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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长，我刚刚参加完书记办公会议……”

丁玉舟没有多事寒暄，直截了当切入正题。

柳俊知道，所谓书记办公会议，自然是省委书记办公会了。瞧丁玉舟严肃的神情，似乎这个书记办公会议，研讨是比较重要的问题。

果然，丁玉舟接着说道：“王德裕同志在会议上，宣读了十六大的代表候选人名单，当然，是初稿，征求意见的，你看看……”

丁玉舟说着，将茶几上的两页资料推到柳俊面前。

柳俊也不客气，拿起资料看了起来。

依照相关文件规定，A省此番一共要选举产生五十五名全国党代表。这个候选人名单，其实基本上相当于正式的代表团名单，选举只是一个程序了。

除开一位在A省参加选举的在职的中央领导人，实际上A省参加此番全国党代会的名额是五十四人。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附带着该人目前担任的主要职务。

两页资料上，均没有柳俊的名字。

整个玉兰市，除了市委书记丁玉舟，只有一名来自基层的优秀公安干警，去年被评选为全国公安战线先进个人。

柳俊看完名单。将两页资料轻轻放回茶几上，默不作声。

一般来说，各地市的党委书记，通常都会选举为全国党代会的代表，而各地市的市长或行署专员，则不会列在名单之中。副省长，有个时候甚至是常务副省长，也不一定会成为全国党代表。柳俊现在的身份，是副省长兼玉兰市长，候选人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依照惯例，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而柳俊这个市长，与一般的副省长和市长都是不同的——他是十五大党代表！

当时，柳俊是长河区工委书记，因为长河区取得的骄人成绩，也因为他是被表彰的全国百名优秀市县委书记之一，获选为十五大代表。

现在，有人却要使用所谓的惯例，将他这个十五大党代表，从十六大的代表名单中挤出去。

“我已经在会上表了态，这么干不合适。”沉默一下。丁玉舟说道：“君庭同志也是这个意见。还有邰惟清同志，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

柳俊望了丁玉舟一眼。

丁玉舟点了点头。

这个才是丁玉舟请柳俊过来面谈的真实原因。十六大代表候选人名单里，没有柳俊的名字，丁玉舟与华君庭肯定会提出异议。这个，柳俊迟早会知道。以丁玉舟与柳俊眼下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当面向他“邀功”。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邰惟清竟然也会表态支持丁玉舟和华君庭，这个就颇为令人费解了。貌似邰省长没有理由力挺柳俊同志嘛。

丁玉舟对此颇费思量，想要从柳俊这里得知原因。

虽然说，丁玉舟再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很可能退居二线，但对于全省政局的关注，丝毫也没有放松。这大概也是身居高位者的通病，对权力的眷念，深入骨髓，伴随终生。

至于柳俊的十六大代表资格，倒是不必太担心了，A省一共有正副省委书记六名，一般的书记办公会议成员表示了不同的意见，特别其中还包括了邰惟清这位省长，瞿浩锦再强势，也不能不考虑副手们的感受。当然，瞿浩锦的性格是比较刚烈的，也不排除他一意孤行的可能性。

对于瞿浩锦这个做法，柳俊很是不以为然。

太小家子气了嘛。

不过柳俊也很怀疑，这未必是瞿浩锦的真实意愿。照柳俊对瞿浩锦的了解，瞿浩锦不像是那么器宇窄小的人，估计还是另外有人和瞿浩锦打过什么招呼。

他刚从首都度假回来，与毛文乐的会晤。过去不到三两天时间，A省马上就搞了这么一个看上去很没意思的小动作，还真是验证了严玉成对个别同志的评价。

但是，也有可能，对方是想故意激怒柳俊，让他一气之下，做些什么逾格的事情出来，到时候或许又能做做文章。《天南时事》和李良云的份量，与巨头之争比较起来，据全然不算什么了。

柳晋才勤奋严谨，获得了多数元老的一致好评，对方也知道，从柳晋才身上，只怕是很难打开什么缺口。而且也比较冒险，毕竟挑起这种层级的正面冲突，后果难以预料，一个控制不当，就会出现大问题。在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的情况下，轻易不能出手。

而柳俊，虽然近年来表现也颇为耀眼，终归是年岁太轻，心态应该是远不如柳晋才那么沉稳，对方总是想从年轻人身上寻找突破口。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个没什么，既然已经发生了激烈交锋，无论人家把出何种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政治斗争，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没有多少温良谦恭让的礼节可讲。

柳俊和丁玉舟一样，现在把心思都放在邰惟清的身上。

良久，柳俊轻轻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邰省长这是准备团结大多数力量了。”

丁玉舟点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近来京城传出信息，瞿浩锦在十六大之后。更进一步的可能性非常之大，甚至于十六大之后的新职务，都有了一定的揣测。一种消息说，瞿浩锦有可能出任副总理，还有一种消息说，瞿浩锦的下一站，很可能是接替钱建军，出任D省省委书记，进入政治局委员的行列。

既然瞿浩锦的离去，基本已成定局，邰惟清顺序接替的意愿，就空前的强烈起来。除了争取派系的全力支持，他在A省争取大多数力量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邰惟清近来频频的视察省内各地，加强与地市主要领导人的交流与沟通，也表明了他的心态。

瞿浩锦忽然在省委书记办公会上搞出这么一招，正好送给邰惟清一个向柳俊示好的机会，是以毫不犹豫地表态反对将柳俊挤出十六大代表的行列。

估计这个时候，瞿浩锦也比较郁闷罢。

原本只是想要激怒柳俊，结果反倒“成全”了邰惟清。

而邰惟清的意见，瞿浩锦不能不重视。此番十六大召开，瞿浩锦作为明珠系的得力干将，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全面掌控A省代表团。此时与邰惟清交恶，对于全面掌控是很不利的。邰惟清在A省担任省长的时间将近五年，自有自己的一帮人马支持。

政治人物，高明与否，就是看对时势的判断是否精准，轻重缓急的拿捏，是否到位。激怒柳俊固然重要，与对A省代表团的全面掌控比较起来，又要等而下之了。何况柳俊日常的表现，沉稳异常，远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年轻人可比的，是否能够激怒他，也在两可之间。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硬生生驳了三位省委副书记的脸面。无论如何都不是很划算。

“柳省长，你这次回京休假，有没有拜访何延安同志？”

丁玉舟喝了一口茶水，忽然问道。

柳俊笑了笑，点点头。

“听说何延安同志，对我们A省的工作，依旧是很关心啊！”

丁玉舟又说道。

柳俊微笑道：“嗯，何部长毕竟是A省的老省长嘛，对A省关心，也是很正常的。”

丁玉舟便微微点头。

其实柳俊很清楚丁玉舟为什么此时忽然动问何延安的情况。因为京里也有另一个小道消息传出，说何延安有可能和柳俊一样，再次“杀”回A省来。如果何延安真回A省，肯定不会是担任省长。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外放，也从来不曾有担任省长的先例，更不用说何延安五年前，就曾经是A省的省长了。

当然，曾任省长调离，五年之后回任原省省委书记，也是很罕见的情形，一般来说，不会发生。但也不是绝对的不可能。

邰惟清同志的进步之路，阻力重重啊，可一点都不轻松。

第1399章　通用公司做出了回应

五月中旬，A省副省长柳俊同志在长风宾馆会见了通用公司的合资代表雷曼先生。

长风宾馆是长风总公司自建的宾馆。以前叫做长风总公司第一招待所，条件也就一般。长风公司经营状况改观之后，斥巨资对第一招待所进行了改造，建起一栋高达八层的宏伟建筑，服务设施大为改观，正式被评定为三星级酒店。

赵彦规定，凡是长风公司的客人，都要入住长风宾馆，入住其他豪华酒店的，公司一律不予报销。这个也是秉承勤俭节约的原则。当初赵彦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曾经遭到董事会一些成员的反对。认为对客人做这样的硬性规定，是不礼貌的。可能会影响公司的业务。

赵彦丝毫不为所动。

大股东山田次郎明确表态，支持赵彦这个决定。山田次郎认为，勤俭节约是美德，很多日本公司的节俭，达到了近乎变态的程度。于是决议通过。

几年以来，这个规定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很少有客人对长风总公司这个看上去不通人情的规定有什么异议，倒是一些客户说颇受启发，回去之后，也要在自己的公司施行这个规则。

长丰汽车制造公司除了长风总公司之外。还有两个重要的股东，就是通用公司与山田株式会社。山田次郎基本上常驻玉兰，雷曼先生则大部分时间驻在美国，每年在玉兰市的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

这一回，雷曼是代表通用公司来和A省省政府协商的。

长风公司是省属骨干国企，当初与美国通用公司以及山田株式会社签署合资协议的时候，是省政府授权长风公司的代管单位——A省工业厅代签的。

此番赵彦向美方发出强硬的通牒，引起了通用公司总部的高度重视。几经商议之后，决定让雷曼返回玉兰，直接与主管机关会商，寻求解决的方案。

赵彦依照管理序列，向省工业厅做了汇报，请省工业厅派出负责干部主持这个会商。

工业厅刘厅长不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干部，当初听说赵彦向美国通用公司提出强硬通牒，颇为不以为然。国内的汽车合资公司，都是这样的搞法，连合资时间最长，品牌影响力最大的大众公司，均是如此，你赵彦搞什么“另类”？

是嫌长风公司这几年钱赚得多了，烧得慌，故意自己找些难受吗？

不过刘厅长那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估计美国方面，不会有什么回应的。这些年，合资公司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先例，最后绝大部分都是不了了之，也没掀起什么风波。

不料雷曼还真的急吼吼的回到了玉兰市。

刘厅长一接到赵彦的汇报，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应对。而是矛盾上交。刘厅长很明白，自己的能耐有多大，这样的大事，不是他能够处理得好的，还是不要愣充大瓣蒜，省得到时候不好收场。

于是刘厅长毫不犹豫，向邰惟清做了汇报。

照说，刘厅长应该先向分管副省长汪少东汇报。但根据省政府的分工，柳俊兼管玉兰市辖区内的国有企业，似乎又应该先向柳俊汇报才合道理。而刘厅长最终还是选择了向邰惟清汇报。

无论如何，邰惟清是一省之长，向他汇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实刘厅长也是担心，先向柳俊汇报，会引起邰惟清的不满。毕竟A省的主要领导干部，大都很清楚邰省长与柳副省长不是很对路。而邰惟清能管到他的乌纱帽，柳副省长暂时还管不到。

孰料邰惟清接到电话后，很不悦地批评了刘厅长，责怪他不该越级上报，令刘厅长立即向柳副省长汇报，听取柳俊的指示。

刘厅长就郁闷了一把。

但郁闷归郁闷，刘厅长还真是不敢怠慢。立即执行了邰省长的指示，马上向柳副省长做了汇报。当然了，这时候刘厅长变得聪明起来，闭口不提邰省长，显得他是第一时间向柳省长汇报的。

刘厅长这样的小心眼子，全然不会让柳省长在意，随即吩咐刘厅长，他会亲自出面，与雷曼先生会晤，要刘厅长会同长风总公司的负责干部，一起安排好接待工作。

柳俊之所以作出亲自与雷曼会晤的决定，也是有原因的。不是信不过赵彦的能力，而是级别问题。这种层次的谈判，很多时候，赵彦都是做不了主的，必须要向上级汇报，请示定夺。既然如此，柳俊就觉得没必要再搞那个中间环节，由他直接与雷曼会谈，更加合适，反应的速度也会加快很多。

雷曼先生听说省政府安排接见他的领导干部是柳俊，先就吃了一惊。美国公司不像我国国内的企业一样，很重视对国内官场要人拉好关系，对于政府干部，了解得不是那么多。但柳俊，当然是一个例外。这个合资协议，还是在柳俊长河区工委书记的任上签订的，因了这个原因，雷曼对柳俊有比较深入的了解。知道柳俊是很难缠的对手。

雷曼还听说。长风总公司那个强硬通牒，就是在柳俊视察长丰汽车制造公司不久之后发出的，雷曼敏感地意识到，此事的幕后推手，只怕就是柳俊，而非赵彦。

雷曼与赵彦也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对赵彦的能力和性格都有比较透彻的了解。这个老头正直是正直，却还没有那么长远的眼光。

柳俊作为一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看问题的眼光自然要比赵彦高出一个档次。

会见一开始的气氛，是颇为亲切友好的，完全符合报纸上一贯的报道。

“柳省长，您好！几年不见，柳省长进步很快，可喜可贺啊！”

雷曼笑眯眯地与柳俊握手寒暄。

柳俊微微一笑，客气了几句。他身边的政府干部们，都露出了笑容，仔细看去，笑容还夹着一点古怪之意。

从一个碧眼高鼻的美国人嘴里，说出“进步”这样的标准官方字眼来，确实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雷曼自诩是“我国通”，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对于我们国内的传统和文化，都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说出“进步”二字。也就比较正常了。

“柳省长，我们通用公司与贵省的合作，此前一直是比较愉快的，长风汽车制造公司成立三年来，取得了十分耀眼的成绩，无论品牌知名度，市场占有率还是盈利回报率，都非常不错。我们很希望，能够长期保持这种发展的势头，这个对于所有合作方，都是最有利的。”

双方寒暄一阵。雷曼谈到了正题，蓝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神情看上去，颇为诚恳。

“雷曼先生说得不错，长风汽车制造公司成立以来，是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我们省政府，对此也感到十分的欣慰。因此，我们很希望长风汽车制造公司能够更上一层楼，继续扩大市场占有率，进一步降低成本，增加盈利回报的比率。所以，我们很希望，贵公司能够马上落实我们曾经签署的合同条款，将发动机生产线在长风公司建造起来。雷曼先生，这个可是降低成本的好办法。”

柳俊微笑着回应道。

“柳省长，这一点，我不是很赞同。发动机在贵国生产，虽然人工成本是比较低，但是材料成本不低，因为我们周边，没有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单纯的组建一条发动机生产的流水线是不够的，很多零配件，还是需要进口，这个成本更高。第二，汽车发动机生产，对工人的技术熟练程度要求很高，恕我直言，贵国目前的人力资源水准，达不到这样的标准。我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培养合格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这个花费也是很大的。最重要的是，没有熟练的工人，生产出来的发动机质量没有保障，如果出现普遍的质量问题，对于长风汽车的声誉。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巨大影响，这个对于我们保持高速发展的势头是很不利的。因此，我们觉得，发动机继续在美国生产，更加符合我们共同的利益诉求。”

雷曼侃侃而谈，可见对此番谈判做了充分的准备。

“雷曼先生，你说的不正确。完整的产业链是需要带动的，源头都没有建立起来，又怎么能带动整个产业链呢？其次，熟练的技术工人，是可以培训的。虽然培训的费用是比较高，但是培训合格以后，人工成本就会大大降低，从长远的利益看，这是很划算的。一次投资，终身受益。至于发动机的质量保障，这是贵方的义务。我认为，现代的大工业化生产，机器设备的先进程度和自动化程度是关键。只要引进了完整的流水线，严格按照操作规程操作，发动机质量不会有什么下降的。最关键的是，这是合同中明文规定的条款，贵公司应该马上执行，无条件的执行。我想合作的所有各方，都应该尊重合同的规定，不能随意破坏！这也是最起码的商业道德！”

柳俊脸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委婉。

第1400章　副省长阁下，您很固执！

雷曼的脸色凝重起来。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柳省长，赵董事长，合同规定，我们也很尊重的。当初我们签订这个合同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对技术因素造成的制约考虑不足。我估计，贵方对我们提供的发动机和其他零配件价格方面，存在一些误解，认为我们从中获取了额外的好处。为了消除贵方的这种误解，我公司有两个方面的建议……”

柳俊和赵彦都目光烁烁地望着雷曼。

雷曼说道：“第一，我们邀请柳省长、赵董事长和贵方的其他高层管理人士，前往我公司总部参观，了解生产流程，了解市场销售情况，以便贵方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有利于消除这种误会。第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