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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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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办签证?”
“不知道。”
“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 泥沼·蹉跎(3)
下楼的时候,母亲已把所有的话题都转向我那极不真切的交换留学。我的回答与我的脚步一样,有些不明所以地昏昏然。
“干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母亲有些不悦。
“没有啊。”我竭力仰头,一颗心却沉得拖曳不动。原来这种毫无波澜的心情,并不是因为平静,而是因为聚集了太多难以称量却不可言明的悲哀,最终失去了转圜的余地。
迈出楼道,阳光有些刺眼。
“我走了……”母亲习惯性地整整发髻,抛下最后一道指令,“你头发长了,有空理一下。”
“嗯。”
忽然有风。远近的树叶窸窣起舞,日光如蝴蝶一般在路人身上翻飞。
树荫下,有人打着红伞——虽然只见裙摆不见面容,我的呼吸却已完全停顿。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我的心开始呐喊。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令整个世界加速旋转。
我快步挡在她面前。
“祁天。”她放下伞,脸上有种躲闪不及的慌乱。
“在颜……”她的视线如此温湿,以致我的每个关节都像锈住一般,在风里吱嘎作响,动弹不得。
无数精巧的树影,掠过她长裙的纹理。她凝视着我,片刻,忽然低头,不自觉地轻抚腰间垂带。
“回来了?”我尽力保持言语的和缓。
“回来了。”她又抬头,眼中深蕴的温柔,在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微微闪光。
“颜……”我凑近她,无数个拥抱、亲吻的念头在心里疯长。
“祁天。”母亲的声音惊天动地。
“啊?”我的心就像被刺破的气球,“嗖”的一下飞得很远。
“同学吗?”母亲已走到我身边。
“嗯。”我依然反应不及。
“我是祁天的妈妈。”母亲的语气难以捉摸。
“阿姨好。”她微鞠躬,显然比我镇定许多,“我叫在颜。”
“我们正要吃饭……一起去吧。”母亲临时改变主意,且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不用了。”她怔了怔,连忙摇手。
“一起去吧。”母亲径直拉住她的手。
她转向我,我没有吭声,或许在我心里,也期待着与她的更多相聚。
南门外最好的餐馆——母亲的选择历来如此。
靠窗的方桌。她与母亲对面坐着。
“坐啊。”我的呆滞引来母亲的强烈不满,而我始终无法决定应与谁挨得更近。
“坐吧。”颜往窗口挪了挪。我顺势坐下。
母亲依旧不动声色。我暗暗松了口气。
我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憧憬——在最恰当的时机,将此生最爱的人,郑重其事地介绍给此生最亲的人——但我从不知道自己生命中的这个场景,会来得这样急促、生硬、毫无征兆,以致除了被审视被宣判的忐忑,已容不下丝毫的炫耀。
母亲雷厉风行地点完所有餐点——我以为她会偶尔停下来询问颜的喜好,但她一次也没有。我有些尴尬,但颜一直在微笑。
“你和祁天同班?”母亲的提问令我陡然紧张。
“不是……”颜顿了顿,“我今年大四。”
“哦……”母亲瞟了我一眼,“是吗?”
我的掌心微汗,仿佛被人掀了底牌,有些惊惶失措,又有些羞愤难当。
“你不是北京人吧?”母亲的语气总有些居高临下。
“我是浙江人。”
“毕业后出国吗?”母亲笑了一下,“祁天要去MIT,你知道吧?”
不知道!她怎会知道?连我自己都还不清楚是否要去。
不对,不对,我根本不想去,没有她的气息,我的生活就是废墟。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细雨,从眼里落到心里。
怎么可能?
我转向她,难以置信。
“那你呢?毕业后回浙江?”母亲就像一个难缠的律师,极高明地引领着她的答案。 。。
六 泥沼·蹉跎(4)
我终于认识到,这场饭局,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不要上当!不要上当!
我终于摸索到她的手——与我一样冰冷潮湿。
我握着它,越来越紧,直到两人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哪怕你要走,也求你别在今天断然开口。
她将手抽了回去。我的心就像一只伤重的小鸟,“嗵”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嗯……回浙江。”她的斩钉截铁令人恐惧,“回浙江工作。”
我的耳边只有轰鸣。难道我对你真的毫无意义?难道这就是你我注定的结局?
我听见了母亲的笑声。那是一种大获全胜以后的欢畅。
我也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仿佛一把弯刀,在刹那间,便斩碎了我的所有希望。
你真的很残忍。难道你今天的出现,就是为了这样地将我击倒?
我再次抓住她的手。我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致餐桌都有些晃动。
她很意外,但并不作声,只短促地吁了一口气。
“吃饭。”母亲的招呼显得轻描淡写。
“谢谢阿姨。”
我不能相信那个表情,不能相信那份冷静。
我想那一刻在我心里沸腾的,已是整个南极都无法冷却的恨意。
“祁天……”她低声呼唤我,目光汇集之处,竟是一个难遮难掩的伤口。
我心念一动,终于松手。
我究竟在恨什么?
恨她不爱我?还是恨自己不能更爱她?
如果她选择留下,我是否也有把握永远陪她?
不知不觉,母亲开始谈笑风生,她也不时礼貌应对——只有我像一尊突兀的泥塑,无处藏身而处境尴尬。
然而,漫长的饭局终于结束。
“谢谢阿姨。”她的脸颊被伞映得绯红。
“再见。”
她微微鞠躬,转身而去。
“她比照片更美。”母亲自言自语。
我望着母亲,读不出表情。
再转头,她的红伞已落入熙熙攘攘庸庸碌碌却带着淡淡愁苦的来往人群,仿佛一朵无根花,无论怎样珍惜,也都将枯萎死去。
※ ※ ※ ※ ※ ※ ※ ※ ※ ※
5月3日 多云
黄昏时经过他宿舍楼下。
进出的男生吵吵嚷嚷,散发着年轻特有的辛辣而芬芳的气味。
没见到他,只有晚风微凉地拂过膝盖,仿佛一排温柔的手指。
5月4日 晴
他跑到我面前的时候,略显苍白的脸颊因为过分激动而泛起了特别的红晕。我望着他,心底忽然蔓生出无数柔软而纠缠的曲线。
我很想轻抚他的面颊——他的下巴更尖,唇纹更显;盖过耳垂的头发,竟已布满生命的暗灰——但我没有勇气,我无法放任自己,成为他远走高飞的重重牵绊。
他母亲的出现恰如其分。这个梳着发髻、穿着束腰长裙的中年女人,仅草草一眼,便扼住了我最后的幻想和犹豫。
她邀我一起吃饭。我有些惊讶,但随即变得坦然——这样一个钻石般高贵而冷峻的女人,必然不允许任何角落溢出自己的掌控之外。
餐馆里,祁天踌躇着,终于坐在我身边。他没有说话,心里的期待却十分明显。
“毕业后出国吗?”他母亲比我想象得更凌厉更直接,或许对我,她从不想耗费太多迂回的力气。
祁天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微微侧脸——那骨节的触碰,已令我眼眶发热。或许在这场较量中,我并非全无胜算;但我是否真的可以,让这个曾经纯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男生,与我一起破釜沉舟?
我缓缓抽回那只手。也许更多时候,选择,不过是个更痛苦的理由。
“回浙江工作。”我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必定诚恳,一点儿也不像谎言。
不过是十天之前,我还在那由南往北的列车上,潜心构想着一个又一个围绕他的将来;现在,我却要把那些幸福的暗示当作命运的愚弄而悉数归还。 。 想看书来
六 泥沼·蹉跎(5)
想来好笑,当我终于可以把心给他,决定全心爱他,他却要变成一支离弦的箭,穿向地球的背面。然而更可笑的是,那个亲手放箭的人,居然是我。
她母亲极优雅地笑起来。她的眼角,或许曾撒满浪漫的痕迹,但那些浅而僵直的皱纹,却已将它们远远地推向过去。
祁天再次抓紧我的手。
我本不想看他,但我不由自主。
这个内心昂扬的男人,在这一刻,竟然只余下一副被击溃的绝望的空壳。
我凝视着他,哀求他放手,心如刀割。
但我不能乱了方寸,我不想在多年之后,成为他母亲口中略带轻蔑的“那个女生”。所以我要言语,要微笑,要轻轻地飘走;自始至终,都像一个轻盈而美丽的气球,只有幻想,没有伤痕。
5月5日 多云
买了整理箱,将关于雷的一切封存。
原来去年至今,他又写来四十多封信——长长短短,零零散散,唯有信封上惹人发笑的蓝墨水小圆体,在一去不返的年月中一成不变。
曾对他说,揣着那些信我就可以活到两鬓如霜,却不想还有另一个他,让我对爱贪婪,再不能游离爱情而生活。
曾对他说,遇到另一个他,我会有心纠正所有犯过的错,却不想五年十年,我一样对爱撒谎,一样一错再错。
※ ※ ※ ※ ※ ※ ※ ※ ※ ※
天迅速暗下来。
我沿着花坛,在29楼前静静消磨月影深处的每寸思念——想爱不能爱,想见不能见——原来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痴男怨女四处显摆矫情叫嚣才有的情节。
或许爱情,就是被花丛掩盖的沼泽;再谨慎,再矜持,为花所动的人,也会在馥郁的香气里失掉戒心——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却不想爱情只有规则没有奇迹——繁花尽头,唯有愁重的泥流将一切情事包裹,然后无可抗拒地,缓缓滑向生命下游。
“祁天!”有人在路口向我招手。
她和希斯并肩站着,夜色中只有轮廓。我想回应,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希斯似乎对她耳语几句,她望着我,走得磨磨蹭蹭。
“来来来……帮忙打水。”希斯甩开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将热水瓶塞到我手里。
“好啊。”我笑了笑,“没问题。”
“我先回去了。”希斯冲颜眨眨眼,说走就走。
“你真是的……”颜也笑了笑。
月光隐没,两人之间只余下一道黑色的缝隙。
“有事吗?”她微微仰头。
她离我如此之近,那白皙的面颊,仿佛黑色汪洋中的薄木板,我想紧拥住它——或许那样,我就可以探出水面,博取瞬间的呼吸——但我不能,她是如此美好如此纤细,我不能让她随我倾覆海底。
“没事……没事。”我嗫嚅着,想不出任何话题。
事到如今,无论多少次的见面,多少次的机会,对我来说,都不过是种浪费吧。
“走吧。”她转身,一缕黑发滑过瘦削的肩膀,很像一个拂袖而去的哀婉的形状。
我立在原地,任由她渐渐挣脱我视线的焦点;而那心中升起的执迷或清醒,也像掠过头顶的鸽群——在暗夜里不见踪影,只有一路长长的哨音,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沉寂。
※ ※ ※ ※ ※ ※ ※ ※ ※ ※
5月6日 雨
夜雨中,我看见两个世界——
地上的,地下的,一样明亮,一样安详,一样宛若梦境,一样触手不及。
5月7日 阴
最近总是傍晚出门——七点钟,洗澡、打水或散步——只是再没有谁在楼下等待,时而远远站着,时而就近坐着,时而无缘由地轻叹,时而不自觉地微笑。
他说过多久都会等。我很少准时,也很少真正感觉抱歉。或许,就是那段模棱而舒缓的日子,预支了我所有体味幸福的时间。
六 泥沼·蹉跎(6)
今晚忽又见他。
他虽然离我很远——29楼的花坛边,人群中斜斜站着——却仍像浮云中清朗的星辰,稍一进退便很耀眼。
希斯匆匆走掉,我和他之间的那片黑暗骤然燃烧。
“有事吗?”我仰头看他,散乱的目光在他脸上不停摇晃。
可不可以给我一句爱情的咒语?
可不可以给我梦想奇迹的勇气?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爱我?
可不可以不顾一切地再次把我抱紧?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我就是你一触即发的情人,再没有掩饰,再没有犹豫。
“没事……没事。”但他只是逃避。
我唯有转身,专心聆听那起伏的心火,在夜色里悄悄熄灭的声音。
※ ※ ※ ※ ※ ※ ※ ※ ※ ※
“你总算来啦。”见到我,负责项目的女老师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清早便接到了国际合作部的电话。一路昏沉,一路拖沓,却也终于迈进了外表古朴内部摩登的南阁的大门。
“MIT已把机票寄来——下个月六号……先去那边修个语言课程……”女老师连珠炮似的罗列了一堆留学手续,“你得抓紧时间改学籍、办护照、办签证……”
我偶尔出声,偶尔点头,心中却一片混沌——或许,作为一个坚信世界美丽非凡的傻瓜,我已蒙头乱撞太久,太久……
从南阁出来,被凛冽的日光刺得满心酸痛,而那眼底的决心,竟也无端汇成了驿动的河流。
※ ※ ※ ※ ※ ※ ※ ※ ※ ※
5月8日 晴
楼里不少女生去做近视矫正。
“听说手术只要二三十秒。”
“一般都能达到。”同屋也开始热烈讨论。
原来现代科技已进步如斯——
一分钟,就可以改变你我对世界的看法。
5月9日 多云
“不知好歹!”电话里,从没有一句重话的父亲也对我失去了耐心。
从杭州回来,为了工作去向,已与父母争论多次。近几日,对于我的茫然与低效,他们似乎再难听之任之,也因此改变了“自由放任”的一贯策略,开始履行“掌舵”的职责。然而对于父母推崇的杭州知名出版社,我依然不置可否。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的委曲求全令人难过,“出版社有我同学,他帮忙没问题……”
放下电话,水房里女生们洗衣洗碗的嘻笑接连涌来;而我的心,却轻轻飘了过去,仿佛晾衣竿上不慎滑落的旧手绢——稀薄,褪色,布满青春余湿。
5月10日 多云
“是哪个呀?”面对一地的热水瓶,男生显然无计可施。
“那个,那个……”路灯下,女生倚着自行车,看管着两人的书包。
“哪个?哪个?”男生转了一圈,依旧毫无头绪。
“哎呀……那个粉的……米菲兔!”女生提高音量,“你怎么……”
“哦……这个。”男生提起热水瓶,逃命似的钻进了开水房。
“这么笨!”女生的抱怨掷在了空中。
我迎面走近。
女生望见我,自觉失仪——话音未落却已神情僵硬——然而心里总是不甘,仿佛精心呵护的容颜被人窥见了细纹,忍不住分辩,不给旁人妄加评断的时间。
“每天打水还找不着……笨!”她嘀咕着,很像自言自语。
我扬起嘴角,眼里满是心领神会。她的目光逐渐松弛。
“走吧。”男生回来推车。
女生接过热水瓶,灯影下展露无可挑剔的欢颜。
这是所有受过一点文化熏陶得过一点艺术浸染的年轻女孩的骄傲。
这也是我曾经追求曾经坚守的容不下一丝晦涩的完美世界的信仰。
我轻叹着,快步越过了她。
黑夜里,清脆的车铃如碎玉流转。我回过身,影子尽头,却已空无一人。
5月11日 多云渐阴
总有不吭声的电话打来,惹得全屋诸多揣测。
我只想到你。
人说思念是种美丽的孤独;只有在思念的时候,孤独才分外美丽。
其实思念是种最难掩藏的秘密;再寒冷的季节,它都会在心里融化,然后周身流淌,然后时刻激荡,然后从唇齿眼眸散发出来,萦成永不折断的牵挂。
何况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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