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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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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那里坐坐。跟着皇后烧香拜佛,祈祷皇上身体康安,祈祷百姓五谷丰登。”
“难为你了,”嘉庆帝望华妃秀美的眼睛,心道,到底是姊妹两人,莫非是上天有意安排的吗?让朕始终都能和你在一起,再一想,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了。华妃见嘉庆帝有怔愣,忙一揉道:“万岁,想什么呢?”说着对侍立门口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宫女忙隐去身影,不一会御舟便不动了。风透过八面开扇的窗户从容而入,纵然是炎热的夏口,这里也如同秋天那般凉爽。
听到华妃问他,嘉庆帝慢声地说道:“也许世间真有所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的苦思之时,翩然出现。”华妃小嘴一撮,心道,我再怎么做?也不能夺去他心目中的对姐姐的一片痴情。天哪,难道真是“百夜夫妻似海深”吗?
忽然想起什么,华妃轻身取出一盒香匣,递与嘉庆帝道:“万岁,您看这是什么?”定眼一瞧,嘉庆帝对此是那么熟悉,按着那个制作得十分精细美观的香匣,说道:“爱妃也有此物?”
这是金豆蔻盒,是喜塔腊氏皇后生前喜爱之物,揭开包着的紫罗方绢,打开盒盖,一阵浓郁的香味直扑到鼻,顿觉魂消骨荡,刹那间,眼、耳、口、鼻、意,无不都属于孝淑皇后的了。那曾闻惯了的香味,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都泛了起来,正是这奇异的香味伴他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嘉庆帝感到自己学会练达的城府,隐忍的个性似乎无不与这香味有关。那时真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去夜专夜。”解开罗巾,触目更不胜惊喜,金盒之中还留着两粒豆蔻,不由得想起杜牧的诗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正是孝淑皇后入宫的光景。
算一算快四十年了,但感觉就如昨日。那年——嘉庆帝十五岁(乾隆三十九年)。孝淑皇后,那时只是太子妃,也才十三、四岁的光景,虽开了脸,梳了头,仍是一副娇憨之态。嘉庆帝想起她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不时乱转,而一接触到嘉庆的视线,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矜持忍笑的神情,便不由得神往了。
“万岁,这是母亲送女儿进宫时,赠给我的。”华妃也似一脸娇憨的模样。“噢——”,嘉庆帝缓过神来,深情地注视着华妃,这不是孝淑皇后的再生之身吗?想着,情不自禁地探手过去,慢慢地解开华妃颈上的系带,腰间的扣环,仿佛一阵风刮落的一样,在浸着荷香的暖风中,华妃光洁如玉的身段一下子敞露在嘉庆帝的面前。雪白脖颈下的一抹酥胸,被葱绿的小肚兜半遮半拦地覆盖着。嘉庆帝紧紧地搂住华妃,恍惚中如梦境一般,上下忙乱一番。那华妃更是在惊吓之余,早有准备似的,久旱的躯体如同蛇缠藤绕裹住嘉庆帝,芙蓉面上平添了许多红晕,嘬着的丰厚的嘴唇在嘉庆帝敞开的胸脯上来回吻着。发出阵阵经受不住雨露的呻吟。
御舟在水中上下颠波,起伏不定,几乎所有的船上宫女都被这剧烈的抖动吓了一跳。紧张地注目着舱中。华妃那阵阵的吟唤声令数个宫女紧紧地咬着嘴唇。她们是多么羡慕这一切。这至情至性的人之初,怎么不在她们的心头引起阵阵荡漾,泛起层层涟漪,成双成对的丝鹭在空中盘旋,“啾啾”地啼鸣不止,仿佛湖中所有的并蒂莲花一起开放了,沈香弥漫在湖面的上空,久久不散……
就在嘉庆帝携着众妃在避暑山庄尽情欢乐时,踌躇不定的林清正左右犯难呢。到底要不要吸收接纳这昏厥过去的张明东呢?不收,万一宫中的侍卫接到太监失踪,那还了得?收吧,又担心这张明东和总管常永贵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倘若有异心又该如何?
“嗯,——眼下还不到这样做的时候。天皇,尽管近日风声甚紧,不也是没有一杆子插到底,弄个水落石出吗?”刘得财静思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对犹疑不定的林清说,“天皇,我们也不要因此而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不要自己给自己套上行动的枷索,缚住了自己的手脚,不敢大力发展成员。”
“也罢,”林清下定了决心,“我先救活张明东,看看他是如何反应,这以后的教育要看你们二位了。”说着,林清盘膝而坐,闭目深吸一口气,那边刘得财连忙把张明东扶起来,坐正,拥到林清的面前。林清吐故纳新了一会,双掌猛地一用力,一股强劲的丹田真气徐徐灌入张明东的经脉之中,不一会,张明东的头上便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面色逐渐还原成有血有肉的模样。刘得财扶住张明东的手也感到一阵阵颤栗,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林清复又双掌一抖,张明东的身体摇晃了一会,终于从张开大嘴“哇”地一声带着哭腔,喊出了第一声。随着这一声叫喊,林清,刘得财连同躺在床上的杨进忠都惊诧不小。
恍惚若迷醉之中的张明东,在强大的气流的冲击下禁不住浑身一阵微微的颤栗,他感觉到嫩生生太阳在树梢上颤颤悠悠地跳跃起来,明晃晃的金子般的光芒铺酒开去,给梦中的田野和村庄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盛装,仿佛娘的唠叨声、叹气声就响在耳边:“咱家实在太穷了,拿不出一点糠米……这样下去,不都得饿死吗?”“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呢?”“办法有啊!下关东做些苦力活,或许能养活自己,只要不是胡来的,平日警醒些,还能攒下一笔钱留做日后娶个小媳妇。”娘的悲咽声如同一本陈年老帐,总是这么几句。
“娘,那近庄的柳树林的老常家是干什么的,香车宝马,前天儿子还见他娶了媳妇呢?”他当然不能忘记那个场面,可以说在那片穷苦潦倒的苦地上,凡是看过那个场面的男人与女人无不惊羡老常家的二小子。一阵悠扬的唢呐声隐隐传来,唢呐声越来越响,远远地瞧见一群人簇拥着一顶花轿从北往南飘荡过来。童年的张明东的心里痒痒的,魂儿也被勾了过去……这支迎娶的队伍,要比平日里乡间所见的,庞大得多,排场得多:只见八个人抬着大红呢官轿,轿窗上玻璃上着的水银,画有凤凰图案,裹帏则红缎平绣乡花。前面引导的是牛角透明质画双喜字高架灯六对,后卫跟着四名穿靴戴帽身着外褂之人,手持长杆大藏香一支,其后是吹鼓班子,一路上随行吹奏。那些吹鼓手们,见围观的人多,就越发得意,跨步格外高远,脸憋得像猪肝,前仰后合地使劲吹打尽出了风头。小张明东的口水从嘴里流出了好大一节。紧紧地跟着,直到见着三十多岁的白面净须的常永贵搀着如花似玉的二八小妞当然也是披金戴银地走入洞房。他似乎听到洞房里传出的嘻笑声。按照风俗,刚入洞房的男女要立即验明正身,当他看到一张雪白的丝绸上有点点血迹拿出来给坐在太师椅上的几位老者看时,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声,散漫不定的目光隐去了多疑的成分。更吸引小张明东的是那一股诱人的香味,他躺在大席外棚的角落里,觉得头有些昏昏的,肚子里一阵阵咕噜咕噜乱响,胃里还一阵阵痉挛,他实在是让饥饿的魔鬼给缠出了,那些食客们的高叫,勾引得他两眼直直的,口水禁不住肆意流淌,他本能地巴叽着嘴,真想一头扑到那宴席上去抓一把……
“天皇,”刘得财稳重地说道,“他醒了,天皇不必劳神费力了。”
林清停住了运气、送气。将自己的身子移到张明东的前面,平搁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睛观察着张明东的动静。刘得财端了杯酒水递到张明东的嘴边,说道:“张明东,睁开眼吧,天皇就在你的面前。”
一听到什么皇,张明东吓得一哆嗦,睁开眼,见一黑面大汉正在自己面前的躺椅上调息运气,脑海的幻景一下子消失殆尽,他想起来了,在莫名其妙的霎那间,挨了重重的一击,天哪,难道刚才的幻景都是昏睡中闪出的吗?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游荡的瞬间又复归了。是他,是眼前的这位打了自己,又救回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感恩才是,想到这,他直了直身子,双膝一跪,说道:“谢好汉不杀之恩。不知好汉何方高人?”
林清晒笑一会,说道:“我乃天理教天皇,你身为宫中的下层太监一定有诸多痛苦,我是来拯救于你,让你从苦海中跳出来,怎么样?”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不失时机的刘得财说道:“张明东,要不是看你平日里还有些人气,怕你今日的小命就丢了。天皇是允不得有人窥见真颜的,我和杨进忠还有其他太监,都是教中之人。你没听说过‘大劫来临’之说吗?今年是清朝的末路了。”张明东的脸色刷地一下变成了惨白。敢情这几天,乃至数月以来,宫里宫外的传闻“邪教”要“起事应劫”之说就是眼前的这位林清天皇。他稳定住情绪,突然抱住林清的双腿,放声就哭。不是他的情绪转变得快,确确实实在他的肚子里装着多少苦水,满以为他净了身以后就飞黄腾达,娶妻生子,直到成人之后,看到无数女性在眼前闪动,想亲近而又没有欲望的感觉让他痛苦不堪,尤其是他跟着嘉庆帝身边的一年多时间里,那深深的帏帐之中传出来的阵阵妙不可言、酣畅淋漓的哼哼声让他神往不止。这些又怎么不引起他深深的懊悔呢?他想起贫寒的家境,想起娘望着他惨兮兮的模样后,呼天抢地的嚎哭,直到此时,才感悟出出于救家的他给娘带来了多少绝望的悲呼。远非想象的那样,在宫里办差一下子就锦衣玉食,大不了自家免征赋税,可清贫的日子依然,只要有稍许差错,一年的、一月的薪俸都有被扣除殆尽的危险。唉——想想这些,真是得不偿失啊。
面对着天理教中的至高无上的天皇,他怎么不想求得一丝心灵的安慰呢?
林清站起来,说道:“你要是有意加入我们天理教,那就拜师吧。”张明东立即退后几步,倒头要拜。刘得财一把扯住,说道,“你不可直接拜天皇的。这样吧,你这数月来,和杨进忠关系融洽,你先拜杨进忠,算是他的结交,然后拜我,再后,我们共拜天皇,聆听天皇的训示。”
张明东不敢稍有迟疑,按刘得财所说的话,先拜倒在床上的杨进忠。杨进忠的伤势在林清的调停下已大见好转,赶忙披衣下床,接受张明东的跪拜礼,又引荐给刘得财。然后三个人,都齐刷刷地跪在林清面前,口称“天皇”不已。
刘得财带头说了一句:“位列上中下,才分天地人。五行生父子,八卦定君臣。”杨进忠捅了一下张明东,随后跟着念了一遍,张明东也念了一遍。
林清慢慢地说道:“众教徒,以后,在我的面前不能直呼天皇,按老规矩,叫‘爷’才是。”踱了几步,又道:“在宫里的地位很是重要,在还没成大事以前,你们要勤念教经中的诵语,早晚各一遍。好吧,举行受礼仪式吧。”说着,亲自拿起一把檀香,用火捻纸点着,在空中烧了一圈。不待那道青烟消散,刘得财等三人磕头不止。张明东在杨进忠的授意下,伸手进入怀中摸出十两纹银交纳给林清,算是入教。林清把点着的檀香一人分给一撮。然后,口中念词:
……
06
“即入教中,就为教徒;从一而终,叛教而弃,上香发誓,性在这里。”
众人一齐发誓。信誓旦旦之后,林清口授“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八字真言。林清说:“只要时常念诵这两句,既可以躲避灾祸,又可不患贫穷。比方说,张明东今日交十两纹银的根基钱,此钱又称福钱,将来成就大事之后,本教定要给予十倍的补偿。另外,根据本教的规定,凡缴百钱者,得地一顷,张明东所交十两纹银,可得田地一千亩。这个根基钱并非教内二首领独自受用,主要用来接济教内群众,众多教徒都是穷苦出身,需要大家来帮助。”
刘得财说道:“是的,是的;我和杨进忠都从中花了不少,我老家的三亩地也是交了根基钱以后,由教会给买的。”张明东听了,心中一阵感激。“张明东,若有什么困难,即可张口,本教定倾力相助。”林清说完,便逐一解释天理教义,大意是说,天理教十分重视家族的血缘关系。人教的兄弟才应当谨慎遵守,不能违反。
说了半天,张明东算是对天理教义有个大概了解。脸上渐渐地出现了陶醉的模样。林清接过刘得财沏的茶水。呷了一口,说道:“你们还可以多发展一些。”说着,一摆手,刘得财、杨进忠连忙走出屋外,静观了一会,说道:“爷,这会儿,夜暮已降,可以走了。”
谁知一行四人刚拐过宫墙的拐角,一队大内侍卫就迎面撞来。几个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林清正要将身一纵,跳上宫墙,张明东连忙扯住,低声说道:“爷,不必惊慌,你们二位尽快转回。”原来,张明东眼尖,望着远远的来人就知道是常永贵领着的侍卫又一次巡逻,但他知道,若是刘林二位在场必将要遭盘诘,而自己或许可以搪塞过去。
张明东把林清写好的八字真言的丝绢折了几折,揣在袖中,其目的是早晚对着诵读,并且每日清晨要对着太阳诵读。掩藏好八字真诀,张明东拿着白绢的手在林清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意思是指点宫中的各处要隘,林清一一熟记在心,实际上,也只有像张明东这样的太监对内廷宫殿、出入路径了如指掌。然后,有说有笑地就和常永贵迎了个照面。
“张明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有人看见你到太液池去了么?”常永贵一脸阴气地说。那八字真言已不知多少遍都念过了,张明东还是感到脊梁骨沟中沁出一层汗珠,雨道里的风也热烘烘地扑到水面上,一时间竟无语回答。张明东倒底是机灵,他回答不上来时,张着嘴并未干张着,而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哽咽着抽泣起来。边磕头边说:“老公公,奴才的老爹在家病得很厉害,奴才特来向你告假。找你半天不着,不想在此碰到。”竟跪着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常永贵问道,“起来说话!”
“喏,这是奴才的远房表哥,自从奴才入宫以来,这表哥就时常在奴才家中做些活儿。”因为张明东知道,自己家有几亩地,可以抬出这点来糊弄老奴才。“噢,生人不可以入宫的,”常永贵上下打量着林清,“你是怎么入宫的?”不待林清搭话,张明东拿着白绢赶紧贴身过去,给常永贵揩一把脸上的油汗,抢着答道:“老公公,是守门的人喊了奴才,奴才见他身无分文,就带进宫来找你,一是想告事假。二更想讨借些……”话没说完,又打止住了舌根,因为,张明东看见常永贵的脸色拉得驴脸似的长。
“上次给你十两纹银,你又捎回家去了。”常永贵挑了挑红肿的眼皮,两只眼睛凸凸的,似鱼眼一般,“你别忘了,你家的几亩地都是公公我给的钱,到秋天再不还,就算我的了。”
“嗯,嗯,可以还的,可以还的。”张明东忙不迭地带着喑哑的声音答道,“这样吧,再给你三两纹银,加起以前的四十两,秋天连本带息八十两。少一个子,看公公我不跺了你一个手指。我这几年开销也大啊。”常永贵边说边取出细碎的三两纹银,“叫他赶快出宫,你就不必回去了。赶明儿,给我送些水果之类的差事,这个老不死的杨进忠。”说完,丢下细碎的银子一摆手,走开了。
张明东又念了一遍八字真言,掸了掸衣袖的香灰,啊,香灰,当年他娘给他治根部的肿胀时,不也是它吗?
这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日子,八月末伏过后的第三天早晨,林清按照习惯带领众教徒聚集在村边的打谷场上面向初升的太阳正高叫八字真言。众教徒按捺不住各自兴奋的心情,纷纷登上一垛垛草堆。遥望京城的方向,但见茫茫的地平线上,灰蒙蒙的云团之中涌出一轮血红的朝阳,将东方天际的湛蓝色的云块镀上了一层紫红的颜色,仿佛有排空峙立的浪涛涌着白沫冲击堤岸。渐次扩大浓烈的色泽。林清掐算着时日,估摸由李文成派来的精兵近日就到了。预想着两支大军同时在两地起义的壮举,不禁心潮澎湃,起伏不已。
浓重的露水打湿了林清的裤角,望着手下的教徒群情激昂的神情,林清也有些被感染。可以想象,在反清的大旗下,正式将京畿地区的白阳教和直鲁豫三省交界地区以震、离二卦为核心的八卦教联合起来以后,声势该是如何壮大。
林清想起刘得财递过来的消息,现在的宫中禁卫警戒已大大松驰下来,只有几位亲王和大学士留守宫中,仿佛是在等待他们去进攻一样。面对这一大好时机,林清于三日前急书李文成,速派精锐前来助阵,一举打下皇宫,整个大清天下便唾手可得。林清把这一想法立即传遍各教徒,他们又怎么不兴奋呢?可以说,个个磨拳擦掌,静候李文成的援兵到来。总之,起义前的一切秘密准备,都在紧锣密鼓下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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