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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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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要去她那里?”白寂偊锐声质问,无法抑制的恐惧漫上她的心头。她是如此害怕失去藻兼。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远远胜过那年紫筠冷漠无情地让她嫁给姜元煜时给她带来的痛苦。
这几年,她和藻兼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她人生当中最快活的日子?她又何尝不是真正地懂得了情的美妙?两情相悦的美好,又怎是那痛苦不堪的苦苦单恋能比得上?!
“我只是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藻兼轻声道,“梓昕,我的心给了你,可我欠她一条命!在森林里,若不是她,我只怕带着那些兄弟们一同赴死了!”
听藻兼如此说。归海溶衡和藤鹣鲽表情皆异样,归海溶衡率先长叹了口气,再望一眼姜元煊,元力猛然喷发,带着他炮弹一般向那光罩冲去。姜元煊慢慢低下头,却连一句阻碍的话也不曾说起。
白寂偊咬着唇,半响不说话,藻兼缓慢用力却极其小心地一根根去掰她的手指。白寂偊突然道:“你去!我宁愿你还她的命,也不愿你欠她的情。并且,”她嫣然一笑,“我也去。”
藻兼喜不自禁,揽过她,在她粉颊上印下一吻,两个人相视而笑,也不管白家众人反对之声如潮,腾空而起,向白殊缡飞去。
藤鹣鲽呆呆目送两人,再看一眼与白殊缡是那么神似的未婚妻子,突然大转身,追着那二人一同离去。他的未婚妻始终侧耳聆听他们的谈话,见他头也不回又奔向那人,不禁泪如泉涌。
她早就知道,藤鹣鲽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始终带着一丝困惑和思恋。少女重重地跺了跺脚,亦是破空直追而去。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夫,怎么能说跑走就跑走?你需得问过我才是!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那里难不成施了什么魔法,这么吸引人?”万篪喃喃自语,突然晃了晃头,“奇怪,我怎么好像有什么事情突然想起来,是什么?”
她看向李琮翌,两人突然同时大叫:“白殊缡!”
又是两条人影直奔向彩色光罩。不多时,欧冶锐看一眼已然身不由己的弟弟和恋人,静默了片刻,也飞身离开。
群聚的人们在突然而来的安静后,竟都像是想到些什么。惊诧之声大作,虽然再也没有人向那光罩赶去,但眼角余光总会不时掠过那处。
话说白殊缡睡得正沉,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却吓一大跳。这彩色光罩上竟贴了一排面孔,她定睛一看,心中惊讶:“你们?”
“殊缡,殊缡……”万篪挤在最靠近她的地方,哭着伸手在光罩上乱拍,“四年多五年啦,你难道一直被关在这儿?殊缡……”
这说得是什么话?白殊缡有些哭笑不得,猛然惊醒,难道……莫非……大家都记得自己了?这么说……那诅咒解开了?是月徊!
“小虎,别哭了。没有,我没被一直关在这儿。我最多比你们早来半个时辰,真的,是真的!”白殊缡忙不迭赌咒发誓,这才让万篪相信了她说的话,看上去万篪和李琮翌过得不错,她真的很安心。
她环顾着周围,在这种时候这般境地中和朋友们重新“见面”,虽然有些尴尬,可是她心里极高兴。她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看见了神情激动的归海溶衡,不禁笑道:“敏行,五年快到了哦,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记。”
归海溶衡扭过脸擦去眼角湿意,掉转头看着她,微笑道:“你放心。”
白殊缡高兴地点头,瞥见藤鹣鲽别别扭扭地探头探脑,微微一笑叫道:“比翼,身边这位是你的小女朋友吗?”
“我是比翼的未婚妻,却不是什么小女朋友。”不妨那英气爽朗的少女抢在前面说话,藤鹣鲽面一红,瞪了她一眼。少女冷哼一声,却示威般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对白殊缡又道,“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未来的良人,我孩儿未来的父亲!”说着,虽然极大方示威般地对着白殊缡挺了挺腰肢,却仍晕满双颊。
“啊呀!已经有孩儿了呀!”白殊缡大声笑起来,瞧着藤鹣鲽越来越不自在的表情,更是觉得开心异常,“小小比翼的妈妈你放心,我从来都只是把小比翼当作弟弟,他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殊缡!”藤鹣鲽不禁脱口叫她,桃花眼中有不易被人察觉的凄楚幽怨。
“别吵!”白殊缡大喝一声,晃到他面前,笑眯眯看了他半响,突然极温柔地轻声说,“比翼,乖,听话,好好对她!”她真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庞,在他额头亲上一亲。
藤鹣鲽怔怔凝视她,在她满是希冀温存的目光中,终于点了点头。
过去的终归已经过去了,再怎样深重的执念,总要找到那个愿意接收这执念的人。他一恍惚,虽觉这几年有如梦一般过去,可是梦总要醒,人……也总要长大!
谁都有资格得到幸福,无论以前爱或不爱。
白殊缡放心地吁一口气,转过头来看见两个站在一起让她觉得很惊讶的人,她似乎能感觉到流淌在他们之间脉脉的情意。这样很好。于是她对藻兼和白寂偊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直接和欧冶锐互叙别情。
冰山美人儿有些憔悴,白殊缡叹息一声,却只能隔着光罩用目光鼓励她。说也奇怪,分明过了好几年,可是她们仍能看懂彼此目光中的意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们是要他的命么?”终于,白殊缡结束了所有问候絮语,微笑着问。
众人沉默无语。
白殊缡对他们的沉默不以为意,自顾道:“假若还当我是好朋友好姐妹,那么……尘埃落定之后,请你们务必要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殊缡……”众人惊呼。她不是被囚禁在此处么?难道……青莳所说句句为真?而白殊缡也对那神山之主,那十恶不赦、罪孽滔天的大魔王……有情?
众人中,只有藤鹣鲽是一清二楚的。他不知该不该高兴,当日,他与月徊打的赌,他终是赢了。
可是……如今,这赌注竟要搭上白殊缡的命?!
“他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味道?”白殊缡淡淡道,像是在说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他造了不少孽,害了很多人,赔命也是应该的。我与他,不能同生,同死也是一件大幸运之事!”
“我们……夫妻一体。”她的表情蓦然有些羞涩,语气反而更坚定认真,“他的罪便是我的罪!可惜,这些罪孽如此深重,我亦无力偿还。若是你们一意要他的命,拿去便是。我相信,”她扭头深深望着白泽,“他对这世界也并无多少眷恋,除了我!”
众人默然,神情皆复杂挣扎。虽然他们如今已是家族的中流砥柱,但是掌握家族权力的却不是他们。更何况,今日之举动,谋划良久,更涉及老祖宗们的昔年恩怨,他们根本没有置喙之地。
白殊缡自然明白此节,便微笑道:“我并不是以命相胁。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你们要做什么便做去!不过……”望一眼远处窃窃私语的人群,目光在老祖宗们身上掠过,她的神情变得淡漠冷峭,“要拿他的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们几个绝不是他的对手,最好避开。我不会出言让他对你们手下留情。”
“回去吧!”她最后说,下逐客令,且返身坐到离众人最远之处,紧紧闭上了眼睛。
万篪使劲跺了跺脚,恨声道:“该死的阿拉贡,这下看他怎么收场?!”她与李琮翌忧心忡忡地先行回转,躲到人群旁边低声商议。他们都希望神山覆灭,可又不希望搭上白殊缡。如此两难,真是急煞了人!
第二个离开的是归海溶衡,他避开二兄阴沉的目光,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藤鹣鲽带着未婚妻子回到藤家本部。这些年轻人当中,倒只有他在家族中有极重的话语权,他也不多话,直接召令本部之人,一切依他的命令行事。青莳天女只是冷笑,他也懒得搭理。
欧冶锐黯然望了白殊缡好一会儿,郁郁离开。数年不见,冰山美人越发沉默,眉宇间总有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藻兼和白寂偊十指交叉,紧紧互握,没有挪动脚步,卫护之意十分明显。白殊缡神念以视,心中也是百味杂陈。昔年最想要自己命的人,如今却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世事当真是无常,却又是什么改变了她?藻兼么?
因了这些年轻人的格外沉默,再加上对白殊缡的记忆已经回复,人们的神情都变得复杂起来。各位老祖单独围在一起,不时用怪异的目光扫一扫光圈中的白殊缡,以及老神在在的白泽。
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紫筠那娃娃去哪里了?方才其见我等上山,明明已悄悄尾随而来。”终于有人问起来,正是托庇在孔谙体内的孔老祖宗,“如此之久都不见其影,事恐有不谐。”
“劳孔老记挂。紫筠在此。”一声朗笑,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只因众人此时在山腹之中,而紫筠却是在山外。
“你这主子便要完蛋了,你仍是好悠闲!”孔论冷冷道,“仙童之忠不过如此!”
紫筠“哧”一声笑,意甚不屑,仿佛孔论说得是天大的笑话:“孔老越发爱说笑了。陛下之命由天不由人,汝等跳梁小丑倒真有胆说此大逆之言!至于紫筠对陛下忠诚之心天日可表,倒不劳孔老挑拨!”
一直不见紫筠露面,老祖们心存惊疑。这紫青二人虽说都是白泽臂膀,实际上,青莳简单,紫筠复杂,出谋划策之事向来都是紫筠所长。
简短商议后,众老祖做出了决定。在山腹之中防着白泽,有几位老祖就够了,其余人全部被派到外面对付紫筠。也不怕他不入瓮,有青莳在手中为质,只要用上一些手段,他必定现形迹!
这样做也有一些别的考虑。因了白殊缡,年轻一辈中的几人心思恍惚,与其留下变生肘腋,不如遣为他用。
这样的决定无疑也为年轻人们接受,他们留在此地已成折磨。不过,暂时与老祖们联手的万、藤两家是否会消极怠工,还是有其他打算,老祖们就算有些猜忌,却也不放在心上了。
他们只要白泽死!
藻兼和白寂偊迫于老祖们的威胁——白寂偊带了不少家族好手,二人也只好暂时离去,暗作打算。
白殊缡反正已存死志,神情平静宁和,只是心中仍有几分凄然,不觉望着白泽痴痴出神。
那家伙却老神在在,闭着眼睛,也不知养得什么神。看着看着,白殊缡突然觉得,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糟,月徊他可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可是,就算能解决了那些人,他若是一心让自己回家去,自己与他生离,其悲苦和死别又有什么两样?
一时间,她百转纠结,心中发狠,干脆与他一起死翘翘,也不枉相知相爱一场!
眼看,时辰轮转,即时便到亥子相交的时刻。山腹中众人都紧张起来。
那些或镌刻于山壁之上,或飘浮于半空之中的符文、咒言、阵图、法印,开始由暗及明,慢慢大亮起来。
白泽也终于睁开双眼,却见原本彩光流溢的双瞳已转作银蓝二色,随着它一声轻吼,汹涌澎湃的元力从它周身源源不断涌向山腹法阵之中。
它居然无视了那些静等的敌人,依然故我地发动了法阵。众老祖虽然期盼它如此,却仍忍不住愤恨异常——这厮就恁地瞧不起人!
“汝等仍如当日,蠢笨不堪!”白泽出言嘲弄,“莫非当真以为能趁火打劫?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众老祖一惊,还未等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惨叫,循声悚然而望,却见孔论倒地不起,后心闪闪夺目,一把森寒短剑已齐柄没入。也不知这剑有何奇异之处,明明以孔论如今实力,这等伤害并不能取其性命,却偏偏就能令其丧失行动能力,昏昏然不醒。
而那出手偷袭之人,竟是——欧冶青锋!
“这老朽乃汝等头脑,自然尽早除去方妥当,汝等以为如何?”白泽慢腾腾道,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得意兴奋。
余下几位老祖却惊怔得说不出话来。覆灭过程中,他们都曾猜测过己等众人当中有神山内应,却绝没有料到会是这个以耿直忠义闻名的欧冶氏!
怪不得!怪不得上八大世家之中这欧冶氏与万家如此交好,且能掌握军中重权。如此说,当年,欧冶青锋在众兄弟中第一个身殒,只怕也有猫腻于其中!
却见欧冶青锋对众老祖粲然一笑,拱了拱手道:“对不住,各位。某,原本便是陛下手中之剑!”
龙七太子额上青筋毕露,狞声叫道:“便是如此,只你一人,还想挡住我们不成?哼,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等了,兄弟们,并肩子齐上吧!”
话虽叫得响亮,却无人应其号召当真往前冲,就连龙七自己也是站着不动。一时间,众老祖惊怒之余亦有几分尴尬。
白殊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当下也明了,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异日他们找齐了星石,用九曜星盘寻上了神山,一样会落到如此田地。
白泽越强大,她反而越忧愁。照此看来,局面仍在月徊的掌控当中,不仅包括众老祖的寻仇,还包括了送自己回故土这件事。
她这边且思且忧,那儿局面又发生了变化!几位老祖目光闪烁,不知不觉间已分做两派,都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对方。
当年欧冶氏的双剑国向来以金乌太子马首是瞻,如今他却是神山内应,这由不得以龙七太子为首的另一方存了疑心。
不过,双方人马都情知此时不是追究过往的好时机,先消灭掉眼前大敌才是正紧。只是,互相顾忌着,也都盼着对方先出手,双方竟都沉默起来。
金乌太子倒底心思缜密些,稍一寻思便感觉大大不妙,一扫不远处白泽那不慌不忙的身影,冷汗哗哗直下。
当日这直入敌方老巢的主意,虽不是欧冶青锋所出,可他却一直推波助澜来着!有诈!
金乌太子再不多想,只脱口一声暴喝——快走!他便冲天也似,运足无上法力,妄图直接破开山腹之顶逃离而去。
却已经晚了!
蓦然一阵清脆声响,仿佛有人在念颂奥妙端方的咒文,山腹中的法阵嗡嗡应和,从白泽身上涌出的元力更急更亮,只听它轻轻耻笑:“漫说几千年,就算予汝等几十万年的时间去想,汝等亦不配为吾之对手!既进来,还想着出去否?吾正忧虑运转法阵的元力有些不够,这送上门来的岂能不要?”
随着它的嘲弄之语,阵法一变再变,尤其那九颗硕大元晶更是莹亮璀璨之极,那漫天氲氤的元力气息正是混沌元灵之息!
可吞噬世间所有元力,转化为己用的混沌元灵之息,眨眼间便显露出它骄悍无匹的威力。第一个倒霉鬼便是人事不醒的孔论。混沌元灵之息只是在他身上打了个来回,便攫出了一团不停变幻的五彩光影。光影眉目宛然若生,四肢不停扭动挣扎,无声地大张着口,依稀可辨那神情的绝望惊恐!
那可供出入的阵法早就不再运转,其余人等惊惧交加,狂运法力想轰开山腹逃生,却是白费力气,被混沌元灵之息一个接一个地吞没。
白殊缡不忍卒睹,一言不发,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声又一声的惊天惨叫在她耳旁响起,又倏地消失。在一阵窒息般的平静后,她听见欧冶青锋平静地请求,陛下,请让双剑合璧!
她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团金色光影从欧冶铸体内徐徐飘出,幻作一把指天插地的长剑。又望向白泽,只见它一张口,吐出一物,猛然暴长,俨然另一把金剑,剑光中隐约有一倩影,婉约婀娜。这双剑一现,便像经年未见的情侣,不顾生死地狂奔而拥,金光煜煜里,双剑……合璧!
白殊缡心神一阵恍惚,难道,这就是欧冶青锋甘为内应的原因?
却来不及感叹,那合璧之后相依相偎的双剑瞬间化作纷飞金光,星星点点,飞蛾扑火一般没入混沌元灵之息充盈的晶体之中。
至此方你中有我,我中亦有你!
此时,山腹中除了白殊缡与白泽,就只有倒地不醒的几个人,他们已然全部恢复了真正的模样,正是孔谙、欧冶铸等六人。白泽咧嘴一笑道:“放心,他们这点儿元力,我可瞧不上。”
光闪了几闪,地上的人便消失不见。白殊缡蓦然心寒,情知接下来轮到的必然是自己。她惨然一笑,对白泽道:“你若真要送我走,我便自裁!”她并指成剑,指尖吐出银亮光华,直向自己的咽喉。
“殊缡,你知道这威胁对我无用!”白泽温柔地望着她,“神山及山上的我们,都不应是这世间之存在。我累了,也倦了,不想在这儿玩下去啦!要穿过时空送你回家,所耗费的元力不可想象的庞大,我已经把整座山都搭上去了。如今这法阵已然运转,再无逆行的可能,莫非,你想让我的心血白白浪费?”
白殊缡的脑子里轰轰乱响。他说,他把整座山都搭上去了!这岂不意味着,乾元与故土之间搭起的这座桥,竟是他的命!
“不行!不行!我不要你死!”她泪倾如瀑,疯狂地用元力轰击着法阵,妄想让它就此毁坏。
“傻子,谁说我会死?”白泽却是轻轻一笑,又甜蜜又心酸,“有你在啊!你忘啦,我可有三枚魂焰附在你身上。你要好好儿地,平安地穿过时空乱流。这样,我就可以真正脱离神山,活下来!”
“真的!?”白殊缡大喜,又怕他诳自己,狐疑瞪他,“你说过再不骗我的!你不许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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