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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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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胁迫君王一事,若是传出去,不掀起滔天巨浪才怪。
  天钺心惊地听着周遭扑地声响起,血溅三尺,抬眼看时却见逝水面不改色,尽欢帝亦是恍若未闻,笑靥生辉,震惊讶异之余,竟将万年青被带走的忧切冲淡了三四分。
  董老师和母后说过,当皇帝是要建下千秋伟业的,故而自己心生向往,热切期盼。
  但见今日之情,难道成帝王者,都需如此冷面无情的么?

第十章无力涉足

    御书房,也可看得好斜阳呢,尤其是在眼见了血腥屠戮之后,愈发有了虚假的寂静。
    尽欢帝正坐在圈椅里,眼神倦怠,忽然听到耳畔一声轻唤。
    “主人。”
    尽欢帝回头,果然见那个桀骜不羁的黑袍人倚靠在桌子边,这回倒是不再遮遮掩掩,撩高的黑色帽檐下一张妖孽无双的脸,灼灼一双赤红燎火的剪水秋瞳,毫无顾忌地直直看着自己。
    “何事?”
    “来谢主人啊。”
    宿尾咧嘴一笑,袅袅行过来,明晰的手指搭在了尽欢帝肩头,说道:“今日主人送来的那个验药的人,宿尾好生喜欢呢,就是性子有些倔强,不肯老实配合,需要慢慢调教。”
    尽欢帝不置可否。
    一个犯错的侍卫而已,随手便赐了,宿尾怎的欢喜成这样,天钺也是,堂堂的皇子,丢了他就像丢了魂似的,连长幼尊卑君臣之礼都顾不上了,这侍卫还是个香饽饽不成?
    宿尾见尽欢帝心不在焉,便敛回笑容,眉心一拢,换了一种沉凝的语调,挑拣起了来意:“主人近日里,好像挑起了皇储之争啊。”
    “不是我挑起的,是逝水挑起的,我不过推波助澜而已。”
    尽欢帝掩过眼里酸楚,偏头假作看着窗外的流云。
    “大皇子无意皇权,怎么可能挑起皇储之争?”
    宿尾错愕,动了动身子挪到尽欢帝眼前,俯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尽欢帝怒目回视,忿忿地道:“无意皇权?宿尾可知,逝水当着我的面儿说‘爹爹可为太上皇’!这个样子,还能算无意皇权?!”
    宿尾吃了一惊,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个孩子,怎么能冒冒失失说这种话?
    小违也是,看样子便没有给人解释的机会,心里怄着气,大概是盛怒,做了不知什么事情,让本来就僵着的事情更僵了。
    宿尾觉得有些头疼。
    “主人,大皇子可能只是无心之言,并非当真想要争夺太子一位。”
    “宿尾与逝水绝无交集,只不过在监视我的时候顺道看了看逝水而已,怎么可能知道逝水心中所想?当日宿尾让我敞开心怀相信逝水,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宿尾识人不善,不必再为他说话了。”
    尽欢帝冷冷地驳回了宿尾的话。
    “但是……”
    “我说了,不许再为他说话,宿尾再违拗命令,逐出暗卫。”
    尽欢帝狠狠打断了宿尾的话,眯起眼睛来,满目阴桀。
    宿尾叹了口气,知道这两人之事,他决计是没有办法插手的,现在尽欢帝厉声喝斥,若是他再多言,只会暴露他与逝水的关系,让尽欢帝连同对他的信任一并失去,只能退了一步问道:“那宿尾可否相问,主人打算如何处置大皇子殿下?”
    尽欢帝沉默,褪去阴桀的神色,握住椅背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反而茫然了。
    良久,尽欢帝方才呢喃般说道:“我不知道。”
    其实方才宿尾为逝水辩驳的时候,尽欢帝虽然怒斥,但却很想相信宿尾的话,只是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怕再相信,却换来又一次的失望。
    现在关于如何处置逝水的问题,尽欢帝更是毫无头绪。
    宿尾看着尽欢帝纠葛的表情,忧心忡忡,突然说道:“主人,宿尾还有一事相求。”
    尽欢帝没有应声。
    宿尾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自顾自说道:“宿尾想以方士的身份入宫,为主人求道的仙师。”
    尽欢帝终于回眸,而后点了点头。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一章 留不下心,便留下身
    房内生香,喘息之声引人遐思,剧烈的撞击声更是让人血脉贲张。
  “皇儿今天白日里,好生厉害啊,当真是箭无虚发。”
  尽欢帝轻挑眉,一挺腰杆。
  逝水晃了一下身子,连忙捂嘴吞回支离破碎的呻吟,勉力拼凑出了一句完整的答言:“父,父皇命逝水与,与天钺竞争太子一位,逝水自当,自当全力以赴。”
  “百发百中,箭箭直指要害,父皇前时还想呢,是否要找人教授逝水射御之术,看来是瞎操心了。”
  尽欢帝嘲讽一笑,突然伸手绕住了逝水的发丝,狠命一拽将逝水的脑袋拖到脸边:“逝水这些年在后宫中都做了什么,父皇不会去查,大概也查不出多少,父皇希望逝水从此之后,不要再遮遮掩掩,藏头露尾,就如逝水所言,从此全力以赴,父皇想看看,逝水到底有多少能耐。”
  好想,好想知道皇儿的全部。
  虽然说过不计较皇儿隐藏的秘密,虽然答应了皇儿要‘不相问’,但是时至今日,好奇和渴求已经越来越迫切,皇儿与宿尾不同,所以自己哪怕承受不了,哪怕真相会让自己揪心不已,也好想了解皇儿的过往,想要皇儿慢慢向自己,抖落出所有过往。
  逝水觉得头皮钻心的疼,却仍然咧嘴浅笑,父皇是觉得,两强相争方才是一台好戏么?
  心随念转,逝水温文应了一句:“儿臣遵旨。”
  尽欢帝亦是回以一笑,松开手,看着缠绕在指间,被自己强力拽下来的几缕青丝,轻轻一吹便将它们抖落到了席子上。
  如此一日,几日,十几日,尽欢帝天天一到天黑用完晚膳,便将逝水扣押在房中,夜夜笙歌不断,缠绵许久,仿佛有今朝没明朝般狠绝,一日,做得狠了,逝水终于回首告饶:“父皇,四更已过,可否歇息了?”
  “不可。”
  尽欢帝回答地干脆利落。
  “那父皇何时幸他殿妃嫔呢,而且父皇自从羊谷回来,又立典册后便再没去过牵凤宫,娘娘独守空房这么久,可是不太好?”
  “呵呵。”
  尽欢帝心中恼怒,却是俯身,温柔地与逝水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呼吸相闻,不顾眼前人儿的眼神闪烁,顾自轻轻说道:“父皇不幸牵凤宫,皇后便不会诞下子嗣,对逝水来说,岂不是很好?”
  “但是……”但是这么些天了,大皇子与皇上久居一屋,即便是轻手轻脚,也瞒不住人,宫人大臣会议论父皇的举止,又将父皇打入‘昏君’一道啊。
  “无需多言。”
  尽欢帝捂住了逝水的嘴,心中剧痛。
  后悔了么?
  心生厌倦,不想再与自己的父皇同床共枕了么?还是担忧宫人闲言碎语,开始鄙夷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晚了。
  我已深深沦陷,难以自拨,所以这笔权色交易,虽然由皇儿你挑起,但不是皇儿你先叫停,便可以停的。
  翌日清晨,也是大晴天,一碧万顷,浮云寥寥,就是艳阳高照,夏末的炙热丝毫没有收回爪牙的意思。
  “父皇要带逝水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尽欢帝携着逝水的手,摈散了众侍从,在皇宫之内愈走愈远,居然拐入了一处幽深的竹林,沿着几乎被芳草埋没的小径,扶着周遭笔挺的竹子,驱赶了无数嗡嗡作响的小虫,终于遥遥看见了一座三层小楼,清净明朗,在翠绿的竹叶间若隐若现。
  “这是——”
  逝水步到小楼下,看着其上破败到已经不分字迹的牌匾,目露困惑。
  “这是先帝在世时,炼丹求长生的丹药房。”
  尽欢帝淡淡回言,而后将逝水带上台阶,嘱咐道:“丹药房通体木制,年久失修,撑不住力,逝水小心些走。”
  逝水刚踏上台阶,刚想往上一步,果然便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传出来,逝水低头一看,七级台阶竟然已经被虫子蛀出了好些大洞。
  ——这个丹药房,是被废弃了多久了啊。
  踏进屋里,一股尘封已久的飞灰之气扑鼻而来,里面竹椅竹桌,了无装饰,正前方是一张道士羽化飞仙的画卷,纸张泛黄,却不是前朝时的圣贤老子,而是一个青衣黑发,卓尔不群的年轻人。
  逝水走近了想再看看,才发现画上那人只是身着青衣,却并非道士打扮,而且只是一个背影,根本看不出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人——”即便如此,这个人还是有些眼熟啊……
  “父皇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不太像。”
  尽欢帝淡淡回言,逝水却是一惊。
  父皇竟然也觉得‘有些眼熟又不太像’,虽然不知父皇意指向谁,但无论如何,那画上之人都是很有些蹊跷了。
  “父皇带儿臣来此,有何事么?”
  逝水知道纠缠下去又会横生误会,故而暂时撇开了画像的问题。
  “父皇近日里也要招进一个方士,父皇想让他和先帝的专属仙师一样,入住此处。”
  尽欢帝摸着竹椅上厚厚的一层积灰,拢了拢眉,但是为何要带皇儿来此,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里是先帝久留之所,先帝为了与向仙师求道,将自己的童年废弃地一塌糊涂,所以自己有些不愿独自来此。
  但是这份莫名其妙,无法表述的情绪,便是说与皇儿听,皇儿也是不能理解的吧。
  “父皇是要重新修茸一下这里么?”
  逝水看了看漏风的天花板和墙缝,而后伸手戳了戳摇摇欲坠的桌椅。
  “父皇已经找到了满意的方士人选,大约这两三日里便会觐见,等他来了,由他的心思而定吧。”
  宿尾居然主动求见,向自己恳请要以方士的身份,入住这里,说是可以借他的口,假推上天之名,做许多事情。
  想来也是,若是以后自己要灭哪个人的口,抄哪个人的家,也不必费心搜罗证据了,只说是新来的方士与上苍交流祷告,实乃是上苍的懿旨,不可违拗,真是太方便了。
  以前一直想着要与天抗争,誓死不同意命运一说,虽然时至今日仍然不信鬼神仙佛,但是借助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仙之口,倒真的是可以让万民,轻而易举地信服呢。
  尽欢帝从半开合的窗子向外瞥着景致,翠林摇曳,触目皆是让人心安的绿意葱芜,炎热的夏日里,这处竹林,这座小楼便像是世外桃源一般,虽然它身处皇宫,却与世无争,淡泊致远,无人扰其宁静。
  当初先帝喜欢在此,大概也有避世之心吧。
  只是不知那仙师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让先帝十几年如一日地长住在此,清心寡欲,虽然外界盛传先帝是荒淫无道追求长生,但实情却是先帝自三十六岁微服出巡遇上这位仙师之后,便荒废朝政,再没临幸过各殿妃嫔,导致自己成了最后一位皇嗣,所以先帝‘无道’是有的,但何来的‘荒淫’。
  世事大抵如此,世人一旦怨恨某人,便不知就里开口便骂,也不管你有没有做过错事,就是强摁也要将罪名摁到你头上。
  尽欢帝有些感慨,忽觉逝水欺身贴过来,目露担忧地看着自己,委婉问道:“父皇可是怀念先帝了?”
  “有些,先帝临终之时,曾经让父皇好生安置仙师,是去是留都任仙师挑选,万万不可勉强于他,若是仙师有何要求,也要不惜代价,千方百计地满足他,只是先帝驾鹤西归之后,父皇首次来到这里,仙师便已经不见踪影,因为父皇从未见过仙师,也无从寻起,所以此事就此作罢了,现在想来,父皇倒有些愧对先帝的遗愿了。”
  尽欢帝感受着穿户而过的和风,有些惆怅。
  “父皇做的没错啊,是去是留都任仙师挑选,不可勉强于他,父皇都没见到仙师,自然是没有勉强于他的,父皇何必自责。”
  逝水将手贴上尽欢帝的胸口,抬起眼眸轻声宽慰,笑容温文,尽欢帝低头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皇儿既是心念帝位,情牵墨妃,何故总是能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落差,对自己露出关切的表情,对自己道些暖人的话语,对自己的强行索求逆来顺受,让自己恍惚着,就有种皇儿眷恋自己的错觉呢。
  尽欢帝微微摇了摇首,叹出一口气来,伸手,紧紧抱住了眼前这具逐日修长挺拨,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让人分外安心的身体。
  留不下心,暂时留下身也好,有生之年,但请皇儿不要遗弃自己。
  如此想来,墨妃和帝位,这两件让自己头痛反感厌倦不已的物什,倒是自己唯一可以牵绊住皇儿的东西了,那自己,还真要好好儿再留他们些时候呢。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十二章 新任仙师
    已经有些晚了,正殿之上除了侍立的太监,便只有龙椅上端坐的尽欢帝,坐在他身侧的逝水,和正殿中央昂首负立,星冠道袍,出尘脱俗的挺拨男子,以及他身后低头垂眉的一个小道童。
  “草民宿尾,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子声如琴瑟合奏,分外悦耳动听。
  男子是罕见的银发赤眼,面容分外魅惑众生。
  男子的站姿端庄从容,拱手作了一揖,平缓下表情来,丝毫没有因为面对帝王而显露出半点的怯场。
  逝水一惊,几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师傅!
  师傅怎么会是父皇选中的方士?!
  前时好不容易走了万年青这个潜在的威胁,墨雨的意图还没搞清,现下居然又来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罗网的少主长老都来了这里,齐齐聚首,那埋在鼓里的人,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么?!
  尽欢帝知觉逝水有异,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想着宿尾虽然银发红眸,有些异于常人,却也不该让皇儿惊讶至此,心中稍稍存了些疑惑,只是顺着道水的视线,再看了看宿尾身后的那名道童,竟也吓了一跳。
  那道童眉眼清秀,身量娇小,同样是一袭青衫高束着头发,虽然半垂着头,但是明显可以看出,她的面容与宫中现为贵嫔的墨妃相似到了极点,若非她面色淡漠如三尺冰寒,似乎完全没有摆出表情的能力,浑身散发的成熟傲物气质与墨雨相去万里,让人觉着比墨雨大上了几岁,尽欢帝几乎就要以为是墨雨乔装,偷偷溜到殿上来了。
  人有相似,也是常情,但是如此酷肖,确实奇怪,难怪皇儿如此惊讶。
  本该想到是双生女,从而联想到当年七哥的遗孤,不过既然是宿尾找来的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尽欢帝与宿尾对视了一眼,见他心有感应,堪堪侧身,而后从容道:“这是小徒清风。”
  尽欢帝便放下心来,轻轻颔首,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对着惴惴不安的逝水笑了笑。
  道童正是新近接手了罗网的腥风,溯源一些,便是当年尽欢帝在夺位之争中,用计斩首的七皇子的双生女儿之一,现年已经十七岁,长逝水一年。
  ‘血债血偿’,当初七皇子的姬妾用鲜血在城墙上书写下的四个字,腥风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已经刻入骨髓。
  此刻她虽然神情镇定,但内心却是惶恐不安。
  前几日,她还未动身去找一品红,问问他的意思,探探他的口风,一品红便主动找上门来,开口便提及了复仇一事。
  腥风讶然,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了,一品红又道:“报仇,可以,我虽然不喜欢你这么做,但是你也等了那么多年了,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但是你不能易容。”
  腥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条件。
  血雨也没有易容,而且已经在皇宫之中立足,尽欢帝怎么样都记得她的长相,她以与血雨一模一样的面容施行复仇,绝对会让尽欢帝生疑,造成不少阻碍,但是腥风又不好直接驳回,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登时又臭了不少。
  一品红见她犹疑,就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说道:“风丫头,不要老摆着张臭脸,学学雨丫头,多笑笑。”
  回答一品红的是一阵沉默。
  “哎呀呀,我从小到大说了这么多次的‘笑一笑十年少’了,女孩子笑起来才好看嘛,笑起来才嫁得出去嘛,你和雨丫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生活在同一个环境里,怎么雨丫头就能笑得招蜂引蝶的,你就不能呢。”
  回答一品红的仍然是一阵沉默。
  “那,那风丫头你就算不会笑,好歹也给我扯扯嘴角嘛,好不好?”
  腥风没有回答,没有转眼,连努力扯嘴角的动作都没有,一品红叹了口气,终于放弃,续上前言道:“好,说正事儿吧,作为回报,我带你进宫。”
  “那又如何,那狗皇帝照样会起疑。”
  “收回那三个字,小违是明君。”
  一品红面色突变,似乎是被腥风咬牙切齿的骂声激怒了,遍体突如其来的杀气几乎让腥风窒息,迫于压力,腥风只能说道:“那皇帝。”
  一品红的杀气去得更快,转眼便笑靥生辉,仿佛那阵杀气从来没有出现过:“你放心,我对小违,对南天竹,对你和血雨,都不想有偏袒,所以我不阻止你去报仇,但是你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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