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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非洲狮-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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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有着美丽得让人眼花缭乱的皮毛、纤长有力的身体和优雅高贵的仪态,与它们相比,总是需要鬼鬼祟祟藏在草丛里的我们更显得摆不上台面,它们是草原之神的宠儿。
  但现在,它只能这样步履蹒跚地走着,美丽纤细的身体像被线牵住的木偶,亦像一个迷路的天使。
  我没有上去乘人之危,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对这种有着美丽花纹的动物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惧怕,我的表姐希尔就是死在了长颈鹿的蹄下,她的肋骨被踩断,插进了肺里,死得痛苦不堪,惨不忍睹,这件事成了我童年的阴影之一,而童年的阴影是最容易影响人的一生的。
  我在岸上不紧不慢地跟着,仔细打量这个大家伙,它高得吓人,体重大约有两吨,是个成年的长颈鹿。
  它的眼睛很正常,身上没有伤口,四条长腿也没有骨折的痕迹,我想不透是什么会让它变成这样,它现在的状态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掌握了,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没有伤?眼睛看不见?我忽然想起刚来到这里时碰上的那母子三人,也是同样的失明,也是同样没有伤口,我忽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四处望望,草原很平静,四周除了我们没什么动物,只有青草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地点着头,这样静谧反而让我感到不安,我后退了一步,准备放弃。
  忽然,长颈鹿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滑到水里,高大的身体倒了下来,一半砸进水里,头倒在岸上,溅起的水花如下了一场雨,把我浇了个透,我不由得站住了。
  它还活着,躺在水里,似乎清醒了些,但它站不起来,只能静静地躺着,如果没遇到什么事,它可能也会像那只母狮一样,在这里躺很多天,也许它会恢复,站起来继续它的生命之旅,也许没那么幸运,就永远躺在那里了。
  答案只能是后者,它毕竟不是一只狮子,还没断气,就已经有很多觊觎者在等待了。
   
十八、计算与合作
远处有很多鬼魅似的身影隐在水里,与我遥遥相望,那是循味而至的鳄鱼群,但它们并不上前,别以为它们突然间变成了礼让的谦谦君子,它们不上前是因为它们的嘴撕不开长颈鹿的巨大皮囊,它们在等待我的行动,安心第二个享用美餐。
  我的心在怦怦敲鼓,幼时的阴影让我从来没对这种温柔美丽的动物动过念头,但送到眼前的还能目不斜视走开的话,还配叫狮子吗?
  我下定决心,向着狮群所在的方向吼了几声,告诉它们有吃的,然后踏着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跳到长颈鹿的身边,这么大的一餐让我有些发晕,有点儿无从下口的感觉。
  盘算了一下,我决定从长颈鹿的腹部下手,内脏是营养最丰富的地方,能提供给我们比肉更多的蛋白质、脂肪和热量。
  撕开厚实坚韧的皮是个力气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开一个突破口,长颈鹿猛地一颤,把我吓得往后跳,差点落进水里,再仔细看时,它已没了动静,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确定它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可能突然之间跳起来,才放下心。
  等我弄得差不多时,雷已经带着家人赶到了,于是我们开始进食长颈鹿美味又营养丰富的内脏,它还没有断气,却不挣扎,像没有感觉一样,我确认那时它是活着的,因为那颗被我吞下去的心脏还在微微地跳动。
  这顿饭一吃吃到太阳落山,我们每人都撑得肚子溜圆,长颈鹿的腹部已经被掏空了,于是我们退到岸上,梳理皮毛,稍作休息,互相舔净彼此身上的鲜血,把剩下的让给鳄鱼,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不能太过张扬。
  我们刚上岸,河里就响起哗哗的水声,鳄鱼的晚餐开始了。
  这真是一场魔鬼的盛宴。
  我趴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这些水中恶魔一个接一个地做着鳄鱼的翻滚,把大块大块的肉和着泥吞下去,河水眨眼间变成了红色。
  我们没有离开,它们吃不了这么多,明天早上我们还可以再来一顿。
  鳄鱼闹腾到半夜终于退去,它们的胃口好得惊人,长颈鹿背部、大腿上的肉连同大部分骨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脖子和头部还有点儿肉。
  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发现我们被捷足先登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雌狮悄悄跳进河里,向长颈鹿的残骸靠近,在不远的岸上停留着足可置它于死地的雄狮,它竟然还能大着胆子靠近,看来是饿坏了。
  它可能是从东边火山口的草场过来的,那里生活着一个不大的狮群,它们领地的条件不好,别看与我们只相差十几公里,却一年到头下不了几场雨,大地干出的裂缝可以让你掉下去,那里的火山虽然几百年没喷发过了,但仍是一座活火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喷出要命的岩浆。
  所以那边的食物也少得可怜,狮群在饿得受不了的情况下,偶尔会跑到我们这里来偷食,有时也会发生冲突,他们对我们这块风水宝地已经觊觎很久了。
  这种情况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我们可以忍受鳄鱼但不能忍受同类,因为同类才是最残酷的竞争对手。
  雌狮的牙齿刚刚碰到食物,还来不及咬下去,我就霍地站起来,向河里狂吼,警告她离开,我注意到她胸前肿胀的|乳头,她是一只刚产崽不久的雌狮,这说明她能否吃到东西,决定着她的孩子是否能生存下去。
  雌狮并不理会我的警告,反而抓紧时间撕扯着长颈鹿的残骸,看来是饿惨了,只听一声怒吼,雷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我对雷很放心,并不参战,而是带着一家大小在一旁观战。
  雌狮见雷冲了过去,知道自己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立马放开食物逃命,雷没有追赶,见她逃开就悻悻地往回走,可刚离开雌狮就又回来了,如此反复几次,雷怒了,低头咬住长颈鹿的头,往岸边拖,虽然长颈鹿的颈部以下已经被吃空了,但那也是很重的东西,雷一用力竟然咬了起来,缓慢而坚定地向岸边一步一步地挪动。
  雌狮眼巴巴地看着无计可施,正在河里消食的鳄鱼可不答应了,它们与我们一样,也等着第二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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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暗流
有几只鳄鱼游了过来,张着大嘴龇着牙向雷咆哮示威,可雷打定的注意谁能改变呢?他一边发出低沉的怒吼,一边挥着巨爪反击,鳄鱼稍退,他就又锲而不舍地拖动食物,鳄鱼见奈何不了雷,就有默契地一起咬住长颈鹿的另一头,想顺着水流把它拖到下游去,七八条鳄鱼加上水流的力量,本来就很勉强的雷不动了,但他并不放弃,死死地咬住不动,四脚深深地插入河底的淤泥中,一时间谁也拖不动谁,僵持住了。
  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留下云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带着其他狮子冲上前去帮忙,直接对抗是不太可能,它们身上那一层厚厚的盔甲让我们根本奈何不了它们,只能冲上去咬住长颈鹿,与雷一起用力向岸边拖。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拔河比赛,双方都是草原上以力量取胜的大型动物,所谓强强对抗也不过如此,虽然这样的情景有些可笑,但就算挣的只是一块没有任何价值的骨头,我们也不会认输。
  这个时候,我的雷又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在我们来之前,他以一人之力抵抗七八条鳄鱼和逆流的力量,我们到达之后,雷就不必在不利的环境中死死坚持了,他先是换了个姿势,站稳了脚跟,接着低吼着,咬住长颈鹿,长颈鹿在水流中开始慢慢却坚定地向我们这边移动,不管鳄鱼们如何焦躁如何用尽吃奶的力气。
  我们终于把长颈鹿拖到岸上,鳄鱼们气得在水里龇牙咧嘴,它们不敢上来,我们在岸上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地庆祝胜利,风和栉尔还不时向河里做着鬼脸,这个不是胜利的胜利让我们都童心大起,像个孩子一样高兴。
  对岸那只雌狮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今晚她和她的孩子又要挨饿了,也许她的孩子已经等不到明天,不过我一点都不同情她们,因为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时,也没有人会同情我,当然,我也不屑于别人的同情。
  我们把长颈鹿的最后一部分吃完,然后把无法吞咽的骨头留在岸边,这一次实在是吃得太饱了,到最后下咽都成了比较费劲的事,但我们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谁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腆着肚子,我们回到山坡上的大树下休息,雷有些累了,巨大的长颈鹿让他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责任,支撑着精神又巡了遍场地,才在狮群外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来休息,现在狮群只有它一只雄狮,所有保卫领土的责任都由他一人承担,所以他会比以往辛苦双倍。
  还没躺实落,一个诡异的身影猛地向雷扑来,快得让我们来不及反应,他已由上而下扑在雷的身上,亮出闪着寒光的利齿,雷毕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没有什么思考,在利齿还没落下的一瞬间,他转过身反手就是一掌,把那个大胆的家伙打得翻了几翻,掉到山坡的下面,摔了个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是栉尔,他四肢并用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流着血,看来是在被打出去的时候牙齿碰到了石头,他左上方的犬齿的牙尖崩断了一块,还好只是一小块。
  雷半趴在原地有些轻蔑地看着他。
  栉尔是要挑战雷的地位了吗?我们都站起来,紧张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在刚才,我们还是一起对抗外敌,一起享受胜利成果的亲人,转眼就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敌人了。
  但就像开始一样没有痕迹,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竟然在无声无息中结束了。
  栉尔没有再次进攻,他低着头绕着雷跑了个弯,竭力表现得就像刚才只是在玩闹而已,但我知道这次不一样,大家都知道,他露出的利齿和气势都是想置人于死地的,更别说他不是雷的孩子,从来就没有与雷玩闹过。
  他是想杀死雷。
  栉尔回到风的身边趴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心跳让每个人都感觉得到,他可能已经明白就算自己有了雄狮的表也没有雄狮的里,他还远远不能与雷抗衡,风看着他,若有所思,他也一定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他看向我,希望作为母亲的我能给他一些指点,我没有回应他,而是把目光转到别处。
  雷没有追究他的不敬,就像一个高傲的狮王不会和孩子吵架一般,但栉尔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我躺下来,暗暗算着栉尔的年纪,十七个月了,时间快到了。
   
二十、母亲的选择
在这种时刻,我应该怎么办呢?我需要维护家族的平静安宁,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把栉尔赶走,让他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反正风也差不多该走了,他们可以组成一个小的团体,共同经历草原的考验。
  但我想起了母亲,哥哥走时,母亲一直没有插手,任他与父亲争斗,任他饱尝失败,这是他的成|人礼,就像瓜熟蒂落一样,时间到了本能自然会驱使他去做应该做的事,然后在失败中接受他的父亲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教诲。
  如果我现在插手,让他们失去体会这次考验的机会,不是拔苗助长吗?我不希望他们与雷争斗,也同样不希望他们因为失去了这样的经历而被残酷的自然规律所淘汰,这真是个难以两全的选择。
  所以我只能向母亲一样,默默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不作任何反应。
  至于风,我也不打算再给他什么指点,他现在需要听从的是身体内部最真实的反应,我该教的都已经教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给的了。
  如临大敌地过了几天,栉尔反而平静了,再也没有过激的举动,我有些疑惑,栉尔与我以前经历过的那些雄狮有些不同,他有残酷的童年,因为不是雷的孩子,现在在家族里的地位也很微妙,他的表现很奇特,大多数时间都是温顺活泼的,但有时也会很沉默,他的眼神有时清澈如水,有时却阴鹫得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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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侥幸逃掉的猎豹家族又回来了,本来的五口之家却只剩了两个,一个母亲一个儿子,除了被我们解决掉的两个女儿之外,母豹的另一个儿子去河边喝水时死在了鳄鱼的口里,一个成了别人目标的狩猎者。
  你可能是草原的掠食者,可能是草原的霸主,曾把一切生命画一个圈,把它们归为你的目标,但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可能也会被圈进别的圈里,成为别人的目标,你也有可能像曾死在你口中的那些猎物一样死在别人的利齿之下,躺在泥泞里,等着别人带着得意的笑撕扯你的身体。
  现在四个孩子只剩一个了,硕果仅存的一个。
  小猎豹的身形已经长得和母亲差不多了,只是脖子到头顶的地方还有一些柔软的茸毛,标示着它还未成年。
  它的食量越来越大,但从不和母亲一起捕食,每天趴在草丛里等着母亲为它带回食物,最多只是远远站着看母豹在草原上追逐,母豹任劳任怨,这和我们狮子不一样,如果我有这样懒惰的孩子,早就被我一口咬死了。
  母豹的压力越来越大,它们本来就是单打独斗的狩猎方法,以速度取胜,这样的成功率还不及我们的一半,捉来的食物还经常遭到打劫,剩下的几乎只够儿子吃,这也可能就是它们冒死回到这里的原因,这里毕竟食物丰富,还可以勉强维持。
  与它日渐强壮的儿子相反,母豹渐渐累得瘦了下来,胸前的肋骨都清晰可见,但它还是每天坚持着,硬挺着,我知道它就要到极限了,情况必须有所改变,我有些好奇,它将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它要怎么改变自己懒惰的儿子?
  母豹不知道我的杞人忧天,它依然每天狩猎,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我又恢复了以前没事时喜欢观察邻居的习惯,看着它在草原上奔跑、追逐,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其实它没必要这么累的,可它偏要每天都出来捕食,每天都让自己的儿子吃得肚子圆滚滚的,真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可是有一天,这个溺爱孩子的母亲突然不见了。
  它捕来一只蹬羚,拖到树下,交给自己的孩子,自己却不吃,只是默默地看着它的孩子吃,然后,它站起来,迟疑了一下,向远处走去,走到五十米开外,它突然回过头,看着它的孩子,目光里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内容,我一愣,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了上来,它要走了。
  它在向它的孩子告别,但小公豹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它还在埋头大吃着,它并不知道,脚下的这只蹬羚和这片草场是母亲留给它的最后的礼物了。
  母豹终于走远了,它的身影融入草原,再也看不见了。
  
二十一、有所得
一开始,小豹子并没感到异样,它如母亲平时出去狩猎时一样在草丛、树下隐着,等待着母亲给它带回食物,两三天后,它有些不安,母亲这次出门的时间有些不同往日得长,于是最近我们经常可以听到小豹子低低地呼唤母亲的声音。
  但它注定得不到回应,我更加确信母豹真的走了。
  用这种决绝的方式逼自己的儿子独立,它不担心吗?在草原上残酷的竞争中,小豹子可能会找不到吃的饿死,也可能会遭到攻击被杀死,这一切的可能,它都不担心吗?
  这几天,我带着家族成员连续进行了两次大型的打围行动,这种食物丰盛的季节并不长,不能浪费。
  所有能参战的猎手一齐上场,大家有秩序地组成包围圈,分工明确,各尽其职,两次下来,总共捕获了一头水牛、三只角马和四五只蹬羚,收获颇丰。
  在我们享受饕餮大餐时,邻居小猎豹只能靠母亲留给它的最后的那只蹬羚度日,那只蹬羚的残骸已经发黑了。
  又过了几天,小猎豹终于把那块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大棒骨给扔掉了,它还在等着它的母亲,但它可能已经想到了什么,开始试着去追草原上它认为可以吃的动物。
  它被那些食草动物远远地甩在后面,等它气喘吁吁地停下时,那些被它追逐跑得像玩一样的斑马、角马等就停下来,在它不远处吃草,看它的眼神都带着蔑视。
  食草动物们并不是盘子里的肉,吃到口是需要技巧的,它还不明白偷袭对它的意义,就像狮子是草原上的装甲部队一样,猎豹就是这里的偷袭专家,再说以它现在的能力和体形,它还不适合捕猎这些大型的食草动物,这些可能它母亲都教过它,但要成功变成自己的,还需要在现实中实践。
  小猎豹终于认清了现实,它回到自认为是家的大树下,久久地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几乎看不到它的身影,我猜测它可能已经饿晕了,或是饿死了。
  上天眷顾,有几只小型的蹬羚慢慢走了过去,走到树下稀有的阴凉中休息,那里现在看起来很安全,很平静,是个不错的休息之地。
  蹬羚很警惕,它们已经养成了每时每刻都准备逃跑的习惯,它们的鼻翼在不停扇动,耳朵不时转换着方向,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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