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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如果可以再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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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延残喘。
  
  “你明明跟我住在一起,可我总觉得你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次贝菲失眠找她聊天时,瞪着她不满地说。
  
  “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这样的决心对她来说,就跟学生在新开学的时候下定决心本学期要好好学习一样不可靠。
  
  就像现在这样,他轻轻的一句话,微笑着的一个眼神,就把她所有的防线击得溃不成军。明明之前做了无数的自我催眠,这个人已经不是昨日的江上白了,他和你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他已经放下你爱上别人了,你哪儿有一点好能让人惦着你,你再和人在一起就是害了人家……可等他真的站在跟前的时候,所有这些催眠的效力都消失了。
  
  她只知道她忘不了他,不管再遇到他的时候,他用多么尖刻的话来伤她;不管他误会她有多深,用种种莫须有的罪名来指责她;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和她在外人眼中的差距有多么大;不管……
  
  她只是忘不了他罢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怕再多看了一眼,她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都没说一声,我早上一下来,大家都在问你去哪里了。”
  
  “你呢?”
  
  “我?”
  
  “大家都在问我去哪里了,你呢?你有没有问?”
  
  苏晚抿着嘴不说话,张望了一下,河两岸都没有什么人,入冬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么冷得天,也没有什么人会出来,苏晚便蹲下来和他一起坐在青石板上,把背包搁在一旁。
  
  “我以为你要应酬旅游局的人呢。”
  
  顾锋寒偏过头来笑了笑,又像以前那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常常这样看着她,让她觉着他从眼里到心上都只有她一个人,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这不是你的,这不是你的,苏晚不停地跟自己这样说,顾锋寒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的电话本是存手机还是存SIM卡?”
  
  “SIM卡,怎么了?”
  
  “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没电了,”顾锋寒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手机,站起身来向河的另一边走了几步,苏晚以为他有什么私人电话要打,一个人很是无聊地坐在青石板上,望着澄澈的河水发呆。没两分钟顾锋寒又走回来,把手机递给她,苏晚接过来,正在奇怪似乎都没听到他跟人说话怎么就用完了:“没人接吗?”
  
  顾锋寒摇摇头,亮出捏在手心的一张手机卡,一扬手,绿色的SIM卡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入缓缓流淌的柚河中。
  
  “你!”苏晚从石板桥上跳起来,慌忙按开键盘锁,发现手机还开着机,她不解地看着顾锋寒,顾锋寒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苏晚立刻明白他做了什么,一按电话本,她原来所有的联系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孤伶伶的一个号码在里面。
  
  “物归原主,怎么样?”顾锋寒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笑得极为惬意,他知道苏晚对数字一直不敏感,丢掉她的手机卡,她绝对不记得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苏晚心急火燎地望着河的下游,也不知道刚才那张手机卡是沉下去了还是顺着水飘走了,气得不打一处来:“做人不要这么过分好不好?你丢掉我的手机卡,别人要找我怎么办?”
  
  “这次出差时间会比较长,别人找你你也回去不了,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万一谁有什么要紧事呢?难道只有你的事情重要,别人的事情就都可以不当一回事了?”
  
  顾锋寒的脸顿时变冷了下来,讥诮地哼了一声:“怕方家那个败家子找不到你?”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好不好?”苏晚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到他又阴阳怪气的,心里更来气了:“我知道你能耐,你能耐就能把别人都不当人看呀?看你这个样子就有气!”左看右看那张SIM卡也是找不回来了,只能用五年前的这个旧号码,只能等回酒店上网之后给朋友们发个群信通知一下了,偏偏看他张狂的样子,她心里就觉得委屈——他何必摆出这副吃醋的样子,明明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何苦还要来招惹她呢?
  
  惹不起,惹不起我躲得起总行了吧!苏晚提起背包,准备到镇上去坐公汽回柚县,顾锋寒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她,一张脸臭得难以形容:“你就这么归心似箭?”
  
  “顾锋寒!”这是她重见他以来,又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出他现在的名字:“你不要欺人太甚!以前的事算我对不起你总可以了吧,我惹不起您这样的阔少爷,算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
  
  顾锋寒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两个人在石板桥上僵持不下,不料两人中间的那块石板正是刚才顾锋寒说松动了的那一块,两个人你一拉我一扯,顾锋寒踩在石板边上,一使劲,脚下一松,竟然又掉了下去。
  
  栽下去的时候他手一松,苏晚在桥上摇晃了两下才稳住没掉下去,看见顾锋寒掉到水里的狼狈样子,一时没忍住竟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顾锋寒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大衣,就算会游泳也被这一身的累赘给拖住了,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站起来,看见苏晚极力忍住的笑容,一张冷到不行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两个人都想起了多年前在这里初相遇的情景,刚刚在火头上的话,转瞬间烟消云散。
  
  “还不快点起来,衣服都打湿了,大冬天的马上就会病的。”苏晚呐呐地,觉得眼前这气氛似乎暧昧得有点过火,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顾锋寒却站在水中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她笑,苏晚偷偷地瞟了他一眼,看他还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自己,暗暗在心里骂自己没用,四处张望着说道:“快点起来吧,赶快把大衣脱下来,我们去镇上给你买两件衣服,然后找回柚县的车……”
  
  “还急着回去?”顾锋寒轻轻问道,语气却比刚才温柔了许多,仿佛在责怪她破坏了这难得的回忆,苏晚硬起心肠,讪讪笑道:“你要是病了,不也该有人心疼么?”
  
  “你在吃醋吗?”顾锋寒一动也不动,神色淡淡的,苏晚心里一惊,马上朝着他傻笑起来:“是啊是啊,我是在吃醋,可以了吧,你再不上来,病了我可不管你。”
  
  顾锋寒望着她笑起来,似是试探又似是笃定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
  
  “啊?”
  
  “吃醋的话,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吗?”
  
  苏晚无奈地望望天,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别玩了好不好,上来吧,再不上来真要生病了!”
  
  顾锋寒摇摇头,十分坚持地问道:“我没玩,苏晚,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
  
  对你好一点?你要我对你怎样?她其实也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以前他便常常抱怨,说她不把他放在心上,从来不问有没有别的女生对他有兴趣之类,说白了就是觉得苏晚不把他放在心上。
  
  难道你要我对你好一点,再把你追回来不成?你都有女朋友了,她当年做得出来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苏晚在心中恨恨地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傻子了,孟涵当时惶然无措的眼神,懵然无辜的表情,忍住不要掉下来的眼泪,无不藏着精致的妆点。当年是她段数不够,说得难听点就叫幼稚,苏晚看着顾锋寒,陡然觉得很好笑——他要她怎样,难道要她把当年孟涵做的事情都重复一遍?
  
  “你够了没有,顾锋寒!玩暧昧很有意思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孟涵纠缠不清;现在你和她在一起了,又来招惹我!你以为你水性好,所以一脚踏两船踩翻了也不会淹死是不是?”
  
  顾锋寒脸上的笑意陡然冻结,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嘲讽她的愤怒是多么的虚伪:“苏晚,你何必把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你当年既然能在四个月之内搭上方非尽,现在又何必拿我和孟涵说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她纠缠不清了?你直接说你惦记着方家那个败家子,不就结了?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跟方非尽花前月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话你曾经对另一个男人也说过?哦……我忘了,方家那个败家子,也不知道你和我的过去。苏晚,对不同的男人隐瞒不同的事情,你不觉得辛苦吗?”
  
  “是啊,他不知道我和你的过去,难道我就知道你的过去吗?难道你就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吗?是的,我没有立刻回去找你是我的错,可是,”苏晚望着水中的顾锋寒,低声惨笑起来,笑过去的自己,笑现在的顾锋寒,又或者是在笑那可笑的七年:“你能问心无愧地说,你从来没有隐瞒我任何事情吗?那你告诉我,当年你在宾大登记的名字是什么?”
  
  顾锋寒一愣,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苏晚看他这个样子,笑得越发肆意起来:“不敢说吗?我和你认识了七年,你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我去商学院查江上白的名字,别人告诉我说宾大商学院只有一个姓顾的中国学生,而且在一个月之前退学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别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的男朋友是一个骗子,好像我是一个被无情抛弃的女人,我越辩解越显得我有多可笑。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沃顿学院的职员狗眼看人低,我怎么会想到……我认识了七年的人,根本一直就在骗我!他姓什么,他叫什么,他从哪里来?我竟然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他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你去找过我?”
  
  苏晚站在石桥上,叉着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嘲讽地说道:“我和你一样,当年怎么就瞎了眼!”
  
  “你去找过我?什么时候?”
  
  “十月份。”
  
  “那三个月你和谁在一起?”
  
  苏晚低下头没有回答,一阵沉默之后顾锋寒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我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和你吵架。”
  
  “你以为我想?”
  
  “晚晚,咱们别这样。”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无奈和悲哀,这样的神情让苏晚无法再说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他们便这样一个站在桥上,一个站在水中,盈盈一水,却已是银汉迢迢。
  
  “上来吧,天冷容易感冒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冒出这样一句,声音低得她自己都听不清,顾锋寒只是站在水中,冬天柚河水浅,只漫过了膝盖,他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她。苏晚拿他没办法,又不忍心让他继续泡在水里,为难地望着他,“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怪你,我只是……憋在心里好多年,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我当年不愿意你出国的原因。”
  
  苏晚不解地看着他,顾锋寒自嘲地笑笑:“你还记得我们在宾大的电影院看花样年华吗?”
  
  “你说有秘密要告诉我,我也有秘密告诉你。我准备在吴哥窟告诉你这个秘密的,我想……也许在那个地方,也许你会原谅我的欺骗。”
  
  “我还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江老师的孙子?其实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他孙子,不过是外孙。”
  
  他站在水中,轻声对她坦白,脸上带着决然的笑容,似乎说着一些毫不关己的事实:“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妈很爱他,一直盼着他回头,可是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心。他后来又在结婚了,置他和我妈妈曾经的山盟海誓于不顾,我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凌千帆的姑姑可以带给他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他结婚的那天我妈妈自杀了,留下一段没有写完的遗言。”
  
  苏晚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有时不免负气地想,她之于顾锋寒,是不是只是一场玩笑?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玩了一个长达七年的游戏,后来腻了,于是走开。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人知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忘怀的伤,并不止她一个人如此。
  
  “我母亲的遗言只有两句:痴心漫结死生期,松柏西陵别有枝,”看苏晚迷惑不解的眼神,顾锋寒轻笑着解释道:“那是冯梦龙写的诗,这两句的后面那一句,是……自是薄情应致死。”
  
  “离开顾家前,我用了少许手段,帮父亲处理掉让他头痛了很久的一批滞销品,一批他投资失败陷进去几千万资金的货。我想……也许是那次投资失败让他选择了凌千帆的姑姑,可是……他和我母亲也曾经山盟海誓过!难道所有这些,他将来都可以和第二个女人分享?”
  
  “我想让他知道,背弃我的母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来到柚县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回去的,我要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痛悔终生的代价。”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所以你不需要同情我,”顾锋寒满不在乎地笑笑,仿佛这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苏晚忽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原来他也有这样难言的过去,他对她小心翼翼的隐瞒,正如她对他小心翼翼的掩饰:“那……后来呢?”
  
  “后来我买了去暹粒的机票,想等你回来之后一起去吴哥窟,告诉你我所有的过去。”
  
  顾锋寒默默地凝视着她,她有些失神地望着他,他不知道她这样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并不知道,吴哥窟还有另一个涵义:埋葬过去。
  
  他第一次走过这段石桥的时候,就被他抛弃在身后的过去;后来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又重新拾起的过去。
  
              
    第二十三章

  苏晚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样,他今天跟她说的事,和她曾经千百次的揣测全然不同,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温和中透着骄矜的江上白,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过去?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他也不过十六七岁,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怎能承受母亲的自杀,父亲的背叛?难怪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背负着那样催肝裂胆的恨,这样的人,还怎能对周围的人和事提起一分半毫的兴致?
  
  难怪他总是那样的似笑非笑,好像在嘲讽这世界上一切事情的表情;难怪他从不曾提起自己的父亲母亲,那样的伤痕怎能一再触碰……苏晚痴痴地望着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曾为自己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他要怎样屈辱地面对自己的父亲,才能和她一起出国去?难怪他那时和她一再地为这件事争吵……
  
  如果那时她忍下那口气,和他一起呆在婺城,是不是也就没有了后来那些故事?
  
  如果那时她多体谅一下他,他们是不是也能看到这悲凉人生中残存的一丝亮光?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事情,我那时一定不会申请外面的学校,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我……我真的不会……,”她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划过她的脸颊,滴滴打在青石板上。
  
  顾锋寒微笑着摇摇头,他明明看着她,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似乎穿过她望到几光年之外,虚空而绝望,投向茫茫的远方。
  
  “你遇见我的那一天,我正站在桥上,就在你现在站的地方,”顾锋寒指着她的脚下,那虚空绝望感染着她,让她透不过起来,他却茫然不知,指着青石板桥下的桥墩:“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苏晚只是摇头,无力再说出一句话来,如果他只是在梦泽镇生活的江上白,她也只是一辈子从未走出梦泽镇的苏晚,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然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秘密,谁也不肯轻易融掉那层坚冰,于是他们最终离开了这个世外桃源,让凡尘俗世种种,将他们分隔开来,明明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然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那样遥远!
  
  “我看到一个小石穴里的一对虾。”
  
  “有一种虾,很小的时候,就成双成对的钻到石缝中去,小小的石穴就是它们的天堂;等它们长大了,再也无法从细小的石缝中游出来,它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独一无二没有退路的爱情,拒绝诱惑,从一而终。对它们来说,彼此就是全世界。”
  
  “我看着那对虾,觉得它们很可笑,居然就这样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如果将来它们中有一个后悔了,岂不是连出走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话,日日的相见,岂不是变成另一种煎熬和仇恨?”
  
  “可是我遇到了你,才知道那对虾的爱情,是多么的悲壮——它们相见的时候,便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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