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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然回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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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丸子，今年寒假回家来吧……不。爷爷命令你回家！你奶奶时常想你想的掉眼泪，我都受不住了，这都要怪你和小七不听话。回头我让小三去接你，再叫上小七一起回来，好不好啊？”
叶莞早已记不清这是爷爷第几次命令自己回家，离家三年多以来她从未踏足b市，踏进那个她安然生活了十七年的家门。不是不想的，只是不敢，不知道回去后应如何面对曾经那些耗尽心力也要逃离的悲伤。
“爷爷，我……”声音如鲠在喉，几度难以发声。叶莞不停地告诫自己，阿莞不要哭。
可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无法再次直白的拒绝一个只是单纯思念小孙女的老人。良久，只得沉吟道，“爷爷，让我考虑一下，好么？”
“还考虑什么啊，赶快收拾一下，过两天我就让小三他们去接你，再不回来就开绑，就这么说定了。”‘啪’的一声，通话被爷爷利落地掐断，叶莞只得把没来得及冲出口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回想起刚才简短的对话，叶莞不禁苦笑连连，爷爷如老顽童一般的语调里透着简简单单的心疼，她明白的。
终究是无法再拒绝。
因为那是爷爷啊，从小最疼爱她的爷爷。
叶莞转身坐在床边，低着头怔愣地看着手机，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的夏天，那个冰冷而黑暗的五月。
犹记得，那年叶莞十七岁，刚刚与哥哥们一起经过高考洗礼的小姑娘，煞是欢喜。
叶老夫妇共育有四子一女，叶莞的父亲叶志安是幺子。再底下的孙子辈众多，堂兄弟姐妹几人加起来九个。叶家的孙子们是“文”字辈，名字取“修身齐家治国”；女孩儿们的名字相对随意些，单名‘嫣’、‘暖’、‘莞’。这倒也不是叶家人重男轻女，只是觉得女孩儿原应该随性洒脱些，那些任重道远之事自当让男孩子们去承担。由此也可看出，叶家男人的护短行径早已根深蒂固。
叶莞原是要比哥哥叶文智和八哥叶文国小两岁的，可那时叶志安夫妇早已是常在国外忙碌，天南海北的飞。叶老爷子为了方便照顾小孙女，深思熟虑之后，硬是让小两岁的叶莞与叶文智和叶文国一起上小学、初中、直到高中。值得庆幸的是，老叶家的基因不错，不但给予他们清秀的外表更是赋予了他们聪明的头脑，让叶莞一路走来即便常常疯打疯闹，也还是顺利地抱着一张注明为‘高中毕业证书’的小红纸回家交差。
老爷子欢喜地看着手中三张一模一样的小红纸，笑眯了眼。随之，当即拍板，三人一起进驻大学。
按照叶老爷子的意思，女孩子自是要护着的，所以大学还是要跟着哥哥们最好。对此，叶莞表示无所谓，反正跟着哥哥们在一起的福利多多，从小到大但凡是她惹了些什么祸事，基本上都是哥哥们抢着替她背黑锅领罚的，而真正受罚的几次更是偷工减料，屈指可数。谁让，咱老叶家的传统就是女孩儿如花，娇贵；男儿如泥，当练。
当然能让叶莞痛快点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跟着哥哥们一起去大学自然就可以经常见到温东哥哥了。
若论喜爱，温东在叶莞心中自是比不上爷爷、爸妈和哥哥的，可除此之外的人里，温东排首位。于叶莞而言，温东几乎是她整个童年里的偶像。
自小，大院的小孩子里，温东最是漂亮，身上干干净净的，透着清爽的皂角香，从不像他们这些皮猴儿那样，浑身上下灰土土的也不甚在意，随意地在地上摸爬滚打。温东总是很安静，眉眼笑起来很温温柔柔的，似是有暖融融的阳光融进了双眸，温暖而明亮，像极了妈妈微笑的眼。对于这样的温暖叶莞几乎是立刻就缴械投降，心甘情愿地陷进那双明眸中无法自拔。只要可以让她在跟在东子哥身边，即便只是陪他弹弹钢琴，说说话，看着他不经意间的微笑，她就能感到莫大的快乐。
叶莞本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不管等待着她的未来里还有一个十七年，两个十七年，三个十七年……她都会和之前度过的第一个十七年一样，快乐而安逸。可以跟着哥哥们一起上学，可以偷偷的喜欢东子哥，甚至是和言家小魔王石头一起继续祸害四方，从此乐此不疲。
十七岁的叶莞，天真快乐，没有太多的追求，亦没有太多的烦恼。
可是这一切在那一年夏天戛然而止，叶莞的世界突然间乱了。
第二章
傍晚时分，在叶家老宅中突然爆发出以叶莞为首的一众欢呼声，紧随其后的还有叶老宠溺的训诫。
原来，叶志安在与父亲叶老的通话中明确表示，不日便会回家。原因无他，两个孩子要上大学了，又恰逢夫妻二人回国述职，所以叶志安夫妇经讨论后，一致决定干脆多休整几天，回家看看也好。
接到消息的叶家人自是举家欢迎，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这其中闹得最欢的莫属叶莞兄妹，可长辈们哪里忍心再去计较。
随他们去吧，年少而已。
叶志安夫妇早年便是驻外使馆的外交官，经常是天南海北，四处奔波，所以叶莞和哥哥叶文智自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她能理解父母的无奈，即便他们不能如寻常人家的父母一般日夜守护在自己身旁，但是叶莞相信，爸妈对哥哥和自己的爱绝不会比任何人少。
自从知道了爸妈即将回家的消息，叶莞一直激动的吃不好睡不好，巴不得光阴一瞬间穿梭了才好。她暗暗回想了一下，竟然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父母了。
这天清晨天微亮，叶莞便直扑进哥哥叶文智的房间，“哥，哥，快起来，妈要回来了，哥！你再不动我就踢你了。”话落，一只脚已经伸向了床上的叶文智。原本睡意正浓的叶文智无奈地咕哝一声，灵活的一个侧滚，躲开妹妹的无影脚，就着力道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随手抓抓短发，继而痛苦地眯了眯慵懒的桃花眼。心中不禁腹诽，开玩笑，这十几年来当他是白练的么，今早若是不幸中招，他一会儿还能出去打靶吗，铁定一秒变伤残。
叶文智在心中哀叹，他是真心拿自己这个亲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论叶文智和叶莞，与其说他二人是兄妹，到不如说是叶文智亲手把叶莞带大的。父母工作忙，早早地把兄妹二人养在了爷爷家里，叶文智更是从两岁起就尽心拉扯妹妹。可令他颇为头疼的是，原本娇滴滴的小公主长大后竟然变成了现在的假小子。整日里风风火火看不到半丝淑女气质不说，前两年更是胁迫自己陪着她一起去大伯直辖下的特种部队摸了一圈。
值得欣慰的是，叶莞的长相毕竟融合了叶家强大的基因，明媚中偏清秀。若非如此，叶文智真的有些怀疑，他或许从现在起就该着手考虑妹妹以后嫁人的问题了。作为叶莞的哥哥，他当真‘忧思甚重’啊。
叶文智偷偷叹了一口气，只得认命道“小丸子，你淡定点好不，竟然这么早把我拽起来，你看看外面，太阳公公都还没影儿呢，你难道要现在出去列队欢迎么？”
“不，我高兴，哥，我真高兴”叶莞盯着哥哥那困得都要皱在一起的眉眼，猜想他昨晚肯定也和自己激动的睡不着觉。
利落地掀开被子滑进去，背靠在哥哥身后，暖和而安静中，有一种安定弥漫在心间。叶文智听着妹妹看似无厘头的话语，他却懂。
他何尝不是这样。
兄妹俩轻轻地靠坐在清晨的阳光里，头抵着头，肩贴着肩，齐齐窝进同一床被子里，仿佛回到小时候。兄妹二人静静的坐着，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依旧心意相通。
叶文智与老三，老五，老八几兄弟约好了一起去打靶场练习射击，叶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因为叶老爷子曾是军人出身，很是看重儿孙用枪的本事，所以叶家的孩子们从儿时起就一定会请军中的用枪好手来教导。到成年时早已经是个中精英，随便扔哪个进部队里，枪击的成绩不说一定会拔得头筹，但是前三的成绩还是稳拿的。
叶莞惦记着父母，便在家中陪着爷爷奶奶，略微估算了下时间，爸妈的飞机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可以到b市机场，那么晚一点就可以到家。
彼时叶莞的心最是欢快雀跃的，满心期待，看着灿烂的阳光并不觉刺眼，树上爷爷那两只黄鹂鸟的叫声此时听在耳朵里也没有了往日的聒噪，甚至觉得清亮动听。她此时简单的欢乐那样明媚飞扬几乎晕染了整个眉目，感染着房里的每个人。
叶老爷子手捧着一杯雨前龙井，老神在在地和老伴儿坐在客厅沙发上，半阖着眼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不时指点下面前二子和四子对弈的棋局。半响，轻抬下眼帘，瞥了一眼门外眼巴巴的叶莞，心中似感似叹，吾家有女初长成，我儿当归矣。
言磊走进院门时，不禁眯了眯双眼，迎着灿烂的阳光再次看向那道倩影。此时叶莞正巴巴地绕着房前的老榕树转圈，不时轻扯下榕树叶子，或者摇摇树下的秋千，阳光透过榕树繁茂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她身上，暖暖的留下一层光晕。原本的一双桃花明眸竟弯如月牙状，晕染了满目欢愉，脸上好似有细密的绒毛，软软的让人想去轻轻捏一把，唇角飞扬，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光辉里，温暖明媚，恬淡静好。心下微叹，他的姑娘终是要长大了呢。
言磊轻咳一声走向前去，却怎么也遮不住微扬的嘴角，细看之下，眉宇间俱是温柔，连一贯清冷的气质，也生生化开了七分。
“阿莞，我回来了。”
第三章
叶莞猛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在逆着的光束里，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不过听到这声称呼她几乎立即就断定，这人是言家石头。
言磊其人，原本与叶文智是同岁的，只是这厮太过怪才，自求学之初便凭借其聪慧到强悍的头脑连连跳级。如今更是早已去了西南的军校历练已久。面对言磊，叶莞不得不承认，“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老话。这厮除了从未改变对他们兄妹的称呼外，几乎从里变到外。13岁之前言磊是院里的魔王小霸主，带领一众大院孩子，东奔西闯毫不手软。13岁之后却突然变了性子，一身清冷气质卓然天成，搭配上从言爷爷那遗传下的一双深邃眼眸，瞬间秒杀过半的同校女生都不是神话。
只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叶莞。
彼时，叶莞满心满眼里除了温东，再无其他。于言磊，若说情谊，是儿时捣蛋的战友，是兄弟，甚至是关爱自己的兄长，只是无关爱慕。
言磊看着叶莞从迷茫到了然的神情，顿时有些失笑，轻抬手臂，缓缓为她遮住眼前的一片阳光，待她适应片刻，才笑道：“阿莞，怎么还是如此顽皮，这样对眼睛不好的。”声音里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
叶莞顿时脸上一红，挥开言磊的手，梗着脖子对他拌鬼脸，嬉笑道：“没关系啊，我不怕。哎，你让开点，让开，我看门口呢。”
言磊无奈的笑笑，转身走向叶宅大厅。
叶老早已察觉到门外的声响，对于言磊这孩子，他真是打心里喜欢的。年轻时，他和言老便是一个战壕里过命的交情，两人还曾经相约日后定要结成儿女亲家，只可惜阴差阳错，到现在也没成事。如今看言磊待叶莞的情形，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老头子的火眼金睛是绝不会看错的，就冲这份心意，他对此事还是乐见其成的。不过看小孙女的态度，并无男女之意。思及此，叶老心中自是十分得意。言老头的家的宝贝疙瘩栽在自家小丸子手中，快哉！
轻哼一声，胆敢肖想我家小丸子，臭小子你可有苦头吃喽！忍住心下的暗爽，叶老戏谑地看着言磊，等着他主动过来问好。打量之下，更觉满意，不禁暗暗点头。臭小子越发沉稳了，果然他们都已经老了。
言磊从容地在叶家人面前站定，任其打量自己，看着沙发上的叶老，神情越发恭敬。如此铮铮铁骨，戎马一生的老人，着实让人钦佩。待叶老将目光转向自己，遂恭恭敬敬上前问好。
叶老笑着点头，轻拨下茶盖，低头饮茶不语。一旁的叶志武和叶志全兄弟二人也是饶有兴趣的看老爷子逗弄晚辈。
言磊心下了然，自己这是在替自家爷爷受罚呢。
叶文智和言磊不愧是从小到大的铁兄弟，知道言磊今天要来叶家问好，叶文智早早地就给他递了话。前天里他爷爷一个不小心输给言爷爷一副白玉棋子，那是老爷子珍藏多年的心头宝，一朝被言爷爷得了去，心头正不舒服找人撒气呢。偏他刚从军校回来，必要到叶家来问好。这阵仗铁定是躲不了，只能自求多福。
言磊微弯下嘴角，迎上叶老的目光，在老爷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里也丝毫不示弱，从容谈笑道，“叶爷爷，您放心，这棋子有我给您看着，铁定是跑不了的。最后，还得落您手里不是。”
叶老看着面前淡定从容的年轻人，心中虽很是肯定，面上却半分山水未露。他如何不明白这小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哼，那棋子当然还是他的，只是不定哪日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就会变成人家里的孙媳妇儿。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声‘臭小子’。
叶老向来不是什么爱护别人家孩子的‘圣人’，遂一针见血道，“言小子，你这算计，着实精明，只是那棋子儿再喜爱啊，也是个物件，好算，这人心啊不同，难算。”
言磊脸色一暗，眸光微动。叶爷爷这是在告诫自己，叶莞的心，不在他身上，物件好谋，心意难得。
言磊眼里明显的失落，着实让叶老心里痛快。哼，一个臭小子也敢在他面前装老成，治不了你。
看着老伴儿明显老顽童的做法，叶奶奶只得无奈摇头，暗中掐了老伴儿一把以示警戒，‘若是把小石头吓跑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看着自家老伴儿明显护着臭小子的警告之意，叶老暗中撇撇嘴，向一旁看戏看的不亦乐乎的俩兄弟抛去一个眼神，‘放他一马，来日方长’。
叶志武叶志全两兄弟看着一众人过招，正是畅快，接到父亲的眼神示意，只得忍笑点头。
叶志全看着言磊那明显失落的样子心中实在好笑。这大院里哪个不知道，叶莞从小喜欢跟着温东跑，那是连叶文智都拉不回来的事，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看上了自家这个颇有些一根筋的侄女，前路漫漫兮任重道远啊。遂憋笑道，“志安和弟妹该到了吧石头，去把小丸子叫回来吧，准备开席，顺便和你武叔一起把你爷爷也请过来。咱们两家正好在一起热闹热闹。”话落着手招呼勤务员准备开餐。
言磊略一点头，眼中已回复清明，转身不成想却与急走进客厅的叶文修撞个满怀，饶是言磊，也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询问缘由，只见叶文修满脸悲戚，往日的潇洒沉稳早已不复存在。只听得叶文修对叶老颤抖道，“爷，出事了。”
众人不禁愣住，叶家的长房长孙叶文修，自少年成才，端的是一身气度沉稳；行事果断，运筹帷幄，鲜少慌张，如今早已是在部队中磨砺多年，任上校一职，一身军装更衬其沉着稳重的气度。若说叶家这一辈里论谁最是沉稳大气，那绝对非叶文修莫属，而他也一直是这大院里这辈孩子们心中精神领袖一样的人物。可如今，不禁让人发问，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才让一向稳重如叶文修出现如此悲痛而慌张的模样。
第四章
叶老看着面前悲痛而慌张的孙子，许是血脉相连，似有所感悟，紧紧抿下唇，威严道：“啊修，遇事要冷静，切莫慌张，我叶家男儿，自是泰山压顶，也要万事沉着。你慢慢说吧，不论何事，爷爷受的住。”
叶文修深深的看着叶老，微颔首，深吸口气，待心情平复少许后，沉声道：“爷爷，五叔和五婶的飞机失事，生死不明，航空公司记录确认，五叔和五婶确实登机。我爸去了大使馆，说是凶多吉少，姑姑和姑父来的途中已闻讯，直接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往当地了。”
叶老坐在沙发上，虽极力克制，但略显急促的呼吸，和晃动的茶碗还是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悲痛。
戎马一生，如今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且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如何还有往日里的镇定。他，也不过只是位花甲老人而已。
叶老缓缓颤着手放下手中的茶碗，侧身看向一旁哽咽不已的老伴儿，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二人相视一眼，紧握住对方的手。良久，叶奶奶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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