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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4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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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李东阳脸色仍是不温不火,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不过焦芳的一席话,以李东阳的精明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什么皇上要奋发图强,要有所作为,这分明是刘瑾想要有所作为,所谓的革新变法,其实就是夺权的把戏而已,这种事早就不新鲜了。
只是李东阳却已知道,自刘健返乡,这朝局已经大不相同,说得难听些,天下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几个老骨头说了算的了,现在站出来很不理智,他选择了沉默,沉默并非是因为软弱,而是沉默能掩饰自己,在沉默中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张彩一听到皇上和刘瑾,顿时便精神一振,道:“焦公开了口,有些不该说的话,我也非要说几句不可了,方才焦公说现在朝廷时弊积重难返,我的感触是最深的,现在京师里头各种坏风气都有,各部呢怠慢的多,做事的人少,百官们一个个不肯各司其职,有的只知打秋风,还有的自己的事做不好却偏偏要多管闲事,哎,这股歪风若是不刹住可怎么得了?陛下现在有意变法,我是极力赞同的,诸公啊……”张彩接着很是唏嘘感慨的对李东阳和杨廷和道:“刘公公身在内廷,却也这般为社稷操心竭力,我等身为阁臣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有错就要改嘛,抱守残缺可不是为臣之道。”
这话说的真令人有些恶心,既是表明了他对皇上和刘公公无条件支持的态度,同时话里头也在暗暗讽刺朝中有一股歪风,这歪风是谁闹出来的?张彩没有明说,可是意思却很明显了,当然是前任们闹出来的,这分明是给李东阳说的,是说李东阳这些人从前尸位素餐。
李东阳的脸色抽搐了一下,随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杨廷和也笑了起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朝中有时弊这是对的,可要说有什么顽疾,以至于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却未免危言耸听了。而且变法之事事关重大,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治大国如烹小鲜嘛,操之过急没有益处。”
所谓的从长计议就是束之高阁,杨廷和又不是傻子,刘瑾这些人想弄什么,他岂会不明白?李东阳不肯站出来反对,他却一点都不怕得罪刘瑾,刘瑾,他又不是没有得罪过,谁怕谁来?
焦芳眼角瞥了杨廷和一眼,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冷笑,随即正色道:“有了错不能捂着,依我看,该改的还是要改,昨天刘公公把皇上的意思给我大致说了一下,许多事都很针对时弊,都是极好的用心,杨大人,咱们做臣子的,总得按着皇上的本心去做事对不对?况且皇上欲大展手脚,我们这些阁臣怎么能反对,新政的章程,老夫琢磨了一夜,倒是拟出了一些,不过许多想法并不周全,多半会让人贻笑,可是我也不用遮这丑,索性拿出来给诸公看看,杨大人也说了,要谨慎一些才好嘛,所以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也算不枉皇上圣恩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报喜
焦芳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份章程出来,他口里是说这是刘瑾昨夜和他商量了之后的结果,可是现在却是变戏法一般把章程弄了出来,这倒是颇有些意思了,这分明是他蓄谋已久,想必这章程已经有些时候了。
焦芳先是叫来个书吏,将章程传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只是略略扫视了一眼,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诧奇怪,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随即便传阅给了张彩。
张彩看了章程里的内容,眼眸不由掠过一丝亮光,道:“这真是久旱逢甘霖,吏治这些年糜烂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要整肃了,还有那厂卫,一向横行不法,现在皇上和刘公公都有整治的意思,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之事。以我之见,这变法不但可行,还要尽快的实施才好,如此,这皇上的恩泽才能尽快的沐浴天下百姓。”
杨廷和不由冷哼一声,等到传阅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细细看过去,眉毛不禁挑了挑,似乎有了发作的迹象。
从表面上,这变法的章程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里头列举了现在的许多时弊,比如说东厂、西厂、锦衣卫没有制约,横行不法,如是只从字面上看,也确实没有错,厂卫仗着宫中的支持,肆意活动,甚至侵扰百姓,探听官员私密,这种种的行径,自是让人问虎色变。
可是章程里头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在厂卫之上再设内行厂,让内厂来监督厂卫,对厂卫进行制约。
看到这里,杨廷和顿时便明白了那刘瑾的居心了,刘瑾现在虽然控制了西厂,可是东厂毕竟还在其他太监手里,锦衣卫也牢牢控制在柳乘风的手心,所以刘瑾的权利范围也只能是西厂,西厂虽然现如今如日中天,可毕竟和那些底蕴深厚的东厂、锦衣卫比起来有些气短。
而这内厂用来辖制厂卫,就等于是在六部之上增设了内阁,而这内厂的掌印太监最后会落在谁手里?还不是那刘瑾?
所谓的变法,其实不过是刘瑾借以用来夺权的手段,他早已不满足于西厂,而想一统厂卫,让这天下的厂卫校尉、番子们都做他的爪牙。
除此之外,章程之中还对官员进行了约束,说是官员贪渎成风,必须从重惩戒、严加看管,颇有几分想要效仿太祖皇帝对官员施加严刑峻法的意思。
这里头又值得推敲了,约束官员,遏制贪渎看上去似乎也让人振奋人心,可是却要看施行的人是谁,假若是太祖皇帝,那自然也算是恩泽天下,能给天下的百姓带来不少好处。可是刘瑾是什么人?这家伙自己就是大蠢虫,贪婪成性,他所谓的‘峻刑’,不过是用来打击政敌的工具而已,杨廷和几乎可以想见,假若这变法当真实施,那么天下不肯服从刘瑾的官员都将成为刘瑾打击的目标,自此之后,朝中只怕非要遍布刘瑾的党羽不可了。
当然,刘瑾和焦芳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将自己的私利带入了变法之中,但是在变法之中还是施行了一些仁政,比如情赋税、减徭役,章程中规定,自此之后,所有的农税尽皆减半,并且勒令各地官员不得以各种名义加重百姓负担。
这倒是个大手笔,毕竟大明朝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减免税赋的先例,一旦变法实施,不少百姓倒是都能从中得到切实的好处。
只是杨廷和看到这里却又不禁冷笑起来,所谓的农税现在早已名不副实,当年的时候,大明朝的国库来源大多来自于农税,可是自从聚宝楼和商行出现之后,农税所占的比例已经越来越少,当年每年的税赋不过是两三百万两银子,而如今农税不增反减,至多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上下,可是单单聚宝楼一年的岁入就已经高达了五千余万两白银,农税从大明国库的大头几年之间便沦为了小头,甚至连塞牙缝都不够。
而所谓的减赋,说白了就是柳乘风铺好了路,刘瑾这些人坐享其成,不但能借此来收买人心,同时又能推行变法,一举两得。
不得不说,这个章程有许多老辣的地方,它的三个主要举措有极大的蛊惑性,无论是约束厂卫、治贪还是减免税赋不但能迷惑到许多人,更能得到相当一部分人的支持。
杨廷和将章程细细看了一遍,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有些愤怒,他眼角的余光扫视了焦芳一眼,心里忍不住在想,以刘瑾的见识,如何能拟定的出这样的变法细则出来?这定是完全出自焦芳的手笔,焦芳这个人还真是不可小视。
焦芳始终面带微笑,眼看杨廷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便笑吟吟地问道:“杨公以为如何?”
杨廷和微微冷哼,态度冷淡的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焦公的章程倒是好的,可是历来变法哪个不是说的光鲜,最后却是贻害无穷?这份章程可以借鉴,不过嘛……”杨廷和在这里顿了一下,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当然知道直接反对这章程到时候只会授人以柄,让人攻讦他因循守旧,所以口头上却没有反对,只是道:“不过这事得慢慢地来,想要成功,没有十年八载之功是不成的。”
十年八载……
这分明就是不愿合作了。
焦芳便不再理会他,目光却是落在了李东阳身上:“那么李公呢,李公以为如何?”焦芳目光灼灼地看向李东阳,内阁里头,他和张彩是坚定的变法派,杨廷和则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现在就看李东阳了,若是这样的举措也得到了李东阳的支持,哪怕是李东阳口头上的支持,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东阳虽然和杨廷和穿的是一条裤子,不过焦芳却知道,近来李东阳颇有像刘公公示好的意思,只是不知今日他是否愿意在今日这次表态上给予支持了。
李东阳被焦芳问及,却没有先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在三个大学士的目光之中,慢悠悠地道:“变法是好事,如焦公所说,大明朝顽疾不少,积重难返,若是再不变法,恐有社稷倾覆之忧,我等都是阁臣,有些话敞开来说也好,这皇上和刘公公支持变法,变法的章程老夫也看过,章程虽只是草略提及了变法的大方向,可是却也算是针对了时弊了。因此……”李东阳在这里顿了顿,随即道:“老夫支持变法,这是好事嘛。”
焦芳听罢大喜,内阁之中已有三个大学士支持,再加上宫中首肯,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到时还有谁敢反对?他连忙抚掌笑道:“李公高义,这拳拳爱国之心刘公公定能体会。既然如此,那么这事儿就这般定了,章程若是没有问题,那么就交由廷议讨论细则如何?”
李东阳微笑点头,道:“甚善。”
这二人一唱一和,顿时让杨廷和先是错愕,随即勃然大怒,他绝对不相信,李东阳会看不明白那章程里的居心,既然李东阳知晓,却为何为虎作伥,难道还觉得刘瑾的权柄还不够大吗?
可是这时候,他孤立无援,此时就算跳出来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只能强忍心中怒火,冷眼旁观。只是看向李东阳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冷漠之色。
焦芳则是得意洋洋,李东阳这么快的同意了章程实在出了他意料之外,他心里已经料定,李东阳必定是吓破了胆想要攀附上刘公公了。
恰在这时候,外头一个书吏匆匆进来,道:“宗令府递来的奏书,太康公主有喜了,廉州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
皇上早有口谕,楚王的奏书可以直接呈上,再加上涉及到了太康公主,这内阁里的人顿时都呆了一下。
先帝只有一子一女,而如今皇上至今没有子嗣,余下的太康公主虽是皇女,可现在有孕,那也是一桩大事。更不必说公主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楚王的,这宫里最关切的两个人的孩子自然无比受人关注。
内阁之中的四人表情各一,听到这消息顿时也顾不上研究变法了,焦芳脸色先是诧异,随即陷入了沉默,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带着几分担忧,不管怎么说,现在刘公公和他最紧要的是保证变法顺利,只要变法成功,刘公公的权势将空前的强大,他们可不愿意中途遭遇了什么变故,而太康公主的身孕,显然也算是变故的一种,至少这宫里相当一段时间内,是没这么多精力去讨论变法了。
“快,把奏书拿来,张大人,你我一道入宫去报喜吧。”事情已经发生,焦芳想做鸵鸟也不成了,他的目光落在张彩身上,传这喜报是名目,真正的目的是借机入宫去寻刘瑾商量。
第九百一十九章:驱虎吞狼
焦芳和张彩二人邀功似得走了,这喜讯传过去,皇上是肯定要龙颜大悦的,谁去传信,谁的好处就多,这二人都没有得到百官的支持,眼下自是紧紧抱住皇上的大腿才是正经。
内阁里头,只留下了杨廷和和李东阳。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若是换做以前,杨廷和与李东阳有了私密的空间,毕竟少不了寒暄几句,现在杨廷和却是黑着脸捡起桌上的一份票拟,若无其事的观看。
显然他没有和李东阳招呼的心思,甚至对李东阳已经生出了轻视。
前些时候,刘健等人纷纷请辞,唯有李东阳委曲求全,无动于衷,李东阳的这个举动,其实早已引起了不少朝臣的误解,大多数人都认为李东阳栈恋权位不肯离开,甚至报纸里头都有人在奚落李东阳。
对于这些杨廷和不以为然,他虽然与李东阳的私交不厚,可是李东阳早已受到他的关注,他当然清楚,李东阳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人之所以留在内阁,并非是因为他栈恋什么,而是决心走一条更艰难的路,于是他在饱受争议,饱受抨击的情况之下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很让杨廷和钦佩。
可是今日李东阳的表态,却让杨廷和的心冷了,现在看来,自己看错了这个人,不但看错,而且是大错特错。
杨廷和心里吁了口气,宫中已经遍布了刘瑾的党羽,内阁之中原本以为刘瑾的爪牙只占了半数,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时候,李东阳却是抬起眼来,低声道:“杨公。”
杨廷和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不作理会。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杨公想必心中在责怪老夫方才同意了那章程了?老夫这么做,并非是因为要附从那刘瑾,是非曲直,到时杨公便知。”
杨廷和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他能忍受焦芳等人的冷言冷语,甚至是张彩的咄咄逼人,却忍受不了李东阳的背叛,杨廷和狠狠的将手上的章程丢在案上,怒道:“什么是非曲直,到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攀附刘瑾,自管攀附就是,何必要说这么多借口。你李宾之除非是有眼无珠,难道会看不透那变法中的玄机,刘瑾这是想借机收权,自此之后,他不但一统厂卫,从此这官员的任免只怕也要他插手其中了,什么皇上要变法,哼,分明是他刘瑾要变法,你李宾之今日表了这个态,将来就是千古罪人。”
李东阳的态度却是淡然起来,叹了口气,道:“千秋功过,自待后人评说,老夫并不在乎,老夫在乎的是这大明的江山社稷。”
杨廷和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只是冷笑:“任你自辩吧。”
李东阳沉默了片刻,随即道:“能否借一步,到耳室中说话?这里人多嘴杂,有些话只怕不方便。”
杨廷和怒气冲冲,道:“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东阳不由苦笑,深看了杨廷和一眼,道:“杨公就当真这样看老夫的吗?”
他这话出口,杨廷和倒是犹豫了起来,随即起身往耳室走去。
李东阳尾随而入,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刻意点了一支蜡烛放在靠门的茶几上。这么做是防止有人偷听,这扇门是窗格是用纸糊而成,只要有人靠近,里头的烛光就能照出外头的人影。
李东阳是极为谨慎的人,在安排了这一切之后,才回到里室高坐,打量杨廷和一眼之后,随即道:“老夫知道,刘瑾与大人素有嫌隙,杨公自内阁之后,也一直以铲除刘瑾为己任,这句话没有错吧?”
杨廷和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不得不承认,道:“是又如何?”
李东阳却是长叹口气,道:“其实杨公错了,就算铲除了刘瑾又能如何?皇上天性如此,极容易受人蛊惑,没了刘瑾就会有张谨,还会有王谨,其实眼下这局面并非是刘瑾造成的,说到底,还是因为皇上造成的。皇上耽于玩乐,于是那些个奸臣个个谄媚迎上,获得皇上信任,有了皇上信任,他们上可欺君,下可揽权,祸乱朝纲,将国事当作是他们的儿戏。所以以老夫看,就算除掉了刘瑾,亦是于事无补。”
这句话可以说是切中了正德朝的时弊,把问题的要害点了出来,却也是胆大到了极点,让杨廷和顿时色变。不过杨廷和却也知道,李东阳说的是实情,打倒了一个刘瑾,就会有第二个刘瑾,皇上顽劣,容易受人诱导,而诱导皇上的人大多都是小人,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东阳随即道:“你可知道,太后为何不除刘瑾吗?老夫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唏嘘,太后之所以不除刘瑾,是因为太后比老夫更加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天性如此,想要改变难如登天,若是除掉了刘瑾,百官又对皇上不满,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君臣对立越来越严重,太后不想皇上任由大臣摆布,所以宁愿让皇上继续胡闹下去,也不希望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大臣们出现霍光这样的人,说到底,太后虽然会为江山社稷着想,可是也有私心,她的私心就是皇上,皇上再昏聩再胡闹,那也是她的嫡亲儿子,这无法改变,所以她留着刘瑾,是因为就算杀了刘瑾还会有第二个刘瑾,而朝臣与皇上的对立也只会更加严重,倒不如索性留下刘瑾,替皇上辖制大臣,维持皇上的威仪。”
这时候轮到杨廷和长叹了,杨廷和叹息道:“难道我们就无能为力,坐看这天下乱成一锅粥吗?”
李东阳正色道:“我等饱食君禄,岂可隔岸观火,所以老夫才同意了刘瑾的变法。”
“这又是何故?”杨廷和此时已经消了气,李东阳毕竟是他的前辈,他已经换上了一副求教的姿态。
李东阳冷冷道:“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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