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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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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无不言,么?”尽欢帝看着逝水留给自己的墨黑头顶,却并未接连发问:虽然很想知道,但若是直接发问,得到的,大概是自己这个通透伶俐的皇儿事先编派好了的,天衣无缝的谎言罢。
    所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实,皇儿十几年来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外的生活,只能由皇儿自己心甘情愿的道来——完完全全的心甘情愿。
    就像虔诚的信徒向心中的神明奉上所有一样,终有一天,自己会让这位始终与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安全态度,安全对话的皇儿,放下戒备,道出所有!
    ——到那时,所有好奇心都满足了之后,便真的可以让这个皇儿,随洁妃去了吧?
    到那时,自己应该就不会像这次这样,毫无章法地破坏原定的计划,留他一命了吧?
    想到这里,尽欢帝微微曲起食指敲击在逝水乌油油的头顶上,道:“逝水想什么呐,搞得这么严肃。”
    感觉到开玩笑一般扣在头顶的分量,逝水心中微惊,不由抬起了清浅的眼眸,带着些许措手不及的困惑定定地道:“那,那父皇请,问吧。”
    “嗯,父皇想问啊——逝水前阵子向父皇提及的《论语》,逝水可抄写完了?”
    “啊?《论语》?哦,那个,那个啊……”
    “欸,看样子好像没有呢,逝水当初说的刻苦研学为父皇分忧,难道是哄哄父皇的么?”
    “我——不是,儿臣绝无此意,不过时辰匆忙……”
    “嗯,逝水不要着急,父皇明白,父皇像逝水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贪玩厌学,一离了长辈老师的眼界就连书都不认识了。”尽欢帝一副万分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而后严肃地道:“所以父皇要监督逝水,不能让逝水再离了父皇的眼界了,从今天起父皇便陪着逝水诵读诗书,如何?”
    逝水脱口而出:“不要!”
    未及尽欢帝反应,逝水又立马收声,温文地接道:“儿臣的意思是——父皇日理万机,下了朝难得有休息的时光,怎可日夜陪儿臣伴读诗书呢。”
    尽欢帝却是没有听到一般将头转向门口,嘴里喃喃地自语道:“嗯,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看了看门格子上晃动的人影,而后转头对着满头虚汗匆忙解释的逝水说道:“逝水很饿吧,不过不要着急哦,粥来了。”

第七章 父戏子乱(三)

    逝水还欲再作辩驳,却见尽欢帝直接无视自己的表情和冲口而出的“不要”,只冲着门外闪动的人影道了一声:“在门外候着。”而后起身挪下床,一往无前地便冲着门边去了。
    动作流畅毫不拖沓,显是将自己的表情和辩驳,尽数视若空气了。
    看着尽欢帝调侃完自己,又以胜利者的姿态丢给自己接下来的住宿安排后心情大好的背影,逝水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放弃抵抗:
    首先,现在的形式是完全的一边倒;其次,这人决计不是心血来潮想要体验一把慈父的生活,更无可能突然良心作祟,大概还是,想要‘问好多问题’吧。
    结论,自己所作抵抗,无论是之前的拒食,还是现下的拒住,尽皆无效。
    ——既然如此,只能奉陪到底。
    不过,不过此前,还是不要闹别扭,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这阵势上已经输了,不能再败了持久作战力。
    大致相通了之后,逝水抬眼看向了门的方向:
    尽欢帝已经伸手开了门,略有惊喜地道:“咦,是禄全亲自送来了啊——那正好,你派人去上书房跟学士通知一下,就说皇儿近日染疾,身体多有不适,这些时日便不去上书房受礼了,具体时间视皇儿恢复状况而定吧。”
    “是。”禄全将手中托着的楠木错牙盘小心地移交到尽欢帝手上,而后欠身施礼便离开了。
    尽欢帝转回身,用脚勾住门框轻轻阖上,而后俯首凑到粥边抽了抽鼻子,向着逝水笑道:“嗯,还不错呢。”
    看着尽欢帝脸上仿佛灾荒时期突然捡到一大块猪肉的表情,逝水心下突然生出好笑的意味,微低下头,逝水轻声道:“多谢父皇,有劳了。”
    尽欢帝缓步挪到床边坐下,右手拈着小勺搅拌了一下,又舀起来放到嘴边吹了吹,便张着嘴说:“来,过来点,啊——”
    逝水心中一梗:这是,是给小孩子喂饭的动作神情么?
    想着如此,不自觉间逝水仍是顺从地张开了嘴,静等着食物送上前来,再倾覆进嘴里。
    煮地烂烂了的粥,稍稍咀嚼便顺利入喉,粳米的清淡和绵实伴着温热的气息,冲刷去了三日的饥肠辘辘。
    尽欢帝微偏着首,面色和煦,凤目轻眯,淡色的薄唇噙着哺育的笑意。
    半晨的阳光斜射进窗,宽大的袖袍兜住了满满的暖色,尘世的至尊仿佛褪去了君临天下的霸气,温润地便如久病初愈之人所食的淡粥。
    不多时,大半碗粥便见底了,尽欢帝收回手,哄小孩般说道:“逝水那么久没有吃东西,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哦,所以父皇就不命御膳房再做了,好么?”
    逝水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而后垂首道:“父皇考虑周到,儿臣岂有不从之理。”
    “逝水真是拘礼。”尽欢帝将碗放回床边小几上,而后一副好好父亲的样子道:“呐,逝水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又刚吃完东西,也该出去透透气,消消食,动动筋骨了罢。”
    “儿臣遵旨。”逝水温声答言:拒行,更为无效。
    未及逝水有所动作,却见尽欢帝起身上前,右手将坐靠在床头的逝水腰际环住,左手便顺势向着逝水微曲的双腿膝下扫去。
    逝水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口中有些困惑地道:“父皇,儿臣可以自行下床。”
    “逝水的伤还没好呢,此番出去透透气便好,不必强撑着走动之类的。”尽欢帝一脸忧切的表情像模像样。
    逝水挺了挺胸,道:“儿臣无妨,父皇放……”
    ‘心’字尚未出口,逝水就似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收了声,本来只是微微偏侧的身子陡然往床里缩,眼眸中似是似非的诧异盯牢了抓住自己衣襟的修长手指,半晌方才道:“父皇这是,做什么?”
    不同于三日前狂暴地撕扯去粘连在逝水伤口上衣料,此番尽欢帝只温柔地搭上了逝水的衣带,分外自然地作势要卸掉上衣。
    此刻听得逝水的问询,尽欢帝停了手,优哉游哉地道:“逝水不是要父皇放心么,父皇亲眼看过才知道要不要真的放心啊。来,过来点,逝水过来点让父皇看看。”
    仍然和尽欢帝伸出的手指保持着几寸的距离,逝水内心纠葛了半晌,而后伸手搭上肩部的衣领,轻轻往外拉了拉,而后撇开眼去道:“胸前的伤口最深,现下也已经好了,父皇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吧’字一出口,紧跟着细碎的‘唔’也一并逸了出来,原是尽欢帝的纤长手指点在逝水衣领边,而后顺势挑开衣襟往里滑了进去。
    仲秋的凉气从半开的领口钻进身体,带着寒气直逼表层的汗毛;纹理分明的指腹从赤|裸的肌|肤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仿若父子间的亲昵却是尽数渗进了骨髓深处,逝水不知因何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
    名为父子,称为君臣,此番情形只作是关爱所向,逝水推不得,据不能,憋回已经在喉间徘徊的呻|吟,良久方才知觉那只作祟的手收了回去。
    尽欢帝满意地看着自始至终瞥过眼去的逝水,压下丹田乱窜的小火,欣慰地道:“嗯,伤口上结的痂大概已经快好了,估计也不会留疤,逝水放心。”
    逝水迅速裹回衣领,心绪稍宁:“儿臣不是娇滴滴的女儿家,本就无意留疤与否。倒是父皇,现下也该放心了吧?”
    尽欢帝笑着起身,背对着逝水感喟般道:“比想象的要糟糕一些,没想到鞭痕这么深呢。”
    逝水顿时有些错愕:三日就已经恢复到了这种程度,而且以后不会留疤,难道,还不够快么?
    尽欢帝微微偏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逝水,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秋日枫红,先祖命人在殿旁种了几株,虽无可能笼山络野,蔚为大观,倒也红黄燃赤,独绚秋光,逝水可有兴趣陪父皇一同观赏?”

第八章 平分秋色(一)

    注:逝水在罗网中名为‘南天竹’,尽欢帝尚不知
    逝水俯首道:“儿臣荣幸至极。”
    尽欢帝闻言方才回转过头,慢慢地向着门边走去,而后在门槛上稍停片刻,待到逝水缓步跟上来方才跨出门去。
    廊上一路静候着青衣宫人,见尽欢帝现身便低了头施礼,却并不出言请安相扰。
    宫人们的动作幅度机械般匀和,循着尽欢帝的行进,所有人尽皆得体欠身,低垂的眉眼温驯如已知死期将至的羔羊。
    即使如此,逝水在个别宫人面上还是瞥到了额外的表情,是惊诧中带着无比羡慕的神色,在木偶样的白皙面庞上瞬时绽放,又立刻湮没,只昙花一现的刹那尽数投射在偷偷觑向自己的剪水双瞳中。
    半晌,枫叶带着些许甜美的气息慢慢飘散过来,逝水抬眼便见一颗几近三丈的高大枫树,偏下部分的枝叶斜斜倚着赤色的木柱,微微晃动的树冠便如漫天红霞一般。
    枫树生长缓慢,至现在,大概不下数十年了。
    轻风吹过,掌状三裂的赤红枫叶婆婆娑娑,摇曳不定间轻柔地擦碰着彼此,行云流水的‘哗啦哗啦’声便在秋日清浅的空气中绵延不断了。
    逝水不觉缓步走下台阶,小心错开脚下铺陈一地的枫叶,站在树干边仰头望向支离破碎的天:枫叶叶柄纤细,只小小的风吹过便会一树招摇,如同燃起了冲天火光的叶子柔柔地摆动,从下往上看的灰白色天空不断变幻着纹样,分不清主动的遭劫,或是被动的无奈。
    树干和枝桠粗糙,是不和顺的黑褐色,从底向上切割进画面,唯一刚健的枝条却更像是伏枥的老骥,对着泣血的残阳嘶鸣。
    仿佛被本来便不灼眼的阳光刺到了一般,逝水微微闭上眼睛,欲要就势倚靠在参天的树边,冷不防却靠上了更温热的物什,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眸。
    原是尽欢帝抢先一步贴身在树边,自然而然地接管了皇儿有些疲乏有些感慨的身体,而后好整以暇地伸出右手蜿蜒向上,一路无阻地凑到逝水唇边,将伸直的纤长食指覆上去,低声道:“嘘。”
    逝水立刻噤声,半晌却听得尽欢帝开了口:“逝水知道‘枫树’的‘枫’字,怎么写么?“
    “儿臣愚钝,不知。”
    “木字在左,右为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风’。”尽欢帝抬眼看着树冠,继续道:“枫树是招风应风一类的树,不过先祖们命人种植,大概是因为观赏之用吧。”
    逝水附和道:“先祖善措,殿旁枫树确实美轮美奂。”
    尽欢帝闻言合了合眼,道:“那么,逝水喜欢么?”
    “儿臣,自然喜欢。”
    “是——么。”尽欢帝的语调突然低了下去,覆在逝水唇边的食指早已挪开,却是像断线风筝一般垂落在身侧,幽深的眼眸中亦是疲惫不堪的倦怠。
    枫树明丽的赤色犹如颠倒众生的妖姬,却在身边两人的绝世风华中黯然低下螓首,闭起了本就搬眯的双眸。
    逝水被尽欢帝突如其来的脆弱惊得忘却了耳鬓厮磨的尴尬,明晰的瞳仁弯成新月,不觉间便星星点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人的寂寥,但是这么近距离的,呼吸可触的,还是史无前例。
    这样才发觉,这人的寂寥,竟像是幽深的裂谷,又像是铺天盖地的暮霭,会不断吞噬周遭的事物,让所有欲图加以抚慰的人望而却步,束手无措。
    所以龙袍裹挟,声名显赫的尽欢帝,只能更深,更深地陷进去,让闲暇时突然冒头的寂寥,一次比一次痛彻心扉。
    虽然自己于这人而言,不过时戏耍的工具而已,但若是可以,真的好想,好像要看到这人真心的笑颜……
    巴掌大的枫叶难以翻身,便循着风的方向在地上小角度地侧身,挪动。尽欢帝张了张嘴,问道:“那么,逝水有多喜欢?”
    “喜欢到……”逝水回转过身,轻而易举地挣出尽欢帝的怀中,而后将手掌覆在树干上轻轻摩挲,良久方道:“想把它们连根拔起,改种其他。”
    感觉到怀中的温度突然离身,尽欢帝恍觉有失,又听逝水不合逻辑的答案顿时失笑:“哦?逝水想改种什么呢?”
    逝水第一次抬眼看着尽欢帝,一字一句地道:“南,天,竹。”
    尽欢帝偏头想了片刻,道:“生小枝,叶叶相对而颇类竹。春花穗生,色白微红,结子如豌豆,正碧色,至冬色惭变如红宝颗,圆正可爱,腊后始雕。又名,蓝田竹么?”
    “正是。”
    尽欢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树冠,道:“南天竹枝干挺拔如竹,羽叶开展而秀美,确实绚丽非常,只是株高不足一丈,接管枫树之地,颇为不合吧?”
    “父皇若将之作为接替枫树之用,确实不合,但若将之视为园圃花卉之类,便甚是妥帖了。”
    “园圃花卉一类?”
    逝水俯首,拱手恭谨地道:“南天竹,可变为专供父皇一人观赏的植株,只为父皇一人开花结果,亦只因父皇的栽培而生于世长于世。”
    尽欢帝略带惊诧地看着逝水突然郑重其事的举止,突然别过脸道:“如此——甚好,但逝水可知南天竹全株带毒,中毒之人重则呼吸麻痹昏迷不醒?”
    逝水看着尽欢帝半侧的脸颊,心中忧思稍减,只抿了抿唇道:“若是父皇所养,南天竹决计不会有此异举。”
    尽欢帝闻言索性转过身,掩去脸上陌生的表情,喃喃道:“如此甚好,甚好,父皇若是能找到这样的品种,定然如逝水所说将它遍植于殿。”
    遍植于殿,却只因一人生长,亦只供一人观赏把玩。永远不会背叛,永远笑脸相迎,永远无视俗世的光环,若是失去饲主便会死去,而饲主若是失去它便会空寂。
    若是真有这样的品种,该有多好……

第九章 平分秋色(二)

    日近中竿,午膳在即,尽欢帝却仍背对着逝水作着心态调整。
    风过清香四溢,脚边刻意未清理的红叶相继奔逃,不知过了多久,尽欢帝方才转身看向逝水,正欲说什么,突然有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来:“启禀皇上,二皇子殿下求见。”
    尽欢帝眉心微拢,虽是转瞬即逝,却被逝水尽数看在眼里,未及尽欢帝打发太监,逝水便出声道:“父皇,二弟若是有事而来,必得父皇亲自处理;若是无事,则为孝心所趋,父皇何妨见上一见?”
    尽欢帝闻言挥了挥手:“让皇儿进来。”而后转向逝水,唇边漾起了挪揄的笑意:“逝水可是担心父皇不见天钺?”
    察觉到尽欢帝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逝水立刻垂首:“儿臣并无此意,只是一时口快插言,请父皇恕罪。”
    正说间天钺便一路‘呼哧呼哧’奔逃着穿廊越栏,赶着步跳下了台阶,急匆匆向着尽欢帝请了安,便疾疾跑到逝水近前一把扑住,亮闪闪的瞳仁里尽是担忧:“皇兄皇兄,天钺担心死了!皇兄被那些廷尉的人带走,又那么久都没有消息,董老师不和天钺说,母后也不和天钺说,天钺好担心好担心……”
    逝水眉心稍颦:撞到伤口了——天钺人虽小,但是冲击力可不小,这么一扑一拽之下硬生生把快好的伤口给弄裂了。
    想着如此,逝水却仍然俯下身,温温地笑道:“对不起哦,皇兄让天钺难过了。现在天钺看见皇兄好好儿的,应该不担心了吧?”
    天钺奋力拽着逝水的腰带,拼命扬起小脸,透亮的眼眸慢慢地竟氤氲起一层雾气来:“才不是呢,今早禄公公对董老师说皇兄生病了,近日就不来上书房了,天钺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皇兄了,天钺好想好想皇兄的。”
    逝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糟糕,哭了,要哭了……
    “所以皇兄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好起来和天钺一起听董老师讲四书,天钺不要一个人了,天钺不要再一个人上课了。”
    “天钺一个人好难过好难过,母后也不陪天钺,宫里的小宫人都听母后的话要天钺一个人读书读书再读书,好烦好烦!”
    ……
    小小孩童的抱怨声在廊道间越飘越远,尽欢帝的沉默,逝水的温文笑容让天钺更加拼命地倒起苦水来。
    良久良久,尽欢帝在旁轻轻咳了一声:“天钺,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天钺再不回牵凤宫和爱妃用膳,爱妃可就要派人在整个皇城里搜人了。”
    天钺瞬时收声,偏头怯怯地看了看尽欢帝,便又转回头仰视着逝水,扁了扁嘴,黑亮的眼眸中尽是小兽般弱弱的乞求。
    逝水看着几乎要挂在自家身上的小顽童,张了张嘴,而后抬眼看着尽欢帝道:“父皇,就今天一次而已,让天钺……”
    “好,就今天一次,父皇派禄全亲自送天钺回去,好好儿地向爱妃说道说道,让爱妃不要管天钺管着么严了。”尽欢帝顺溜地阻住逝水的原意,自然接话,而后招手道:“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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