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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烨等等！」童修跟在祈烨身后跑了进去，留下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外头。

安京介紧抿着嘴，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将脸埋进了逐渐冰冷的手心里。言澄泓先是看着安京介一连串的动作，接着走到了树下，点起一根香菸抽了起来。烟草味蔓延在二人之间，静谧的夜晚，绕过心尖，紧紧抽在一块。

回程的路上，除了童修偶尔的提问，基本上没有人再说话。送童修回家后，三人也开回了那栋大厦。

「晚安，早点休息。」言澄泓站在门口，道别的声音回荡整条廊道。

「晚安，言先生，今天辛苦你开车了，谢谢。」祈烨微微鞠了个躬，身后的安京介也跟着道了谢。

三人皆回到了各自的家，不管今日过得如何，总有种卸下心房，洗涤了心灵之感。

「快去休息吧。」

「晚安。」

「晚安。」

祈烨关上房门，疲惫不堪的身心灵抽光了力气，靠着房门滑落在地上。如千斤重的双脚迈不出一步，只怕矛盾的心也滞在原地。祈烨曲膝，将脸埋入腿间，今夜如梦，而谁又不想自梦逃脱？

☆、34

夏日灿烂，早晨五点东方已泛白，催促着人们享受无尽的天光。

祈烨揉了揉还阖着的双眼，只觉上下睫毛交织成网，睁也睁不开。

「昨天太晚睡了……」

祈烨呆坐在床上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房间，走向厨房。

厨房位于餐厅的隔壁，进厨房前定会先经过餐厅。于是，当祈烨晃悠过餐厅时，着实地被趴在餐桌上，半撑着眼皮的安京介给吓得肉跳心惊。

「天啊！你在干嘛！！」

一大早就被惊得魂不守舍，祈烨忍不住胸口的堵塞，劈手直击安京介脑门。

「痛……」安京界面部扭曲，抬手摸摸被打肿的地方。

「谁…谁叫你要在这吓人！我才没错！」祈烨越想越气，卷起旁边摆放的报纸，又是两下，敲在了同样的位置。

「等…别再打了……」

「哼！」

祈烨出够了气，将报纸甩在一边，径自走入厨房。

安京介眼看事情不太妙，跟上了祈烨，想阻拦他进到厨房，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晚了一步。

「小烨，里面」

「安京介！！」祈烨难得地叫了安京介全名，震耳欲聋的声响划破宁静的晨，刺得安京介摀上了耳朵。

「你把厨房搞得什么样？！」

厨房内原本开阔的走道，被散落一地的各色塑料袋铺满成迎宾碎花毯，流理台堆放着不同的锅碗瓢盆，已经不能分辨何者为未用过的或是脏的。蛋汁洒落各处，煎锅还不时传来阵阵焦味，污秽之气瀰漫整个厨房。

「呃……」看了一眼祈烨嗔责的眼神，安京介只觉满是风情，但为了避祸，还只得转向别处。

「你搞什么花样？」

「我就…就想说每天早上你也很辛苦……想帮你……」安京介支呜解释道。

祈烨这才了然安京介的用意，虽然看着这一片狼藉，心中满是无力，但还是感动万分，深锁的眉目自然也开展了。

「……来帮忙收拾吧。」祈烨卷起袖子，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卫生纸团。

安京介愣了片刻，随即眼笑眉飞，也撩起了裤管开始收拾。

「吶，小烨，这放哪啊？」

「上面的第二个柜子。」

「那这个大碗呢？」

「那不是大碗，那是小汤锅。这不是你拿出来的吗？！给我自己想！」

安京介虽然被吼着，但心里倒是甜甜的，比起昨天那样被忽视的难受，他情愿被骂一辈子！（被虐吗？）

这下可得好好谢谢那个小眼镜了！安京介在心里想着。要不是昨晚接到了童修的电话，以祈烨的个性，还不知道他会跟自己冷淡几天。

昨天夜里。

「喂？」虽已疲惫不堪，但仍保持着平常较高声调的语气。

「你果然还没睡，睡不着吗？」电话那头贼贼地问。

「有什么事吗？」安京介耐住了脾气。

「没啊，就……你们讲话了吗？」

「没事的话挂了。」

安京介说完，准备切下关机键，只听话筒中的声音大叫着，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到底什么事？」安京介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我不是说要帮你嘛！干嘛不听别人说话啊！」童修气愤地骂着。

「还有…什么好帮的……」安京介的尾音薄弱的听不清。

「什么？你说什么？」童修果然什么也没听见，「唉，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得了吧，祈烨的罩门，以我多年好友想出的金石之策。」

☆、35

于是，安京介听着童修说，祈烨就是心软，你只要表现出诚意就好了。例如，起来煮个饭什么的。可是我不会呀，安京介哀求着。会固然好，祈烨开心，不会也好，这不就刚好表达出「即使我不会，但我还是想为你做些什么」的诚意吗？

童修说的开心，安京介也听的滋滋有味，心想着这应该难不倒自己，于是特起了个大早，准备早点去了。

殊不知，厨房如战场，从冰箱拿出子弹，却连上膛都还没，就砸了个粉碎，心中只有尘埃落定。不管不管，反正兵饷粮食库还多着，再拿些出来也无妨。于是，煎锅里原本该是清黄的蛋液，却是如白雪纷飞，碎落的残骸嵌在了液中，任安京介怎么挑也挑不清，倒是自己弄得一身砲灰。

「天啊……」

安京介看着这失败的战局，总感觉象征着自己感情的终点，不由得垂下了头，走出了厨房，拉了张餐椅瘫着。

「小烨…应该会更生气吧……」安京介想着，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好摆平。

他打开了手机，滑了一下昨天收到的简讯。

「加油啊！（　　　Θ？Θ）

你一定可以的，祈烨会原谅你的。

你现在也只有我能相信了！

凭我跟他多年交情，不会错的！！」

安京介看着这封简讯，充满着小眼镜不知哪来的自信，只觉有趣，忍不住失笑。

「看起来呆呆的，没想到还会用表情符号？还知道用跟他长得像的表情，圆圆大大的眼镜看起来实在有点欠揍。」

安京介将手机放回兜里，叹了口气，稍稍伸展四肢。就这样，撑着疲惫的精神状态，终于等到了祈烨。

「想什么啊？」祈烨从后随手拍了安京介一下，唤回了神游的男子。

安京介摇摇头，「没有。」接着又挂上了招牌笑容，屁颠颠地跟在祈烨后头。

「鬼鬼祟祟的……」祈烨也没理会他，照样装着香气四溢的饭菜到便当盒里。

「嘿嘿……」

「你干什么啊？你好可怕。」

刘雨泽一进教室，就看到独自憨笑的安京介，心想这脑子是怎么个短路法？我们的美男子阿介成了这副样子？

于是，刘雨泽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安京介的右臂。

「啊？怎么了？」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笑成这样……」

安京介一回神，对上的就是刘雨泽一双惊恐的眼神。

「没啦，上课囉？」

「嗯。」

刘雨泽看安京介没什么问题，就转回了身面向黑板，却没想到这边对上的是一双恐怖又锐利的眼神，使刘雨泽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液。

「上课了还在讲话，下课到办公室。」陆恺平冷冷地道。

「是……」

虽然对陆恺平已经没了先前那样的恐惧，但仍是不住地抖了一下，不过内心更胜的是懊恼。

「我做了什么了吗？老师怎么突然那个态度……」

校内排冠的刘雨泽，自然知道陆恺平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讲话，而发脾气。但拿不定主意的他，脑袋只盼着老师能不讨厌自己。

「刘雨泽！这题上来答。」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没设防的刘雨泽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是…是！」

反应过大，周围的女孩子交头接耳，掩着嘴嘻嘻地笑，搞得刘雨泽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

挪开了椅子，刘雨泽小跑步上了台，正拿起粉笔准备开始作答，而掌心的湿热却是让他滑了手。

「……」

刘雨泽瞧也不敢瞧一眼陆恺平，想到自己就离他只有一公尺远，全身毛细孔不约而同地泌出汗水，脸上更是泛起胀红。

这时，陆恺平往前踏了一步，凑向刘雨泽的身后。

「不会吗……？」

☆、36

「不会吗……？」

陆恺平压底了身子，用着低沉却诱惑的嗓音，在刘雨泽耳边低语。

旁人看来只是老师看不下去而接手做题，指导学生。但在陆恺平刻意营造下，刘雨泽只觉隔秒数如千万年。

感受到后方传来的热度与耳廓的呼气，刘雨泽的脸越发烫得吓人。浑身只剩心如鹿撞，胀满着难以平静的激流，几乎直冲脑门，疼得发晕。

陆恺平见着刘雨泽大汗涔涔，僵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直在心里窃笑着。不仅没同情，刘雨泽此景更是增添了陆恺平的玩心，决定再继续逗弄眼下的小家伙。

「粉笔给我。」

陆恺平再次用勾人的声线攻陷前方发红的人儿，伸出右手轻压上了刘雨泽放在粉笔沟的纤指。藉着宽大的身形稍作遮蔽，先是反掌拉开了箍紧在沟里的指头，就着反向的手蹭过刘雨泽滑嫩的指节与指腹，和着一丝暧昧的力道和氛围，再次招得前方的人一身颤抖。

「老。。。师……」

刘雨泽察觉到陆恺平的邪意，眶着湿润的圆眼扭头向后看，微起朱唇，轻声抗议。

陆恺平虽然被刘雨泽此刻泪怜的神情瞬间萌杀，但自有成熟人的风范，歛起了恶趣味的弯唇角，摆回平常充满威严的神色。

「嗯？粉笔可以给我吗？」

完全不予理会却也不予承认自己调戏学生之事。

「……嗯？」

刘雨泽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角仍有水气氤氲，不明所以的盯着陆恺平，看的那是一个不忍伤害的无辜。

陆恺平兀自拾起掉落一旁的粉笔头，接着在刘雨泽面前那块黑板上写下了解题公式和解答，随即听见台下同学们振笔疾书的抄写声。

「怎么了吗？」

陆恺平心想，这孩子盯着也够久，决定不再捉弄他，回过头看着那双疑惑的双眼。

「没…我……」

刘雨泽发现自己好像不仅仅是误会了老师，甚至还耽溺于其中的感觉，顿时羞耻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陆恺平一眼。

陆恺平看着他的反应，心一惊，不会是自己玩得太过火了吧？现下也只能让刘雨泽先回座。

「回去吧，下次上课专心，下课记得来找我。」陆恺平不忘提醒。

刘雨泽点了点头，就又以小跑步的方式回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

「我怎么会这样……我…」刘雨泽深感自己的不耻，但却又将心思转往某个箭靶。

「老师刚才根本没那个意思…但我却完全想成老师有那个意思……该不会，是因为我自己希望老师有那个意思吗？」如绕口令般的思绪，不停的环绕在脑中。

刘雨泽设了很多可能性，但都一一为自己破解，让刘雨泽更是咬指担忧。

「我为什么会这样希望？该不会真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刘雨泽张嘴放开了手中的指头，只是换来的是惊诧地张口结舌。

不远处的讲台上，陆恺平已无心思在堂上，于是叫了几人起来念冗长的课文。自己却是不停地瞄向低头喃喃自语的刘雨泽。

「那家伙……」

陆恺平满脑子担心着两人间的关系会不会就此退化，刘雨泽会不会再也不敢毫无顾忌地表现出自己？明明那晚吃饭，刘雨泽已经不太畏惧他了……

虽然陆恺平老是爱捉弄，但他只希望那是两人间的情趣（只有你觉得吧？），再怎么说也不能变成海沟啊！陆恺平心知刘雨泽的荏弱，只怕若是对自己有情了，也藏匿着。

「你干嘛？」

左肩感受到一股厚重的力量，致使刘雨泽转向了左方。

「我…我……我发现一件事…」

「啊？」

「我…我喜欢……我喜欢老师！」

☆、37

阴雨绵绵，五月的天乌压压的一片，低矮的云层充溢着压迫感。

言澄泓手插着西裤的口袋，背对着门，望向落地窗外灰蒙蒙的雨景。这是他第十二次没有目的地站起身，转向窗外，一盯就是半个小时。眼神中与以往的淡薄有些差别，与其说是冷淡，倒不如说是木然，没有包含一丝情感。

江羽文推开办公室的门，跃入眼底的是那身在阴影处，却仍高大伟岸的背影。只是，光照之下，拉长的影子却形显得萧索，与现下的亮丽外型成了对比。

「言总，十分钟后10楼有个会议。」

江羽文开口，叫着看似出神的言澄泓。

「嗯。」

言澄泓随口应了一声，接着走回桌边，拿起会议的资料略过一遍，只是心似乎不在之上。

江羽文在心里低叹了口气，每年的这个时候，明明都是请整天假的。

「言总，会议需要延期吗？」

「不用，我车子保养，也是下午拿。」意思就是，即使现在离开公司，也是得等到下午。

江羽文听了一惊，自己并不是将车子保养排定于今日，怎么言总自己拿去了？江羽文实在是不住地担心言澄泓的状况。

「喔，帮我联络高齐扬，开完会我想先解决安达的事。」言澄泓突然记起关乎法条处理之事，于是要求江羽文联络律师团。

「是……」

江羽文回了话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办公室，倒是站直了身体，伫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发现自家秘书还楞着不办事，言澄泓虽有股气，但却也忍着。

「言总……请问您还好吗？」身为一介小小的秘书，本就无过问的权利。而现在催使江羽文越权的诱因，其一是对言澄泓真心的关怀，其二则是凭借着跟随多年，总在老板心中有些个人地位，而且现在的状况对工作实在也有影响，于是放胆提出了疑问。

「……你说哪方面？」

「您今天跟以往有些不同，我认为，您或许需要请整天的假。」

「……」

言澄泓揉了揉眉心，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江羽文。

「请整天？为了什么？」

「今天是您大哥的────」

「所以？」言澄泓打断了江羽文，仍不改面色，「我就得整天不出现，开2小时的车到W市，然后清理他的坟，拜祭他，献上鲜花，浪费我一天的工作时间吗？」

言澄泓越讲速度越快，从语气中能感受到他的激愤，冰山的面容也僵硬了几分。

「言总，他是您的大哥，而公司────」

「砰」的一声，桌上的咖啡随着突如的剧烈震动，应声溅出盛开的落瓣，纹在了光亮的玻璃桌面。

「你出去吧。」言澄泓握紧拍响桌面的手，指节处逐渐泛白。

「……我知道了。」

江羽文默默退出了办公室，留下怒斥着眉，紧抿着唇的言澄泓。

会议正常结束，甚至比预期的快了些。

「言总刚刚好像有点怪。」

「我也觉得。」

提早空下来的会议室，传来不少吱喳的讨论声，无非是在谈论言澄泓今日批准建案的态度，那可是一个快到连眨眼都来不及的速度，震惊到了平日饱受酷虐的小员工们。

「嗯？」突然一颗脑袋探进会议室，顿时嚼舌根的人皆闭上了嘴。

「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人代表问道。

「我听说言总在这开会。」那人左顾右盼了半天，突然开了口。

「齐扬哥，没有吗？」这时，又多了另一个较细较稚嫩的声音，从那人背后传来。

「会议结束了，言总应该是回了办公室。」会议室中一个女孩接着道。

「喔，谢谢你！」高齐扬咧开了嘴，俊俏的脸庞带上阳光的笑容，满脸喜悦地向着女孩道谢。只见那女孩蓦地红了双颊，接着娇羞地回了声「不客气」，倒让周围的男性心都痒了起来。

「走吧，小烨。」高齐扬将头转回了长廊，对着身后的小不点指示着离去。

☆、38

高齐扬带着祈烨坐着电梯，上到了最高楼层，一路上只听祈烨大呼小叫地惊叹大楼内的各式装饰和设计。

「齐扬哥你看！那个柱子好大！」经过会计部时，祈烨透过玻璃窗框看到了窗外显眼的大柱子。

橙光设计公司是以巨岩般方体型式建筑而成，大尺度挑高的大厅位于方体的正中央，室内的办公空间只有玻璃面与透光石板面，融着现代与朴实之感。其中三根直径达3公尺的巨柱，成正三角地放置于室内挑空的虚体之中，支撑着屋顶。而阳光藉着屋顶的采光天窗洒落于厅内，更是加乘了高挑的空间感，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有着庄肃冷凝的气韵。

「你真是刘姥姥逛大观园，这里是设计公司，自然是要美美的嘛！别把工作的人都吵着了！」高齐扬在祈烨头上敲了一记。

「好嘛！我又没来过……」祈烨揉了揉头上的小包。

「你以后就会常来了，先熟悉一下最重要的总裁室吧！」

「嘿嘿，好像真的不错。」祈烨用食指和拇指揉了揉下巴。

原来，高齐扬会带着祈烨出现在橙光，是有个凑巧的原因的。

两小时前，高齐扬到D大去做就职博览会的接待，众多的人潮令高齐扬累得头晕目眩。

「齐扬哥，这给你。」

祈烨知道高齐扬今天要到自己的学校来，于是带了饮料还有些食物来慰问。

「喔，谢谢。」高齐扬接过面包，直接撕开了包装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