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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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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能让那孩子醒来,又何况是你的摄魂。”
归海溶衡默然无语,他脑中轰轰剧响。那日小试牛刀便大获成功的喜悦一下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想想自己当时还颇有些志得意满,他又羞又恼,耳根渐红。
“我认为,敏行你那日施法成功,可能是那孩子在长时间的心神固守之下精神疲惫,再也无力维持下去这才松懈下来,正好让你一举得手。”庄亦谦眸中射出兴奋光芒,“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精神意识长期如临大敌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单纯地遇到地震而生自本心的自动保护、还是在有除了地震以外的外力入侵时的被动反击?时常头疼和情绪的不稳定能否说明一些问题?假如是外力,又是什么?是谁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手?又为了什么目的?这是导致她失忆的原因么?!最重要的……你所见的那突如其来的彩光和她身体中出现的九条彩带是什么?是否弄清楚了这个就能大致解释以上所有疑问!?”
归海溶衡冷汗涔涔,见父亲嘴角含笑,显然是非常赞同庄亦谦的分析,不由暗暗惭愧。
“敏行啊,这个小姑娘可不简单。你不妨去看看她父亲以前在永安太学就读时留下的东西,庄夫子和姜焕崇虽然并不与她父亲同年入学,但在修习神念术时可都曾经得到过他的指点!”归海凛弼见儿子隐隐青白了脸色,没有再敲打下去。
归海溶衡告辞出来,心里仍是一阵阵的激荡,教授他神念术的庄亦谦夫子是目前联盟四位大傀儡师之一。可他也曾经接受过白寂偊的父亲白宁恪的指点!还有已经达到三星八阶,只要突破九阶便也成为大傀儡师的姜焕崇!
他突然想起白寂偊那篇讲演稿,当自己阅读时,被文字中深切的情感所深深打动。她深情又悲伤的怀念了父母,痛苦却无可奈何的讲述着灾难,她对帮助救治过她的人们充满了感恩之心,她是那样虔诚的赞美了联盟和人民,她对未来家园的建设不存在任何质疑,她对美好的明天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那一个个段落,一句句话,一行行字,在此时心神大乱的归海溶衡脑海里起起伏伏若隐若现,竟然再一次主宰了他的情绪,他想为她洒下同情怜惜之泪,又为她真挚热烈的孺慕之情感动,更想为了她振奋自强的信念击掌叫好!
归海溶衡走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脸色时红时白,双眼中各种情绪如波浪滔天的大海般变幻莫测,终于喉中一甜,嘴角溢出如沫血丝。
神智却总算是回复过来了!他大惊骇然,停步细思。当一个人用尽全部心力去写就一篇文字,这篇承载了作者所有情感波动的文字,无疑将附带上全心贯注的意念力量。但这样的文字能够有如此诡异的魔力,居然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哪怕是在心绪混乱之时,这种力量也是极其可怕的!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她要达到什么目的?!
仅凭文字,便有了这样的效果,当众一读又会怎样?归海溶衡紧紧咬牙,后日义演会正是最好不过的机会!白寂偊,让我看看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曾经赫赫威名的白泽秘术,是否又将重现?!
一时间,他的心里充满异样澎湃的情感波涛,那是一名秘术师对于未知术法的探究yu望,也有一些被白寂偊打败的失落和愤懑——他认为被她打败了,他更有一种出现了神秘而强大对手的兴奋紧张!
唉,可怜的阿偊,为了完成任务死掉无数脑细胞才拼凑而成的讲演稿,竟让上八世家年轻一代的骄子将她生生竖立成了典型,给她的永安之旅染上几分变幻不定的色彩。难道努力工作的人有错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切,在她成为白寂偊之后迟早要到来,只不过早晚的区别罢了。

第一卷 身在他乡尤不知 第十四章 一品园

白寂偊累着了,坐在路边长椅上歇脚,摊开地图,分辨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
永安太学不愧是全联盟最高等的太学,不说别的,单凭这面积就是第一名。它由前皇朝最大的皇家园林改建,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在战火中不止一次被付之一炬,现今绝大多数建筑都是在以前的地基上重修的。
头天,归海溶衡带着她下了名为“清涟号”的蓝莲花飞宝,地点便是永安太学的外城北门门口。瞧瞧,一个学堂却像一座城市那样,泾渭分明地区别了外城与内堡。
外城并没有很具体的标识,全是商铺,热闹非常,出售的东西包罗万象,并不只限于学生用品。自进了外城区域,那便不能在高空中飞来飞去了,换乘的一辆水滴状浮游也是舒适之极——和清涟号一样。举凡真正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并不会用过度的豪奢来张显自己,归海世家自然如是行事。
白寂偊隔着浮游的玻璃看那些店铺,暗暗下决心要来逛逛,这是女人的天性么。
据归海溶衡介绍,这些店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太学裹在里面,有八个方向的大门通往内堡,越往里走,店铺渐疏了,贩卖的也是学生用品居多。
浮游既平稳又迅捷,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了一座由大块灰石垒起的门洞,青灰墙体上爬满了绿色藤萝,依稀看得见两个奇怪——对白寂偊而言、却扑面而来古朴气息的大字。归海溶衡说,是“清晏”二字,代表了皇家希望九洲平安、海清河晏之意。这八个方向的大门都是前皇朝留下来的。
此时的白寂偊还不知道她所面对的前皇朝遗物对她而言的意味,所以她的平静淡然让归海溶衡有些许赞赏。
过了清晏门,远远地就可见到一条蜿蜒明媚的河流,阳光下有粼粼微波涟漪,煞是好看,一架二十五孔桥连接两岸。这条河正是永安太学五十景之一的千月流珠河。
“流……猪?”白寂偊坏心眼地笑起来,想像有一头头大肥猪顺着河流飘荡起伏,见归海溶衡淡淡然扫她一眼,忙止了笑。她自是知道此珠非彼猪。
“虽是夸张了些,但你看这河水清湛,流动中溅起的水滴在阳光下五光十色,若是月色里则晶莹剔透,正像珍珠,才有这样一说。”归海溶衡虽不明她为何发笑,不过就她这诡异神情,多半不是好事。
“呃……那千月呢?这些桥的桥洞真有一千孔?”白寂偊扯了扯嘴角,问道。
“其实,太学中所有水流的源头都是这条河,外岛内堡一起算,共有桥梁六十八座,也是有名的美景叫做‘六十八桥明月夜’。千月便专指月夜清辉遍洒时,桥孔倒映在水中与天上明月繁星相和相伴之景。那时的水中月……还真有人用心数过,共有一千五百五十六之数,最多的一处桥梁有一百三十五孔,最少的也有一十八孔。你看那里,”他指向远方,“那是太学最高的鼓楼,名叫摘星楼,是最好的观赏千月争辉之处。”
白寂偊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座高楼,吊角飞檐,很是宏伟。
她默默看了一会,突然叹口气说道:“水中月,镜中花,再美……也是虚幻的,禁不起轻轻一碰。”
归海溶衡一怔,不明白她怎么突发感慨,但不等他说话,只听白寂偊惊咦一声又问道:“是哪里来的哗啦声响,像是在弹琴一样好听。”
“喔,是两岸的杨柳林。”归海溶衡特意叫停了浮游,带着她走到岸边,站在一棵需五六人才能环抱的大柳树下面,“这是将军柳,是柳树中最高大粗壮的品种,生长于北洲严寒之地,四季长青,纵然是最寒冷的天气也不会枯败。”
白寂偊抚mo这棵柳树,它站得笔直,虬劲枝干有力、毫不犹豫的伸向天空伸向远方。然而,从它粗壮主干上却又垂下一条条柔软细枝,片片嫩叶随风轻轻颤动,真真是既豪情又温柔。
千月流珠河的两岸种植的全是柳树,几乎包括了能够在此地种植成活的所有品种。最让白寂偊喜爱的除了这将军柳外,便是只存于南海之滨的珊瑚柳了,这种柳树长成了也只有五岁孩童那般体长,小巧玲珑的树体碧绿如翠玉,摸上去微凉沁手,感觉极舒服。
当有风吹过,两岸柳林便随风款摆摇曳,身姿婀娜,宛如绿海碧涛,说不尽的飘逸潇洒。最特殊的是,风声与柳叶振动声交响,形成一曲绝妙天籁,若是静静欣赏,足以让人忘却烦恼,心情也变得安宁。
白寂偊出神的听了一会,归海溶衡也不催她,一行几十人便傻站着,直到她猛然醒来,发现不少人狐疑相望,这才忙忙钻进浮游,继续前进。
过了绣春桥,又经过名叫泊云的牌楼,正式进入了永安太学的内堡,其实应叫内岛才是。
“太学的学子们一般对外都叫自己是一品园中人。因为整个太学的建筑群都是围绕三个湖泊建造,这三个湖泊正好呈一个品字形。”归海溶衡继续充当解说员,“澄渊潭旁边是教学区,举凡教室、办公室、训练场、武术馆、实验楼等教学设施都在那一带。学子们休闲、娱乐、健身的场所则绕泓漪池而建,那里有全联盟最大、藏书最丰富的书馆——睿博楼。而学子和夫子们的宿舍区是太学内占地面积最广的区域,旁边的滃沄湖也是三湖中面积最大的。那里共有近四千套精舍雅屋,房子面积虽不大,但难得是汇集了天下所有不同的户型,也成了一景,名唤‘世相万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竟自顾笑了起来。
白寂偊正听得入迷,不妨他笑得可疑,与他温润如玉的脾性着实不搭调,便问了起来。归海溶衡笑道:“关于这宿舍楼的趣事,几天也讲不完,等你也考了进来,便会知道了。”
白寂偊不满的乜斜他一眼,继续看风景。归海溶衡见了她这个虽不雅观却表明不再冷淡的表情,心里终于松了口气。面前这少女,心思深沉,偏生从表面上看去天真可亲,得她放下戒备还真是不易。
一路说着话,归海溶衡介绍沿途从树木花草中伸出半角一檐的各式殿阁亭楼,等过了淑宁阁、翠崖斋后,到了专供太学招待来客的乐朋院行馆。
这是一座紧靠泓漪池的五进大院落,白墙灰瓦,青石铺路,又清爽又洁净。房间也舒适,虽是单间,空间却丝毫不紧窄。
归海溶衡送她进了房,很有礼貌的告辞了,说是第二日再来。白寂偊洗了个澡,在女侍小央的一路陪伴里,吃饭休息。

第一卷 身在他乡尤不知 第十五章 那一眼的惊艳

能得溶衡少君亲自送达的客人,自然得到了乐朋院极其热情的接待。美美一觉醒过来,白寂偊享受了又精致又足以填饱肚皮的早饭后,心满意足的出了行馆。她拿上房间里准备好的永安太学地图,也不管归海溶衡几时来寻,就这么愣头愣脑的自己逛去了。
走了一上午,虽然时停时歇,但毕竟精神头不怎么旺盛,看见路边有长椅,干脆坐下歇脚。她一面休息,一面琢磨怎么往睿博楼去,而后正好回乐朋院。
正看得入神,已在心里规划好了路线图,心中蓦生警兆,肩上已经被人不轻不重拍了几下。她猛地回过头,怔住,是两个陌生的俊秀少年。
两人中个子稍高的少年笑吟吟上下打量她,满脸好奇。个头矮点的少年带着一副银边眼镜,一脸无奈,似乎对吓着了白寂偊有些不好意思。
“请问你是白寂偊么?”好奇少年问道。
白寂偊点点头:“你们是谁?可有事?”她面无表情,对这种喜欢吓人的陌生人毫无好感。
好奇少年对腼腆少年得意地飞眼,竟毫不顾白寂偊冷淡神色,也坐在长椅上,笑呵呵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李琮翌,他叫孔谙,是敏行……嗯就是归海溶衡让我俩来找你滴。唉呀,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吓你,哪里知道一张地图你也看得那么认真。”
李琮翌能对归海溶衡以表字相称,无疑交情匪浅,只怕身份同样尊贵。白寂偊沉默了一会,黑眼珠子牢牢盯在李琮翌脸上,直到他有不自在神情了,才轻轻扯开嘴角,淡淡笑了笑,并递出手:“李琮翌,你好。”他行为虽稍嫌鲁莽,但笑容真诚,并无恶意,白寂偊决定饶他一回。
与李琮翌握过手,她又看向孔谙,这少年的镜片后藏着一双清澈无邪的美丽眼眸,如天空一般,眼里有任何情绪都一望而知,比如此时的歉意与握住她手时的淡淡羞涩。这是白寂偊继梦里镜中人瑰丽华美眼眸后,一见便喜欢上的眼睛——简单清新,宁和温润。
孔谙被白寂偊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得有些失措,他尤其不明白,为什么她这般无礼冒失,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恼怒?
“你有一双好眼睛,为什么要藏起来?”半响,白寂偊终于移目,并且认真地说道,“孔谙你好。”
“呃……我有点近视。”孔谙呐呐道,“你好,白寂偊,刚才琮翌太冒失了,吓着了吧?”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点鼻音,声音很是暖人。
白寂偊看了看满面阳光的李琮翌,微笑道:“还好我没有心脏病。”
李琮翌大笑起来,站起身,把胳膊吊在孔谙肩上道:“敏行说中午要请你吃饭,正好我们也饿了,你不介意我们俩一起去吧?”
白寂偊挑挑眉,果断摇头:“如果是孔谙没问题,你嘛……”她拉长声音,“回家吃自己的吧。”
李琮翌目瞪口呆,机械般转动脑袋对准孔谙的耳朵:“忞隽,我被女生拒绝了,还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生,天哪……”
白寂偊终于笑起来。
归海溶衡找到三人时,他们已经在一处叫听浪的亭子里坐了一个时辰,这亭子外面有处小小的假山,从山顶流下一条银带也似的小瀑布,水声不但不吵闹,反而有种清幽出尘的味道。
三个人全神贯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面对归海溶衡的李琮翌和孔谙甚至都没发现他已经来了。归海溶衡正要走上亭去,猛然听到李琮翌大声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孔谙也是满面惊异、又很是佩服的表情。一错眼,他看见了归海溶衡,站起身,望过来。
归海溶衡扬声笑道:“天璨,什么事不可能啊?”
他走过去,坐在亭里石桌的另一方,一瞄白寂偊,她凤眼连眨,很无辜的对李琮翌说:“天璨,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不如那什么‘满堂春’套餐折成钱拿给我吧。”她又笑眯眯转脸对孔谙,“忞隽我分你一半。”
归海溶衡一愣,孔谙也就罢了,他是出了名的好人,相熟不相熟的叫表字以示亲近,他基本上不会有反感情绪。但李琮翌李天璨,他看上去大大咧咧,有时候甚至热情得过头,其实交友极谨慎,轻易不将自己表字告诉他人。若有人不经同意便以表字呼之以套近乎,他是绝对立马翻脸不认人。永安城里各大世家与他年龄相近者不少,他的亲近好友却寥寥可数。
难道白寂偊对他们用了意念力量?她是何居心?归海溶衡不动声色,微笑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哦,天璨又在卖弄你打结的手艺?”
石桌上全是丝线和一个个精巧的乾元结,丝线的颜色和粗细不一,但全都是质量上乘价格不菲。这些结紧致精细,没有好手艺是打不出来的。
李琮翌却不理他,狠狠咬了咬牙,大咧咧对白寂偊叫道:“阿偊,你当真没学过么?你再看这手,我就不相信了!”
阿偊?!归海溶衡心里流汗,这个白寂偊太可怕了吧?孔谙在一旁解释道:“我们等你等得无聊,天璨就拿出丝线来说要教阿偊打个迎客结,却不料他刚一结完,阿偊就能依样画葫芦打出这个结。天璨不相信,结果一直到现在,他把他会的几乎都结了一次,阿偊每次都分毫不错地再结了出来,并且有几次比天璨用时都短,可阿偊发了誓说从未学过打结。所以天璨输给了阿偊一个月的‘满堂春’套餐券。”
归海溶衡心一沉,打结靠得是手法,精擅法阵布置以及丹药炼制的李家,手巧是不分男女的,这和他们修行的秘术有关。可白寂偊只看一眼便学会,这说明了什么?惊人的眼力以及可怕的记忆力,还有灵巧不下于李家人的手!他突然想起曾经握过的白寂偊的手,瘦削、骨节嶙峋,却是有力的。
李琮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布包,从里面捧出一大团丝线,把石桌一扫而空,他深吸一口气,对白寂偊很认真的说道:“我要打的结叫生死难休,是非常非常难的结,当年我学了足足三个月才学会,还被我爷爷夸作天才。这个结难度太高,并且……”
他犹豫了一下方接着说道,“夹杂了我李家的一些独门手法,所以我并不要求你能打出来,实际上这也不可能,你只要说出我大概使用了多少种手法就行了,嗯,手法就是不同的手变化的姿势,明白了吗?还有,如果你有任何身体或者精神不适的情况出现,就掉脸不要再看了,我这结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的!”
白寂偊点点头道:“快点开始吧,我饿死了。”
李琮翌瞪她一眼,又长呼吸了几次,这才拿起了丝线。生死难休结是李家子弟考较手法的最终级结法,据说要用到一千多根绝不相同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的粗细、颜色都有特定的顺序位置,被李家子弟戏称为千手千结,意思是要有一千只手才能结得又快又好又美观。
李琮翌的手修长有力,指甲被修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涂了保护液,此时这双手正与一堆丝线作殊死搏斗。手指翻飞,丝线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他手指间缠绕交织。
生死难休结,其实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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