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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彩霞沉吟了一会儿，默默地同意了。

　　　　静江便让月茹打110的电话，月茹打完之后，就在小区的门口等着警察到来，大约十五分钟左右，期间霭芬就一直被静江那么拎抱着竖在那里，浑身疼的只能靠在静江的肚子上，但也没法子。

　　　　方妍心里焦急，没忍住，最后拿上钥匙，穿上衣服，把门锁好之后就冲了出去。

　　　　她到的时候，正好警察到达事发地点，来的一共有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年纪长的那个站在花园门口聊天，两手一摊道：“哦，老太被狗撞了啊，这事你找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警察又不是万能的，不给你调解，我看你还是先打120救命车要紧。”

　　　　静江说：“这我也知道，可我总得让你们警察看现场啊，我要是直接叫了120这算怎么回事，我把肇事者自己给绑了去？我和她之间还能说得清楚吗？难道现在警察就管杀人案？”

　　　　周边的哄笑道：“什么呀，杀人案他们可破不了，他们就管黄&*赌&*毒，嫖&*娼第一个抓，不管男女一顿痛打，女人赚来的那钱他们也管上缴，赌*&博抓的就更起劲了，一天扫荡三回，连打麻将都是犯罪。”

　　　　警察被群众的讥讽弄的面红耳赤，干脆自顾自的站在原地抽起烟来道：“你们要这么跟我说话，我就没法办事了。”继而把看管现场的任务交给了小年轻说：“喏，我们老头子现在不中用了，以后就靠你们给警察争脸了。我是管不了，我就在这里等，你进去看吧。”

　　　　小脚奶奶的儿子气不过，上前道：“怎么，警察不是给人民解决问题的吗？现在都搞得跟大爷似的，还得求着你，行啊，你不要管，到时候咱们一起投诉你。”

　　　　老警察权当没听见。

　　　　后生的警察尽管心里自然不甘愿，但他们要是被人投诉就麻烦了，所以只得跟着方妍到花园的事发现场里去查看。静江则和月茹出去等救护车。

　　　　只听那个小警察指着两条狗对沈彩霞道：“你养的啊？”

　　　　沈彩霞点点头。

　　　　小警察道：“不错，狗很精神啊，那是拉布拉多？这是好狗啊，名种。”

　　　　沈彩霞听了很高兴，一个劲的点头。

　　　　小警察似乎有意偏帮沈彩霞道：“听说你一共带了三条狗出来？你老公不在家，要你自己一个人出来遛狗？”

　　　　沈彩霞道：“他上班去了，平时都是他管，今天几条狗闹得厉害，我在家里也闷的慌，就带他们出来了。”

　　　　“那也算你倒霉。”小警察同情的看了沈彩霞一眼。

　　　　方妍闻言不由恻目——倒霉？她倒霉？一个警察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对肇事者说你好倒霉啊，他难道没想过真正倒霉的那个老太太可能以后下半身都要瘫痪，并且生活不能自理？可至今也没见这个警察问一句关于老太太的事，倒是和肇事者聊起养狗的经验来了。比如吃什么，怎么养，洗澡的时候闹腾不闹腾……等等。聊得还挺愉快。

　　　　方妍忍着脾气站在那里。

　　　　沈彩霞见小警察似乎不太愿意和方妍接触就把他叫道一边去，低声道：“求求你帮帮忙，我看这家人很难弄，我一个人挺害怕的，他们要是讹我怎么看，你看那家的男主人，凶的要命，像流氓，你再看后面那个女的，也一看不是好惹的，彩虹老街住的都是流氓，这次我们一定完蛋，要被敲诈死了，你看我们是住在乾鸿的，素质肯定比他们好，你要相信我。我的狗可没有故意去撞老太太，是老太太自己看到狗吓得摔倒了，我是好心去扶她的。”

　　　　小警察摸了摸鼻子，也知道她话里有水分：“如果你是好心去扶的，怎么周围那么多人都没人帮你说话呢？”

　　　　沈彩霞哭诉道：“这年头谁多管闲事啊，再说了，他们一群都是老年人，肯定都串通一气陷害我，我一个年轻人，有房贷要供，我求你帮帮忙，真的，你放心，你的好处我们不会少你的。”

　　　　小警察笑着低头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要打点也是上下一起，你懂得。”

　　　　“那我知道了。”沈彩霞道，“等我老公来，一定不叫你们吃亏。”

　　　　方妍只看到他们窃窃私语，却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也懒得去管，在她的心目中，始终认为只要把警察叫来了，有了现场的证据，一切就盖棺定论，等着了结就是了。

　　　　后来程睿言说她，你这叫好了疮疤忘了疼，这个世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如果有，sean死的那么惨，美国警方怎么没有追查出个丁卯来？

　　　　方妍自己也觉得她还是属于很傻很天真的那一类，以为新闻里天天播公正，公平，公开，透明，凡事就真的一定能做到。

　　　　可事实表现出来的却是，越透明，越存在灰色地带，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无处不在，里面蕴含的微尘也是无处不在，有时候即便是有阳光的照射，令的你的肉眼能看见灰尘，你也无可奈何，因为我们谁都离不开空气。

　　　　在静江和月茹以及周围邻居的帮忙下，有人给霭芬准备了一辆轮椅，霭芬得以坐在上面，但是120迟迟不到，方妍只得用自己的手机又打了一回，接线的小姐显得特别的不耐烦，嚷道：“又是彩虹老街！刚才你们不是打过电话了嘛！”

　　　　方妍再也忍不住了，怒道：“都打了四十分钟了还没来，这要是心肌梗塞，人早就死了，彩虹老街又不是几十年前车子进不来，现在是大马路，老太太被撞得躺在地上动不了，分分钟出人命的，你当是送到医院住院部的人吗？”

　　　　接线小姐‘嗤’了一声说：“知道了，三合路口对吧，往哪里进去？”

　　　　方妍道：“两边都能进来，你的车子到哪里了？”

　　　　“在华师大附中方向。”

　　　　街心花园就在华师大附中和三合路口得中间，方妍于是道：“那拐个弯进来，继续开就好了，到了小区面前我会给他们招手的。

　　　　120接线小姐不依不饶道：“嗳，我说你不是说往三合路进去嘛？”

　　　　方妍气的脑袋快冒烟了，用最后的修养对她道：“是你说在华师大的，难道我还让你绕个圈儿往三合路再开进来？现在是争锋多秒人命关天的时刻，你在这里跟我讨论交通状况？你们到底是不是为救人的呀？”

　　　　120小姐嘟哝了一声，估计是骂了什么，然后把电话摔了。

　　　　方妍气的不行，好在120车总算到了，方妍赶紧让静江把奶奶送到车上，医护人员还是很负责的，问清楚了情况给予了适当的处理。

　　　　警察道：“行吧，既然120都来了，那么你们家属分两拨，一拨去医院，另外一拨跟我们去警察局录个口供吧。”

　　　　静江道：“我去医院，你和你妈去警察局。”

　　　　月茹对警局很忐忑，道：“我跟你去医院看妈吧。”

　　　　方妍果断道：“行，随你怎么样。”

　　　　静江朝月茹眼睛一瞪，月茹只得乖乖的和方妍去警察局，一到那里，警方就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小房间，草草的问了几句，让双方填写了各自的具体信息登记表后就表示他们没什么可做的了，请他们自行协商，协商不成就去打官司，反正警察一百个不管。方妍很想说，现在的警察培训的真是好，比改革开放前厉害太多了，以前的警察还知道要做点实事，现在动不动就两手一摊说和我们无关，你们要是谈不妥就去打官司吧，那当警察实在太容易了。再说，这个社会如果不靠警察和法律来维持秩序，要警察干什么？当即道：“好，既然你们做不了什么——”她转头向沈彩霞夫妻道，“你们两个跟我去医院吗？”

　　　　在来的路上，方妍和月茹还有沈彩霞夫妇都是坐警车过来的，但是一路上沈彩霞夫妇一言不发，尤其是他的丈夫，甚至还拿出手机来打游戏，等到了警署，当方妍问出这句话之后，沈彩霞的丈夫表示有话要单独和警察说，希望方妍能够出去，方妍觉得莫名其妙，警察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希望你们配合。”

　　　　方妍在心里咒骂，他妈的我们是受害者，倒还要我配合他了！

　　　　没多久警察出来了，对方妍道：“当事人两个没有一个愿意跟你们去医院。”

　　　　方妍气道：“那怎么行？我奶奶现在人在医院呢，他们肇事的就这么走了？”

　　　　警察道：“他们不肯去我们也不能强迫他们去的，而且那女的老公也说了，他老婆是有神经病的，现在受刺激受的很深，怕的浑身发抖，要是去医院，肯定不行，要发病的。”

　　　　方妍无语了，这人呐，别的不怕，就怕遇上无赖不要脸，现在摆明了就是遇上了典型。

　　　　警察见方妍脸色不好，登记表上又看的出是个有身份的，当即做起了和事老说，“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的身份核查清楚，他们会一直留在警署这里的，你们家属就先去医院吧，还是先看老人要紧。”

　　　　“医院现在我们已经有人了。”方妍双手环胸，脑子里思绪开始翻腾，“我父亲已经来过电话，说我奶奶胯骨骨折，要做手术，他们不去似乎不太对劲吧？”

　　　　警察呵呵一笑道：“是这样的，一般出了这种情况，都是家属先自行垫付医药费，之后再说。”

　　　　“之后怎么说？”方妍问。

　　　　警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妍也不预备为难警察，毕竟眼下这个替他们登记的警察已经比刚才送他们来的两个好很多了，当即便道：“好吧，我先去医院看我奶奶，就先劳烦您替我仔细核查他们的身份情况，我不希望到时候我们要找人，结果人从警察局出去了，杳无音讯。”

　　　　“不会的，不会的。”警察打包票，“你放心，我们工作是有程序的，一定给你核查清楚。”

　　　　方妍点点头，带着月茹立即赶赴医院。
第268章
　　　　医院里，由于方静江的张罗，并没有乱成一团。只是三甲医院常年人满为患，人到了全都拥挤在大堂，霭芬算是嚎的，被哄到骨科病房的走廊里去睡了。

　　　　医生来看了一眼，道：“哦，年纪大了，骨头脆，就现在动不了的样子看，骨折是差不离得了，家属先去交钱吧。”

　　　　还好当时在120来的时候，方妍就主张把桂枝叫来，多一个人好帮手，静江此刻便得以抽身去排队，可等方妍到的时候，发现桂芝并没能帮上多少忙，静江去付钱了，走廊里霭芬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丢在那里，方妍心疼的问奶奶疼不疼啊，霭芬只有摆手的力气，方妍摸到了骨科病房，总算是见到了桂芝，还以为她是在了解病情，谁知道一听，医生和桂芝正聊得热火朝天，桂芝的笑声从医务室里传出来走廊里都能听见，方妍黑着脸出来了，白月茹问：“怎么了？”

　　　　方妍道：“我是叫她来帮忙的，她倒好，那男医生说这时候正是狗发*&情的时候，估计是看到你妈是个女的，就兴奋的往她身上扑，他妈的，这什么话。”

　　　　白月茹撇撇嘴：“医生说这个话也太低级了吧。”

　　　　方妍‘呵’的一声冷笑：“可你看我姑姑笑的多高兴，花枝乱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梅开二度了呢。”

　　　　方妍满肚子都是气，白月茹一个劲的劝道：“算了算了，子女再好再好，到底不是跟妈住在一起的，感情不一样，你着急上火，你爸着急上火，她们也着急，可再着急，还得回到自己家去，不会把你奶奶带走，是不是？她肯抛下手上的活赶过来就不错了，你要是这当口打给你小姑姑，指不定她说她还要参加时装队的排练，没空呢。”

　　　　方妍闷闷地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很多事情，自己以前没有看清，她自问在社会上闯荡，人情世故看了不少，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得遇到了事情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平时嘴上说的再好再动听都是假的。

　　　　比如说此刻医生说要拍片，要付钱，静江里里外外的走动，忙得一身大汗，桂芝却跟没事人似的，方妍简直没法相信那是她原来那个热情上道的姑姑，后来她想明白了，难怪桂芝装傻呢，这节骨眼上要是也跟着静江走到，姐弟俩指不定要讨论谁来付钱，桂芝当个缩头乌龟，静江便没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上，方妍想明白了以后赶紧把自己的信用卡给了静江，静江说没事，我的卡带着呢，方妍说：“别，用我的吧。”

　　　　“对啊对啊。”白月茹也帮腔，“用你女儿的卡，你现在又没工作。”

　　　　月茹是心疼静江，静江自从停工之后，腰椎由于以前开车落下的毛病老不好，打过很多次封闭针，也不知道是不是封闭针的副作用，总之有人是这么说的，再加上静江的生活习惯也不好，最后静江就得了糖尿病。

　　　　月茹前十几年做人不太地道几乎人所共知，也是整个方家同仇敌忾的对象，但是上了年纪忽然转了性，对方静江很是体贴，知道他体力不如从前了，而她也退休了，便让静江不要出去工作了，每天下午搓个小麻将，输赢不大，日子过的去就算了。再则，她自己要照顾菊苼，心里有点愧疚，就把自己的退休工资如数全都交给方静江，她则大部分时候和菊苼吃住在一起。

　　　　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想不通的，第一时间就找霭芬商量。

　　　　方妍回来以后发现白月茹跟脱胎换骨似的，只觉得这些年霭芬真是用心良苦，人心到底是肉做的，总算是没有白白对她好。

　　　　最重要的是，白月茹原先的根源问题是在于她妈把她往岔路子上领了，白月茹想着自己的妈总不会害自己，就傻乎乎的一条道走到黑，直到撞得头破血流，差点老公孩子都不要她了，才回过神来，孝顺起公婆。可惜公公死的早，只有和婆婆聊了，这人呐，一旦打开心结，很多以前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就突然都不成了问题。婆媳两个现在基本上是同一阵线的，有时候霭芬觉得静江脾气不好，也只有找月茹诉苦，月茹在静江那儿受了气，也只有跟婆婆吐苦水，两个人互相安慰，霭芬说：“月茹啊，夫妻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你能担待的就多担待。”等轮到了霭芬，月茹就说：“妈，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吗，就这个狗脾气，他良心不坏的，就是不会说话，嘴巴臭，常常好话坏说。您老多担待啊。”

　　　　方妍不在的日子，这一家三口就是这么过的，比方妍想象的要和谐。

　　　　有一次方妍还问霭芬：“奶奶，我妈以前这么对你，你怎么就吞的下这口气？”

　　　　霭芬宽容的一笑：“这人哪，都有糊涂的时候，你妈也不是天生的坏良心，让她做那些腌臜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你看我要是看病，你爸付钱她从不多说一句，但老大的女人就不行了，所以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和一个小辈计较不是。再说你妈现在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都看透了，看懂了，不会再犯糊涂了。”

　　　　方妍那时候觉得奶奶是过分的宽容，现在想一想，对于有些人是要给第二次机会的，对于有些人是必须斩草除根的，而有些人则是开头上来美的不行，可路遥知马力，奈何不持久。人分多种多样，还分很多个阶段，方妍对白月茹渐渐地，也没有从前那么抵触。

　　　　眼下月茹见女儿自动为静江分担，她是再好没有的，静江却恻了她一眼道：“小孩子的钞票，也好意思拿。”

　　　　方妍把卡塞到静江手里说：“你拿去吧，我的卡额度比你高，我看奶奶不大好，你不是说医生初步怀疑可能要手术嘛，拿我的卡去付吧。你自己的放好。”

　　　　静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最终还是接过去了。

　　　　之后，见桂芝还在屋里和医生胡说八道，方妍只得蹲下来坐到奶奶身边，摸着奶奶的手，温声细语的问道：“你怎么样啊？还疼不疼？”

　　　　霭芬抽了口气，道：“就这样吧，说不疼也疼，说疼吧，我也忍得住。”

　　　　月茹难过道：“你奶奶性子要强，就是疼也咬牙硬忍住，你爸随你奶奶，嘴上说不疼，其实肯定疼死了。”

　　　　方妍着急：“爸爸怎么付个钱还没来？”

　　　　月茹两手一摊：“医院是这样，没法子的呀，人人都要等，你耐心着点。”

　　　　后来运气还算好的，主要还是静江一直属于比较活络的人，把事情办妥了，医生就让霭芬住进了病房，去病房的时候真可谓是鸡飞狗跳，不过初步检查下来，胯骨的确是骨折了，医生说要打钢筋，否则以后下半身就瘫痪了，问题就是老太太身体是否受不住，问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