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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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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第四章(9)
因为她明里还是双福的婆姨,两人没再谈婚呀嫁呀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双福不急着办手续,女人也不急。到哪山,打哪柴。有了猛子,她水也行着,磨也转着,没个啥急的理由。猛子也一样,急的是他爹,身上背不住烫面条儿,三天两头,就找神婆,想把这“羊头上的毛燎掉。”真是“生娃娃的不急,倒急死接生婆”了。猛子笑了。
“笑啥?”女人挑挑眼,“瞅准了没?把灯挑亮些,可别挑来个猪不吃的茄莲。”
“人家,是天仙女呢。哪像你?一座肉山。干个啥的,也像东洋大海里掉进了一根针。”
女人吃吃笑了,道:“没跟你嫂子学花儿吗?那首花儿咋唱来?‘心肝妹妹别嫌我的尕,裹上些布来缠上些麻。’”
猛子笑道:“你尽想这些。怪,这花儿里啥都有,你有啥心,就有啥花儿。真是的,我倒觉得有首花儿好。一空扎个手到你这儿来,就想起那花儿了。”“啥?”“枣红马儿走的好,尾巴上绾了个绣球。看一回尕妹没拿头,口里含了颗大豆。这词儿好不?可惜我五音不全,一出声,怕老鼠都夹不住尿了。”
女人笑道:“你没拿头就没拿头,也用不着含啥大豆。其实,啥都比不上人。人才是个活宝。人真怪。活个几十年,为啥不恩恩爱爱好好地活,却去追别的东西,啥钱呀,名呀,利呀,无休无止的。等到手了,人也该咽气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为啥不贴心贴肺地爱?不变着法儿,爱出花样,爱出滋味,却图那些虚名虚利干啥?莫名其妙。”
猛子眯了眼,望女人一阵,道:“你不是说男人仅仅是个屌吗?”
“没错。”女人笑道,“可也不仅仅那样,还得为心活呀。女人总爱寻个盼头,有盼头,就把一辈子祭出去。没盼头,连个笑脸也懒得露。谁不是这样呢?有为爱的,有为子女的,有为丈夫的。若没盼头,心就死了,人就牲畜差不离,不过多个说话,少个尾巴。”
“你呢?你图个啥?”
“我?”女人拧眉一阵,冷冷笑了,“我图一口气。我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那一阔脸就变的浅碟子有个啥好果子吃。知道不?这老天爷,打盘古起,就划好了一个道道儿。谁也逃不过这道道儿去,那就是:有多红,就有多黑。”
一股冷气,窜上猛子脊梁。
5
出得门来,猛子还被女人的话震撼着。这婆娘,真不简单。想想赫赫焰焰的双福,再想想孤孤凄凄的女人,猛子吮起了牙花子。一个财大气粗,如日中天;一个被人抛弃,守着活寡――想到“活寡”,猛子晃晃脑袋,笑了――这对比,叫猛子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想当初,双福穷得夹不住屁时,秀秀跟了他。那时,他是啥?二杆子,贼疙瘩。她是啥?秀女。用瞎仙的话说:“生得齿白唇红,面如桃花,走路就像春风摆动了柳条那么好看。”提亲的涌破门呢。爹宁叫秀秀死,也不叫她嫁双福。秀秀宁死,也不嫁别人。死死活活,闹了一阵,才洞房花烛,成大团圆。现在呢,你驴撵的双福,一阔脸就变,眼睛红了,认不得人了?你顶个箩儿,就当个天?抓住个屁大个事儿就想离婚?你想摔了旧貌,换个新颜?你指头入到屁股眼里“思谋”一下,算人不?
猛子咬咬牙,想到女人的话:“有多红,就有多黑。”得叫你败,等你穷得连鼻涕都吸不住时,就会定准定盘星,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路不平,众人铲哩。
你不是“能”得拉不下屎吗?那就叫你败!
可一想双福的赫赫势焰,猛子又泄气了。那真是个庞然大物呀。一想到他,就像想到了老天爷一样,连个下口的地方都找不到。若是双福的钱集中到一个万人把守的所在,猛子也能变成老鼠,自浇汽油溜进去,烧他个鬼哭狼嚎,一贫如洗。水拉火烧单日穷哩,这是凉州贤孝中常有的情节。可双福,已不仅仅是一大堆纸币了,他有公司,有大楼,他的建筑器材据说至少千万,还有钱啥的……不说这些,哪怕大水冲了他的全部财产,他穷得只剩下个“双福”,凭这名头,他照样能贷到款,照样能闯出万儿。几年过去,照旧成一个赫赫焰焰的双福了。
想到这,猛子才明白,双福有多么强大。但怪的是,猛子心里的女人也强大。女人的冷笑,老在心头石头似滚。老听她说老天划的那个道儿:有多红,就有多黑!
《白虎关》第四章(10)
可猛子能发现双福“红”的途径,却找不到叫他“黑”的办法。他即使是个老虎,也吃不下这个天去。
不觉间,猛子出了村子,上了沙丘,坐在那个高突突长满芨芨的沙丘上。望着瑟缩在沙海皱折处的村庄,他心头灌了铅似的沉重。秀秀的影儿,老在眼前闪。猛子知道,双福和她离婚,是迟早的事,就像爹说的那样,“羊头上的毛,迟早得燎。”那时,赫赫焰焰的双福依旧赫赫焰焰,秀秀也依旧会呆在沙漠皱折处的一所小院里,女巫似的笑,也女巫般睁着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等着老天划的那个叫双福“黑”的道儿的来临。
夜降临了。月亮白孤孤的,照着大漠,照着村子,照着莫名其妙地长大,学会了莫名其妙地思索的猛子。带着沙米黄毛柴和其他混合气味的漠风,轻悠悠荡来,在猛子心上拂,拂一阵,猛子便化在漠风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犬吠传来。猛子激灵一下,心便怯了。月光下,沙漠啥的,都模糊出神秘了。神秘里有沙狐,有沙老鼠、沙娃娃……有一些多愁善感的小生灵,也有坟堆,和游来荡去的磷火。还有鬼魂。今夜,他有些相信鬼神了。这一点上,他和爹一样,半信半疑,时信时疑。需要信的时候,就信,比如上坟烧纸祭神;需要疑的时候,又疑,比如爹一和妈吵架,就扔香炉,骂菩萨,说些对鬼神大不敬的话。
猛子想,夜幕里应该有鬼神。不远处,一道巨大的黄土岭在月光下模糊出磅礴的轮廓。那里,埋葬着世世代代的沙湾先人。岭上,有许多砖石垒的圈。圈里,是许许多多的坟。坟里,埋着整个家族的先人。那家族,各有名儿,如白虎关、巷道里、金银城……等。每个名儿,代表着一个大族。每年的三月清明、十月初一等节气,就会有黑压压的孝子贤孙们来这里烧纸祭先人,先人们就会乐颠颠变成一个个小旋风来接受祭祀。而后,就带着子孙们烧的纸钱,去阔阔气气过几天鬼日子。
那土岭很高,很大,俨然成山了。其名儿,也叫黄龙山。先前,山上有黄龙庙。每到初一十五,必须上供。一不上供,龙就怒,风就吼,沙子就咆哮。一座座沙山也蠕蠕而来,压房屋,埋庄稼,把人烟填个一干二净。后来,破四旧毁了那庙,老百姓也懒得再建。既然供得不好便招祸,索性便不供它,倒也清静。
倒是那土地庙还保存着,塑个老头儿,倒也不霸气。你烧香也成,不烧香也成。他也不嚷,慈善了脸笑。土地庙上方,就是金刚亥母洞。听说历史上很有名,但那是历史的事,猛子也懒得打听。
那黄土岭,年代久远了,听黑皮子老道说,这儿曾有龙脉,能出皇帝的。对皇帝那玩意儿,除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宫女外,猛子也不羡慕别的。听说,只那每天大清早的上朝,就是个头疼差事。猛子信爹的话。爹说:“不信皇帝吃山珍海味,会比老子吃野兔肉香。”
据黑皮子老道说,沙湾的龙脉,到了该出皇帝时,却叫皇家斩了。说是那皇帝心虚得紧,总怕别人沾龙气,就设个“钦天监”,天天望气,见哪儿有龙气,就斩。龙气是啥样儿?谁也没见过。黑皮子老道说,那龙气,里面红,外面黄,有五种颜色,有的像龙,有的像凤,有的像龟,有的像大伞,有的像巨人,垂了手,立在太阳的西面。那气,能直透天庭呢。老天怕沙湾的龙气叫皇家望见,就派个乌云狗来,癞皮,脓疮,在坟上拉屎,一堆,又一堆,终于盖了坟头,龙气就隐了。一天,有人发现狗竟在祖坟上拉屎,就一棍子打死了它,清理了坟上的狗粪。这下,不好了,哗,坟中龙气,直射天空,把天上的紫微星也冲进了北斗星的斗口。皇家这才发现了,派人来斩。听说,白日斩,夜里长,人山人海,折腾了一月,却连个土皮也揭不了。某夜,一人来取忘下的洋镐,听到山中有人说话:“哼,除了红谷子糠黑狗血,他连个屌也斩不了。”第二天,就边斩,边撒红谷子糠黑狗血。终于,挖出了一个芦芽。一锨下去,滋――,一股黑血,冒到了几十里外的一口井里。清末,那井主人的后代里就出了个大官:两江总督牛鉴。猛子在历史书上见过这名儿。洋鬼子的炮声一响,他就夹起尾巴,跑了个一溜风。他留下的,除了这传说,还有“牛家花园”,在凉州很有名。
据说,那芦芽就是龙脉。据说,是龙脉的芦芽都有血。据说,斩龙脉的那夜,沙湾人的第三十二辈祖先生下了一个丫头,是正宫娘娘。同时,家里的骒马也生了匹金马驹儿。龙脉一斩,金马驹死了,正宫娘娘也死了。
还有许多“据说”呢。
月下的黄龙山黑黝黝的,仿佛大了许多。夜真好,月也好,多寻常的东西,叫它们一修饰,就神秘了。这不,月下磅礴的那条游龙,在昼间,不过是一道土岭,黄苍苍,光秃秃,半土半石。那龙头所在,有一道豁口,据说是皇家斩下的。
忽然,猛子脑子一动。
对了,斩坟!
沙湾人都知道,双福发财,是因为他爹的坟好。那坟,四面高,中间低,坟四周,环绕着一圈芦芽。一到夏天,芦芽就窜出许多彩旗似的芦叶,在风中招摇得忽喇喇响。
那就掘他个驴撵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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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第五章(1)
“侧棱棱睡觉仰面听,听不见阿哥的骆驼声。”
1
月儿要跟莹儿学“花儿”,莹儿答应了。从一份报纸上,月儿看到了一则消息:省城兰州的“花儿茶座”需要会唱“花儿”的女孩子,她就想学点“花儿”。说不准哪一天,她还会出去。
对灵官的出去,月儿深以为然。她对莹儿说,在这个狼都不拉屎的沙旮旯里,只有两条路:要么憋死;要么像父母那样觉不出憋而幸福地活着。
灵官的归来,成为莹儿最美的期盼。怪的是,灵官并没许诺啥,莹儿却相信灵官会回来。村里人也相信灵官会回来,见了老顺,谁都问:“灵官快回来了吗?”老顺就欢欢地答:“快了快了。”
“快了快了。”这是莹儿最爱听的词。
莹儿在教月儿“花儿”的过程中反刍着过去。一曲曲回肠荡气的花儿,勾起了一次次刻骨铭心的记忆。那唱音,有种动人心旌的魅力。那是带泪的倾诉,含笑的哭泣,顿悟时的超然,惨痛后的微笑。唱不了几首,莹儿眼里便溢满了泪。用不着解释,月儿也能感受到莹儿心里的那份真情。这便是“花儿”的魅力。它仿佛是一只神奇的手,从心里抓出那份生命的感觉,全部的放到了听者的心中,引起她灵魂的共振:
绳子拿来背绑下,
柱子根儿里跪下。
刀子拿来头割下,
不死是这么个做法。
桂花窗子桂花门,
老天爷堂上的宫灯,
杀人的刀子接血的盆,
小妹妹没有悔心……
唱这类“花儿”时,莹儿便成了世上最坚强的人。那份执著,那份坚强,那份为爱情宁死不屈的坚韧,仿佛不是从那柔弱的身子里发出的,而是来自天国。月儿被深深地感动了。她读过许多小说,小说里有许多坚强的人,说过许多坚强的话,但给她灵魂的震撼,远没“花儿”强烈。“浑身打下的青疙瘩,不死老这么做哩。手拿铡刀取我的头,血身子陪你睡哩。”这仿佛已不是爱情了,已成为信仰,成为宗教,成为人生唯一的慰藉。这就是“花儿”,是西部独有的歌,是灵魂的诗,是贫瘠的人生中繁衍绿色抵御风沙的芨芨草。在莹儿如泣如诉的歌声中,月儿咬着嘴唇,闪着泪花,灵魂被那夺人魂魄的韵律荡出一阵阵颤栗。
两人唱一阵“花儿”,都沉浸到“花儿”独有的艺术氛围里。溢在心头的,是扔下重负后的轻松,是淋漓痛哭后的酣畅,是呐喊后的释然,是求索后的欣慰。
奶过娃儿,哄他熟睡了,给婆婆安顿一声,莹儿和月儿出了庄门。月儿想叫上兰兰,莹儿知道她正在“修炼”,就在嘴上竖了根指头。
两人唱着“花儿”,到了村外的沙丘上。这沙丘,便是莹儿的感觉中送灵官渐去渐远的那个。在那株黄毛柴旁,她站成一道风景,并感动了自己。一条灰线似的小道,蜿蜒远去,通往一个更大的世界。那沙道上,应该有一个人,在她的凝眸里渐渐远去,融入遥远的地平线里。她便唱那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的歌,在这黄沙掩映的世界里,唱出了一抹醉人心弦的风景。
沙丘上,是芨芨和一些沙生植物。此外最醒目的,便是鼠洞。那黑洞到处都是,鼠们也四下里窜着。月儿惊叫着抱住莹儿。莹儿却淡淡地笑笑。先前,她也怕老鼠,后来,她经历了丈夫的死亡,就啥也不怕了。就是。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吗?若有,便是自己的心了。
月儿肩上有只蠕蠕而动的虫子,弓着身子,一窜一窜,好个嚣张。沉浸到花儿的境界里,两人模糊了外部世界,没留意树下蛛网似交织的虫子,虫子便趁机游上了月儿。莹儿没惊动月儿,轻轻弹下了它,又发现自己裤腿上也有只小虫正放肆地上爬,也弹下了它。
莹儿发现,她已不是先前的她了,仿佛明白了许多,心灵已到了一片很大的开阔地。究竟明白了啥?不知道,只觉得明白了,看开了以前看不开的事。先前,心不属于自己,老叫一种情绪牵了去。比如,先前她最怕虫子,一见那绿绿的毛毛的虫子,汗毛就立起了。现在,她“明白”了,虫子不吃人,不咬人,真没个啥好怕的。再比如,先前,她最怕和灵官分离,一想,就觉得没活头了,真像“花儿”唱的那样:“哥哥走了我配瓜,手拿瓜花儿灰塌塌。”现在,心也“灰塌塌”过了,便明白了“灰塌塌”后的心还会温馨,还会灿烂。一切“怕”,终究没啥大不了。也许,这是一种进步。那么,谁使她进步的呢?她当然明白,是死亡。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白虎关》第五章(2)
丈夫死了,虽不爱却朝夕相处的丈夫一下子从生活里消失了。死亡是最好的老师。明白了死,才会明白生。
莹儿眯了眼,望着梦幻中的灵官走向外面世界的那条小道,坐下。透过黄毛柴棵,回望村子。和背后巨大的沙漠相比,院落显得很稀落。在黄沙的映衬下,村子也“灰塌塌”了。靠沙丘的这边是一大块地。地里有一头牛,一个人。人赶着牛,正在犁地。地头上是麦草垛,和几只刨食的鸡。就这样,大漠、庄子、人、 牛、鸡、麦草……还有身旁时不时乱窜的黄毛老鼠,构成了她生存的世界。
近年来,这简单而局促的世界,随了她的经历和情感,时而丑陋,时而美丽,时而浪漫,时而凄惨,终又归于平淡了,真应了那歌中的话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瞧,这就是家乡。”月儿停止了吟唱,撇撇嘴。
莹儿皱皱眉。月儿身上,有许多叫她喜欢的东西,唯独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月儿向往外面的世界,该;但相应否定了沙湾,不该。很奇怪。莹儿自己也嫌这沙旮旯闭塞,却听不得月儿口中吐出的类似内容。沙湾是小,是穷,是贫瘠,可这是她的家乡,是灵官的家乡,是娃儿――想到娃儿,她的心一荡――的家乡。这儿,养育出了灵官,才使她的生命有了最耀眼的一段绚丽。月儿,你不该嫌的。城里好,那是人家的。但莹儿只是皱皱眉,啥也没有说。她觉得奶子很胀,就敞开怀,滋滋地挤了一阵。一线线乳白色的液体射到黄毛柴上。
西天上抹着很红的一道霞。那红,沁到心里,暖融融的。落日是最美的景色,美得叫人直想落泪。那美的红,均匀地洒上沙丘,洒上柴棵,洒上村落,也洒上那个叫“生活”的词。月儿,你是否觉出这美?这是大自然的“花儿”呀,你觉得到吗?你呀,这无声的“花儿”,都荡进心了,听,都荡出奇异的旋律了。莫非,你真是“松木杆子柳木桶,千提万提提不醒”?月儿,觉不出这些,你只能成“花儿”歌手,却成不了“花儿仙子”。“仙子”是啥?“仙子”就是“花儿”的出口。那口,不是她的,是大自然的。口一张,“天籁”就流出来了。
2
莹儿这才明白,她和灵官之间为啥能产生那样一段恋情。而且,她相信,月儿和灵官不一定能。月儿很清纯,很漂亮,很灿烂,唯独缺少的,是那种心灵的默契和共振。许多时候,面对大漠,面对星夜,或面对一些触及她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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