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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的孩子吗？当我刚出生时也是这般弱小吗？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苦闷。我的身体还没有成熟，刚刚经历了家族的动荡和人生的转折，更加虚弱不堪，这直接影响到了他的生长，他不足月，身体明显比其他刚生下的幼仔小得多，缩在一起就是一个绒球。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在这个野性的世界存活，根本无法承受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
　　我一动，他立刻本能地蠕动着身体，向我的怀里靠近，闭着眼睛在我胸前摸索着，找到｜乳头便一口含了进去，可没过多久，他就失望地哼哼起来，我青涩的身体甚至没有一滴喂养自己孩子的｜乳汁。
　　他那么小，那么无助，我却无能为力。
　　我只能趴下来，把他拥在怀里，给他一丝温暖，与他一起度过黎明前这段最黑暗的时光。
　　这是我作为母亲，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黎明的阳光照到灌木丛时，离别的时刻到来了。
　　我站起来，钻出丛林，去追逐自己远去的家族。失去温暖的孩子又冷又饿，悲声哭叫，呼唤着自己不负责任的母亲。
　　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冻死、饿死或是被其它食肉动物发现？可以肯定的是，离开了母亲，他活不了多久，没有奇迹发生，永远都不会有。
　　我没有哭，带着羸弱的身体和绝望的心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凄惨的哭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反反复复地在我耳边回旋。我回头看看，已经跑出有几公里了，哭声不会传的这么远的，但我却真真实实地听到了，他在哭，哭自己还没有睁眼看看这个残酷的世界，哭自己没有吃过一口母｜乳，哭自己刚刚降生就必须面对的死亡。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有一只，是个小公狮，是的，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我把他单独留在了迁徙的路上，他几乎一出生就失去了生命。
　　
十四、水牛群
送走了角马群后，我们的领地迎来了新的客人，就是我眼馋已久的水牛家族。
　　这些庞然大物可不像角马那样好对付，它们狂躁的脾气、庞大结实的身躯和头上锋利的牛角都是我们必须逾越的障碍，如果不小心就会遇到危险。
　　不过它们也是有弱点的，让人想不通的是它们的胆子和它们的体重成反比，胆小如鼠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最佳武器。
　　进攻时，母亲一般会安排两人从正面追击，横冲直撞，水牛们见此争相逃命，队伍大乱，这时，埋伏在周围的同伴们就一拥而上，顺势接收它们的老幼病残。
　　这个方法非常有用，屡试不爽。
　　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健壮高大的水牛被矮了半截的母亲追得落荒而逃，它们有着强壮的身体、沉重的蹄子和尖锐的牛角，都是我们害怕的东西。如果它们团结起来与我们抗争，我们一定奈何不了它们。但它们一有个风吹草动想到的头一个念头就是逃走，有的甚至连攻击者在哪里都没看到就跑起来，把老的、伤的、跑不动的留下来让我们个个击破。
　　等我们得手大快朵颐时，它们再停下，好像松了口气一般，又开始反复咀嚼那些无机质的东西。
　　食草动物是草原上最低等的生物，生存的手段就是狂奔，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跑完了头一低就吃，吃完了再跑，只要被逮到的不是自己，就会像没事似的。
　　当然，水牛也不是只会逃跑，总有些特殊情况，比如困兽犹斗的公牛，比如护子心切的母牛。
　　味道甘美的小牛仔一直都是我们的最爱，但它身边寸步不离的母牛却是一大障碍。我们通常的做法还是先用驱赶战术，把带着小牛仔跑的母牛赶离牛群，再轮流作战，把母牛和小牛仔隔开，剩下的就好办了。
　　实践的时候总是会有意外发生，被我们围住的这只母牛竟然特别顽强，它把伤痕累累的小牛护在身旁，一边不断转换方向用角对着我们逼我们退后，一边大声喊叫呼唤自己的牛群。吓破胆的公牛听到母牛的喊声好像打了激素，竟然回过身红着眼睛成群结队地向我们冲来。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几个年轻的小狮子猝不及防，呆在当场。千钧一发之际，母亲跳了出来，缠住对方的首领游斗，但发了疯的公牛怎会那么好对付，母亲只能给我们争取一点儿时间，不过这点儿时间也够了，大家已回过神来，四散逃开。
　　面对这样的情景我们只能先后退，反正小牛仔已经伤得无法行走了，刚才瞅着母牛反击的空当，我和莎丽各冲着小牛的咽喉、额头、大腿处狠咬了几口，都是致命的地方，相信它已活不了多久了。
　　牛群是无法带走小牛的尸体的，所以我们只要等着它们走后来接收就可以了。
　　果然，小牛仔跟着获胜的牛群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哀号。
　　母牛大声叫着让它站起来也是徒劳，只能在一旁流连片刻，无奈地跟着牛群走了。
　　跟我斗？想得容易，我暗笑着，带领大家从树丛里跃了出来，无声无息地靠近那个无助的身影。
　　小牛仔的肉很好吃，但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母亲在掩护我们的时候受伤了，它被领头的公牛顶伤了右前腿，短时间内是无法带领我们狩猎了。
　　但狮群不能不吃饭，尤其是母亲和几个阿姨都陆续给家族添了新的成员，没有吃的就没有奶水，就算大的受得了，小的也不行。
　　母亲抬起头，信任地看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在跟随她征战了无数次后，我已经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幼仔成长为真正的草原战士，除了经验还略逊之外，其它的如技巧、力量、战略部署都已不输母亲。
　　现在母亲受伤，几个阿姨都有幼仔，难免分心，能担任族长的也只有我了。
　　族长一般都是由家中的雌性长者担任，负责选择时机、战前部署、现场指挥等，是家族中非常重要的角色。一个家族是否食物充足、家丁兴旺，关键是看这个家有没有一个优秀的族长，一个家族的繁荣除了要有强大的守护者外，也要有一个任劳任怨的族长才行。
　　现在母亲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当然不会让她失望，几次战役都打得有模有样，收获颇丰。除了莎丽还心有不服外，包括几位阿姨之内的其他成员都对我赞不绝口，我在家族的地位也慢慢稳固。
　　
十五、选择
莎丽近些日子长得很快，外表已是一只成年的雌狮了，虽与我有心结，但她身体高大强壮，作战勇猛凶残，是一员不可缺的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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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的地位已经稳固了，但我一直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那只伤了母亲的公牛。也许是护短也许是执念太重，我心心念念的想要一品它血肉的滋味，但它是牛群的首领，年轻力壮、勇不可当，更别说它那八百多公斤的体重和头顶致命的利刃了。
　　想要吃它谈何容易。
　　我知道自己身为族长，应该理智地放弃这种危险又不切实际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却像食腐之蛆一样，附在我的脑子里怎么也甩不掉。
　　所以在追击水牛群时，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那只公牛，观察它的一举一动。
　　西边传来几位阿姨的吼声，她们成功地围住了一头母牛，我急忙回过神来，带着身边的几个跑过去帮忙。
　　是一只年轻的母牛，皮细肉滑，连叫声都是柔声细气的，牛群已经跑远了，它孤零零地站在狮群中间，悲声惨呼，做最后的挣扎。
　　它的身上已伤痕累累，血不停地流了出来，今天它是注定跑不了了。
　　胜券在握，我和莎丽几个主将都退了下来，让下面几个小的牛刀小试。
　　但这毕竟是一头水牛而不是一只羚羊，七八只半大的小狮子用尽了全力也没把它扳倒，反而让它一路折腾到了河边，一头扎进水里。
　　小狮子们气得咬牙切齿，低着头就往河里冲，我急忙制止它们，欺山不欺水，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是从不下水的。
　　当然，事到如今也不能放弃，我招呼大家守在母牛可以上岸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等。
　　你会上来的，水里并不是如想象中那么平静安全，你的血会引来河中穿着盔甲的冷血怪物，它们会把你活生生地撕成碎片，难道你没看到那么多森然阴冷的黑影已不断地靠了过来吗？
　　上来吧，至少我还可以给你个痛快，让你不会痛苦得太久。
　　看着河里湿漉漉的小母牛，我都有些可怜它了，如果在水中的是你，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可怜的小母牛无奈之下只好上了岸，沿着岸边奔跑，周围马上蹿出几道身影，快如闪电，它的身上立刻又多了几道伤口，迸发着鲜红的色彩。
　　年轻气盛的小狮子们各个都想一洗刚才之辱，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一股甜腥在空气中蔓延开，我嗅了一下其中活跃的诱人分子，心神荡漾。年轻、漂亮、肉嫩而味美，真是极品。
　　小母牛跑了没多远又被迫扑进了河里，这次小狮子们都学乖了，不用我说就分散开，卡住上岸的要道，我微笑着，孺子可教。
　　小母牛楚楚可怜地站在半深的水里，还没喘息几下，河里的黑影就像幽灵般森然靠近。它无奈只好再次跳上岸，就这样来来回回不下二十多次，小母牛已精疲力竭，站立不稳，几个小的也露出疲态，我突然想起自己一开始曾想过要给它个痛快的。
　　半浮半沉的挣扎也许是最痛苦的，既然不能把它从痛苦的深渊拯救出来，就让它彻底沉没吧。我要亲手解决它。
　　于是站起来，在可怜的小家伙再次跳上岸时，猛扑过去咬住它的喉咙，把它扳倒，小母牛已没有多少力气了，我咬住它的喉咙轻轻一扭身，它就惨叫着歪倒在地。小狮子们也欢呼一声赶了上来，咬脸的咬脸，咬腿的咬腿，没费多少劲，它就哞哞叫了几声不动了。
　　对它来说备受煎熬的时间终于结束了，对我们来说，又一场饕餮盛宴开始了。
　　大家围成一个圈，趴在新鲜的食物旁大快朵颐，小家伙不负众望，它肉质鲜美、血香浓郁。
　　美妙的味道也极快地吸引了大量的食肉动物，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等我们吃得心满意足时，旁边已聚集了大量的鬣狗、秃鹫，就连鳄鱼也忍不住从河里探出头来。
　　大家吃得酣畅淋漓，每个人的眼里都有掩饰不住的亢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等我们走后，一旁的等待者立刻一拥而上，你争我夺，一抢而空，就连最后的骨架都被消化能力极强的鳄鱼拖进水里。
　　没过多久，热闹的场面就安静下来，吃饱喝足的家伙们一哄而散，不见踪影。刚才还倒卧着一头水牛的地方空空如也，连一丝血迹也没留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入夜时，草原突然响起了水牛悲伤愤怒的哀号，如泣如诉，悲不能禁。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死死盯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知道是它，那只领头的公牛，我今天吃掉的一定是它最疼爱的小妾，所以它整夜痛苦地哀号，不过不要紧，很快你的痛苦就会结束了。
　　我会以我的方式拯救你，那就是死亡，在茫茫不见边际的草原上，这种方法往往很管用。
　　我对着黑暗冷笑，放心吧，你一定很快就会见到它了，那只漂亮的小母牛正在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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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快了，我一定要把你扳倒，在你们走出我的地盘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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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神物
我从树林之中看着它，从密草之间看着它，从黑夜的迷雾中看着它，目光不停地从它的咽喉、腹部、大腿划过，想象着自己的利齿刺进那黑黝黝的皮毛时的感觉，想象着撕裂那皮肤下滑动的韧性肌肉的快感，想象它扑倒在我的脚下哀号痛哭。
　　我像着了魔，不停地觊觎那月光下的力量之神。
　　如果我不让它臣服，我就会死，被自己无穷无尽的执念折磨死。
　　我发现自己的血液深处藏有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阴暗面，把完美的东西一点一点撕碎是我最爱做的事。毁灭健壮美好的东西成了我的爱好，我要把它踩在脚底下，撕碎它的自尊和骄傲，我就喜欢它们在毁灭那一瞬间的绝望，这让我激动到战栗。
　　杀戮有的时候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这一点，我极完整地继承于父亲，有时，我们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也许夜袭是个好办法。
　　母亲看出我的想法，吃了一惊，但她并没阻拦，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是如此陌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这一刻，也许在她看来，我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魔鬼，或是一个被恶魔附身的行尸走肉。
　　我们像陌生人一样在沉默中相互猜测，到最后也没有人主动表态，不过就算没有得到母亲的支持，我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我和几位阿姨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包围了力量之神，它没有吃草也没有睡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月光如泛着银光的清泉在四周慢慢流动，把它衬托得像希腊神话中宙斯化身的神牛。
　　这样的神物，我是不会放过的。
　　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寂，狩猎者、猎物甚至连风都停止了。
　　我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几乎化成石头，突然间，我在沉静中暴起，风驰电掣般冲向目标。
　　这时，凭空一道闪电直劈下来，黑夜骤亮，我和它正面相对，正好在闪电的亮光中看清了彼此的脸。
　　我认得它，它也认得我，它的无数儿孙子侄、贤妻美妾都丧生在我和我的族人口中。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确定我从它的眼中看到了仇恨，祖祖辈辈、刻骨铭心的仇恨。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黑暗。
　　我顺势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公牛似乎随着那道闪电的晦暗而消失了，气氛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它在哪里？
　　牛群受惊狂奔，铁蹄如雷，我陷在中间，每时每刻都有被踩断骨头的危险，现在我只能矮下身，小心躲避，尽量不成为受惊牛群的袭击对象。
　　可事情并不像我想得那样简单，黑暗中，侧面冲过来一个庞大的身影，冲着我的腹部露出寒光闪闪的利器，我急忙转身，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击，才有机会看了进攻者一眼。
　　是它。
　　没等我站稳，它的第二击又以雷霆之势向我冲了过来。
　　当一个八百多公斤的胖子以疯牛之势向你冲来，你会怎么办呢？躲，退，还是迎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突然心中一亮，正面向它冲去，在马上就要撞上时向右边一侧，伸手抓了一把，一声惨叫随着一股又黏又湿的感觉传来。
　　得手了。
　　我得意地转过身却惊慌地发现虽然成功了公牛却并没有退开，而是第三次把牛角对准了我。
　　黑夜中，受伤的疯牛化身为复仇使者，带着千百年来凝集的血海深仇向我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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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我已经没有时间做任何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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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我的丈夫
我曾经见识过死在水牛角下狮子的惨状，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雷，我的生命也会终止在那个漆黑的夜晚。
　　在散发着寒气的牛角触到我的一刹那，雷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蹿出，如箭一般冲上来，重重地砸在水牛的身上，硬生生地把小山一般的公牛横着砸出一米多远。就是这一米的距离，留下了我这条惹是生非的性命，只是在腹部的侧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槽。
　　连滚带爬回到狮群，几位阿姨都回来了，我瘫在地上，全身无力，抖个不停。雷在我面前咆哮，指责我的肆意妄为，他面目狰狞可怖，脾气狂暴，我垂头丧气，不敢回嘴。
　　吼了半晌他才怒气渐消，挨着我卧下，轻轻给我舔着伤口。
　　我这才想起腹部的伤，麻木之后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舔舐的力道不轻不重、速度不快不慢，我依着身边高大结实的雄性身躯，安全又温暖，急跳的心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我回过头看着雷，他见我看他，又瞪了我一眼，我忽然想笑，其实细细地看来，雷其实也算得上英俊伟岸，他有强壮健美的身材，浓密美丽的鬃毛，近看他的眼睛黑而温润，不发怒的时候竟有些温柔与稚气，还有那道伤疤，看得久了，也不觉得害怕了。
　　而且在草原上，伤疤代表荣誉代表沧桑，他还很年轻，我不知道在我们相遇之前他遭遇过什么，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惊天动地、九死一生的。
　　这是父亲给他的伤疤，父亲用生命考验了新来的守护者。在我们的世界，每一代王者的更替都是这么惊心动魄，每一位国王的宝座都是由老国王的鲜血和生命堆砌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道伤疤，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不禁愣住了。
　　自从相识以来，我对他还从没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虽然我们Zuo爱，有过共同的孩子，但我们从来不像别的夫妻一样耳鬓厮磨、调情或是偎依取暖，我们之间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相敬如宾吧，这是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