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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魂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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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听么?〃   

〃我想!〃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的确太想知道夜王究竟是怎么出现的,这又是种什么东西。对于柳文渊来说,那也许的确只是神,别的都不用太想,但这个人却是用另一种角度去理解的,他的解释一定更能让我接受。   

〃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大吃一惊。八十多年前!难道这个人有八十多岁了?不,如果八十多年前他就有记忆的话,那他那时就该起码有十多岁了。   

〃八十多年前,我考取了长沙的一个学校。那时,柳文渊是我的国文老师……〃   

这句话又像当头一个霹雳一般。柳文渊曾经是老师?八十多年前,教育还非常落后,那时的老师都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人物。现在的柳文渊怎么看都只是个乡农,和老师的身份差别实在太大了,就和眼前这个人一样,黑社会老大的身份,怎么都和八十多年前的学生沾不上边。可是他就是那么说的,这些埋藏以久的记忆,对于这个人来说一定有种特殊的意义,他不会忘了的。   

***    

八十多年前,他在柳文渊任教的学校里读书。那时候湖南和中国的大部份地区一样,十分混乱,学校倒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那时柳文渊是个国文教员,对这个求知若渴的青年十分欣赏。那时柳文渊有一个女儿,也已经十五岁了,柳文渊自己看起来倒只有三十上下。   

柳文渊的那个女儿长得很美,当时学校里不少人都对她心存爱慕,但柳文渊却十分欣赏他,有意招他当女婿。这自然让他很是高兴,平常有事没事就到柳文渊的住处去看看,有时也从家乡带些土产来。   

有一天,一个同学忽然来叫他,让他去柳文渊那里。一到柳文渊的家,却见他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封信,面色极是难看。他有些担心,道:〃老师,有什么事么?〃   

柳文渊没说什么,收好信,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来交给他,道:〃看看这个。〃   

那是很旧的蓝面本子,用十分陈旧的黄裱纸写的,因为年深日久,书页有些脆薄。他满腹狐疑,不知柳文渊到底是什么用意,翻开本子看着。   

那是一本日记,第一页上写的竟然是光绪十三年的。前清光绪十三年,距今已有几十年了,清朝覆灭以后,世界仿佛一夜间就改变了模样,他出生时虽然还是宣统的年号,却已经毫无印像了。他对看了几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写日记的这人字不算好,文法也只能算是粗通,以他的国文程度,完全可以写成这样。他抬起头,道:〃老师,这是什么?〃   

〃看第三页上。〃柳文渊做梦一样说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柳文渊的话中似乎带有恐惧。他翻到第三页上,上面写着:〃今日事,余究未知何由。午时二刻许,忽有声如雷,自西极破空而来,村西鸦声四起,嘈嘈如沸。〃   

是陨星吧。他想,写日记的那个人还在读私塾,只怕那时也是个不过十余岁的少年而已。当时把陨星看成天变,而他读书时已经知道陨星并不如何奇特,只是流星大多在空中就已燃尽,如果有陨石落下,倒是件值得研究的事。   

陨星就砸在读书的私塾边上,声音传到了数里以外,那个作者也被震昏过去。等他醒过来时,惊奇地发现天已经变黑了。   

天黑并没有什么奇特,奇特的是外面仍然阳光普照,但是这私塾的屋子里却漆黑一片,接着,他发现刚才周围还是老师到同学,现在却一个人都看不到。   

〃惟余衣冠在座,四顾不见人影,余始惧,恍若梦寐。〃作者这样写道。不久前还是满座俨然,齐声背书,突然间只剩下一些衣服,别的人却在仿佛成为气体,消失在空气中,这样的情景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一定恍如噩梦,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出门去,发现陨星在私塾后打出了一个深洞,并且居然马上积满了水,可能这颗流星一直打到了地下水层。村里人闻声赶来,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陨星坠地的声音并不是太大,私塾不过震塌了一角,可是那十多个学生,还有老师到底到了何处,却谁也想不出来了。一开始觉得可能是突然来了强盗,因为这个私塾的位置相当僻静,平常农人都在别处耕作,也不来这里的,如果真有强盗闯进来,的确难以发现。可是这些人的衣服都在,老师的衣服里还有几块鹰洋,私塾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都没少,但这些人就这样消失不见,只剩了这个少年,这件事实在透着古怪。问了这个少年半天,却仍然问不出所以来,而这时候乱像已成,地方官根本顾不上管这些,报官后只来了一个捕快查看一番,备了个案就走了,以后再没有消息。   

可事情没有结束。村里原本没有井,用水只能到山上的泉水去背,很不方便,便让石匠来做了个井圈,砌了个井台。虽然觉得虽然死了一些人,但多了一口井,那还是因祸得福。但马上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件好事,那口井里的水开始两天还十分清冽,马上变黑,过了十几天就黑得像是墨汁。村里的人害怕起来,叫了个年轻人下去下去看个究竟,结果掏上来一块铜,别的根本没什么异样。村里人想不出究竟,便把那口井找了些东西盖住,仍然用山泉水。   

只是那个淘井的年轻人下去后,很快就变得怕黑畏光,躲在房里不出来。而这时候,村里突然出现了怪事,养的鸡鸭之类时常会被发现死在草丛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咬死,浑身的血都被吸干。   

碰到这种事,村里的人最先想到的是黄鼠狼。黄鼠狼咬死了鸡鸭后,会把血吸干的。可是把鸡棚鸭栏加固,门都关严实后,他们发现仍然会有鸡鸭死在外面,甚至猫狗猪羊也时常倒毙路旁。他们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几个胆子大的就轮流守夜,要查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守到第四天,他们终于发现了半夜里,有个黑影进入了羊圈。他们立刻点起火把围上去,看到羊圈里的情形时,都吓得目瞪口呆。那个淘井的年轻人抓住了一头羊,正咬住了羊的脖子,贪婪地吸吮着,身上却已经变成了斑驳一片。他们壮着胆子围住这个年轻人,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却只是流泪,说是淘井以后他就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了,唯一想吃的就是血。开始时还吃些煮过的血块,但渐渐地饭量越来越大,家里的鸡鸭早就杀光了,于是他就在夜里出来。   

他们把这个年轻人关在柴棚里,第二天和村里的几个老年人商议,觉得那是中了邪。可是乡间的驱邪法术对这个年轻人根本无用,于是他们凑钱请了道士来做一台法事。法事就设在那个井前。因为私塾里没人敢去,已经空了下来,正好派这个用途。因为道士说法事不能让外人看的,所以村人都躲得远远的。        

第一个惨剧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那天,当月上中天时,他们听到了空地里传来一阵惨叫。一开始还以为是驱邪时的仪式,可是听那些惨叫的嗓音或粗或细,还有用外乡口音叫〃救命〃的,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如此阴森诡异,竟然没有人敢上前看个究竟。第二天,当他们壮着胆子到井台边看时,发现地上到处摊着些衣服,铙钹铜铃之类扔得满地都是,却不见一个人影,仿佛那些道士在半夜里突然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逃得无影无踪了。而在一片狼藉中,那个年轻人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当他们发现那个年轻人在吸羊血时,感到的好奇还多于恐惧,现在他们才真正害怕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噩梦,那噩梦还在继续。虽然那个年轻人不见了,但村里的人猪羊时不时会被吸干了血倒在地上。村里有两户人家的家底相当殷实,那个私塾原先就是这两家牵头办起来给子弟发蒙的,现在仍有这两家牵头,天南海北地找人来做法事。法事做了几堂,都说祸源是这个满是黑水的井。这个说要用财物禳解,那个说要供奉血食,然而每次都只能安静一段日子,隔不了多时,村里又传出闹鬼的消息。终于,那两家富户发了个狠,斥巨资请了一班道士来做一台法事。   

这班道士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是佛道同奉的,法器中也是佛道杂陈。他们本是受云南某地的一个土司所邀,前去为那个土司做法事,并不想到这个偏僻的射工村来,只是那两户富户托了大有面子的人,又精心打造了一尊足有三十一零八两的纯金佛像供奉,那班道士不看三清看佛面,才盛情难却,管应给射工村除邪。   

在京师时,因为据说十分灵验,专门给王公大臣们做法事,收到的供奉极多,所以用的法器不是纯金就是纯银,灿然生光,身上佩的佛珠之类也全是些价值不菲的真品。当时湖南出武人,所谓中兴之将,什九湖湘,兵多匪也多,湘西一带更是土匪横行,这班道士又都是财大气粗,所以在过湘西时,湖南巡抚王文韶专门拨了十个人护卫,领头的是个姓刘的把总。这个刘把总曾经做过曾国荃的部下,今年也不过四十多,生得十分魁梧高大,只是一张脸十分阴沉,让人见了心里发毛。   

做法事那天,村里都欢天喜地,如同过节。这些道士果然很是能干,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琢好了一块大石板。石板下方琢出了凸起,正好可将井口卡住,上面则刻出一个太极八卦图。他们并不是石匠,不过手艺却不下于高明的石匠。领头的道士叫顾随清,将石板琢好后,对射工村的村长说在法事后将石板盖上,那么这口井被太极八卦镇住,村里再不会出乱子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法事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枪声。   

湘军洋枪用得不多,这支小队伍里也只有刘把总有把手枪,而且居然还是把相当先进的德林杰击发枪,可能是以前洋枪队里丢下的,别人都仍然拿着刀。因为前几年做法事出事的情景记忆犹新,村里人虽然想看,却都躲得远远的。正看着顾随清带着一干道士摇铃击磬,念颂经文的时候,刘把总突然拔出枪来对准了顾随清开了一枪。子弹从顾随清的右眉打入,从后脑左方穿出,顾随清当场摔倒在地。   

这一枪把那些道士吓得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这个受王巡抚之命护送自己的把总居然会突然出手,法事上登时乱作一片,锣鼓铙钹之类也扔了一地,震天也似地响,可是另外九个士兵也拔出刀来追了上去。这些人年纪不大,出手却狠辣之极,几乎只是一瞬间,所有的道士都已身首异处,井台边的血已流得满地都是,到处都是零肢碎体,没有一具尸首是完好的。   

村里的人都吓得呆了。只是他们杀的并不是村里的人,所以谁也没有动,有些人甚至当成那是一出大戏一样饶有兴味地看着。当那些士兵杀掉了道士后,急不可耐地去翻检那些金银法器,从尸身上搜索着值钱的东西。那些道士身上值钱的东西倒不少,顾随清身上的佛珠竟然是一条一百单八颗的玛瑙珠,单是这件东西就可以让一个人吃喝一辈子了。那些士兵在血泊里翻着,顾不得身上沾满血迹,每翻到一样就兴奋地怪叫。村民远远看都,吓得一动不敢动。   

突然,那个刘把总指着村民向那些士兵喊道:斩草必要除根,一个都不要留!   

射工村因为地处偏僻,一直没沾染兵火,尽管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可是这儿仍然很安定。而且村子里土地肥沃,出产很多,还算富庶,休养生息之下,村里已经有百来户人粗,共有两三百人了,虽说老人、小孩和女人占了一大半,精壮汉子也有四五十个。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刘把总那十个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这些士兵一番疯狂的杀戮已将这些人的心志都摧毁了,当两三个想反抗的被刀子活生生劈成两半后,再没有人想反抗,唯一想的就是逃。可是射工村三面环山,唯一一条出去的路被刘把总他们拦住了,哪里还逃得掉。他们如同被猫逮住的耗子一般听从这些身上沾满鲜血的人摆布,把全村人都集中到井台前。   

也许杀人杀得太轻易,刘把总想换换花样,就指挥着人拿出一把铡草的铡刀来,让两个汉子先从同样的年轻人铡起。在铡刀下,一个按住了背,另一个压下铡刀。就这样,四十多个汉子,一个个轮流被推到铡刀下铡掉了头,而尸体就顺手扔进了井里。   

这口井再深,如果有百来具尸体扔进去,一定会填满了。可是很奇怪,当尸体扔下去的时候,只能听到水响,井似乎是没有底的,一直把四十多个精壮汉子都扔下去后,仍然还能听得到水声。    

年轻人都杀光了,刘把总突然开了两枪,把这两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的汉子也打死了。现在只有一百来个老弱妇孺,都吓得瑟瑟发抖,井台前的血已经将地面染成漆黑一片,月光却很亮,那一天也是十五。   

刘把总指着剩下来的这些人对他的手下道:弟兄们,手还痒不痒?   

痒!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仿佛这是句可笑的话,喊完后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又叫道:手痒脚痒,机巴也痒。   

这儿有这些个女人,不是正好杀痒?刘把总这样笑着说。他的脸上也已沾满了血,一个人恍如鬼物。女人们也听懂了他的话,吓得都哭了起来,一个胆大的女人想逃,刘把总却拣起一把刀,〃呼〃地一声向她掷去。刀一闪即逝,没入那个女人背后,女人被刀子刺穿了身体,钉在地上,只能如一条青虫一般蠕动。刘把总向前走去,一把踏住那个还在微微挣扎的女人,又补了一刀。   

现在想逃的,现在死。还不想死的,就走到井台前来。   

抓着女人的头发,刘把总狰狞的脸越发可怖。他拖着那具尸首走到井前台,将那个女人扔进了井里。〃咚〃的一声,让女人吓得更是不住发抖。她们再不敢反抗,只能听从摆布,一个个从井台前走过。如果哪个刘把总手下看中了哪个,就在走到井口前一把拉出列去,如果一直走到井前还没有被拉出列,刘把总就一刀砍去,然后将尸体一把推进了井里。他已经杀人杀得连抬尸体都嫌累了。   

虽然拉出列的女人被糟踏后一样要死,可是仍然没有人反抗。她们大概都觉得是在做梦,做一个噩梦,马上就会醒。   

剩下来的,只有二三十个老人和孩子了。静默了一阵,当刘把总一把撕开他看中的一个女人的衣服时,登时发出一片哭声。只是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哭声也显得空洞不堪。   

而这时,月亮升上了中天。   

井台前的血泊里,女人和老人孩子的哭声与土匪的笑声夹杂在一起,月光显得出奇的亮。也许在刘把总看来,这等时候玩女人,才是最过瘾的。他把那个女人一把推在井台前,让她双手撑住井圈弯下腰,正要去剥开她的裤子,突然,这个女人发出了垂死一样的尖叫。   

这种叫声实在太可怕了,即使她看到自己的兄弟用铡刀铡掉丈夫的头时,叫得也没这么响。刘把总却毫不在意,女人的叫声对于他来说就像菜里的作料,如果没有的话就显得淡而无味。他正要开始享受的时候,突然听得边上有个弟兄也叫了起来,一样的恐惧惊惶。他定睛看去,才看清,原来井口里,竟然颤颤地冒出一大团黑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一定在这样想。这团黑色的东西突然一下扩散,登时布满了所有有血的地方。血刚流出来是鲜红的,可是热气一散,就变得黑了,可是这些黑色的东西就如同最深的影子,让血迹眨眼间就变成了漆黑一片。   

如果非常黑的话,应该会有亮光,即使是墨汁也一样。可是这些黑色就是黑色,一点也没有亮,是一种深渊一样的颜色。只是一瞬间,井台边已经全部没入了黑暗,仿佛这块地方在极短的时间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在井台上的这十个男人和十个女人也在同一瞬间如同被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黑影极快地漫延,从脚向上爬,直到吞没整个人体。终于,刘把总也大叫起来,但他的叫声并不能持续多久,这一幅黑影绘成的茭欢图只延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突然间,就像烈日下的雪一样,每个人都在解体,从头到脚,以极快的速度在融化。   

站在远处的老人和孩子都吓呆了。突然,一个小孩不顾一切地向井台跑去,一边叫着:〃妈妈!〃当他刚踏入那块黑影时,几乎是闪电一样的速度,黑影顿时爬满他的全身,这个人一下定格,然后,如同一支蜡烛一般,一点点消失不见。   

剩下的人都已吓得喘不过气来。当他们意识到黑影还在向外爬动时,登时再顾不上别的,纷纷向后逃去。可是孩子还好些,一些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已经逃不过黑影扩大的速度,一旦被这黑影追上,就一下子被吞没,然后消失。   

终于,黑影延展到离井台足足有二十多丈,已经覆盖了一大片地方时,第一道曙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黑影在触到光线时,突然如同一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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