抓着心窝处,闭上眼睛,片刻后骤然睁眼,厉声道:“所以你就用那药毒死北漠两位王子?阳凤,你竟这般狠心?你难道就不为自己肚中的孩儿积点福?”

    阳凤仿佛被刺了一刀,抚着微凸的肚子猛退两步,颓然跪倒,泪满盈眶,凄声道:“我将药送去王宫,半夜忽然被大王召去,问可知此药能毒死未成年的孩子,大王说北漠王昏迷几天并不能使东林真正大乱,假如东林失去两位年幼的王子,内乱会延续数年。娉婷,我被囚在王宫,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我真的一丝风声都传不出去啊!则尹……则尹又不在北崖里……”她担惊受怕多天,此刻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阳凤,”娉婷艰难撑起上身,青丝垂在憔悴脸蛋一侧,勉强下床,一步一跌走到阳凤面前,按着阳凤抽*动的双肩,深深盯着她:“阳凤,是谁将迷药的底细泄漏给北漠王?你说,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我……”阳凤对上娉婷视线,满脸泪痕,凄然摇头道:“别问,娉婷……你别问。”

    娉婷盯了阳凤片刻,眼中亮起一道厉光,转身光芒逝去,只余满眶黯然和不敢置信的伤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何侠?”

    阳凤不忍心地别过脸去。

    娉婷若无知觉地松开阳凤双肩,向后软软跪坐在地上,颤着毫无血色的唇,痴痴半日,从唇角挤出一丝惨淡笑意:“不错,除了他,谁能知道这药的底细?那原就是我们手握着手研磨出来的药方。”

    她怔了良久,似想起什么,挣扎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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