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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莫老师，我不太明白。”刘宇凡嘴上答着，心里却有些腹诽，这位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初中生吗？哪里知道音乐学院里怎么上课的？就算是在上辈子，自己也没去过那地方啊。

“这也难怪，你毕竟没经受过里面的教育。是这样的，之所以让每个学生在本专业外，另行选择一门选修课，主要是为了拓展学生的视野，使学生对音乐的认知更完善，更系统，同时，选修学科也能对主修学科起到促进和启发的作用，特别是钢琴，选择一门别的乐器做为选修，就更加重要了，如果精力允许，最好多选修几门，你知道为什么吗？”莫言笑着问道，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学生偶尔也会露出些笑容了，可谓难得。

“不知道。”刘宇凡老老实实地答道。对于莫言如此了解正规院校的教学方法，刘宇凡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刘宇凡怀疑莫言本身就在某家音乐学院任过职，教过课，只是莫言自己不肯说罢了。

“因为钢琴是乐器之王，它的表现力是最丰富的。而如果想让手底下的表现力丰富起来，就需要钢琴家具有全面的音乐素养，要明白自己要演奏、要表现的是什么，这样才能弹出味道，弹出感觉。”

莫言说着，打开钢琴的琴盖，左手放在低音区上，随意演奏了一小段音乐，虽然听不出弹的是什么，但却有一种强烈的律动感。

“比如这一段，你在听的时候，会联想到什么？”莫言询问道。

刘宇凡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道：“听上去有点像贝司。”

“没错。”莫言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钢琴的低音声部，在绝大多数乐曲中，都是担任伴奏的角色。如果把钢琴比做一个乐队，那低音声部就相当于乐队中的低音BASS，它具有两个功能，一是控制节奏，二是明确和声进行。如果有在大型乐队担任过低音提琴手，或是在电声乐队里担任过BASS手的演奏者，对这一声部的感受就会更深刻。其实在许多钢琴曲中，左手的低音都是担任BASS这一角色的。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让你去当一个BASS手，而是给你举一个例子。”

“老师，我明白了，说到底，就是要把钢琴想象成一个乐队，不同的旋律，对应着乐队里不同的乐器，在演奏的过程中，要尽量表现出对应乐器的特点，这就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对吧。”刘宇凡跟着说道。

“恩，你的悟性确实很高，就是这个意思。而且，选修器乐也可以丰富钢琴手的阅历，所谓触类旁通，接触的乐器多了，对音乐的理解自然就上去了。许多钢琴手的高原期，都是通过类似的方法度过的，效果都很不错。”莫言点头说道。

“老师，如果学的过多，会不会影响到钢琴的练习？”刘宇凡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会，钢琴的学习从总的来看，我把它归纳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打基础，也就是锻炼基本功，各种技巧，手指的灵活性和耐力，第二部分则是提升表现力，提高自己的音乐修养和对音乐的认识。在具体的练习过程中，这二者往往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但在早期，以技术的训练为主，以音乐素养的提升为辅，而到了后期，两者之间的关系就会倒过来，技巧达到顶峰，剩下的就是对音乐的理解力的提升了。”莫言认真的解释道。看得出来，这一段话是他多年教学经验的总结，绝对是经验之谈。

“对于你来说，现在处于早期积累的一个顶峰，对于钢琴演奏技巧的掌握，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全面、扎实的地步，你之所以步入高原期，和这个是有直接关系的。接下来，如果再想提升，就要在音乐修养上多下功夫，适当减少机械练习的量，多开拓视野，见识一些不同风格的音乐，这样才能让你的音乐慢慢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才会由一个只会技巧的‘匠人’变成可以赋予音乐思想和灵魂的‘钢琴家’，你明白吗？”莫言看着刘宇凡说道。

“我明白了，莫老师，那您看，我应该选修哪门器乐合适呢？”刘宇凡谦虚地问道。他现在对于音乐上的难题，已经习惯了问莫言，因为他知道，莫言在这方面，绝对是权威一级的人物，虽然没有经过证实，但他相信心里的感觉。

“呵呵，这个我可不能替你做主，只要你喜欢就好。除了钢琴，其他的领域我不是很熟悉，没有发言权。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可以选学一门民族器乐，毕竟钢琴是西洋传过来的东西，所有的钢琴曲大多数都是西方的曲风，所以在民族音乐这一块，你是有所欠缺的。”莫言直言道。

“民族乐器？我倒是学过一段时间的笛子，不知道行不行。”刘宇凡嘀咕道。

“笛子？行啊。竹笛是一种表现力十分强的民族乐器，曲风也很多样，做为辅修器乐是合适的，而且我建议你，如果学习笛子的话，可以去找楼下的马怀远老师，他在竹笛上的造诣，是十分高的。”莫言建议道。

“马老师？”刘宇凡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对啊，马老师是整个江海都十分有名的“一支笛”，要学笛子的话，找他是最合适的了。

“恩，如果你决定的话，现在就跟我下楼去找他，我相信他肯定会答应的。”莫言笑着说道。

“现在去？”刘宇凡心道这莫老师也太急了吧，说什么是什么啊。

“恩，走吧，今天的课你就不用回了，也快中考了吧，把目前的水平巩固一下就好了。”莫言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哦，知道了。”刘宇凡跟在莫言后面应了一声，浑身顿时有种轻松的感觉。别看他很喜欢钢琴，可喜欢是一回事，每天都练几个小时的练习曲可是另一回事。之前莫言给刘宇凡定的进度，实在是太快太繁重了，以至于有段时间他都有种坚持不住的感觉。不过不知道莫言是不是有意的，每次都能让刘宇凡离极限差那么一点点，却又不让他崩溃，如果真是有意的，那只能说莫言对钢琴教学的理解，实在是已经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

马上快要进入寒假，马怀远也开始忙了起来。市文化馆办了一个音乐训练营，他负责笛子这一块儿的教学，这两天没事儿的时候总在家里备课。

此刻，马怀远正拿着一支大A的低音笛，练习“苏武牧羊”，那如泣如诉的笛声，让听者顿感恻然。

听得门外有敲门声，马怀远放下了手里的笛子，来到门口处拉开了门。

“哟，老莫，来来快进来，宇凡，课上完啦？”马怀远乐呵呵地把两个人让了进来，同时招呼着老伴端水果。

“老马，你也别让嫂子忙了，找你来啊，有事！”莫言和马怀远一样，不喜欢拐弯抹角，进屋就说事。

“啥事儿，说吧。”马怀远乐呵呵地说道。

“是这样，宇凡跟我学习钢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一直以来，他很刻苦，水平提高得也很快，但最近一段时间，他进入高原期了，我琢磨着，是不是该给他加一门选修课，辅助一下，争取让高原期早点过去。”莫言说道。

“哟，这么快就到高原期了？我说老莫，你不会是进行的魔鬼训练吧。”马怀远也是西音正规科班出身，对于“高原期”这个词自然不陌生。而且他也深知莫言的水平，从他嘴里说出来“高原期”这三个字，那只能说刘宇凡真的到了一个“高原期”了，而且相信刘宇凡现在的钢琴水平，绝对能让人大吃一惊！

“是宇凡刻苦，我可没逼他。”莫言说道。

“那也是名师出高徒啊，宇凡跟了你啊，那是他的福气。对了，你刚刚说要给他加一门选修课？决定学什么了吗？”马怀远乐呵呵地问道。和莫言冷淡的性子不同，马怀远对于投脾气的人，向来都是一副热心肠。

“这不是找你来了嘛？”莫言难得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听了莫言的话，马怀远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让宇凡跟我学笛子？”马怀远立刻问道。

“怎么？不行吗？”莫言反问道。

“行，怎么不行？呵呵，我早就看宇凡是个好苗子，只不过他先跟你学了钢琴，我就不好夺人之美了。这回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那我就不客气喽？”马怀远大笑着说道。

“没关系，你只管好好教，教好了，我请你喝酒。”一向不喜玩笑的莫言，难得幽默了一把。

“哈哈，那我可就等着了，咱们就比比，到底是我这笛子教的好，还是你那钢琴教得厉害。”马怀远豪爽地说道。

“没问题！”莫言淡然笑道。

第100章　竹笛大家

“宇凡，之前学过笛子吗？”送走了莫言，马怀远把刘宇凡拉到了琴房，坐在钢琴前问道。

“学过一点点。”刘宇凡谦虚地说道。

“哦，有基础啊，那就好办了。”马怀远说着，打开了琴房角落里的一个柜子，刘宇凡看去，只见里面一大捆用绿色绒布套包住的长条形物体，不用说肯定是笛子了。

“恩，找一根F调的。”马怀远边翻边说道，随手抽了一支笛子出来。

从戎布套里抽出笛子，马怀远又找了一小块笛膜，用阿胶熟练地粘好，递给了刘宇凡。

“来，吹一小段我听听。”马怀远递过了笛子，随即坐在了琴凳上说道。

“行，那我就随便吹一段。”刘宇凡打量着手里的笛子，红亮的油皮，精致的扎线，笛首处还刻着一首诗，写的是“月锁千门静，天高一笛凉。细音摇羽佩，轻步宛霓裳。”端的一笔好行书！

笛子是单插笛，也就是那种可以从中间分成两截，用铜做接口的笛子。刘宇凡对笛子不是很在行，只是上一世在学校的笛子老师那里知道，这种笛子一般都非常贵，市价都在百元以上，对于初学者来说，算是比较专业的笛子了。

记得原来上学时，也只不过是买了一支十几块的笛子，还是从学长那里买的二手货，不过刘宇凡已经觉得很不错了。毕竟也是音乐老师从乐器厂专门订的，质量比起外面乐器店里买的野路子货要强上许多。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吹到这么好的笛子，刘宇凡记得，也就是自己的音乐老师用过这样的笛子。

手里拿着笛子，刘宇凡却犹豫了起来。

吹个什么曲子呢？刘宇凡脑子里转着那些自己熟悉的曲子，有心想吹个难一点的，显示一下自己的水平，可技术实在太粗糙，怕是出笑话。吹个简单点儿的吧，又怕马怀远看不上。

想了一会儿，才勉强想出一个既不太难，旋律又相对比较好听的曲子。

“马老师，那我就吹一首《紫竹调》吧。”刘宇凡拿起笛子说道。

“好，吹吧。”马怀远微笑颔首。

双臂架起笛子，将吹孔送到嘴边的一刻，刘宇凡闻到了一阵清新的竹子味。

毕竟很久没吹笛子了，回忆着老师讲的那些技术要领和指法，过了一会儿，刘宇凡才吹了起来。

一阵清脆的笛子声响起，正是《紫竹调》的旋律！

紫竹调是江南地区的小曲，轻松活泼，婉转流畅，不仅悦耳动听，而且歌唱性强，是极适合用竹笛表现的一首小曲。

从头至尾，曲子没有什么明显的技术难点，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乐句，刘宇凡手里的笛子好，吹起来也轻松，是以虽然他很久没碰笛子，仍然较顺利地把这首曲子吹了下来。

放下了笛子，刘宇凡朝马怀远笑了笑，等待着他的评语。

“恩，不错不错，有基础就好办了，这根笛子你就先拿着吧。今天我们开始上第一课。”马怀远说着，转身拿起自己的笛包，从里面也抽出了一根F调的笛子。

“既然你吹了这首曲子，那我们就从这首曲子讲起吧。《紫竹调》虽然是首小曲，但俗话说小曲好唱，唱好了那也难。在演奏的时候，还要根据曲子的特点，适度加入一些灵活的装饰，这样整首曲子才有生气。”

马怀远说着，调了调笛子的膜，将笛子横在口边吹了起来。

和刘宇凡刚刚的紧张僵硬不同，马怀远此刻显得十分放松。笛身松松地粘在下唇处，轻轻吐气，一阵悠扬灵动的笛声便传了出来！

仍然是F调的笛子，仍然是那首《紫竹调》，可这段音乐一出来，刘宇凡就险些羞到地缝里去了！

差距实在太大了，且不论马怀远那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单单这段旋律，就胜过了自己刚刚吹的那段无数倍！笛声清脆饱满，富有弹性，低音厚实而不闷，高音透亮而不尖，偶尔加入的几个装饰音，如同神来之笔般无迹可循。这首简简单单的小曲，在马怀远的指下，竟焕发出了一股迷人的光彩！

好听，真的是太好听了！

此刻，刘宇凡才知道，马怀远“江海一支笛”的美誉绝对是名副其实，只是一首小曲，就显露了他无比深厚的功力！

看到刘宇凡眼里流露出佩服的神色，马怀远放了笛子笑了笑说道：“不用羡慕，只要你肯下功夫，早晚有一天也能吹到我这样的水平。好了，下面我就结合这首曲子，给你讲一讲笛子演奏的基本要领。”

马怀远说着，拿起手里的笛子继续道：“先说说这演奏的姿式吧。别小看这个姿式，如果不正确，吹不好不说，严重的还会影响身体健康，既然你要学笛子，一开始这个基本功就要打得扎实，正确。”

马怀远说着，站了起来，拿着笛子摆了一个姿式，继续道：“笛子演奏的姿式分为站式与坐式两种，一般的时候以站式居多。基本要领是双腿分开，与肩同行，左腿微微向前半步。腰要挺直，不能含胸，以保持呼吸顺畅为宜。再说持笛，双手的拇指托住笛子的下方，右手小指撑住笛尾，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肚轻覆笛子的六个孔，笛身要保持与地面平行，双臂打开和身体呈四十五度。”

听着马怀远讲着持笛姿式，刘宇凡一边跟着学，一边有些感慨。想不到演奏笛子还有这么多要求，自己以前就是个土把式，比照马怀远讲的这些东西，自己之前的演奏实在是太不规矩了！

“接下来说说呼吸，吹笛子的时候，吸气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基本功，和声乐的呼吸一样，吹笛子时我们也采用胸腹式联合呼吸法，而且是口鼻同时吸气。吸气的时候注意不要太僵，吸七分为好。”马怀远一边讲着，一边示范了一个长音。

“再说手指。吹笛子四项基本功，气、指、唇、舌，其中手指是十分关键的一环，总的要求是要放松、灵活，特别是抬指的时候，不要抬的太高，一般高于笛面一厘米左右就可以了，演奏快速的乐句时，抬的还可以再低些。关于手指的训练，我就不再刻意强调什么了，你每天都练习钢琴，手指的灵活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适应一下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练习笛子不像练习钢琴那样，每天必须弹多少曲子，但必要的练习还是需要的，我这里有一本教材，一会儿我给你勾几条练习曲，每天练习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

马怀远说着，从钢琴上拿下了一本教材，刘宇凡看了一眼封面，是《笛子基础教程》，封面下方写着“马迪”著。

“这是马迪老师写的教材啊。”刘宇凡眼睛一亮，接了一句。

“恩，你知道马迪？”马怀远有些意外地问道。

“知道，《秦川抒怀》就是马迪老师的作品吧，我特别喜欢听。”刘宇凡笑着说道。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问马怀远道：“对了，马老师，我记得您也是在西安音乐学院上的学吧，好像马迪老师也在那所学院任教，你们两个又都姓马，是不是亲戚啊。”

刘宇凡这句话本来是开玩笑的，谁料马怀远看了一眼刘宇凡，开口说道：“这个马迪啊，是我的侄子，打小就爱吹笛子，也有股钻劲儿，小的时候，我还教过他呢。他在西音那会儿，笛子吹得是全校最好的，后来就被学校留下来任教了。《秦川抒怀》那曲子写的是不错，他能把笛子和秦腔这个曲种结合起来，也算是一个创新吧。”马怀远以一副平常的口气说道。

可这话落到刘宇凡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马迪是马怀远的侄子？这……这也太巧了吧！

马迪，那可是后世著名的笛子演奏家啊！就算是现在，也应该有不小的名气了。只不过他的笛子自成一派，既不同于南派的婉约，又不同于北派的高亢，而是和当地戏曲“秦腔”相结合，独创出“秦川一派”，创作出《秦川抒怀》、《赶牲灵》等一大批富有陕西地方特色的曲子，受到许多笛子爱好者的欢迎。刘宇凡也是他的忠实乐迷之一，别看刘宇凡自身笛子吹得不怎么的，可马迪吹过的那些经典曲子，他都听过无数次了！

赶情，眼前这位，是马迪的叔叔？难怪，这笛子吹得这么给力！

“那，马老师，您老家也是西安那边的？”刘宇凡问了一句，毕竟西安离江海这么远，他不知道为什么马怀远会在这里定居。

“是啊，不过我毕业后就过来了，是分配来的。唉，说老实话，这里的气候比我老家那边强多了，可是这个笛子嘛，在这里没发展起来，没出什么名家。”马怀远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马老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