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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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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手臂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将她越圈越紧。

    不想,放手。

    暖暖的身子,纤细的指尖和秀气的脸蛋却是冰的,冻出一点潮红。当日,只要冻得肌肤红,她必定象胆怯的猫儿似的,缩在楚北捷怀中。

    指端,残留抚过红唇的触感。

    他惯了。

    惯了听她弹琴,惯了听她笑谈风云,惯了让她懒洋洋倚在床边,陪他夜读公文。

    早知她来历不简单,却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暗中控制,只要略施小计,擒了何侠,就将总爱说谎的小人儿再抓回身边。

    谁料顷刻天地变色,施计者反中计。

    以为牢牢把握在手的翠鸟,忽然展翅,要飞回主人身边。

    而他,却仍不愿松开桎梏她的臂弯。

    惯了抱她搂她亲她吻她。

    恨到极点,爱未转薄。

    惯了……

    天地间此女最恨最恶最该杀,天地间此女最柔最慧最应怜。

    可怜他苦苦追逐的,竟是这样一个绝世佳人。

    楚北捷闭起神光炯炯的双目,百般滋味,绕上心头。

    “王爷,请放开我的侍女。”何侠淡淡的声音传来。

    楚北捷似从往日的云端摔回这羊肠小道,神情一动。低头,她仍在那里,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王爷,请放我下马。”她低低地说。

    楚北捷恍若未闻。

    下马?你去哪里?

    你骗我诱我,怎能说去便去?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我想得到。

    恨意重重,爱念深深,我要你身与心,都无处可逃。

    楚北捷冷冷道:“我只答应东林五年不出兵归乐,可没有答应放你回去。”

    娉婷不徐不疾,仰头道:“崖上伏兵未退,这个时候贸然生事,于王爷不利。”

    “不愧是何侠的女军师,”楚北捷薄唇扬起一丝诡异,笑道:“如果我此刻当着何侠的面把你生生掐死在怀中,你认为如何?”

    娉婷丝毫不惧,甜笑道:“弓箭齐下,娉婷与王爷同日同时死。”

    “错,”楚北捷笃定道:“何侠不会放箭。只要我依然肯遵守五年之约,他会命人让我平安归去。最多射杀我一众侍从,以泄怒火。”

    娉婷脸色微变,虽然瞬间回复常态,却哪里逃得过楚北捷犀利的目光。

    楚北捷叹道:“你是何侠贴身侍女,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当世名将?什么是名将,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就是能舍私情,断私心。你白娉婷纵使再聪明伶俐得他欢心,也比不上归乐五年安宁。”

    娉婷呆了半息,幽幽道:“王爷如此恨我?”

    楚北捷深深凝视她,不语。

    娉婷惨笑:“也罢,你这就动手吧。”

    话音刚顿,腰身一轻,双脚居然挨了地。她讶然抬头,看见熟悉的男人气宇轩昂骑在马上。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楚北捷叹:“自愿上马来,跟何侠告别,从此,你不叫白娉婷。你会姓楚。”

    娉婷娇躯剧震,不料到了这个地步楚北捷仍为她留一余地。此情此意,怎叫人不感激涕零?

    晶莹的双眸怔怔定在宛如刀削的俊脸上,数月轻怜蜜爱,耳边细语,重重叠叠,铺天盖地而来。

    镇北王府中古琴犹在。

    那曾插在端那朵花儿,已凋零不知去向。

    我这是雪月魂魄红颜纤手,你那是天地心志强弩宝刀,中间,隔了国恨如山。

    山高入云,你看不见我,我瞅不见你。

    心痛如绞,不曾稍止。

    娉婷远远看一眼站在崖上的何侠,眼底波光颤动,猛一咬牙,退开半步:“王爷请回,娉婷不送。”

    楚北捷面无表情,失去的温度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点头轻道:“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冷冷道:“总有一日,你会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疼。”勒转马头,猛力挥鞭。

    骏马高嘶人力,足奔出,尘土飞扬。

    一个落寞身影,落在斜阳下。

【文字版】 第十一章

    冬去,春来。

    山花烂漫,蝶儿飞来,停在指端。

    地处归乐和北漠边境的一处偌大山庄内,娉婷倚窗而立。

    “最近,你憔悴不少。”何侠站在身后,轻叹:“娉婷,你变了。”

    “变了?”娉婷浅笑,指头一动,惊飞休憩的蝴蝶。她转头:“谁变了?娉婷还是姓白,还跟着少爷,还是天天抚琴唱歌。”

    何侠凝视着她,直到她耐不住这探询的目光偏过头去,方从身后取出一样东西,捧到娉婷面前:“给你。”

    “什么?”娉婷仔细一看,居然是楚北捷留做信物的宝剑:“这是两国信物,怎可交给娉婷。”

    “楚北捷有一个习惯,每上沙场,腰间左右同时系剑。这次留下的信物,是他左腰之剑。”何侠稍顿,沉声解释:“这剑,叫离魂。”

    娉婷眼波转到这把古色古香的百年宝剑上,伸出纤手摩挲,痴痴重复:“离魂?”

    “我当日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最看重的左腰剑留下,而不留右腰次之的神威宝剑。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这剑是他留给你的,如今你,已经离魂。”何侠将宝剑塞到娉婷手中,再长叹一声,走出房门。

    离魂?

    娉婷搂剑入怀,冰冷的剑身,靠近肌肤。

    她失神。

    不错,魂魄已离,随那马上的身影去了。

    怎能忘记楚北捷?春光明媚,正是折花入鬓的佳时。

    安定下来后的时间是那么多,让她日日夜夜,仔仔细细,回记楚北捷点点滴滴。

    为什么心肠软成泥,化成水。记不起尔虞我诈,计中有计,胜则成王败则寇,只记得花府三夜,他一脸至诚,无声静立,从此系住一缕芳心。

    “你到底是怎么个人?”娉婷仰头,对云轻问:“你恨我,还是爱我?临行前一言,是不舍我,还是骗我?”

    日夜相对,温柔入骨,不是假的。

    互相欺瞒,用计诱骗,也不是假的。

    她聪明一世,此刻糊涂起来,犹如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肩后忽然被人重重一拍,娉婷一震,猛然转身。

    “哈哈,又在呆?”冬灼做着鬼脸,看清娉婷脸色,顿时咋舌收敛笑容:“唉,唉?怎么哭了?”

    娉婷匆忙抹了脸上湿漉,瞪眼道:“一天到晚不正经,上次险急时见你,还略有点长进。进来住几天,你就不得安生了。”

    冬灼嘿嘿挠头,瞥她片刻,坐下捧起茶碗:“我来看看你,顺便哄你高兴。你倒好,见我就板起脸来教训。”

    娉婷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低头,讪讪开口:“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好端端的,过几天就好。”

    “过几天?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你还不快变清爽点。”

    “今天?”娉婷一怔:“去哪?”

    冬灼愕然,似乎不曾料到娉婷不知,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当即转了口风,言语闪烁道:“我也只是依稀听少爷说过两回,好像……是说这个地方虽然是王府多年前暗中布置的产业,但毕竟在归乐国境内。如今大王仍在追捕,还是小心点好,早日去……不知道去哪。”他讪笑两声,猛拍额头:“少爷叫我的差使,我现在都没有做呢。”

    娉婷静静看冬灼匆匆离开,久久才收回目光。

    陌生感骤生,回思,真不能怪少爷和冬灼。

    自从回了少爷身边,每日就象丢了魂魄似的,往往别人说上十句,她才懒洋洋应一句。

    往日管理府内事务都在她分内,流落东林一段时间,环境已渐渐栽培出几个得用的侍女来。她回来,自然也懒得再管。

    就这样,仿佛与王府脱了节。

    少爷虑得对,这里虽然偏僻,到底还是大王管辖的地方,应该早做防备。如果是往日,她早该看出来告诫少爷,现在……难道一番磨炼,反而失了聪明?

    次日,果然有侍女过来告知要准备收拾行装。

    娉婷问:“我们去哪?”

    “我也不知道。”

    “少爷呢?”

    “少爷正忙呢。”

    跟随王府中人上了车,现不见冬灼,转头问:“冬灼去哪了?”

    “我哪知道这些?娉婷姐姐,你安心乘车就好了。”

    “少爷在哪辆车上?我向来与他同乘。”

    “娉婷姐姐,是少爷吩咐你和我们一车的。少爷在哪,我也不知道。”

    十问九不知,一路行来无惊无险,又到一处别院,似乎还是敬安王府昔年暗中布置的产业。

    起了疑,娉婷不得不从楚北捷的漩涡中抽出三分神,打量身边一切。

    无端的,生疏日益。

    少爷数日不见踪影,她呆时不曾察觉,现在可看出来了。

    “怎么不见老王爷?”

    “老王爷不和我们一道。”

    “那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呀。”

    知道下面的侍女确实不知道什么,她要出房找少爷,被人拦在门口:“姐姐要找少爷,我们去请吧。”

    片刻回来说:“少爷不在,回来就会来看姐姐吧。”

    数日不见何侠,消息仿佛被隔绝般稀少。娉婷看不见周围,身边身外,都是一片迷梦。

    不由她不心寒。流落在外一段时间,怎会有这样大的不同?

    王府在变,还是她在变?

    不久,去年染的旧疾又。

    娉婷夜间醒来,咳嗽不断,请医煎药忙了一夜。

    次日,何侠终于出现。

    “怎么又病倒了?”何侠皱眉,责怪地说:“总不肯好好照顾自己,看看,好好的又把身子弄坏,何苦?”亲自端了药碗,喂娉婷喝药。

    娉婷怔怔看着何侠,片刻笑了出来:“少爷最近好忙,怎么也见不着。”

    “我怕你心烦,又怕你操劳,所以把会让你心烦又让你操劳的事都瞒了。”

    “王府将来如何归宿,少爷和王爷商量过没有?”

    “看看,叫你不要操心。一应安排,全部有我。”

    撑起半身喝了草药,娉婷闭目眼神,何侠也不忙着走,坐在她身边,轻轻为她揉肩:“睡吧,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多睡多吃,才是福气。你现在总蹙眉不语,我倒想起小时候你总爱把碟子扔进水井的顽皮来。”

    “小时候多好,两小无猜。”(bsp;  “我们现在也很好。”

    带着倦意的笑容泛上消瘦的脸,娉婷忽然想起一事,微微睁眼:“少爷,楚北捷和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你是何侠贴身侍女,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当世名将?什么是名将,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就是能舍私情,断私心。你白娉婷纵使再聪明伶俐得他欢心,也……也算不得什么。”

    何侠摇头道:“糊涂丫头,你就只把他的话记在心上?”

    “他虽是敌将,但这句话我是信的。”娉婷柔弱的目光落在何侠脸上,轻声道:“少爷是当世名将。”

    何侠低头不语。

    “娉婷,自从你回来后,没有和我提过镇北王府中的事。”

    “楚北捷对我早有疑心,他披阅公文时我虽然也在房中,但上面写些什么,是一个字也看不到的。”

    翠环明裆,今昔何在。

    陋室空堂,是归乐都城中曾风光一时的敬安王府。

    极目处颓檐败瓦,怎能怪人心骤变?

    “归乐已有五年安宁,凭这五年,大王可以整集军力,对抗东林。我们做到这一步,算是对得起世代国恩。何肃说什么也是归乐大王,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从此以后,敬安王府不复存在,我们决定归隐山林,永不出现。”何侠静默片刻,又道:“但敬安王府仇家不少,各国都有权重者欲杀我们而后快,大王恐怕也恨不得我们死。所以,是否能够保密,是我们生死存亡之所在。”

    一阵刺骨寒冷绕上心脏,象绳索一样勒得呼吸蓦止。

    “少爷……”娉婷咬紧贝齿,颤了半日,才挤出字来:“你疑我?”

    “你计诱楚北捷,为归乐立下不世功勋,是顶天立地的奇女子。我信你。”何侠仰天闭目,沉默片刻,睁开眼睛,忽然淡淡问:“可是娉婷,你信你自己吗?”

    十字一问,字字穿心。

    娉婷真真正正地,怔住。不敢置信和心痛,写满一脸。

    “你说什么?”找回声音,她气若游丝地问。

    何侠不答反问:“你手边握着的,是什么?”

    “离魂,”娉婷说:“你给我的。”

    “不,是楚北捷给你的。”何侠叹道:“若我那日给你离魂,你拒而不收,我还会存一线希望。希望你不曾被楚北捷蛊惑,不曾丢了魂魄和理智。可你收了。你只记得楚北捷,忘记了归乐。接过离魂,你可曾想过,那是两国的信物,是归乐百姓五年安家度日的保证?”

    “我若忘了归乐,怎么会把楚北捷诱入陷阱?”

    何侠深深看她:“原来是身在险地,情根种下茫然不知。一离别,相思就入骨。”

    “不是的……”

    “娉婷,你回来后,再不肯和我同乘一骑,从前,我们出征归来,都这样兄妹般亲密的。那日,我看见他放你下马。一个男人肯这样放一个女人下马……”

    “别说了,别说了!”娉婷连连摇头,苍白着憔悴的脸庞,闭上双眼,晶莹泪珠滚落睫毛,凄然道:“我明白了。”

    反间计。

    她骗楚北捷真情,楚北捷用真情骗她。

    情是真的,计也是真的。

    和少爷十八年敬安王府的信任,抵不过楚北捷一个计策。

    生平第一次,娉婷眼睁睁看着自己中计而无可奈何。她无法让何侠释去疑心,确实,她已动情。

    世间男女,一旦动情,已很难判断是非曲直。

    日后万一遇上楚北捷,言行举止便会在不经意间泄漏一切。

    何侠防她,情有可原。

    反间。

    这就是,楚北捷临去前最后一招,锥心之疼。

    睁眼直到天明,听见鸡鸣,娉婷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被窝内一样硬硬的东西磕到腰眼,她象失了神般,缓缓把手伸进去摩挲上面熟悉的花纹。

    离魂,两个古字龙飞凤舞篆刻在剑柄上。

    楚北捷当日扔下宝剑所溅起的火星似乎在眼前一闪,娉婷的心蓦然抽紧,想起何侠的话。

    若不接着宝剑,还有一丝希望。

    若接了……

    十八年养育恩义,被此剑无声无息断个干净。

    她素不爱哭,近日眼泪却多了不少。现在心冷得结冰似的,想哭,反而淌不下一滴。

    怔怔坐在床上,只觉得满脑子迷迷糊糊,娉婷举手按在额头。

    哦,又烧起来了,冰冷的指尖碰在高温的肌肤上,自己忍不住打个寒战。

    何侠指派的侍女铃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该起来了?”

    连问了两三句,娉婷才恍惚着回头:“嗯?”

    铃裆麻利地端来热水,拧干毛巾递给娉婷。总在逃亡中奔波,这里来那里去,东西乱糟糟地塞在大木匣子里,她便到处翻找娉婷常用的梳子。

    娉婷在她身后说:“别找了,你把冬灼找来。”

    “冬灼?”

    “他不在?”

    铃裆摇头,笑道:“我瞧瞧去。”

    太阳很好,春天的味道越来越浓。门帘的垂珠被铃裆俏皮地一掀,反射耀眼的光亮。刹那间,娉婷又想起花府那道隔帘。

    她和花小姐偷偷藏在帘后,窥看登门拜访的来客。

    那是,看见楚北捷的第一眼。

    只剩一人的房间冷冷清清,冷得娉婷不用人惊动也蓦然回神。下了床,取出梳子倚在窗边慢慢梳理长长的黑,一边看外面生气勃勃的景致。

    红色和紫色的花正半开,池塘边绿草茵茵,景色虽美,却很陌生。

    不是敬安王府,也不是镇北王府。

    “自愿上马来,跟何侠告别,从此,你不叫白娉婷。你会姓楚。”

    “你只记得楚北捷,忘记了归乐。接过离魂,你可曾想过,那是两国的信物,是归乐百姓五年安家度日的保证?”

    她忽然蹙眉,象疼得快断了呼吸一样,苍白的指节紧紧拽住心窝处的衣裳,回头看静静放在床边的宝剑。

    离魂。

    离了楚北捷,却回不了敬安王府。她白娉婷,小敬安王身边最有分量的侍女,随主出征定计灭敌的女军师,逼敌国大将下誓言保住归乐五年平安的女子,为何居然在这十天九地中,成了孤魂?

    “娉婷,”冬灼的声音传来,就在身后:“你找我?”

    娉婷放下梳子,转头时,唇角已经勾起往日熟悉的浅笑:“有事和你说。”

    冬灼有点手足无措,许多日没有见娉婷,忙乱中,也隐隐觉察到许多叫人心寒的迹象。一见这憔悴的往日伙伴,冬灼脸上常见的吊儿郎当的表情通通不翼而飞,象个大孩子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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