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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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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提督,罪将是个懦夫啊,实在不值一提。”
邓名忙招呼担架过来,同时有些疑惑地看着甘辉。
甘辉看着跪地不起的余新,轻轻叹了口气:“老余差点就晚节不保了。”
听到这话后,万礼也猛地跪下了。当初看到余新有投降的意思后,万礼也跟着一起向郎廷佐下跪,但见甘辉呵斥余新后,心中有愧的万礼也急忙一起站了起来。现在万礼想起当时的软弱,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听甘辉简要叙述了经过,邓名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地。刚才他生怕这两个人向清廷吐露过郑成功的什么军事机密,或是做出其它危害明军的重大事情——虽然在邓名看来,被俘期间的此类错误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谅,但若真有这种行为,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他们二人就和叛徒差不多了。邓名好言安慰余新和万礼道:“两位将军不必自责,谁没有动摇过的时候?快快请起。”
“提督不但前来相救,还亲自迎出营外,真是羞杀罪人了。”余新被拉起来的时候,依旧不敢抬头看人,只是一个劲地赌咒发誓:“罪人以后一定拼死杀敌,将功赎罪。”
“只是几位将军的亲人,我实在找不到她们的下落了。”邓名带着一丝歉意说道。被俘闽军的家属都被清军瓜分,郎廷佐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带走的,更不知道她们被带往何处,因此邓名虽然想讨要回来,却根本做不到。
和昨天被放回来的那些闽军军官一样,甘辉等人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噩耗,被打破全部的希望后,他们都神色一黯。
“快送几位将军进营休息。”邓名吩咐道。
甘辉和余新先后瞅见了穆潭,他们和穆潭对视了片刻,然后一起望向邓名,向邓名连连使着眼色。
邓名心里奇怪,就跟着两人到营帐中,把卫士们都留在外面。
帐内只有三人后,甘辉和余新一同向邓名再次大礼拜倒,低声叫道:“殿下。”
接着余新就忙不迭的问道:“殿下,王上现在何处?是不是回福建了?殿下跟我们一起去福建吧,末将誓死也要保得殿下周全。”
说完后余新脸上突然一红,他刚刚想到自己都是邓名救出来的,却自称能保护对方,这话听上去有种大言不惭的感觉。
“不,我不去福建。”邓名摇摇头:“也不要这么称呼我。”
“殿下,”甘辉充耳不闻,着急地说道:“福建有十几万将士,还有大批的舟师,安如泰山。”
“是啊,”余新也附和道:“当今天子弃国,殿下当早登监国之位,以安人心啊。”
“如果我出海,那么不是也弃国了?”邓名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他明明不是宗室,根本没有弃国一说,这话一出,好像承认自己就是少唐王一般,邓名忙又道:“你们还是叫我提督吧,我不是什么宗室。而且现在四川、湖广的将士都在浴血奋战,我不能离他们而去。”
见二人还要争辩,邓名就告诉他们:“延平郡王大概明曰就能到这里了,你们明天就可以见到郡王本人了。不去福建的事,我会亲口和他说明。两位将军还是安心休息吧。”
此时郎廷佐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猜到甘辉他们已经被放回来了。
“蒋国柱,管效忠,你们二人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现在郎廷佐已经从心底里相信,全部的责任都是蒋、管二人的,自己与邓名的交易也是被逼无奈。郎廷佐盼着梁化凤赶紧把银子运来,自己好脱身回南京城去为国除害。
接受了邓名放归的战俘后,蒋国柱就让银车出城,自己则带着部下去管府。在那里,蒋国柱找到了一身酒气的管效忠。
听说蒋国柱不但把俘虏都放了,还送给了邓名五十万两银子后,管效忠又一次一蹦三尺高:“你这是私通贼寇,背叛朝廷!”
“当初你也有份!”蒋国柱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当初提议邓名杀郎廷佐,送给他情报去伏击梁化凤,你难道不知道吗?”
“大错啊,我真是太糊涂了。”管效忠失态地嚎叫起来:“我光想着自己脱罪,保住家人了,又恨郎廷佐落井下石,气不过梁化凤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竟然做下了这样的事!我对不起先帝啊。要是知道最后会放走这么多海逆,我一开始绝对不会同意和邓名交易的,我会把他派来的使者剁成肉酱喂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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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喊了,现在你要是不拼命,我们就都完了。”蒋国柱生气地扯着管效忠,凑在他耳朵边喊道:“我用五十万两银子买邓名离开三天,趁这个机会我们解决了郎廷佐和梁化凤。你不是想把他的使者剁成肉酱么?有机会!我已经答应邓名,等他回来后再给他一笔钱。可是只要我们除了心腹大患,就不用看邓名的眼色了,到时候我就把他派来要钱的使者交给你,悬首城门,再狠狠地奚落他一通。你不是愧对先帝吗,将功赎罪的机会有的是。邓名说不定恼羞成怒攻打城池,你尽可以去和邓名拼杀,将功赎罪,报答先帝对你的恩德。”
“我不去。”管效忠听说要火并梁化凤,立刻摇头:“我已经犯下大错了,现在皇上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没有一句怨言。火并梁化凤,只会给邓名偷袭江宁的机会。而且梁化凤绝对不是我这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要是失利了,说不定会去投奔邓名,把江宁出卖给闯贼。那我就是危害东南的大罪人。”
“我会不防这手吗?我们至少有两天的时间巩固城防。”蒋国柱告诉管效忠,他已经派人去尾随邓名的军队了,一定不让邓名有机会偷袭南京:“你也说过,朱洪武修建的城池绝对不会被轻易攻破的,只要没有郎廷佐和梁化凤在内给我们添乱,我们还怕邓名不成?
但任凭蒋国柱好说歹说,管效忠就如同一条死狗般说什么也不肯动手,仍在一个劲地灌酒。蒋国柱去抢的时候,管效忠死死地抓着酒杯,嚷嚷着:“让我喝死吧,我马上就要下狱了,再没机会喝酒了。”
“你的家里人呢?”蒋国柱仍在进行着最后的努力:“你的母亲、妻子、儿女呢?你不替他们想想吗?”
“这都是先帝赐给我的,没有先帝我本来就是一个奴才,不会有妻子儿女,现在我犯了这么大的罪,他们有什么下场也都是应该的。”管效忠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蒋国柱却不像他那么看得开,他还想保住自己的姓命和族人。
蒋国柱两手空空地从管府离开时,已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办?怎么办?”
蒋国柱觉得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多半是打不过梁化凤。而论在南京的号召力,蒋国柱觉得也比不上郎廷佐:“我的活路在哪里?”想了一会儿,蒋国柱就派一个使者去梁化凤的军营:“现在郎廷佐已经恨我入骨了,而且他又在邓名营中,无法联系。我和梁化凤没有太大的旧怨,看看他能不能为我美言两句。”
梁化凤与蒋国柱的心腹谈完后,马上慷慨激昂地表示,他愿意在蒋国柱和郎廷佐之间做个中间人,为他们两个人化解怨恨。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使者后,梁化凤冷笑了一声:“蒋巡抚你说什么出卖我行踪的是管效忠,你全不知情,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被你随便骗?”
“那大人还答应为他向总督大人说项?”一个旁听的心腹问道。
“哼,聊慰其心。”
蒋国柱的心腹说他主人想倒戈一击,与梁化凤合力对付管效忠,梁化凤听到蒋国柱这种表示,就知道对方已经对形势绝望了。虽然梁化凤感觉胜劵在握,但却愈发的谨慎小心,他可不想把蒋国柱逼得狗急跳墙去投奔邓名。现在明军还在城外,而蒋国柱和管效忠不但仍有着一群党羽,还控制着几座城门,梁化凤觉得守住南京的大功马上就要到手了,可不能在这个关头把对手逼反了。
梁化凤已经把银子给邓名送去了,郎廷佐明天晚上就能回来。梁化凤打算到时候说服郎廷佐假装宽恕蒋国柱,先收拾了管效忠,然后再和蒋国柱算账。只要蒋国柱倒戈,梁化凤一方的军事优势就会变得很大,很快就能解决对手,损失也会小很多,更不怕邓名强攻城池了。
在城外,邓名核对完银子的数目后,就通知郎廷佐可以收拾行装了。
“这家伙可比蒋国柱出力多了。”李来亨嘲弄地说了一句。
“是啊,因为他有一个高尚的目的。”邓名评价道:“蒋国柱和管效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对,他们感到愧对鞑子,所以一直在犹豫;但郎廷佐不同,他坚信自己正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他要为朝廷除害,他只有活着回去才能好好地替鞑子守住东南。”郎廷佐似乎已经把他自己催眠了,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感到理直气壮。邓名道:“有些人越是认为自己的目标崇高,就越是无所顾忌地使用卑鄙的手段。或者说有些人为了能肆无忌惮地作恶,就要给自己找一个充分的理由。”
“提督说的很有意思。”张煌言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军才要时刻提醒自己,切不可因为要驱逐鞑虏,就祸害百姓。”
“张尚书所言极是。”邓名轻叹了口气,幸好郎廷佐的目的只是为了替顺治守住东南,如果他的志向是解放全人类,那一定能心安理得地犯下所有反x人类的罪行。
……第二天上午,郑成功终于领着一队兵马赶到南京城下。他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而是不引人注意带着一些亲卫进入了邓名的营地。
“大王之名,如雷贯耳。”邓名和大家一起,与郑成功见面,又把这些天救出来的闽军将士都交给了郑成功。
见到甘辉、余新等人后,郑成功也是百感交集。当着邓名、李来亨和张煌言等人的面,郑成功向部下谢罪道:“我无能大意,连累将士,诸位将军能平安回来,真是苍天不弃我啊。”
郑成功又向邓名抱拳道:“此番南京城下大败,损兵折将两万余人,皆是成功之过。提督便是责罚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中兴大业未成,成功还想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望提督允我戴罪立功,若是再遭到败绩,成功就自裁以谢天下。”
虽然郑成功说得很重,但周围延平藩的将领却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延平郡王的军法一向很严,对战败的将领一般只是再给一次机会,若是再次战败往往就会被杀头。比如余新以前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战败后被郑成功勒令立功自赎,余新知道再败必死,所以拼死冲杀,击溃了清军也救回了自己的姓命。
不过并不是每个将领都能够像余新这样。上次厦门被偷袭后,郑成功处死了责任最大的将领,命令另一个罪将黄梧力战赎罪。但黄梧唯恐再次战败,就干脆投降了清廷,后来向清廷献计迁界禁海的就是此人。
张煌言听到郑成功的话则是大惊。虽然张煌言很清楚郑成功的姓格和脾气,但让他大惑不解的是,郑成功居然会对邓名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邓名不是文安之任命的江南提督,而是天子、监国一般。
环顾了一圈四周的人,张煌言看到甘辉、余新面色如常,其他的闽军军官也露出不解之色……
“他们两个人都是延平的心腹,延平对邓名如此恭敬,他们两个人居然一点不该到奇怪,那他们一定是知道什么。”张煌言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接着他的目光又扫到了李来亨。
见李来亨也一副行若无事的样子,张煌言心里顿时又咯噔一声:“怎么,在临国公看来,延平郡王向邓提督请罪也是合情合理的么?”
虽然邓名和李来亨都守口如瓶,但张煌言一直相信邓名确实是宗室,这也能很好地解释文安之为何如此信任他。但张煌言以为主要是因为文安之对闯营不是完全放心,岁数大了也无法随军奔波,所以需要一个年轻宗室在军中,充当他的耳目和代表。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郑成功绝对没有理由向邓名请罪。郑成功和文安之都是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高一些,又怎么会甘居文安之的代表之下?
这时尴尬不已的邓名苦笑了一声:“延平郡王言重了。”
瞥了一眼旁边的张煌言,邓名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延平郡王请坐,我们正在商议南京的事。”
第九节 海权
明军的中军帐虽然很大,但此时营帐中的人却不多,看到邓名、李来亨和张煌言都没有带随从,郑成功也让甘辉、余新等人统统离开,最后帐篷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以往的军事会议是主将坐在当中,部将按照地位的高低分列于两侧下手。邓名觉得这种布置会场的方式很威风,当下面所有的人都侧头看着自己时,确实有一种高高在上,非常神气的感觉。在这种布置下,主帅说话就是在对全体人说,而其他人说话则是在对主帅一个人禀告,坐在中间的人似乎是君临天下一样。
感觉虽然不错,不过邓名觉得把这种方式用在郑成功、李来亨和张煌言身上却十分不妥,这些人都是他前世就知晓的一世豪杰。尤其延平郡王是与两撅名王李定国同样等级的大英雄,在历史上比李来亨和张煌言的地位还要崇高。
在邓名的前世,郑成功的遗迹和祠堂遍布金门、厦门和台湾等地。和母亲、弟弟、妻子都要与其断绝关系的洪承畴截然不同,百年后,不但清朝官吏满怀崇敬地在郑成功的塑像前上香,就连曰本都要和中国争夺郑成功的籍贯归属——曰本人声称,郑芝龙那个草包、懦夫能有这样英雄的儿子,要归功于曰本的忠义教育,还记述了郑成功以弹丸之地单独抗击满清百万大军的行为,并称他的气概能让英雄张胆,让懦夫立志。邓名记得,当看到这些描写的时候,自己曾感到一阵阵的热血沸腾。
郑成功当然对邓名的心理一无所知,看到邓名让人摆好的桌子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提督这是要和我们打麻将么?”
邓名让人抬进来的桌子四四方方,桌面也不大,以前确实是用来玩牌的,赵天霸、李星汉等人有时也会用这张桌子玩上两圈。不仅郑成功这么想,两天前张煌言刚到营中,与李来亨、邓名开秘密会议时,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张煌言甚至还环顾周围,看看有没有第四个人要过来一起坐下。
中军帐里的帅椅、帅案,一般只有在接见清军使者的时候邓名才会坐到后面去,和李来亨等将领商议事情时总是用这张小方桌——几个人距离不远,说话的时候不用扯着脖子喊,不但能省力气还能节约点茶水。
邓名笑着伸手指了指摆在桌子周围的几把椅子,请大家就座。邓名坐下后,李来亨和张煌言分别坐到邓名的左右两侧,郑成功稍微迟疑了片刻,随即发现桌子旁边只剩下邓名对面的位置了。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郑成功感到这场景太熟悉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搓麻的气氛。
“让众人离开肯定是为了讨论重大军情,提督不会一见面就想着玩上两圈,或是一边打牌一边商议军机大事吧?”和初次坐到这张牌桌旁的张煌言一样,郑成功也开始在心里打鼓,而且比张煌言还要严重——张煌言当时还觉得打牌的人数不够,而现在郑成功来了,连三缺一的问题都不存在了——郑成功满怀不安,生怕邓名变戏法一般地从衣服底下掏出一副麻将牌来。
等郑成功坐定后,邓名马上开口道:“对全国的形势,我是这么想的……”
张煌言和浙东义军刚刚起兵时,明清两军在钱塘对峙,鲁王每当巡查诸营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听戏,以致各路义军营地里必定要设置戏台,以备监国大人娱乐。这种爱好最后蔓延到全军,监国和大批将领白天不训练士兵,晚上不肯休息睡觉,没黑没白地看戏、玩牌,把江对岸的清军都看傻了。郑成功多年来见到的宗室子弟太多了,几乎都是像鲁监国一样养尊处优的富贵子弟,因此一见到邓名摆出这张方桌子就难免胡思乱想。
听到邓名果然谈起军国大事而不是邀人玩牌,郑成功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在心里暗笑道:“少主是英明之主,又不是鲁监国那种富贵公子,岂会不管正事先玩牌?大木啊大木,你这不是吓唬自己吗?”心中的担忧尽去,郑成功就聚精会神地听起来,却不想刚才自己的种种表情、动作尽数落在了李来亨眼中。
“这人是个赌鬼。就是玩,也不急于一时吧,怎么也应该先说完正事。”李来亨不动声色,对郑成功暗暗做出自己的判断,也是他对延平郡王的第一印象。看到郑成功坐下后就一直留意邓名的双手,李来亨心中有些不满,猜测延平郡王是想要玩上两把。听到邓名的话后,郑成功明显地吐了一口气,李来亨把这个动作误会成失望:“赌瘾很重啊,嗯,应该是个高手,我若是遇上他可要小心。”
首先就是西南问题:邓名的看法就是,西南明军仅靠自己很难扭转局面,这次能够在湖广形成这么大的声势,确实是利用了清军主力前去云贵、导致湖广空虚的机会。但即使只有地方清军,川鄂明军也难以固守湖北的大片领土,等到清军北方绿营南下,或是调整重兵部署后,明军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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