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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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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十督标,十四提标大都很有战斗力,除了漕运总督和漕标和河道总督的河标是凑数的,”对川军来说漕运总督的标营就是徒有其名,根本称不上精锐,听说黄河总督的标营的主要工作也是设卡,装备还比不上漕标后,川军也把河标划入了鱼腩部队,邓名对二者根本看不上:“剩下的就是十二抚标,六十六镇标,一千二百营兵,满额是六十万绿营披甲兵,不过实际上谁知道呢,至少李国英、蒋国柱的督标肯定是很多年都没满额过了。”
尽管理论上标兵会比营兵更有战斗力,但实际上未必,富庶的江南的营兵装备和军饷都有保证,而北方的标兵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待遇。除了装备差异外,还有兵源问题,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就是秦军,而清廷最有战斗的部队就是甘陕绿营。
“西北二百多营兵,十二万甘、陕、宁绿营,是清廷的支柱。”对于山东人感到很苦恼的川陕总督标营,邓名给了很高的评价,虽说抬高手下败将就是抬高自己,不过邓名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真心实意地重视西北军:“不过永历十二年吴三桂进攻云贵的时候带走了不少精锐,洪承畴也抽调了大批西北精兵,五年来我趁着甘陕绿营元气还没有恢复又连续攻打他们,所以甘陕绿营的战斗力始终不能恢复到永历十二年之间。”
在甘陕绿营中,实力也不是完全遵循标营强于营兵这个规律的,比如陕西提督张勇的亲兵战斗力高于大部分营兵,但未必就比他手下的王进宝的营兵高多少。因为后者南征北战经验丰富,本人很会练兵还有一批同样有经验的军官(邓名没有彻底消灭干净),加上王进宝和上司关系不错,能要来足够的经费,所以虽然是营兵但并不比镇标的战斗力差。
而副将赵良栋的亲兵战斗力更为可观,提督张勇并不是旗人,但赵良栋是以旗人的身份来带绿营兵,装备、军饷都能得到保证,而且就算实力强劲,燕京也很放心,知道这一支绿营劲旅是掌握在干儿子手里。
邓名听说赵良栋和王进宝在河西又编练了不少绿营,不过河西绿营受到卫拉特蒙古的牵制,大批的兵丁要用来防守边界线上的堡垒,即使有足够的粮秣供应,也无法长期离开驻地进入四川作战,就像上次渝城之战时赵良栋、王进宝本计划春、夏出发,秋季参与作战,而秋后蒙古人的马壮后他们就需要赶回驻地。
自从邓名说了他的战绩后,接下来的时间里山东人就变成了更彻底的听众,吃完饭后邓名让他们回去休息的时候,几个人脸上还都是敬仰和钦佩之色。
“张尚书不同意议和。”山东人走后,邓名就对周开荒说道。
“不奇怪,”周开荒飞快地答道:“不过难道其他人就同意吗?”
“也都不同意。”邓名摇摇头,张煌言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个,而巩焴也不赞同,夔东众将虽然有人觉得邓名谈判从来没有吃亏过,但也都认为和地方谈判和公开与清廷谈判是两回事,说出去太难听。
“我说可以给这个和议设置时间,比如三年,也就是说三年后和议自动到期,”在邓名看来,三年后与清廷交战无疑比现在更有利,而且他还想提出一些让地方督抚和清廷中央更加离心离德的条款——有些条款不必对方同意,只要提出来就有离间的效果:“就算想提前开战,借口总是能找到的。”
“但议和就是议和。”周开荒说道。
“嗯,不错。”不过邓名的麻烦也是明摆着的,康亲王因为情报被截断而变得越来越小心,当然其中也有遏必隆和李国英的很大作用,总之就是清军步步为营,一点儿也不肯冒进。而且河南、山东和直隶的绿营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前线开过来,清廷正在往这场豪赌中压上越来越多的筹码。
但清廷可以不断地添加筹码,邓名却不能无限地跟注,而且若是比赌本,邓名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燕京。现在主动权正从邓名手中渐渐转移到康亲王手中,只要燕京咬牙供应物资,不催促康亲王速战速决,那邓名也就只有和地面耗下去,被钉在江南这里——虽然燕京也可能耗不起,但未知因素太多,说不定河西的赵良栋和王进宝又会蠢蠢欲动,而且燕京现在还有藩王的部队和归顺的蒙古可以调动,家底还是要比邓名厚实得太多。
“这几个山东人来的很是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打破这个僵局。”邓名一直很关注山东有没有来人,而在场的几个人也都知道邓名的打算,那就是派出一支奇兵渡海去偷袭山东。船只是现成的,邓名已经和张煌言说过,让投奔的闽军驾船前往舟山,张煌言和邓名手中都有不少山东渔民,因此洋流和风向也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在研究登陆作战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本地的向导,明军对山东绿营的兵力部署毫无了解,不知道地方守备和粮食存储情况,也不知道道路、地貌,就算能登陆上去也是两眼一抹黑。
更大的麻烦就是登陆后的行动,当山东农民看到这一大群口音怪异的陌生人后,第一反应肯定是逃避。明军登陆后的粮草收集工作根本无法解决,就算想抓民夫、征粮,也未必能抓得住本乡本土的山东百姓,能找得到他们隐藏起来的粮食,很可能登陆一个月后还在登陆地点周围和居民做迷藏;而如果都要从崇明运输过去的,明军又如何提供那么多的路面运输车辆和畜力?明军连基本的路况都不知道,根本无从计划,再说只要离开了河道,靠后方运输提供粮食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必须要就地征粮,区分只是清军的沿途村镇三光还是购买居民手中的余粮。
在山东登陆作战的风险极大,而且效果很小,最大的可能姓是折腾了一、两个月还没有能远离登陆区,没有丝毫的威胁所以济南都有可能把明军的大规模登陆当成沿海搔扰,自然更不可能分散杰书的注意力。就算异常顺利的抓到了大批的民夫,刨出了百姓藏起来的粮食,那开出登陆区也要花不少的时间,而且还要组织人手监视抓来的山东民夫不要逃走,对付反抗明军游击队,这都需要花费很多兵力和时间。最后在陌生的山东土地上,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数目不明的清廷中央军混战一场,这赌博的风险远比在运河流域交战还要大得多。
因此邓名最近一段时间来就一直专心研究如何在运河附近以较小的待机将清军击退,完美结束这次东征,讨厌的是杰书不肯合作,不老老实实地发起鲁莽的进攻,而是不断从后方抽调兵力,想和邓名打一场决定生死的大会战。
“就算有于七的支持,”穆谭还是对邓名的计划表示谨慎的怀疑,在他看来时间也是一个大麻烦:“嗯,我们需要于七突围接应我们,至少要号召山东的百姓欢迎、支援我军,提供粮草、向导和民夫,让我们能够快速通过无人区威胁山东腹地,从而伏击仓皇回师的杰书。”
这样就需要这几个人先返回山东潜入包围圈,取得于七的同意,然后再溜出来向明军报告,计划可能还有需要沟通修改的地方,一来二去半年都不知道够不够,这还没算消息走漏、有人被俘、背叛的意外时间。
第十七节 虚招(上)
第二天,邓名又把几位山东人找来详细询问于七的情况。
于七在山东经营了十余年,实力确实是相当可观,在山寨里存储了大量的粮食和火药,而且还有不少武器。这些江湖好汉虽然战斗力不能和正规军相比,但比普通百姓还是要强很多,所以并没有被清军一举击溃。
不过通过询问邓名也确认了一点,于七千真万确是被逼反的,事先并没有进行过广泛的串联和组织。起义一开始就是各自为战,很多造反者若不是因为战败,也不会去和于七会师;而且清廷在山东厉行禁海令后,于七并没有暗中阻扰、破坏,或是收留过大批渔民,更没有尝试与舟山走私,因此于七在沿海地区并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和势力。
一度席卷大半个山东的起义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各路起义军被进入山东的清军各个击破,现在大都和于七一样躲藏在山寨里。虽然清军的主力正在往南移动,不过元气大伤的义军还是不敢从山寨里出来。因为交通要道和府县全数掌握在清廷的手里,义军彼此之间无法联络协同,反倒是清廷的部队可以快速增援。
得知邓名在考虑登陆山东后,高云轩等人当然都非常欢迎,他们表示只要无敌的川军进入山东,击败满清的中央部队,义军就可以再次趁势而起,配合川军消灭山东的地方部队。高云轩向邓名保证,山东义军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就是半年以来野战惨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大批的义军战士对前途悲观失望,脱离队伍逃回家去了。只要川军能够在山东的地盘上击败清军,让大家看到清军不是不可战胜的,义军就能迅速恢复元气。
因此高云轩等人认为,川军在山东作战算得上是本土作战,义军可以承担侦查、占领、防守、运输等诸多工作,还可以在川军围城的时候当突击队。高云轩说他的师门人脉很广,每个县城都能找到真心实意的合作者,不用担心后方官吏是否可靠。总之,他们给邓名的印象就是,川军在山东不愁找不到合作者和民夫。
在饭桌上听过川军的战绩后,山东的五个人对川军的战斗力就有了迷信一样的崇拜,高云轩称山东就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邓名乃是盖世豪杰,说到这里的时候,吴月儿也在边上拼命点头。
不过邓名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在山东人离开后询问巩焴对下一步战略的考虑。
“他们有办法立刻动员起五万民夫和不少于两万的兵丁么?”巩焴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邓名摇摇头,刚才谈到登陆后的补给问题时,这几个人表示他们需要返回栖霞,让藏身在那里的于七和各路大侠出面,广派弟子联络地方豪强,等有了眉目后再来接引明军上岸。
“在运河决战吧。”巩焴飞快地答道。虽然他一开始不愿意邓名留下来与清军决战,但随着双方不断蓄势,已经难以抽身。现在数万清军云集在凤阳府、淮安府一带,如果明军突然撤退,他们肯定要南下大肆劫掠一番,不然都没办法向各路将士交代。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了,就算东南督抚都奇迹般地平安无事,下次明军过境时也不会受到往曰的欢迎了。
而且随着两军对峙,全国官吏和缙绅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来,他们看到的是明军大模大样地劫了漕运,然后就优哉游哉地在清廷的重兵环绕中享用收获,而无论是山东还是南京,都拿这支明军无可奈何。崇祯朝清军攻打明廷第四次破口,在明廷的境内流连不去,甚至放牧几个月,把牲畜都养肥了才退出关,大概也只有那件事与这次川军的情景相当。
差异在于,现在的清军具有攻击的欲望和架势,如果在与邓名的对峙中清军先畏缩了,邓名按照计划将其挫败然后从容离开,那么全国的官吏都会联想起二十年前的明清局势,只不过是颠倒了角色而已。那样的话,满清的威望就会再一次受到沉重的打击,更多的官员会认为明军控制区虽小,但天下的大势依旧未定。
“如果我军被击退了,那么我军的形势就要倒退两年。”这次轮到邓名来阐述此时决战的不利条件了:“我军就算打赢了,如果损失太大,胜利的果实多半也会落到别人手里,比如蒋国柱、张长庚和南方的三藩,他们一定会笑开了花。”
“有的时候是不得不赌,赌赢了就问鼎中原,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而且只是倒退两年罢了,并不是一下子输得干干净净。”巩焴认为,邓名的赌本比李自成当年还要雄厚,巩焴看到了蓬勃发展的四川,大批退役的老兵和以亭为单位的军训让邓名不愁重建军队的问题;现在就是战败了,也可以关上夔门修养,然后找机会和满清再赌下去——若论赌本的雄厚,巩焴觉得邓名和三王内乱之前的孙可望也差不多了;战败的直接后果恐怕就是川西的高速发展要被打断了,而且邓名也会失去补贴同盟军的能力。
“岂有不行险而取天下的?”邓名喃喃自语了一声。他今天请巩焴过来,主要是想探讨有没有可能在山东掀起大规模的游击战,以支援运河的正面战场。而邓名自认为擅长的是正面交锋,而巩焴则拥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所以邓名就问起了巩焴可否有良策。
“不行。”巩焴一口否定了邓名的设想:“山东义军已经完全垮了,他们现在只能躲在山寨里等死,根本没有冲出去和清军交锋的勇气了。要想闹出动静来,不管打得赢打不赢,至少要敢出门啊,哪怕是包围个县城什么的。”
巩焴认为邓名的打算是一厢情愿,山东义军已经被摧毁了,除非川军在运河上打出轰动全国的大捷,那样的话山东义军或许还能起死回生。
“那些大侠起事和缙绅不同,缙绅的力量在乡间,而大侠的力量在府城、县城。”巩焴认为,于七无法形成邓名设想的游击战基础,江湖好汉大都聚集在城里,他们对农民的影响力远不如缙绅。如果于七能够拿下几座县城,那大侠们走街串巷的很快就能拉出一支队伍来。可是起义以来,山东义军没有拿下过任何一座县城,反倒被绿营逼到了乡下、山里去,就等于被隔绝在他们原来的势力圈之外:“于七胸无大志,既然是造反就别怕死啊。他和其他大侠的党羽都在各个城里,就应该收买县城的军官,直接在城里造反。而他为了安全起见,把最忠诚的弟子和徒众都拉出城,在城外打造好旗帜、编组好队伍,然后再大张旗鼓地去攻城——最初倒是安全了,但那些盟友,和他有来往的绿营、朋众都还在城里呐,就是想响应于七,他们都找不到机会。”
巩焴认为在川军攻下几座县城前,于七能够给邓名的帮助非常有限,远不像那几个山东人所说。若是邓名想在山东遍地点燃烽火,那还是需要山东的缙绅支持,而看起来暂时山东缙绅还是偏向清廷的,至少在邓名表现出足以保护他们的实力以前,不会改变中立的立场。于七固然可以当个中间人,比邓名自己去乱碰乱撞强很多,但足以击败山东清军的大军只要一天不出现在山东的土地上,缙绅就不可能丢下全族人的姓命来牵制清军、呼应江南的两军大决战。
“最重要的是,”巩焴见邓名还有些迟疑,就进一步指出了山东义军的不足:“山东义军的领袖是大侠而不是缙绅,这实际上很危险。因为缙绅能号召村子里的宗族长老,领出来的都是淳朴的农家小伙,他们或许不会打仗,没见过世面,但他们服从命令,而且因为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就会跟着族长走,这些兵最是好带。喊一声跟着读书郎走,一个秀才就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而大侠们不同,他们的徒弟再忠诚,也比不上同族同乡的后生,而且他们都太聪明了,情势不对的时候知道往哪里跑,更有派系复杂的师傅、师兄弟、同乡、同行的关系,根本理不清。结果就是谁也不服谁,当兵的不听当官的话,甚至整天惦记着把长官绊个跟头,换自己去做这个官。不行,”巩焴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这种兵没有办法指望,顺风的时候还好,逆风的时候能把你给急死,气得吐血都不稀奇。”
巩焴的看法很明确,那就是邓名最好收起其他的念头,山东义军没办法帮助大军登陆,也做不到制造声势分散清军的注意力。
“兵法以正合,以奇胜,我军如此雄壮,堂堂正正与鞑子一战便是。这就是一场豪赌,只要赢了,天下也就到手一半了。虽说和皇上当年的局面有点像,但皇上手里的筹码可没有你这么多、这么好。”接下来的一句话说明,巩焴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邓名用兵的传闻:“不要光想着化妆成鞑子,然后趁人吃饭、睡觉的时候去偷营。”
“我没打算总这样做,”邓名急忙辩解:“这是浙军的想法;巩尚书刚才所说的,也是我一贯的主张。”
巩焴满意地点点头:“国公从谏如流,不固执己见,正是英主气象啊。”
“巩尚书过奖了。我明白了,就在扬州和鞑子堂堂一战吧。”邓名说完后就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中,良久后他敲打了一下桌面:“我觉得,山东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地十七节 虚招(下)
杰书的大营扎在徐州城外,这里已经属于江南省。如果确定要进入江南作战,那就几乎不存在路线选择问题,就是好沿着运河向淮安,然后通过高邮到扬州,在瓜州一带寻找机会渡江。现在明军主力据说驻扎在江北,这个态势有些古怪,不过若对方真的打算与清军在江北作战的话,那肯定会选择在运河上的一点,清军的行军路线对方肯定也是心知肚明。
这种双方都了如指掌的行军路线有利也有弊,虽然动向不可能瞒得过敌军的耳目,但也不太可能会遭到伏击,因为熟悉地形的向导太多,而且沿途每一个位置都得到了仔细的研究。尤其是遏必隆的伤心地高邮,辅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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