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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想——如果有个他很欣赏的孩子奄奄一息了，他还会有心情带着水水听我的墙角么？
　　倒是我没良心了，人家受伤我还带着阿飞父子去看真人秀……
　　观音姐姐，我忏悔。
　　……
　　李寻欢抱起小葡萄瘦小的身子，脱去衣裳，只余亵裤，将他浸入大药桶之中。
　　随后接过白岭写的药房，抓药去了。
　　我看着趴在桶边的水水好奇地握住小葡萄齐腕而断的左手——他终究，还是没听我的话……
　　我紧缩双眉，郁郁不欢。
　　水水小声问：“爸爸，为什么哥哥，洗澡澡，睡觉觉？”
　　阿飞道：“他生病了。”
　　水水歪着头道：“水水也要生病。”
　　…_…　这孩子。
　　阿飞忽然握了握我的手，轻声道：“我们找个地方定下来吧！”
　　我抬头惊诧地看着他的眼，正要说话，却见水水开心地摇晃着小葡萄的手惊叫声：“爱舅！哥哥变手手！”
　　我一扭头，正瞧见靠墙站着的祸水王笑得犹如一只欠扁千年的老狐狸。
　　我略一思索，回头仔细检查着小云身上的骨骼，越看越疑惑。
　　小葡萄的左手从断腕伤口处慢慢长了出来，将那个“伤口”撑破。
　　——我僵在当场。
　　阿飞道：“缩骨。”
　　祸水王说：“龙啸云他一直让上官金虹他们以帮小云找到范冰冰为交换，让他心甘情愿去帮他们做事。”
　　我沉默。
　　小葡萄，没有断腕。
　　他只是在断腕之前将真的手腕“藏”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砍去了假腕。
　　想必当日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夫都是祸水王的人吧？
　　小葡萄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死死撑着在被鞭打之后还不敢昏迷过去，他要偷偷运功藏着自己的手腕。
　　他已经不再相信他爸爸……
　　我默默出了门，阿飞跟在我身后没有作声。
　　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我对他说：“我以为龙啸云他恨大哥，是因为爱诗音。
　　我以为他爱妻爱子，只是因不该有的恨而迷失了自己。”
　　阿飞道：“龙啸云他谁也不爱。”
　　“我以为起码，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是真心实意为小云好。”我有些难过地说：“所以我才放心地离开兴云庄躲到别处。
　　我没想到，连小云一直想要保护的家，都被他送给了金钱帮……我没想到小云对自己的父亲也如此防备……是不是我，将他教成了刺猬？”
　　阿飞握着我的手，轻道：“他知道你为他好，所以他很爱惜自己。”
　　我们都以为是小事，认为他只是累了。
　　而中年祸水王，为什么不说？
　　昨日这一关，是他给我下的考题，还是给小葡萄下的？
　　看过虫二宝鉴的我理应亲自去为小葡萄探脉。
　　若我这么做了，就会发现小葡萄当时是用内力压下那些疼痛的……
　　那些鞭伤，是如此狰狞可怖。
　　我心下暗叹道：“我终究太过大意，这一考，我已不及格了……”
　　如今仔细想想，这些伤不可能是金钱豹给的。
　　他威胁人，却不折磨人。
　　若他真恼了谁，只会将他杀死而不会打个半死再穿许多好衣裳遮盖伤口。
　　只有葡萄爸……想必他是想逼迫小葡萄说出我，当时的范冰冰的一些事，遭到小葡萄的拒绝。
　　但是，他难道不会撒谎么？
　　嘴是用来做什么的？
　　怜花宝鉴上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反抗施暴者，他没有用，难道连嘴也不会用了么？
　　难怪祸水王不喜欢葡萄爸。
　　我学生的父亲若是如他一般将孩子当作工具来用，我也会怂恿学生与他脱离关系。
　　孝难得，然而愚孝不可取啊！
　　屋里传来祸水王诱惑水水的声音：“要不要学变手手啊？舅姥爷可以教你～”
　　水水似乎是想了想，才道：“水水要和爸爸学剑，和爱舅学飞飞，和大舅学会飞的刀。”
　　几声闷笑传来。
　　祸水王的声音有些别扭：“这些舅姥爷都会。”
　　“舅姥爷会用，锅子舅的大剑吗？”
　　“会。”
　　“那舅姥爷会轮滑吗？”
　　“会。”
　　“舅姥爷会治病吗？”
　　“会。”
　　“舅姥爷会生小妹妹吗？”
　　祸水王扑倒。
　　水水小朋友很慎重地道：“妈妈说，水水，不贪心。”
　　……
　　小葡萄高烧退后，依然不醒。
　　他在梦里说：“对不起，我得去救冰姨。”
　　他在向谁道歉？是诗音美人么？
　　三天后，他醒了。
　　他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阿飞。
　　他握着那双曾经“断”过的葡萄小手正欲开口。
　　小葡萄露出一抹笑容，道：“还好，红袖姐她……”
　　水水爬上床从他爹手上抢过那只小手，要求道：“哥哥，水水要看变手手！”
　　小葡萄瞪大了眼，嘴唇颤抖着：“水……水水？”
　　水水噘着小嘴摇晃着那只手：“哥哥～”
　　小葡萄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冰姨……”
　　在帐子后站着的我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
　　“红袖姐！你……”小葡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他笑了。
　　那笑竟是我认识他以来见过的最像个孩子的笑容。
　　他说：“原来，世上并没有一个冰姨。”
　　小葡萄正式拜入王怜花门下，成为蜜饯小葡萄。
　　太幸福的日子会让人想要咬牙切齿。
　　祸水王很喜欢招惹阿飞生气，更喜欢听我因失控尖声咆哮。
　　白岭说：“小妹，你原谅他吧，他只不过想教授阿飞一些遇敌的经验。”
　　李寻欢说：“三妹，你别怪他，他并不喜欢我们太过尊敬于他。”
　　蜜饯小葡萄说：“红袖姐，其实师父他最疼你了。”
　　我苦笑。
　　祸水王那点心思我大概也明白。
　　我开始还以为他这么做是因为这三年间我学了他的易容术戴着面具“耍”了他，他要报复。
　　但越与他相处就越觉得他实际上是将阿飞与我当作了当年的沈浪与朱七七。
　　我想，这只祸水王潜意识里只怕是一直渴望能把沈浪惹恼，将朱七七点火。
　　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听我墙角呢？莫非他从未听过沈浪的墙角？
　　想到传说中那只聪明得叫人汗颜的沈浪居然是我名义上的公公，我不但汗颜，偶尔还成吉思汗滴颜。
　　后来就连水水似乎也明白这只舅姥爷喜欢拿他爸爸妈妈当鞭炮去点，因此连续几日不让他抱。
　　急得祸水舅老爷忍不住易容成他人企图以他人的身份接近水水。
　　无奈这水水小朋友在大家的关爱之下不但耳聪目明，嗅觉也很灵敏，记住了他熟悉的人的体味。
　　所以常常在院子里看见一只李寻欢追着水水，而水水在头前奔跑着道：“舅姥爷欺负妈妈爸爸！水水，不和舅姥爷好！”
　　那只李寻欢急切地说：“我不是舅姥爷，我是你大伯伯。”
　　水水大声道：“你骗人！”
　　有人噗哧一声笑出声。
　　那只李寻欢左顾右盼，一回头，正瞧见小葡萄坐在蓝蝎子身边，表情十分严肃地观察蝎子补衣服。
　　而正宗原版如假包换的李寻欢坐在屋檐上一边喝茶一边小声咳嗽，而孙小红就坐在他的左边，笑得东倒西歪。
　　那只伪劣李寻欢听见咳嗽声，一扭身，忽然不见。
　　同时消失的还有蝎子手中的那衣裳。
　　我趴在窗台上冲水水打了个“V”的胜利手势。
　　不久，就瞧见一只郭嵩阳从门外闯进来，诱道：“水水，锅子舅带你去飞飞好不好？”
　　水水脑袋轻轻一歪，想了想，忽然脆声喊道：“锅子舅！舅姥爷又，穿你的，衣服！”
　　坐在李寻欢右侧看热闹的郭嵩阳一听，跳下房檐提剑追着那郭嵩阳而去，一面追还一面咆哮：“王怜花你这老不羞！脱下那衣服！那是蝎子才洗干净的！”
　　郭嵩阳追着郭嵩阳而去。
　　这场面让我想起孙悟空大战六耳猕猴的场景。
　　水水得意洋洋地跑来伸手要他爹抱。
　　阿飞问水水：“你怎知道那人就是舅姥爷？”
　　水水冲我眨眨眼，搂着阿飞的脖子张嘴道：“水水的直觉。”
　　众人于是黑线。
　　金钱豹那边因王惜玉的示威而再不敢轻举妄动，但暗地里却依旧找人调查王惜玉的背景。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就是因为他调查不出任何背景，所以才更为相信世上真有王惜玉这个人，而且也真的是王怜花的儿子。
　　让我觉得好笑的是那现居少林寺的猥亵百科全书，居然打算出家。
　　而且还在出家之前最后写了武林疑谱，票选江湖二十大神秘人物。
　　王惜玉排名第一，范冰冰排名第十四。
　　…_…　出家之前都不忘摆谱的人。
　　他的这本书销量很高，且在短时间内不断再版。
　　原来江湖人，都喜欢八卦。
　　……
　　眼瞅着水水越来越聪明，而阿飞的神采越来越飞扬。
　　我觉得该是时候出去遛遛了。
　　阿飞向我说过他想隐居。
　　我没答应。
　　我知他心中并不想这么快离开江湖，他虽已扬名天下，却总是站着李寻欢的光辉旁。
　　他要做一流的剑客，我却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一个。
　　我不想做他的包袱，却也不想阻了他的路。
　　离开他，却又怕伤了他的心。
　　我笑着对他说：“阿飞，我们一起闯江湖吧！我站着你身后，你保护我。”
　　他的眼闪了闪，道：“好。”
　　所以，在正德七年的五月。
　　我与阿飞终于离了世外桃源一般的王家草庐，带着水水再次踏入江湖。
　　叶红袖是粗茶淡饭也能饱三餐的人，阿飞是想要扬名天下的少年剑客。
　　我依然是叶红袖，他依然是阿飞。
　　我们依然坐着小驴车，唱着儿歌嘻嘻哈哈。
　　或许天下人并不一定会佩服我们，但天下人绝对会羡慕我们。
　　写于　26/08/2008
　　　　　　　　　　　　　　　　　　《飞刀穿·剑醉吟》石小小　ˇ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个人的江湖ˇ　——。



　　驴车在小路上慢慢走着。
　　午后的林子里没有人声，虫鸟之声显得有些嘈杂。
　　我隔着帘子靠着阿飞的背，搂着水水闭目养神。
　　他这两天与我闹了别扭，任我百般纠缠挑逗都只用背对着我。
　　哎~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早知道我那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来一出《毒妇叶红袖喝醋》大戏，哄他开心得了。
　　……
　　那天，我们的驴车经过一个小城镇，在村外头的郊野遇上土匪抢亲。
　　驴车到达的时候，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尸体。
　　我仔细查看过尸体，根据血的温度判断出惨案已发生了约有十五分钟。
　　嗅到血腥味的水水当时就哭了。
　　阿飞将我横抱上车盖紧了车门帘子，很是愤怒，赶着驴车直追了上去。
　　驴跑得不慢，很快赶上了土匪滴大部队。
　　八十七名土匪，杀死二十七个送亲的，绑去新娘一个丫鬟一双，嫁妆三箱。
　　那新娘红唇齿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是小家碧玉，哭哭啼啼地被个大当家搂着，声音娇柔软腻很是好听。
　　想必新娘也是小户人家，嫁妆并不多。
　　那大当家骂骂咧咧说再哭就立刻拿她轮流伺候弟兄。
　　小美人立刻不哭了。
　　哎！
　　刘欢叔叔曾经歌着曰过，路见不平一声吼呀～该出手时就出手~
　　谁让我们路过呢？
　　本来我也不想拔刀拔剑相助来着，就想药倒这些杀人犯绑了送官府，也算咱穿越之后为大明朝社会做点贡献。
　　结果我选好药粉团子一挑车门帘架好弹弓准备发射，那二当家立马对我一“剑”钟情，拿剑指着我对他部下们曰：“这俊娘们儿，我要……”
　　瞧这倒霉催的，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他话音还没落，我身边就吹起小凉风，阿飞乘风而去的结果是——那二当家喉间于是多了个血窟窿。
　　所有人都傻了。
　　这二当家死得太快了，估计一点痛苦都没受。
　　便宜他了。
　　水水问：“妈妈，爸爸在干嘛？”
　　我露出甜蜜蜜滴笑容道：“爸爸在打坏人。”
　　这时，一个人吓得湿了裤子。
　　那人软倒在地一边哭着一边爬：“有……有妖精……”
　　也是，没瞧见阿飞怎么拔剑，那二当家咽喉上就多一窟窿。
　　一小喽啰失声喊道：“三当家……”
　　原来拿阿飞当妖精的胆小鬼是三当家。
　　话说，有妖精长成他那样的么？电线杆牌的？这怎么吃也胖不了多少的男人除了能迷惑我之外还能迷惑哪个？
　　某位被认为是妖精的男人对那三当家道：“站住。”
　　那爬着的三当家干脆晕了过去。
　　阿飞站在那大当家面前，冷冷道：“下马！”
　　大当家战战兢兢滚下马，趴着道：“英……英英英英雄……小……小人……”
　　阿飞道：“你自杀，我饶你弟兄不死。”
　　“我我我……我……”
　　阿飞瞪着他：“你若不自杀，我杀了你，也杀了他们。”
　　“英雄！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大当家于是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发软，跪地磕头不已。
　　呃……这么土的台词？
　　磕头又有什么用？
　　这个地方不闹自然灾害，又没遇上战乱或者是昏君暴政，做土匪抢劫钱财咱可以原谅，杀人就不能原谅了。
　　最可恨的是让某人的宝贝儿子瞧见一地的死人，还被血腥味熏到哭鼻子。
　　所以，那大当家最终还是死了。
　　死得比较有面子，因为他是自己抹的脖子。
　　其他土匪不敢怒也不敢言。
　　八十七个人乖乖地自绑了，像赶牲口一般被阿飞赶到官府去投案。
　　阿飞见义勇为的这个这个……英雄行为受到表彰，得赏银一百五十两。
　　接着巨恶俗无比的剧情就出现了。
　　那新娘子追了出来娇声哭着：“英雄～～～英雄救了小女子，但小女子新婚夫君已死……5555555555……小女子愿当牛做马以身相许……”
　　估计是第一次厚着脸皮倒追男人，所以说得很不流利。
　　我躲在驴车之中摸着下巴透过窗瞧热闹。
　　看到此处不禁脱口而出：“笨蛋，应该说‘小女子蒙恩公出手相救，无以为报，然良人已去，再回首已无处容身，故而愿鞍前马后当牛做马报答恩公之情。
　　如恩公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酱紫讲才够有文化！”
　　阿飞扭头瞪着我这边，黑着一张脸，一步、一步、又一步。
　　阿飞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那小美人很不要face地扑地企图抱住某飞大腿。
　　我叹道：“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阿飞的脸全黑了，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我已有爱妻。”
　　跳上了驴车，将我拽出车厢，狠狠搂在怀中，让那扑地的小美人看个清楚。
　　我按着他的胸口，软声道：“相公，你表生气啦～那个女孩子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
　　“哼！”
　　阿飞扬鞭催驴往前走。
　　小美人在后面哭着：“姐姐！您收留我吧！我愿为奴为婢伺候……”
　　呃~
　　表叫偶姐姐，你这品种的放身边太麻烦，偶们是要闯江湖，不是要开收容所。
　　“姐姐……您就这么狠心么？”
　　“再叫我姐姐我把你卖温柔阁去！”我恨声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枚金裸子，架起弹弓，射在她脚下，“这一枚能换许多银子，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去～”
　　水水爬上阿飞的背，问道：“爸爸，什么是爱妻？”
　　阿飞面上的黑云退去许多，他对水水说：“你妈妈，就是爸爸的爱妻。”
　　水水歪着脑袋想了许久，道：“那妈妈也是水水的爱妻吗？”
　　阿飞的脸于是比刚刚更黑了。
　　我连忙道：“水水的爱妻要长大以后自己去找，妈妈是水水的妈妈。”
　　因土匪一事，阿飞最近很沉默。
　　我不知他闹什么别扭。
　　想来想去，大约……是因为我……当时没有表现出……吃醋的行为吧？
　　一个女人看上我的夫婿，我没有吃醋反而开玩笑。
　　我不对。
　　我检讨。
　　从前天检讨到现在。
　　在这样的林子里，我背靠着他的背，却觉得他在生气。
　　……
　　虫鸣声忽然小了，枝头的鸟似乎受到惊吓，扑翅离去。
　　我心一动，笑着扭身捅了捅阿飞的腰，道：“有朋自远方来，咱们无酒，怎么办？”
　　阿飞慢慢道：“以水代酒。”
　　“幸好，他不是好酒贪杯之人。”我轻抚额角，叹道：“你猜到来的是谁了么？”
　　“荆无命。”
　　荆无命喜欢一步一步走路。
　　不出剑的时候，他很少飞行。
　　不出剑的时候，他很少疾行。
　　但我记得他飞行的速度和疾行的脚步。
　　此刻他在疾行。
　　他穿了身黑衣，腰上缠了条黑色的腰带。
　　咦？我记得他喜欢灰色，怎在这炎热的七月里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