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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闻言，这才没再多话。

　　　　苗氏走的时候，张氏有些舍不得：“这一别，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了。”她每年有一半时间在盛京，可苗氏如今无大事是不会回盛京的。

　　　　苗氏笑着说道：“明年开春我侄子成亲，到时候我会回来参加婚礼。”她也想在家里多呆一段时日，可孩子那个模样她不放心。

　　　　听到这话，张氏离别的愁绪这才消散了一些：“那明年我们再聚。”

　　　　谁都没预料到，这一次竟然是死别。

　　　　到了七月，战事越来越激烈。战报，也不再跟之前一样日日都是捷报了。不过每隔三日，都有战报。不管是败仗还是胜仗，有消息就让人心安。

　　　　可七月下旬，接连六天桐城那边都没传来任何的消息。不说燕无双，就是张氏都开始不安。自她嫁给燕元帅，二十年来这还是头次。

　　　　这日，燕无双忍不住与张氏说道：“娘，让我去打探消息吧！”这几日，燕无双也是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张氏握着燕无双的手说道：“无双，你哪都不能去，就待在家里。”

　　　　防备燕无双逃出去，张氏说道：“从今日开始，你不准离开主院半步。”若是桐城出事，无双就是燕家最后的嫡系血脉。哪怕她死，无双也不能出事。

　　　　燕无双又不傻，相反，他非常聪明：“娘，你这是做什么？娘，我相信爹一定能打败东胡鬼，不会让他们踏入桐城半步。”

　　　　想着回来之前丈夫的焦虑，张氏也是惶恐不已。不过她是当家主母，这个时候可不能乱：“娘相信你爹，可娘不相信你。在没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你就待在院子里哪都不能去。若不然，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燕无双长这么大还没听到张氏说过这么重的话：“娘，你这是怎么了？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张氏心事重重，可又不敢在燕无双面前表露出来，故意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性子，一出去就闯祸。如今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燕家仇人遍地你自己也跟不少人结了仇，你跑出去万一出个什么差池，我以后没脸见你爹了。”

　　　　燕无双可是盛京城内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的克星。每次他离开盛京，这些人都欢呼不已。等他一回盛京，他们都缩起来当鹌鹑。不过，也有一些不怕死的继续作恶。然后被演无双收拾的，哭爹喊娘。

　　　　这些纨绔子的家人上门告状，不过张氏护短，且她觉得燕无双没做错。所以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燕无双忙做下保证：“娘，你放心，我会乖乖地在家里等消息，绝不会往外跑。”心里却嘀咕着，他娘也太不信任他了，他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嘛！这种时候哪还会不经允许往外跑给家里添乱。

　　　　等待的过程，最是煎熬。饭菜摆上桌，谁都没有胃口。不过，张氏还是坐到桌前朝着燕无双说道：“吃饭。等我们吃完饭，说不准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燕无双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娘，这样在家里枯等着也不是个事，派几个护卫出去打探下消息吧！”

　　　　张氏嗯了一声道：“我已经派了人出去，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希望传回来的是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

　　　　若是坏消息，不仅仅对燕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就是整个辽东，都要遭难了。

　　　　张氏朝着站在院子里不停往外张望的燕无双说道：“无双，陪娘到花园里走走。”她得稳住，要不然儿子跟府里的人会更慌乱。所以再担心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了。

　　　　“哦。”

　　　　一边走，张氏一边说道：“其实类似的情况，你祖父身上也发生过。当年那一仗特别惨烈，桐城二十万将士战亡了十四万，重伤三万多。”剩下的三万，还有不少轻伤的。

　　　　这事，燕无双还是头回听说：“娘，这事我怎么没听爹提起过？”

　　　　“那一仗太惨烈了，你祖父受了重伤，你二叔跟三叔战亡了。所以你爹，从不愿提那次的战事。”对燕元帅来说，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燕无双握紧拳头恨声道：“娘，总有一日我要将东胡鬼杀个干净。”

　　　　“从你祖父开始，燕家的儿郎都希望东胡人灭了。可五十多年过去了，朝廷越来越弱，东胡人却越来越强大。无双，你想实现自己的愿望，任道重远。”她也希望儿子能将东胡人灭了，这样燕家人就不用再流血牺牲了。燕家的女人，也再不用日日提心吊胆。

　　　　燕无双郑重地点了下头。

　　　　张氏觉得说这个话题太沉闷，转而说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记得生下你的时候，你只有巴掌大。那时候你爹很担心你养不活，就日日守在你身边。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十二岁了，也是个大小伙了。再过几年，也要成亲生子了。

　　　　听到自己诸多小时候的糗事，燕无双有些不自在了。

　　　　张氏正想取笑儿子，就听到大管家求见。

　　　　看到大管家满脸的泪，张氏脑海瞬间就空白了。

　　　　“升伯，出什么事了？”其实燕无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相信。

　　　　大管家哭着说道：“夫人、三少爷，东胡人攻破了桐城，元帅跟二少爷都战死了。”

　　　　燕无双大叫道：“不可能，我爹跟二哥怎么会死。这一定是假的，是敌人的奸计。”

　　　　张氏听到这话，却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燕无双番外　（4）

　　　　张氏醒来，紧紧抓着燕无双的手。丈夫跟次子都没了，如今她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小儿子，可千万再出事了。

　　　　燕无双宽慰道：“娘，那消息肯定是假的。娘，你别信。”之所以还撑着没垮掉，是因为他坚定地认为这消息是假的。

　　　　张氏摇头说道：“我们回盛京时你爹忧心忡忡整日转辗反侧睡不着觉，当时我就觉得不对。无双，桐城肯定是真破了。”丈夫跟次子都战亡，她恨不能现在跟着去。可是不能，她若死了小儿子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而且就小儿子偏执的性子，没她在身边陪着，还不知道会怎样。

　　　　所以说，为母则强。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张氏，到了关键时刻也很坚强。当然，能嫁到燕家的就不会真软弱。

　　　　“娘，我不相信。爹那么厉害，东胡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的。”

　　　　张氏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傻孩子，真刀真枪你爹自然打得过东胡人。可这打仗，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宋家的人一直都虎视眈眈。这次桐城被攻破，宋家人说不准会落井下石的，治燕家一个坚守不利的重罪。

　　　　燕无双这个时候还没明白张氏话里的意思。数年以后，他才懂得母亲说这句话时的辛苦与悲愤。他爹跟二哥其实不是死在东胡人手里，而是死在周家跟宋家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牲手里。

　　　　不管张氏怎么说，燕无双都不相信他爹跟二哥真死在东胡人手里。

　　　　张氏心如刀割，抱着燕无双说道：“无双，娘就剩你一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好好的，若不然燕家就断根了。”桐城破了，未来会如何她也不知道。不过，她拼了命也会护好儿子的。

　　　　燕无双点头道：“娘，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张氏点了下头，挣扎要起来。

　　　　燕无双按住他说道：“娘，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即可。”

　　　　“无双，你爹跟二哥已经没了，我们该给他们办丧事。”

　　　　张氏穿上了孝衣，可燕无双却不穿。燕无双觉得他要穿上这身衣裳就等于认同了父兄已经没了，而他觉得这些都是东胡人编织的谎言。

　　　　张氏知道燕无双的性子有些偏执，他认定的事谁都没办法改变。除非是真的见到丈夫跟次子的尸体，否则他不会相信他们已经没了。

　　　　想到丈夫跟次子，张氏的眼泪又来了。不过，她逼迫自己将眼泪收回去：“无双，你不想你爹跟二哥入土为安吗？”

　　　　燕无双一直在忍让，可这次是真忍不下去了：“娘，就算外面的传闻是真的，爹跟二哥战亡了。那他们的尸体我们总要找回来。尸首都没有，办什么丧事？又哪来的入土为安？”

　　　　听到这话张氏抱着燕无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傻孩子、你个傻孩子啊……”

　　　　他们跟东胡人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东胡人岂会留丈夫跟次子的尸体给他们。

　　　　东胡人攻破桐城的消息没有传开，不过那些大户人家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知道桐城破了，他们赶紧收拾金银细软跑。目的地，自然是京城。

　　　　这些大户一跑，消息也就再瞒不住了。盛京，顿时乱成一团。

　　　　大管家将这事告诉张氏，说道：“夫人，可能再过几天东胡人就会打过来。夫人，你还是带着小少爷离开这里去京城吧！”

　　　　张氏摇头说道：“我是不会离开盛京的。”她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走。

　　　　大管家红着眼眶说道：“夫人，你若是不走小少爷也不会走呀！夫人，元帅就剩小少爷这么一个子嗣，可不能出任何差池。”京城也有燕家的人，不过那与燕元帅是隔了房的。

　　　　正常来说，镇守边城的首将都要将妻儿送回到京城。一来安全，二来也有做人质的意思。张夫人生下次子以后，也进京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经常进宫陪伴皇后。

　　　　光宗皇帝脑回路惊异于常人，在听了宋氏的枕边风后他让张夫人带着长子回盛京。之后，张夫人再没去过京城。

　　　　张夫人摇头说道：“我是不会去京城的，而且无双也不会去京城的。”

　　　　大管家还在苦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丫鬟说道：“夫人，张将军求见。”这个张将军，是燕元帅的结拜兄弟。如今，他是盛京驻扎军的副将。

　　　　让他做盛京的副将，是燕元帅防备着有人在背后放冷箭。

　　　　“快请张将军进来。”

　　　　张将军长得魁梧又高大，脸上又受过伤。那伤疤，从太阳穴下面一直延续到鼻子旁边。胆小的人见到他，会被吓着的。

　　　　进屋见到穿着一身白衣的张氏，张将军福了一礼道：“嫂子，请节哀。”

　　　　张氏抹了一把眼泪道：“恩廷，你大哥的事你都知道了？”

　　　　张将军沉痛地说道：“大嫂，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大嫂，桐城被破，盛京也危险了。”驻扎盛京的首将童春林，让人打开城门放城中的百姓离开。所以，盛京城内如今乱糟糟的一片。

　　　　张氏知道了张恩廷的来意，说道：“恩廷，你也是来劝我跟无双离开盛京去京城。”

　　　　张恩廷摇头说道：“不，正好相反。大嫂，你跟无双去哪都不能去京城。”

　　　　“为什么？”她是没想过去京城，但听张恩廷话里的意思好像去京城有危险。

　　　　张夫人知道大管家是燕家的死忠，所以也没避着他，直接说道：“桐城有二十万兵马又占据着有利地形，在大哥坐镇的情况下，东胡人不可能攻破得了桐城。”

　　　　张氏也不傻，问道：“恩廷，你的意思燕家军出了内鬼？”

　　　　张恩廷握紧双拳说道：“怕不仅仅是内鬼那么简单的事。”

　　　　张氏想着回京时丈夫忧心忡忡的神情，脱口而出：“一定是宋家人、一定是宋家这些畜牲勾结了东胡人，然后将东胡人放进桐城的。只要他出了意外，皇后跟太子就失去了倚靠没了活路。这样，那毒妇跟她的儿子就能上位了。”

　　　　说完，张氏一脸的恨意：“就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竟然置辽东上百万的百姓于不顾。老天为什么不劈死这些畜生。”让东胡人入了关，辽东的百姓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牛羊，任他们宰割了。

　　　　张恩廷也是有这个猜测的，若不然不会特意过来跟张氏说这事。

　　　　听完这话，张恩廷神色黯然。他们这些将士在前方流血牺牲守护着边城，可皇帝竟如此昏庸地宠幸奸臣妖妃。

　　　　张氏骂完道：“恩廷，宋家人害死了你大哥，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恩廷，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张恩廷苦笑一声说道：“我已经请战，明日带兵去阻挡东胡人。”

　　　　“恩廷……”现在请战，就等于是去送死了。

　　　　张夫人能想到的事，张恩廷又岂能不知道：“大嫂，皇帝跟宋家人都该死，可辽东的百姓是无辜的。”这片土地生养了他，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东胡人让这里生灵涂炭。

　　　　张氏心头堵得慌，可她知道自己劝说不了张恩廷。就如丈夫，哪怕明知危险也从没想过离开桐城半步。

　　　　千万言语，张氏最后化成一句话：“恩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个张恩廷自己也不能保证，不过为了安张氏的心还是说道：“大嫂，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张氏含着泪点了下头。

　　　　张恩廷犹豫了下说道：“大嫂，若是可以，这两天你就带着无双离开盛京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避下风头。等东胡人被赶跑以后，你们再回来。”

　　　　张氏嗯了一声道：“等丧事办完，我就带着无双暂离盛京。”至于去什么地方，她暂时还没想好。

　　　　“大嫂，大哥出殡我不能相送了。”

　　　　回去之前，张恩廷朝着向燕元帅的棺木磕三个头。那棺木里没有尸首，只是燕元帅穿的一些衣物。

　　　　盛京乱糟糟的一片，惜命的都跟着一窝蜂逃命去了。不过燕家开祭的这日，还是有许多人来吊唁的。

　　　　因为是特殊情况，张氏准备第二日就发丧。早些丈夫跟次子入土，也早安心。

　　　　要发丧，自然是要燕无双捧灵。张氏怕燕无双闹情绪，说道：“无双，娘做梦都希望你爹跟你二哥还活着。可这就是现实，哪怕再残忍我们也得接受。”她的心一直在滴血，可为了小儿子她还是要咬牙撑下去。

　　　　燕无双抱着张氏，哭着说道：“娘……”哪怕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是假的。可这么多人过来吊唁，其中军中都有很多人来了，他也再不能骗自己了。

　　　　张氏抓着燕无双的肩膀说道：“无双，把眼泪擦掉，燕家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燕无双赶紧擦了眼泪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爹跟哥哥们报仇的。”他爹跟两个哥哥，都死在了东胡人的手中。这笔血海深仇，他终有一日会报的。

　　　　张氏点头道：“无双，娘相信你能做到。”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大管家跑了进来说道：“夫人、小少爷，不好了，有人带兵将我们府包围起来。”

　　　　母子两人，立即站了起来。

燕无双番外　（5）

　　　　童春林亲自带兵包围了燕府。守门的一瞧见不对，立即关紧大门通报了大管家。

　　　　燕府的家丁大部分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而府里的护卫也都是军中的精兵。一瞧见不对，众人纷纷拿起武器。只要燕夫人张氏跟燕无双没放话打开大门，谁敢破门而入这些人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们。

　　　　燕无双寒着脸问了大管家：“他们为何围攻我们元帅府？”

　　　　大管家摇头说道：“老铁瞧着不对，就将大门关了。至于他们为什么包围我们元帅府，暂时还不清楚。”反正这架势，绝对不会是好事。

　　　　张氏朝着大管家说道：“告诉沈东，若是谁敢闯进来，格杀勿论。”这些人，怕是冲着无双来的。不将燕无双安顿好，她不敢放这些人进来。一旦出个意外，丈夫这一脉就得绝后了。

　　　　大管家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告诉沈大人。”沈东，是元帅府里的护长。

　　　　燕无双看着张氏，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围攻我们？”

　　　　张氏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现在将猜测告诉燕无双，他只会情绪激烈地想要跟这些人拼命。

　　　　其实也不怪燕无双，十二岁的孩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岁。

　　　　燕无双摇头道：“娘，我去见他们。我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围捕我们元帅府。”

　　　　若宋家人放了东胡人进关害死了她丈夫，那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无双的。儿子要出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当权者都信奉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凤春又生。事实上结果也确实如此，不仅宋家被燕无双给灭，就是周氏天下都被他给推翻了。

　　　　燕无双当下就明白张氏话里的意思了，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娘，你是说这些人要对我们不利？为什么？”他们燕家忠君爱国世代忠良，如今他爹又刚战死，为何会对他不利。

　　　　张氏含糊地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

　　　　这时候天已经暗了，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饭菜。

　　　　张氏低声叮嘱了平儿说了一句，见平儿迟疑，张氏道：“照着我的话去做。”

　　　　没一会，饭菜就端了上来。

　　　　见燕无双没胃口，张氏说道：“天塌下来也得吃饭。若不然，跑都跑不动。”

　　　　燕无双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碗饭。

　　　　张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