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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在下面听得真切，又等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天尊，想再问点什么，思来想去，终觉不妥。最后又做了一个长辑，道一声：多谢天尊，晚辈先行告辞了。先后退三步，继而转身出了堂门。
　　带上堂门后，洪立在台阶上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盟重省和白日门相隔有近千里之遥，此行来到白日门本以为能得以了解自己的身世，谁知却又将这个希望引向了那千里之遥的盟重省以北的荒岛之上。那个天虹法师倒像是听师父玄明法师讲过，是一位久居苍月岛的隐士，不过时间太久了，也记不太真切了。关于我的身世他能知道些什么呢？而此时的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心灰意懒走下门阶后，正好和从对面赶来的卫碰个对面。卫见洪情绪低落，问道，怎么了？身世还是没有解开？
　　天尊告诉我要去苍月岛，找天虹法师。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边的云朵。云朵是极其稀薄的那种，在阳光的照射下，薄得像一层纱。
　　哦。卫应了一声，双眉微蹙。连师祖天尊都不肯直言相告，看来你的身世真的是非同一般啊。苍月岛我是听说过的，在盟重省以北，岛上住有几户人家以渔猎耕种为生。那岛上因为一直处于几近与世隔绝的状态，因此没有怪兽。是塔法国唯一的一片净土。
　　苍月岛与此有千里之遥，从比奇省赶到这里不过百余里，就已历尽艰险。只恐怕此去凶多吉少。洪长出了口气，叹道，我本不怕死，可我遗憾的是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又为何身边的人都对我的身世如此讳莫如深。
　　卫略一沉思道，若是从旱路走沃玛森林、比奇省、毒蛇山谷再到盟重省确是足有千里之遥。
　　洪一听心里一个敞亮，卫兄莫非还有别的路途指教？
　　
第九节　摆渡蛇谷
　　卫一笑，说道，沃玛森林北部沿通海河一带住有一位老人，以打渔为生。他有渡船可使你从沃玛森林直接摆渡到毒蛇山谷。不过。。。　。。。
　　不过什么？
　　不过此老者脾气古怪，有时坐他的船分文不取殷勤周到，有时就是给他百两黄金也甭想让他为你摇上一橹。
　　若是省去沃玛森林去比奇省和毒蛇山谷这段路，就省去了一半的路程。这位老者看来我是一定要去拜访了。卫兄，按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当在白日门与你对酌几日，以为礼道。但是弟实在是因为身世之惑而困苦不已，每日坐食难安，不得不于此先行告辞了。还望卫兄切莫见怪。他日相见容弟再叙别情。
　　洪兄此言太过客气了，久走江湖哪能见危无动？互行帮助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士默守的行为准则。你有身世之惑困扰，弟也不好强留。但愿兄此去终得个说法，以了心愿。说到这卫又将双手高高拱起道，珍重。
　　洪也拱起双手道了声，珍重。
　　两人悻悻离别，单说洪这边。再次回到城内，无心观赏景致，直奔东城门而去。即将到达城门边的时候，旁边一服饰店的女店员引起他的注意。这女店员三十来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云龙发髻，桃面、杏目、一抿朱唇，两行碎齿，举手投足，雍容得体；真个风韵绰约，万千迷醉。只是一双柳眉微蹙，内中似乎隐有千般愁绪，与其迷人的外表格格不容。洪看到这里，惦记着心里的事，没有心思多做揣测，急急出得城去。
　　几天后，来到哨卡处，又遇那位佝偻老者。老者不等洪说话先顾自说道，时间不等人，走吧走吧。洪见状，也不好说什么，深施一礼，转身朝着沃玛森林东海岸方向前进。
　　路上又遇不少怪兽，不过都是些半兽人和钉耙猫一类的小动作。晓行夜宿又行了六日，天明时分来到了沃玛森林东部临通海河地带。那通海河虽说是河，却是海的触须，将整个法玛大陆分割成两块。沃玛森林所临的这段河面，有几十里之阔。迎着初升的太阳向河面望去，波光鳞鳞耀人双眼，河面上早有赶早的水鸟寻觅捕食，一排排细浪向岸边排来，伏在沙滩上，退回去时与后面赶来的浪头碰在一处，发出“哗哗”的声响。洪将单手棚于额上，向着河对岸远眺，苍苍茫茫不见实物。又放下手扭头四顾，几百米外的沙滩上似乎有一倒扣的渔船。附近应该就是那个摆渡的老者住处了吧，想到这，洪向着那条渔船走去。
　　那渔船倒扣在沙滩上，船头又用一缆绳拴于一棵大树上。转过渔船，林木掩映处，是一座破旧的木屋。屋前晾绳上，挂有渔网，还有几串干鱼，随风轻轻摇晃，看来是晒得极干了的那种。晾绳后面有一老者，袖手坐于木桩上，双目微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再看看这大清早的，也许是在盘算着今天打渔的路线。洪走上近前没有冒然惊动老者，而是立在那里，静观了一会儿。直到老者将头微微仰起徐徐睁开双眼，才拱手施礼道，老人家，晚辈打扰了。
　　老人嘴里“哦”了一声，算是回了礼，过了一会才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晚辈想借老人家的渔船摆渡到毒蛇山谷。说完这句话，洪用眼睛细细观瞧着老人的表情，卫兄说过，这老人脾气古怪，不知会不会先刁难我一番。
　　老者听洪说要到毒蛇山谷后，也不答话，把眼睛又闭上了。良久，才睁开双眼回道，看你这年轻人蛮有礼貌，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到毒蛇山谷那边打渔了，就顺路载你一程吧。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洪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年迈体衰，气力不济。下网倒是没什么，就是起网的时候，很是吃力。你等我下完网后，再帮我把网起上来，我再摆你到毒蛇山谷岸边。
　　洪一听，心下甚是高兴，连声应允。随即帮老人收起渔网，又将倒扣的渔船翻置过来送入河中，再与老人一同乘船驱向遥遥对岸。
　　老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于船尾摇橹口中唱起短歌，和着船帮擦起的浪角声，倒也和泽压韵：
　　踏浪终归去，路人遥相识，平生何区处，摇头做不知。
　　老人家，这首诗是您自己做的吗？
　　是当年一位法师做的，现在住在苍月岛。
　　可是天虹法师？
　　正是。老人扭过头来又回问道，年轻人，你也见过天虹法师？
　　见倒没见过，不过我这次正要去拜访他。老人家，天虹法师既然住在苍月岛这首诗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天虹法师原是出生在沃玛森林一个小村庄里的，那时候我也没有住在这通海河边。直到二十余岁的时候和白日门一个姑娘恋爱了，不知为什么，一向温情脉脉的两人却没有走到一起。一个留在了白日门，另一个，去了苍月岛。现在算来，已有十年光景了。
　　接下来的下网，起网暂且不提。忙碌了大半天后，渔船里堆满了鲜鱼。老人笑呵呵地看看鱼，再看看洪，好了，年轻人，今天收获不少，我也该送你到对岸去了。
　　下了船，洪与老人彼此道别。看着渐行渐远的渔船最终隐于夕阳霞光之中，洪也掉转身子往山谷中而来。
　　行了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山谷中本无路，天色一暗就更是难行。洪看好了前面一棵大树，那大树叶冠繁盛，枝杈横生，心想，就在那上面躺上一夜吧。
　　上得树去，整理了一下背包行装，刚要躺下，忽觉耳边有“咝咝”的怪异声响，并且正在向自己身边*近。洪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想要侧身去看，没等侧过身子，挡出去的那只手就感到一阵麻，随后又传遍全身。洪心中一惊，不好，是毒蛇。。。　。。。不容他再往下想，意识就已经开始模糊，身子早已不听使唤，从树杈上颓然栽到地面。此时洪只觉得眼前似有千万只萤火虫在飞舞跳跃，只一闪，就完全循入无底的黑暗。
　　
第十节　路遇恩人
　　天光放亮的时候，从山谷那边转来一老一少父女两人。
　　父亲，走这边，小心点。说话的女子，名叫芷姗，今年十七。生得眉清目秀，甚是美丽；那美是不需浓装艳抹、丽质天生的那种。走在前面，白生生的胳膊上挎着个小竹蓝，不时回过头去提醒着身后的父亲。
　　芷姗的父亲，年纪五十左右，与老伴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自从被一位云游的法师带去研习魔法后，已经七年没有音讯了。身边仅剩这一小女儿，与老两口相依为命，视若明珠，宠爱异常。女儿芷姗却也是非常懂事的，早早担起家务的担子，洗涮缝补，针线女红，样样拿得起来，里外一把好手。
　　父亲走了一会，喘得历害，扬扬手说道，姗儿，先歇会儿吧。
　　父亲，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女儿在周围转转，多采些是一些。
　　父亲点了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捶打着僵直的双腿。芷姗挎着竹蓝四处寻找着，突然就大叫一声，呀，父亲，这有一个人。
　　父亲停下捶打的手，朝女儿那边望了望，又拄着手杖站起身子说道，什么人？被蛇咬了吗？
　　芷姗弯下腰来细细看了看洪，发现一只手的手背上有两个红色的圆点，圆点周围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便站起身回道，一个年轻人，被蛇咬了。
　　我去看看。父亲边说边拄着手杖朝这边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先是俯身看了看，又蹲下身子将一只手探到洪的脖颈处的动脉上。还有脉博，还有得救。说完，父亲把手杖递给女儿，又背对着洪蹲下马步。姗儿，把这年轻人扶到我背上来。
　　父亲，你。。。　。。。能行吗？芷姗看着父亲干瘦的身躯，忧虑地说道。
　　救人要紧，没事的。他是被虎蛇咬的，毒性不是很大，但是熬得太久就难说了。快，把他扶到父亲背上来。
　　芷姗不再说什么，和父亲合力把洪扶到父亲背上。洪的身材虽不像二牛那样壮硕，也毕竟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芷姗的父亲体弱多病，背起洪来还是很吃力的。回村的路程虽不是很远，却是歇了几次才到了芷姗的家。
　　半路上，芷姗父亲摇晃的身体把洪摇醒过一次，感觉自己的脖子疼得历害，浑身酸软用不上力气，刚想张口说点什么，没等出声就又昏了过去。
　　洪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阳光透过窗帘的边缝投进屋子，照射到哪里哪里就显出一些生动来。洪躺在床上，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包得严严实实的，扭转不得。浑身上下又很是乏力，欠不动身子。只能用一双眼来回转动四处观瞧，当看到窗口处正在擦抹柜子的芷姗的背影后，洪心里一个惊喜，急忙喊道：若妍。。。　。。。顿感头像要炸开一样。芷姗转过身子，笑吟吟地看着洪，你醒啦。前天我和父亲去山谷采药，看到你被蛇咬伤了，好在不是红蛇咬的，没有生命危险。说到这芷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抹布，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若妍是谁呀？怎么这两天你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是我的师妹。洪说到这想要撑着床帮起身。芷姗连忙赶过来用手扶住他道，别，你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可能是从树上跌下来了，颈骨被挫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养好颈伤。
　　哦，对，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谢谢你和你父亲救了我。
　　芷姗浅浅一笑，不用这么客气，这里是毒蛇山谷，以毒蛇居多而闻名，常有路人经过此地被蛇咬伤，我们这些村人也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对了，你要到哪里去经过这毒蛇山谷呢？
　　要去苍月岛。听芷姗问及自己的行程，洪不仅有些心情黯淡，心中道，这颈骨的伤势看样子不轻，养好后得多长时间啊，真是急人啊。
　　芷姗哦了一声，随即转身撒下一串话：我去告诉父亲你醒了。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屋子。
　　洪看着芷姗的背影，心中叹道，若妍，你现在和师父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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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芷姗的母亲特意为洪熬了一碗肉汤，由芷姗端着，母女俩一前一后来到屋中。洪见状连忙欠起身子，道了声，伯母好。芷姗母亲忙过来扶住洪，别客气，养伤要紧。又回身冲芷姗说道，姗儿，快，把肉汤端过来。
　　芷姗把肉汤端到洪的近前，几天没吃东西了，肉汤的香味撩拨得洪更觉饥饿，肚子竟咕噜咕噜叫出声来。洪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芷姗把嘴一抿，说道，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即使不被毒死也要饿死了。和母亲一起把洪扶坐起来，在身后垫了个枕头。又从汤碗里拿起汤匙轻轻搅了搅，盛起一匙汤来送到洪的嘴边。
　　洪有些窘，还是将送到嘴边的这一匙汤喝了下去，顿觉周身顺畅了许多，没等芷姗盛起第二匙洪就赶忙说道，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芷姗看了洪一眼，微微笑了笑，也不说话，把汤匙递给洪，在一边端着汤碗等洪来舀。洪勉强将汤匙夹到拇指与食指之间，想要再捏紧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哆哆嗦嗦地将汤匙伸向汤碗，没等汤匙触到汤面，“咕咚”一声，汤匙已经掉到了肉汤里。芷姗母亲与芷姗对望一眼，忙回厨房又取来一个汤匙和一双筷子。芷姗用筷子把没入肉汤中的汤匙挑了出来，递给母亲，又用母亲拿来的汤匙盛了一匙汤，再次送到洪的嘴边。洪这次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喝了下去。芷姗母亲拿着掉到肉汤里的汤匙回了厨房，再没回来。屋里，芷姗把肉汤一匙一匙地端到洪的嘴边。汤匙搅动肉汤时与碗边发出轻微的声响，洪看着，心里一热，眼睛就红了。
　　过了几日，洪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只是脖子仍然被包得严严实实，不得转动。洪下地后，由芷姗在一旁看护着，在她家屋前屋后走了走，透透空气。芷姗家前后菜园里种了很多时季蔬菜，院墙是由竹栅围就的，一只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院门处觅食，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叫声，像是找到了一些好的吃食。一只母鸡循声奔了过去，公鸡用嘴咬定母鸡那窄小的鸡冠，一扇翅膀就跃到母鸡背上，将母鸡死死地压在身子底下，看得洪和芷姗都有些不自在。洪没话找话道，这天气真不错。芷姗也在一旁连忙接道，是啊，真不错。
　　又四处走了走，就回到了正屋门前，正赶上芷姗的父亲在厨房引灶塘，那劈材像是受雨淋过的，不是很好烧的样子，芷姗父亲蹲在那吹了半天，呛得直咳嗽还是烧得不旺。洪走上近前说道，伯父，让我来试试吧，芷姗父亲疑惑地看了看洪，你不是要用魔法吧，不行不行，你身体刚刚恢复，那样会伤身体的。
　　没事的伯父，我只用最初级的火球术就是了，根本不用调运法力的。
　　芷姗父亲将信将疑地看看洪，又看看芷姗，这才站起身子，让开灶塘。洪于灶塘前站定，只一抬手，像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个火球就“呼”地一声随着扬起的手臂直奔灶塘而去，附在劈材上，只一会儿，灶塘里的劈材就“劈劈啪啪”地旺烧起来。芷姗父亲笑着说道，还是魔法管事啊。洪也笑了笑，没说什么。没有人注意洪身后的芷姗，她没有笑，但是在她看洪的眼睛里的表情却是极为复杂的，有惊讶，有敬佩，有憧憬，还有爱慕。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似乎在这一瞬间就已将自己的一生假以托付。
　　
第十一节　不辞而别
　　又过了些时日，洪的脖子也能做些轻微的动作了。便常常一个人走到村口处，望着那条通住盟重省的大道暗自出神。到吃饭的时候，芷姗就会不作声响地来到洪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眺望那条黄土大道。芷姗知道，终有一天洪是要走的，每每想到这，都不禁使她黯然神伤。又是女孩子家自己的心事，不好对父母讲。出于这一点，她甚至希望洪的伤永远不会好，就这样永远地在这个小村，在自己的家里住下去。
　　洪，你一定要去苍月岛吗？一天晚饭将至的时候，芷姗陪着洪看了黄土大道良久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是一定的。洪回答这句话时没有看到芷姗那恳切的表情，而是把目光又落在了天边的一处云霞上，那云受夕阳余辉的氲染，显为尤为光彩夺目。连忙说道，芷姗，你看那云。。。　。。。说话的时候去寻芷姗，却发现芷姗已走回了村子很远。
　　一连几天，芷姗都对洪带搭不理的，这让洪颇感困惑。倒是芷姗母亲看在眼里，一日吃过晚饭后，特意将洪叫到里屋。洪不明其中就里，进了里屋后刚坐下就忙问道，伯母，有什么事吗？
　　芷姗母亲并不答话，微笑着细细将洪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点了下头后，才说道，洪儿，我这么叫你不会反对吧？
　　洪一听，鼻子就觉酸酸的，这多像母亲在呼唤自己的孩儿啊。当时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道，伯母，您叫吧，洪怎么可能会反对呢。
　　洪儿，你知道我家姗儿这几天是怎么了吗？
　　听伯母这样询问，洪觉得这是个探讨的机会，就诚恳道，我也不知芷姗这几天是怎么了，总觉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