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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木的情感永远都那么简单，简单到那么深刻，简单到让木羽没法反驳。

　　　　木羽躺在地上，看着开墟鼎上空的铭文，假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上面，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般地真实，他第一次觉得生命好像有了新的重量，原来生命也可以这样流淌，以某种奇怪的形式在木羽身体流淌。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生命又好像不仅仅是生命，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珍贵的东西。

　　　　他没有再说话，转而在思考着生命到底是什么？

　　　　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生和死有什么区别？死去的人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活在世上？那些活着的人失去了原则是否也早就死去？

　　　　他以前不喜欢残杀生命，喜欢生命的欣欣向荣，可是走出漠允山脉后，他学会了杀人，他手中积攒的人命不计其数，更是亲手埋葬了整个东沙城的人。

　　　　当他双手沾满血腥的时候，生命对他而言变得无足轻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夺走那些该死的人。

　　　　可是在面对自己生命时，他总是没法放下，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并不单单属于自己，所以要把它还给那个人。

　　　　修真界处处充满了尔虞我诈，修真者可以为了某样法宝，无论是亲情友情，都不值一提，他们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师兄弟，杀死自己的师父，杀死自己的伙伴……

　　　　这些他都见过，就像为了炎马兽妖灵而手足相残的九华派弟子唐养和厉远；丹鼎派的时登天把自己的徒弟许子页当成复仇的工具，利用完就丢弃；武丘城的时候，为了收集魂点换取魄惊剑，身为师兄的张干要杀死自己的师弟温礼；金狼谷的谷主为了拜天坚程为师，杀死了自己的师兄和师父，孟婆为了双生子杀死自己的夫君……

　　　　为了利益去杀人，是修真界的常态。

　　　　可是修真界依旧存在为生命而努力的人，他们想要把生命活得更有意义。

　　　　寻执事为了帮助灰色弟子不再被凌辱冒死去抗争；无名剑客破剑为了心爱的女子愿意付出自己的心脏；鲁先师甘愿用自己的生命为犯下的过错赎罪；为了家人最终放下尊严的木天鹤；为了海妖王而甘愿牺牲自己的老龟和鹿老大；为了大义而不愿意屈服的云丹道人；为了守护门人甘愿忍辱负重的药大师；不愿意出卖恩人的宣正堂一家，慷慨就义的老城主禾景龙；明明自己没修为还要冒死保护木羽的村长爷爷。

　　　　就像为了救他而燃烧自己生命的恬然。

　　　　就像一直为了他人而活，把自己生命都送出去的枯木长青。

　　　　就像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世界，牺牲滔天修为甚至无尽生命的剑影尘风。

　　　　生命到底是什么，木羽一直想不明白，他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流动，可就是没法参透生命。当他自己体内的生命变得沉甸甸的时候，他就更没法放弃。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十分了解眼前这个怪老头的一言一行，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

　　　　生命到底是什么？

　　　　修真者用有限的生命去修仙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变得强大？还是为了去探索生命的宽度？

　　　　人生命的长度都是差不多的，或多或少就那么几十年，但长度一样的生命，宽度却不同。有些人生命的宽度就像是一根线那么细，一生狭隘，死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下，有些人生命却可以像大海那么宽，一生浩荡，可留下的东西犹如潮水奔腾不息。

　　　　轰轰烈烈为自己活一场，是生命。

　　　　时时刻刻为他人而活，也是生命。

　　　　木羽看着开墟鼎上空的铭文，枯木则是默默地看着他。

　　　　“你对我很重要。”枯木打破了沉寂，不情愿地说道。

　　　　木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虽然不是负责任的老爹，可是没有一个老爹愿意自己的儿子丢了性命。”枯木道。

　　　　“那我呢？我就该看着老爹这样活下去？”木羽低沉地问道。

　　　　“你的命比我重要。”

　　　　木羽冷冷地说道：“你就那么看轻自己？你也是天下罕见的天才，无论是阵术，丹道，毒道，样样精通，如果你活过来，白界如何能够肆无忌惮地行动？”

　　　　“白界忌惮我三分，但他了解我，知道如何对付我。你不同，他不了解你，你就占据了优势，你身上有生死两气，也是永生之人，天剑和阵术，以及尤蒙灵主的领域，你可以带给他出其不意的打击。”枯木简单地说道。

　　　　半晌，枯木又说道：“为了保护你师父守护的世界，你也必须活下去。”

　　　　木羽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一定是我来守护这个世界？”

　　　　“因为风浩尘把这件事交给了你。”枯木道。

　　　　木羽重新坐了起来，咬了咬牙，思绪一片混乱。师父想要保护整个三重天，为了三重天的所有人，师父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修为和性命。

　　　　可木羽不想。

　　　　木羽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伟大，他只是一个人，如今便是有了强大的能力，他终究还是一个人，他没有泯灭自己的七情六欲，便有人的情感。

　　　　修真界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他从落尘山出来之时以为自己要继承师父的意志而去保护修真界，成为所谓的救世主，可是当他看到修真者丑陋的一面，他厌倦了，他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

　　　　尤其是当修真者开始诋毁剑影尘风的时候，木羽便愤怒到了极点。师父为了这个世界，做出巨大的牺牲，从未做过对不起世人的事情，可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诬蔑，诋毁，破坏他的雕像，对他的徒弟喊打喊杀。

　　　　三重宫再怎么阴险狡猾糊弄世人，这也不是修真者可以诬蔑剑影尘风的借口，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仅仅凭借三言两语就去怀疑真神。

　　　　师父想保护的难道就是这种愚蠢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修真者吗？

　　　　如果是，那么木羽办不到。

　　　　他可以为了自己在意的人赴汤蹈火，奋不顾身，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他完全不怕死。他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清水城的家人，保护落尘山的亲人，保护流水村的村民，保护乔雪和恬然，保护寻老、鲁先师、云丹道人、药大师、诸葛晓生那些人，保护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宣正堂一家和老城主，保护不怕死的小晨曦和小青帆。

　　　　他可以为了保护这些人去奋斗，去杀人。

　　　　但他绝不会为了那些自私愚蠢的修真者盲目去送死。

　　　　“我不愿意去守护这个世界。”

　　　　木羽握紧了拳头。

　　　　枯木只是看着木羽，他了解木羽，明白木羽在想什么，东沙城的事情，枯木也清楚。即便杀戮力量影响着木羽，让他没法明辨是非，失去了自己的判断，木羽还是努力保持最后的理智，让深明大义的老城主替他决定，老城主要救全城人，他就去救。

　　　　那时无法掌控杀戮力量的木羽只希望自己不做错事情。

　　　　如果不是东沙城的人杀死了老城主，成为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东沙城不会被木羽亲手毁灭。

　　　　如今木羽压制住了杀戮力量，但他已经看清楚了修真者的本性，想让木羽放下成见去救所有人，很难。

　　　　他不指望自己的生命像师父一样浩荡广阔，他只想让自己的生命活得明白一些，仅此而已。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修炼

　　　　一个灵魂坐着，一个人躺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就那么默默地沉寂着。

　　　　大黑和大白又在小帅的带领下，和小黑小白嬉闹起来，在空中欢快地奔跑着，小帅的笑声很清脆，让沉闷的气氛有了一丝生机。

　　　　木羽把话题转移开：“云丹师伯他们知道你苏醒的事情吗？”

　　　　枯木摇头：“他们还不知道。”

　　　　“为什么？”

　　　　“我苏醒过后就一直在恢复，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如果不是我的混沌阴阳感应到你的混沌阴阳，发现你有危险，我现在应该还在闭关之中。”

　　　　“你灵魂不会再出事了，对吗？”木羽问道。

　　　　“开墟鼎是我灵魂活下去的倚仗，它在我就在。”枯木道。

　　　　“那岂不是说你被开墟鼎束缚了自由？”

　　　　“有得必有失。”

　　　　“你可以控制开墟鼎离开丹鼎派的吧？”

　　　　“我不会让开墟鼎离开丹鼎派。”

　　　　木羽默然，开墟鼎是丹鼎派传承下来的宝物，保护着整个丹鼎派，几千年来枯木是最后一个开墟鼎的主人。开墟鼎随时受到枯木的掌控，只要枯木愿意，他可以带着开墟鼎前往任何地方，可是枯木不会这样做，他始终认为开墟鼎是丹鼎派的宝物，不属于他个人。

　　　　“即便三重天被魂族的人玩弄股掌之间？”木羽又问道。

　　　　“你要去摆平这些事。”枯木说道。

　　　　木羽默然。

　　　　“白猿妖王呢？你有没有救下他？”

　　　　“有。”

　　　　木羽点了点头，看着枯木老爹的灵魂，他心中再也生气不起来，即便知道枯木老爹只能以这个形式活下去，即便他心里很难过，可是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是那个叫做枯木长青的人，也仅仅只有这个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显得再自然不过。

　　　　他的心平静了下来，心中的苦闷已经散去。

　　　　木羽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不想再去纠结这一切的是是非非，便让自己恢复了昔日的玩世不恭，问道：“你是不是以我为骄傲？”

　　　　“没有。”

　　　　木羽叹了口气，永远别想从这个倔老头嘴里得到一句正面夸奖。

　　　　——

　　　　枯木复活，木羽心中有很多疑问要知晓，他又想到了一些事情，问道：“老爹，世界裂缝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你的山谷下面是否也有一个世界裂缝？”

　　　　枯木讶然道：“你连这个都弄清楚了？”

　　　　“我去过漠允山脉的乱葬谷，去过大海那边的一个深渊，妖族的大深渊也走过，这些你都清楚，后来我去过鬼门地底，这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村长爷爷用地图描出了八个地方，其中一个就是你所在的山谷。”木羽把这阵子离开丹鼎派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更是把自己的发现也说了出来。

　　　　枯木点头道：“这个阵法很强大，是不弱于困仙牢的一个阵法，风浩尘亲手布下，守护了整个三重大陆，让异族人在三重天行动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你猜得没错，山谷下面确实也有一个封印，不过那里被我封死了，南方五十里园的裂口被邪不老封死，妖族的裂口被青龙妖王封死，白界不清楚这些地方，即便找到，至少我提到的这三个地方是安全的。”

　　　　“那丹鼎派和阵宗位于这个阵法的太极阴阳位置，是为何？”木羽再次问道。

　　　　枯木说道：“开墟鼎和阵殿是这个守护大阵的阵眼，这也是我不能让开墟鼎离开丹鼎派的原因，你也不能让阵殿离开阵宗。”

　　　　木羽以前一直都不知道阵殿竟然还是三重天守护大阵的阵眼。

　　　　“那我应该去剩下的两个地方看看吗？”木羽问道。

　　　　“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悟出属于自己的领域能力，成为大乘期的人。”枯木说道。

　　　　没有成为大乘期的人，在高手如云的魂族面前，很难讨得了好处。

　　　　“你会帮我的，对吧？”木羽看着混沌阴阳问道。

　　　　“我会给你创造修炼的时间，但是具体会领悟出什么领域能力，全凭你个人的悟性。”

　　　　枯木手一挥，四道混沌阴阳顿时全部跃了下来，被他掌控在手中，不停地旋转追逐着：“还有，你一直都没有真正学会混沌阴阳的掌控办法，混沌阴阳跟着你完全是暴殄天物，以前你若是懂得掌控混沌阴阳，面对鬼门以及那些龙族，根本就是直接捏死的事情！西门不幸和绾绾恐怕都比你要强好几倍，你必须好好地去学习混沌阴阳的运用之道。”

　　　　木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刚才把西门不幸和绾绾的事情也告诉了枯木，但他们两个至少有邪不老在指点，可木羽完全没有人指点他如何运用混沌阴阳。

　　　　眼下正好有一个识货的行家，木羽连忙道：“那你顺便也告诉我要如何把混沌阴阳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吧！你一定不忍心自己儿子走出去再给你丢脸吧？”

　　　　“哼。”枯木冷哼了一声。

　　　　木羽就当这个是同意了。

　　　　——

　　　　白茫茫的云层之上，一道瀑布从天空落下，就像是从苍穹裂缝里倾泻。出来一般，落在云层上，哗啦清脆作响。瀑布四周还有飞鸟阵阵，鸟鸣声此起彼伏，微风拂过，云层在缓缓地漂浮荡漾着。

　　　　大黑大白小黑小白四个家伙已经钻进了木羽的体内，在枯木的协助下，混沌阴阳很快在木羽体内构造出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九天苍穹之上的瀑布就像是忽然停止了一般，水花落在云层溅到一般，停到了半空中，像是某种奇怪的力量定住。风吹到一半似乎也消失，

　　　　漂浮的云朵不再动弹，飞鸟也停在了半空中，还保留着煽动翅膀的状态。

　　　　“施展混沌阴阳的力量需要以平衡的心态去应对，当初在领悟八十一个铭文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平衡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就是由平衡组成，以灵力为媒介，将其融合到完美的平衡状态……”

　　　　枯木的声音回荡在木羽四周，以他的方式教导着木羽如何掌握混沌阴阳的力量。

　　　　木羽仔细地感悟着混沌阴阳身上传来的祥和力量，他也动用过混沌阴阳好多次，但每一次几乎都没有把混沌阴阳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枯木说他每一次动用混沌阴阳的力量时，几乎都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刻接触到混沌阴阳的玄妙。

　　　　枯木也没有给木羽解释太多，他能做的就是指引木羽入门，剩下的要木羽以自己的方式去学习。

　　　　当初枯木掌握混沌阴阳的时候，有丹鼎派前人流传下来的方法指引，所以他知道要如何做才是正确的，而木羽得到混沌阴阳之后什么指引都没有。

　　　　当初在取得阵殿的认可时，阵殿并没有前人留下来的修炼方法，哪怕阵天道都没有得到混沌阴阳，所以混沌阴阳跟在木羽身边一直都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地。

　　　　混沌阴阳是世间最纯粹的平衡，这一切和冥草的力量极为相似，冥草也拥有生气和死气，如今更是将他的灵力改造成可怕危险的黑白力量，他自己身体之中就像是蕴含了一个大杀器，一旦失控，就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所以他一直都不敢轻易去打破体内黑白灵力的平衡。

　　　　正如枯木所言，这个世界都是因为平衡才能存在，就如同句芒强大的“生死眨眼间”，也是以生死相依的力量作为杀人的倚仗，句芒的领域能力也是一种平衡。

　　　　失去平衡，会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就如同每个人身体的五行元素，五行必须达到一定量才能让人存活下去，体内的五行越接近平衡，人的寿命就越长，当达到完美的五行平衡状态时，就能成就永生之躯。

　　　　而当五行严重缺乏，便没法活下去。就好比木羽五行属木缺四，是天生注定早夭的人，只是运气好让他活下来罢了。

　　　　想要掌控混沌阴阳，领悟平衡之道是最为关键的。

　　　　“平衡之道是什么？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做人心态吗？亦或是做事处之泰然，处变不惊？”

　　　　木羽沉思着，体内不知不觉运转起了落尘心法，落尘心法讲究的是一种心静，在静中逐动，动中去领悟一种宁静，这也是一种　平衡。师父经常教导他们做事凭借的是心，只要问心无愧，那么便是杀人也是正确的。

　　　　问心无愧，这是否也是一种平衡？

　　　　黑白灵力在木羽体内缓缓地运转着，落尘心法牵引着黑白灵力，去追逐那一丝奇异的平衡，木羽的心也变得很安静，他好像要抓住某些东西，可是却又差了那么一寸。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强者，也没有绝对的弱者，这也是世界存在的一种平衡。

　　　　混沌阴阳的平衡气息在木羽周身环绕着，他想起了生死眨眼间，这是一个奇异的能力，但木羽使用起来限制极大，便是句芒想要利用生死的力量与大乘期的人交手也很难会占据便宜，因为生死眨眼间的光芒很难命中他人。

　　　　可是木羽在利用天剑坚不可摧的特点将生死眨眼间的力量牵引到天剑上，结合他的剑法，将这个领域能力发挥到了另外一个层次，连句芒都没想到自己的领域能力还能够这样使用。

　　　　木羽能够利用天剑和生死眨眼间斩杀殿尉，最主要的便是那把天剑，换做任何法宝都很难驾驭生死眨眼间的力量，必然会被生死眨眼间所毁灭。但是天剑不会，这把剑过于强大，加上天剑九引的无双剑法，使得木羽把生死眨眼间的领域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木羽一边修炼，一边感悟着平衡，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了修炼的状态之中。

第一千零九十章：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