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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春女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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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软绵绵。听得席一虫骨头先酥了一半。只可惜他一张嘴,那边就挂上了。再打,就只有忙音传来。
去还是不去,他左右为难起来。自从梅雪妍丢下他,跟他离婚,要死要活地散了伙,他在女人面前就没有多少自信了。
他打开一瓶啤酒,扯脖子咕咚咕咚喝起来。一瓶酒下肚,他的眼睛就跟烟雨一样微茫了哩。
他什么也不想了,锁了大门,骑上车子奔镇上来。天太黑,在路上,他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一辆车子撞个正着。他只听得耳边“嗡”地一声杂响,那人也吓得嘴里骂起粗口来。一虫不骂,大睁着眼,黑地里赶到镇上。
夜色下的小镇只剩许多窗子。那窗子上都亮着明晃晃的灯,电视里的打打杀杀和怦怦啪啪,从窗子里悠悠出飘。山容的窗户,正亮着碧蓝的灯,一袭绿孔雀和迎客松图案的窗帘吊在窗前。
楼下的人讷讷地喊:“山容!山容!”
孔雀窗帘动荡着露出缝来,那山容朝下瞄了瞄,嗡地又把窗帘拉上了。席一虫见状,突地撞倒车子,那车子闷闷地放了一声巨响。他捂住肚子喊起痛来,一边黑地里翻起眼白,瞟楼上窗子。喊着喊着,他突地向地下一躺,打着滚继续喊。那孔雀窗帘又动了一动,山容的脸从窗口一闪,倏地不见了。极快地,就有三五闲人围上来看热闹哩。
小巷子里,跑出一个着睡衣的女子。
她钻进人群里,二话不说勾脸拉起他。他歪着半边嘴站起来,依旧驼腰,手捧肚子。如五内俱焚哩。
“一虫,你怎么了哩。”
“容,我不好过。”
山容拍打他满身灰尘,一面回头向人群里喊:“狗儿,你扶车子。”立刻听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脆脆地应一声。
山容搀扶他进屋。在众目睽睽下,那一虫踉跄着,后脚踩前脚。三不知地就把贴着他走的山容绊个趄趔,两个人一齐向前倒。磨蹭到小巷里,看看无人时,调节一虫把身板一挺,放开山容,拍手打腿,意思是他好了。他笑嘻嘻,刚要涎脸儿说甜话。那山容一头撞上来,小声喝:“鬼,你骗我哩!我懒得理你!”说着,两只肩膀直向前冲。席一虫缠她,拉她软手,小声说:“狗儿来了。”
山容就不跑了,低着头转入后院,上楼。一虫四处张望着跟进去。他肚里嘀咕着,等一会见着了她妈都说些什么好呢?
后院里,明晃晃路灯下,照见院墙上爬着翠嫩的爬山虎,要不就是牵牛花吧?夜里见的,他不敢肯定。院子里静悄悄,除了路灯和她二楼里闺房是亮的。别间房屋都黑做一团。
席一虫在后,笑问:“你一个人?”
楼道上的女子啐道:“是又怎样哩,你敢欺负我不成。我就嘶声嚷起来。”
席一虫正色道:“我堵你的嘴。”
上边立刻回头,气道:“我先把你破指头咬下来,看你怎么堵。”
楼下的人不动,不焦不躁。一手扶铁栏杆,脸朝天,张口又戏道:“我把你捆起来,先收拾你。”
上边脚一跺,气呼呼地手一指,急得她扯脖子喊:“好你个大头鬼,无赖!短命…。我懒得跟你扯淡了。我要睡了!”说着奔上楼,怦地把门一关。席一虫原意是跟她开几句玩笑。不料弄巧成拙,真把她气着了。他上楼又不是,走又不是。一时间只得干站在楼道口,也不吱声。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他抽完了一支烟,听见二楼上开门响。山容走下来,睁大眼,灯光影里,脉脉地看着他。她柔声说:“你怎么不进来。死脑筋!跟你闹着玩,你就当真了。”
山容先进了房,突地一盯梳妆台上,那面足有两尺高的相框。那是她一个人独享的秘密。听见楼道上,脚步响,知道一虫上来了。她抢上几步,匆忙中不知往哪里藏,见皮沙发上一件裙子,她就把相框藏到裙子下面。一虫刚好站到了门口。他头一眼,就去看山容的床。
她看着他,说:“你进来嘛,什么时候又兴出这躲躲闪闪的脾气来。”
一虫讪笑着,说:“你里面这么干净,我身上都是泥。我怕…?”
“怕个屁。这种女人样!”
她的房子让他眼睛一亮。瓷地板上一尘不染,四面墙也粉刷得一片雪白,上面精心贴着几张摄影的风景画儿。只是没有一张明星照,看来这女孩子品味着实与众不同。床是怎么干净就不用提了。这里大衣橱、二十五英寸彩电、VCD、沙发等一应俱全,梳妆台上,整齐地立着一整套女人的化妆品。一边,放着一盆花,一摸不是塑料的。最吸引他眼球的,是靠窗边,那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排满了书藉。她的闺房明朗,华丽中微含着一点冷寂。
席一虫下去洗手,上来听见VCD响了,传来软绵绵的钢琴曲。容端出红瓜子,筛了茶,请他藤椅上坐下。不料一虫屁股只往沙发上坐去,随手拿开她的裙子。她慌乱地冲前来。可是来不及了,相框亮晶晶地露出头来。一虫好奇地拿起看,她伸手夺。他不给。他心里一动,心跳也跟着快了哩。他故意问:“这是谁呀?我看着面熟。”
山容白他一眼,抢白道:“反正不是别人。”
一虫说:“我也不管是不是别人。”
“放屁!除了你还有谁!”
说着,有些脸热起来,随手拿起一本时装杂志乱翻。一虫只觉心里甜甜的。终于有一个女人,真真切切把他装到心里。他一边是心花怒放,一边是说不出的辛酸涌上来。他眼睛湿了。他忍不住去捉她的手。山容一摔,说:“别拉拉扯扯的。”
“容,你真得想好了?”
她听了,瞪一会眼,走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湿湿地吻他。
第三十四章 男女合租
法国梧桐的叶子,黄了,一片片,零落风中,跌到雨地里。然后悄悄地失去。
秋季,第一次寒潮袭卷了南方。山容在伊妹儿里说:“石狮下雨了,气温骤降,刮很大的台风。石狮都冷了。家乡就不用说了。一虫,请加衣服。”
席一虫遵命。
他愁眉不展。每次,夜里他打兰兰儿手机。他说什么,兰兰儿都不吭声,也不挂机。问急了,就听见她在那头哭,一抽一抽。
他去新汽车站,花八十元买票,提个旅行包搭上直达广东中山的长途大巴。
一路经南雄过顺德,相安无事。一虫到中山的时候是个黄昏。天上阴霾密布。细雨飘飘洒洒。街上芒果树在秋天里仍旧发翠。细雨把叶片淋得滑亮滑亮哩。
席一虫手提一个轻便的旅行包,也不着急找兰兰儿。他打的去步行街。以前常听兰兰儿双眼闪亮,连珠炮说起,中山步行街如何繁华,怎样热闹。
他进到步行街。黄昏下步行街细雨蒙蒙。霓虹灯陆续地亮了。刚刚下班的打工族都撑着伞,三三两两到步行街来。挤得这里,即使在冷雨中仍然笑语喧哗,市闹刮耳。跟寂寞的乡下比活脱是两个世界哩。步行街服饰店很多。外观气派的中山百货、中天百货都在这里。还有麦当劳、肯德基等有名的美食城都占着一席之地。
席一虫久不入闹市,一时间眼花缭乱,又不识途径,觉着有点落魄无着。他肚子饿了,忙着去快餐店,要了一客快餐大吃起来。吃完打兰儿手机。他放声地跟她说:“我刚到中山,在步行街。你到中山百货大门口接我。”说完也不等兰儿应声,立刻挂了电话。他知道兰儿会来。
时候到底是秋天,到底是南方闹市,寒风冷雨袭来,那种冷是假冷。多行几步,身上仍复热汽蒸腾。一虫只觉面上湿湿的,也不知是雨是汗。他静静地等。人群里霓虹灯下,那么多的脸都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在这里飘泊、流汗,努力地往上爬,努力要活得像国宴样丰盛。
席一虫专注地看街上这许多流动的脸。这些脸忽隐忽现,各有方向,各有一种命运支配着。
“请问这位先生,可是席一虫么?”
一个声音,悠然飘入耳际。一个女的。一虫猛回头,见一个穿牛仔裙,打把花格子自动伞的女子到他身旁止步,不是兰兰儿。
那女子歪起脖子,忽闪着眼打量他。他堆笑,忙答:“我是。”说着,惊疑地望着女子。女子一笑,忙说:“我是兰兰儿的朋友小妖。你跟我来哩。”
小妖摔着拉直的短发,领着席一虫,徒步走出步行街。他们上了一辆黄色的无人售票车。一路,树影、灯影交错漫过。下车时天已黑,席一虫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小妖领着他,只是急急地赶路,并不多话。他们上楼进到三楼一套三房两厅的套房。一间单房敞着门。几个年轻的男女一齐谈天唱歌。传来电视里的厮打声、娇喝声。有人在卫生间里洗澡,倒水声哗哗作响。一虫知道,来这里打工的人,图省钱,许多男女,互不相识,共租一套房子。客厅、卫生间共享。白天都去上班,晚上各有节目。一虫一脚踏上瓷砖地板,突然间心里就温暖起来。
小妖用钥匙打开最里头的一间单房,开灯。房子里迎面掉来清淡的香水味。他看到一个小相框里,装着兰兰儿,另一个小相框,明明装着席一虫。这间单房,无疑是兰儿睡的房间了。一虫见到自己的照片,心里一动。苦笑地想:这妞,平白地展出我的傻相干什么?
那绳上挂的各色衣服,他极其地熟。桌上放着一套女人用的化妆品,一盆火红的塑料花。另有十几本小说,竖着排在一角。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寂。
小妖下楼去了。
上来时,手头多了一份快餐,一只烤鸭,招呼一虫吃。一虫不吃,问小妖:“兰兰儿呢?怎么不见兰兰儿?”小妖见问,双眼立刻去看窗外。此时,窗外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漆黑。如果关上窗子,那就只能照他们自己的身影了。小妖闪烁其辞,说:“她她这几天很忙,可能不方便见你。”说着,跳转身来,“这里有我呢,你还需要什么?”
一虫突地怒目圆睁,他大喊:“她到底在哪里?她干嘛哭鼻子?我要见她!我要见兰兰儿!”
第三十五章 堕胎女子
兰兰儿正躲藏在小妖的出租屋里。小妖的出租屋在兰儿窗口对面,借着窗帘的掩护,看到席一虫在自己屋里发火、吼叫。她突然笑起来。跟席一虫交往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自春节后,一个冷冷的雨天里,她独自一人回到中山。只有她自己知道,一路跟随她的是什么样的寂寞。印象中,年轻的时候,搭上长途大巴南下,总是一虫把她送上路的。记得有一次大巴都要开了,一虫突然想起什么,忽悠一闪,人就不见了。兰儿还没跟他告别呢,抓着车门口的横档,伸出头四处寻觅。见到他时,他拿着两瓶水,跑过来塞到她手里。那时把她感动得什么似的。
只是最近的两年,她就习惯了一个人上路。上路时,透过车窗看到自己一点点地离开故乡。不会有特别的伤感,只是觉得生命中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
这次同样是一个人上路。她又觉得生命中多了什么。多了什么呢?不久的将来,答案自己出来了。一天下班途中,她坐在拥挤的无人售票车里,扭头,冷然地看着窗外的雨。一边还想着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那雨哗哗地下得很大。滂沱大雨扫荡着大街,人行道旁的路面积水。看见积水,兰儿突然变了脸色,肚里翻江倒海。她吞咽着口水,出着冷汗。她恶心要吐。趁着车子停靠在小站点,她握着嘴,从人群里挤下车来。她蹲在候车亭里,面无人色。身旁一拨又一拨的陌生人上车、下车。直到黑夜来临,兰儿才站起招了一辆的士,神情落寞地回到出租屋。她突地预感到什么,在黑夜里,睁着眼恐慌万状。
次日,她请假去医院妇产科检查,等结果出来。她脑子里嗡地一响,只觉天旋地转。她怀孕了。
只是后来,后来,她瞒不住了。她的肚子微微地突起来了。起先她不相信自己会怀孕。每天下了班,她一个人关在屋里,门窗四闭,对着一面镜子看自己的肚子。只是自己的肚子,真的一天比一天不同了。突然间这事她不知道跟谁说。憋在心里都快闷死她了。千万不能让老家的母亲知道,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没有嫁人就弄大了肚子,不知要气得怎么样哩。身边的那些朋友,别看平时没事,嘻嘻哈哈的,很讲哥们义气,但大多其实不可信任。很多事往往是坏在所谓的朋友手上的。
兰兰儿突然间闭门不出。下班后她哪儿也不去。变得沉默寡言。她想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好友玲玲就在中山的一家诊所上班,她会接生。
有个夜里,很晚,她拿起手机,拨通席一虫的电话。听他在那边口气这样轻松,这样无忧无愁。她突然间什么也不想说了。她差点把这事抖给了席一虫。
他焦急地问她,请她说话,求她开开金口。她就是不说。她在掉眼泪。最后,就如江河决堤,就如云变成雨,她大哭。
密友小妖发现她的秘密,一时也不知所措。后来力劝她拿掉,她摇头。小妖见她决意已定,也不多言,像亲姐妹样,每天来照顾她。
只是后来,后来,事情真是难于预料哩。她的肚子突起来了。偏偏又是炎炎夏日,多穿点衣服就热死了。她瞒不住了,开始想到孩子的命运。她心里害怕。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一出世就属非法,无法纳入人人认可的游戏规则。他命中注定是个见不得阳光的孩子。周围的人会冲她指指点点。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家乡,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她不敢想下去了,再想就崩溃了。她动摇了,打小妖手机。她跟小妖说:“妖,我想拿掉。”
一句话说完,她跌倒床上又哭起来。
堕了胎,身上一块肉掉了。只是那段日子真难熬。每次席一虫来电话,她坚持不吭声,她要忘掉这个人。只是她为何不挂手机呢?她为何不换个号码?她说不清,也许根本就做不到。在外飘泊的她,若是听不到席一虫的声音,难于想象,她会是多么的寂寞和落魄。
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举措都会失效。
在小妖的屋子里,她望着自己的窗口。那窗口里,有自己心爱的人。那个男人千里迢迢地到中山看她来了。她忍不住了,她要去见他。她两步并做一步,急急地跑下楼去。
第三十六章 红影·瓜葛
黑地里她差点跟急急赶来的小妖撞个满怀。碰着她膀子冰凉。小妖嘻嘻一笑:“他火气好大!”兰儿转身低语:“妖,吓着你了?”小妖站到树影里,不知怎的低头沉吟一下,她神思恍惚,没头没脑地:“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兰兰儿扭头浅笑,看着小妖红影一闪,鲜活地消失在楼道里。
最近小妖跟一个打工诗人打得火热。那打工诗人藉藉无名,因此对她十分地珍爱。
看那小妖,大白天里面色红润,一嘴甜美,像是喝了蜜。她一身上下活色生香。惹得兰兰儿心里嫉妒呢。
小妖奔回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见自己的诗人正伏案苦思,她蹑手蹑脚,鹤步走过去,猛然一蒙他的嘴。嘻嘻哈哈,把他拖到床上。她按倒他,红唇就去他嘴上盖章。
她娇喘微微,那种急切像冒烟的稻草堆。那种爱,那种对甜蜜的渴望,在她桃红的脸上显而易见。乳房从他生毛的胸口揉搓而过,小手插入他卷曲的发丛。他们做爱,他们叫喊。
楼下的兰兰儿不笑了。她不急不忙,原地站了许久,像是一团烈火遇到一盆冷水,她面色凝然,眉间凝起疙瘩。她终于动身,缓步回寓。惊见那席一虫居然倒在她床上,两眼闭着。兰兰儿瞪着他看,看他眼角多了鱼尾纹,他的脸风吹日晒,黑了不少。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哩。
她心急火燎地关门,上窗帘。她回身转,一虫突地弹起来。他拍了拍屁股,抓住兰兰儿双肩摇晃。他目光灼灼,直视她,小声问:“你最近怎么了?”
她什么也不说,闭上眼,长发垂到胸前。如春柳飘荡。灯光影里,她复把眼儿睁开。那双眼睛像两个湿滑的黑洞,传来令人憔悴的消息。她扭了扭脖子,摆脱他的手。一虫双臂如柳条软垂,低声问:“你,最近怎么了。”
兰兰儿已经三十岁了。不复是那个大叫大嚷的清纯女孩,她就像硕大的冬枣样,红艳艳地熟了。她的熟,同时也是麻木,万事不惊。她勾着头,鼻子里哼哼,冷笑地说:“我怎么了,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一虫不信地眨着眼,突然咆哮:“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她憔悴的脸蛋,又有眼泪在流淌。她想起红尘往事,轻声细语:“那晚,我跑来看你。你喝醉了,见了我,抱着我不放。嘴里喊‘雪妍,我的雪妍’”她略一停顿,逼得一虫后退。她声音突然放大,放声喊:“席一虫!少来这一套!在我面前装糊涂,你肚里有几根肠子,我会不知道哩?你若有种,做了歹事,别抵赖!是不是要我抽你,脑瓜才灵呀!”说着扬手一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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