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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担天职的人们-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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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里又竖立起一块墓碑，全连肃立在碑前。小杨的父亲和弟弟，眼里含着眼泪，站在队伍的前面，小杨的父亲，用仅有的一只手，托着小杨穿过的军装，军装上放着缀有红五星的军帽。
邢志武喊道：“敬礼！”
一百多个悲痛的躯体，带着对战友们的怀念，向烈士的英魂庄严敬礼。
小杨的父亲转过身来，向队伍深深鞠了一躬，在他沧桑的脸上，还留着悲痛的泪痕，眼睛中却透出坚定的目光。他带着浓浓的乡音说：“同志们！谢谢你们！俺也曾经是一个兵，在朝鲜战场上，五次战役的时候，俺亲眼看见整排整连的战友牺牲，可部队在后撤，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能收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留在部队后撤的路上。现在，俺儿子为国捐躯，有这么多战友为他送行，他值了！等他弟弟长大了，还来当兵！俺谢谢你们！”说完，老人再次鞠躬。
老人走了，没有向部队提半点要求，带上小杨仅存的一点遗物，和支付烈士的一百五十元抚恤金走了。
小杨留下的空床，每天都给下班回来的人不同提示。半步之遥，王春明躲过了死亡，万幸之中留给王春明的思考，远比庆幸多得多。
王春明不愿意死，更不愿意象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事也没做成前去死，既然下决心选择新的人生道路，已经没有退路。可现在王春明连个团员都不是，万一真的有一天光荣了，墓碑上除了名字外，什么也不会留下，这对于王春明的自尊心，是个难以接受的现实。每当看见小杨的空床，王春明内心的焦急和不安，都会在他还显稚气的脸上表现出来。
隧道里，孙毅飞冲李忻嚷道：“王春明的胳膊上伤还没长好，怎么还让他上班？万一伤口再列开怎么办？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关心战士的？”
李忻一脸委屈地说：“我阻止不住他，是他自己坚持来上班的。”
这倒让孙毅飞有点吃惊了，顿时，生气变成了惊讶，他看着李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春明的变化他是看见的，但变化之大之快，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孙毅飞迅速整理一下思路，对李忻说：“好了！叫他回去休息，就说是我的命令。”
孙毅飞向李忻交代完后想，王春明的变化是一件好事。问题是，促使他加速转变的动力是什么？会不会是虚荣驱动，一时的心血来潮？他能坚持下去吗？孙毅飞站在隧道口等王春明，看见王春明走出隧道时，孙毅飞叫住他，关心地问：“你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在孙毅飞面前，王春明总是不自觉的有点发怵，他老老实实的说：“还没有长好，还有点疼。”
孙毅飞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咱们这里医疗条件有限，要是感染了，会很麻烦的！想工作是好事，可也不在乎这几天，有的是机会，还是要先把伤养好。”
王春明乖乖的点点头，孙毅飞看着王春明现在的样子，想起他的以前，内心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好像从王春明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过去。孙毅飞忽然明白了，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急于想从过去的阴影中快点摆脱出来，给自己树立一个新形象，给父母一个交代。你的自尊心表现出的这种心态，我在当战士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但转变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你内心的转变，要变成大家认可的行动，需要时间。尤其是在和平年代里，不可能像战争年代那样，靠一两次英雄行为，彻底改变人们已经形成的看法。”
“我作为和你有同样家庭背景的人，过去的经验教训，深知我们身上的弱点，太多的优越感，不愿意做小事，把小事看得无足轻重，其实是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大和小，本身是相对而言，没有小，哪来的大？大不过是小的积累，再伟大的人，也是从平凡中开始的。不要忽略生活中的小事，别小看打个水，扫个地，帮助一下别人，这些是把你变成普通人的必要过程。只有你彻底放弃那个自认为比别人特殊和优越的虚荣心，你才能把自己真正变成平凡的人，摆脱过去的你。”
“你有很强的自尊，每个人都有自尊，每个人维护自尊的动力都不一样，隐藏在维护自尊后面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并没有人去认真想过。维护自尊的动力不一样，自然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一样，千万不要把虚荣当成自尊来维护，更不能把做给别人看，当作动力。那样的话，任何一点挫折，都会击垮你。”
孙毅飞的话，让王春明感觉到孙毅飞话里的真诚和用心良苦，他感激的看着孙毅飞，用力点了点头。
连部里，邢志武看完孙毅飞写的事故报告后，和孙毅飞激烈争论起来，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愿让一步，各自坐在办公桌的两端生气。
老远就听见争吵的李中海，快步赶回连部，看着他俩各自运气的样子，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火药味够浓的！老远都能听见你们嚷嚷，还从来没有看见你们这样过，瞧你们一个个脸红的，像公鸡似的！什么事？还要吵个你死我活的？”
孙毅飞看看邢志武，邢志武瞥瞥孙毅飞，都摆出不服气的样子，谁也不说话，文书小声对李中海说：“连长和指导员在争处分呢！”
李中海听完笑了，说：“这倒是挺有意思，争名争利，见过不少，这争处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们俩是不是在为这次事故争啊？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要争一下，虽说我不是主官，可我也有责任，不能让你们全承担。”
又多了一个竞争者，这下更热闹了，连文书和通信员，都在旁边笑起来。
最后，孙毅飞用连长身体不好，没有参加施工，李中海刚回来，情况不熟悉的充分理由，外加一条更滑稽的理由，以后再有，一定让给他们，孙毅飞取得了竞争的胜利。在事故报告中，孙毅飞以主要责任人的身份，向上级递交了报告，又一次得到了处分。
&；nbsp；医院里，各科都在为组织医疗队做准备，眼科初步决定的人员里，没有罗云。
下了夜班的罗云，和衣躺在床上想心事。科里的同志都在争取参加医疗队，谁去谁留的决定权，在陆主任手里。罗云思考着，按理自己已经去过了，不被安排也是顺理成章的。可急于见到孙毅飞的心情，难得能在一起多呆几天的机会，从内心不断煽起罗云的冲动，她甚至嫉妒那些已经初步确定的人员，不愿再等待久远的下一次。
罗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出抛开个人因素，自己该用什么更充分，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去争取。忽然，罗云心跳加速，一股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力量爆发，她从床上迅速起来，跑出房间。
眼科的医生办公室里，跑得气喘吁吁的罗云对陆主任说：“主任，这次院里组织医疗队，还是我去吧！那里我熟悉。他们那里的条件的确很艰苦，第一次去的人一时很难适应，会休息不好影响工作的。”罗云急速说出自己的理由。
正在看材料的陆主任，抬起头看了看罗云，说：“哦？是嘛？这次我带队，照你的说法，我也不合适去啦？这不是你的全部理由吧？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陆主任说完，笑眯眯的看着罗云，等待她的回答。
罗云的脸红了，说：“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为了保证能很好的开展工作，还是我去比较合适，我熟悉那里的环境，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说完，罗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陆主任笑着说：“小罗啊！你就别不承认啦！本来我想让科里的同志，都去锻炼一下，你的事，欧阳医生和我说了，以前我不太了解，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既然你要求去，可以考虑。”
罗云马上高兴的说：“主任，您答应了？”
“我可没说答应？我只是说考虑考虑。”陆主任故意卖个关子。
罗云的脸，立刻由晴变阴，说：“那人家白准备了？”
“哈哈”陆主任又笑起来，说：“你都准备好了，我能不让你去吗？”
“主任，您可别开玩笑了，我都不敢相信了。”罗云怀疑的看着陆主任说。
陆主任笑着说：“是真的！即使你不找我，也已经有人替你说话了。下医疗队以后有的是机会，别的人以后再去吧，你和我一起下医疗队，这下满意啦？”
罗云羞涩的一笑，说：“谢谢您！主任。”说完，罗云转身跑出医生办公室，青春美丽的脸上，充满期待幸福的笑容。
罗云刚走，欧阳医生回到办公室，对陆主任说：“主任，他们那里确实很艰苦，您岁数大，下医疗队不合适，我看还是我去吧！”
陆主任看了看欧阳医生，说：“你好像也不比我小几岁吧？上次下去，那么难走的路，坐那么长时间汽车你都能行，现在公路通了，我怎么就不行？难道你也像小罗一样，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欧阳医生说：“当然！我这个月老，还没有正式担当起责任呢！”
欧阳医生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连部里电话铃响了，文书拿起电话。
“告诉你们连长指导员，医疗队这几天要来，做好安排，保证每一个有伤病的战士，都能得到检查和治疗。另外把你们的内务卫生好好整理一下，别让人家看到咱们老铁窝窝囊囊的样子。”电话里传出营长的声音。
“是！营长！”文书回答道。
晚上吃过饭后，孙毅飞开始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邢志武看着孙毅飞的举动，关切的问：“她来吗？”
孙毅飞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说：“我也不知道来不来？她只说有可能来，这段时间太忙没再问。”
邢志武惆怅内疚的说：“都怨我啊！为了我的事，让你们产生那么多误会。哎！要是你嫂子还在有多好！女人对女人总是更了解，话也好说些。”
孙毅飞说：“连长，瞧你说的！就像西游记里说的，九九八十一难，该来的都会来，想躲也躲不掉，这怎么能怨你呢？是啊，现在要是有嫂子在，我也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们正说着，李中海回来了，问：“你们说什么事呢？还要有嫂子在才行？”
邢志武诙谐的说：“你回来的正好，指导员未来的小爱人要来了，为了你嫂子的事，我欠了人家那么多，我正发愁呢！咱们这里都是清一色公的，一个母的也没有，到时候谁去向人家解释清楚？”
孙毅飞赶紧说：“嘿！嘿！连长同志，说话注意点，什么爱人不爱人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再说，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李中海笑着说：“指导员，这是好事！不管有没有那一撇，咱们把一撇写上去不就行了？起码我们也要力争消除误会吧！”
邢志武听李中海这么一说，来了情绪，说：“我可是老牛掉进枯井里…有劲使不上。怎么写？副连长，快说说！”
李中海笑着说：“当然是你我来写，还要看指导员的表现啦！”
邢志武赶紧推脱说：“咱俩怎么写？我这胡子拉碴笨嘴猴舌的，你可别把我推到前面去，要去也是你走在前面。我现在的样子，还不吓着人家？真要是吓跑了，指导员还不和我玩命啊？”
李中海笑着说：“别管是真是假，我们组织个全连夹道欢迎，不全解决了？”
孙毅飞一听，忙说：“副连长，什么时候你也成媒婆了？还夹道欢迎？亏你想得出来？不行！不行！那还不全世界都知道了？”
邢志武的情绪兴奋起来，他用力一挥拳，说：“对啊！就来它个夹道欢迎！再加上点锣鼓，嘿！那才能说明我们全连的希望和诚意呢！”说完，邢志武掏出烟点上，眼神里像是看见了未来的场面一样，“哈哈”乐着，连他吐出来的烟雾，都随着得意的笑声，一股股喷出，上下舞动。
“哎哟！连长，你老兄就别再凑热闹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看你们哪里是要欢迎，纯粹是要闹个鸡飞狗跳不成！不行！不行！”孙毅飞有点急了。
李中海笑着对孙毅飞说：“指导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又不是欢迎她一个人，是欢迎医疗队，有什么不行的？你是咱们连的党代表，代表全连说几句话，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把问题全说明白了？”
邢志武笑呵呵的说：“好主意！真有你的副连长！我说指导员，本来这舞文弄墨就是你的事，你就好好准备一下欢迎词吧！”说完，朝孙毅飞挤挤眼。
孙毅飞看着两位兄长得意的样子，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医疗队进山了，沿着新铁路线的工地，一个连一个连，一站一站往里深入。两颗焦急的心，都在暗暗的翘首以待。
一营在全团施工线路上的最里端，经过几周的等待，医疗队终于来到一营。
自从进山后，陆主任看到罗云尽管工作尽心尽职，不停的忙碌，不提任何个人特殊要求，可下班后，罗云常常独自站在外面，向西面的深山里遥望，连其医疗队他人，也都看出罗云有心事。陆主任看着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平日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挂满了忧郁，心里很不好受，虽然陆主任没有去安慰罗云，可心里巴不得早点到一连，完成自己月老的任务。
在营部附近的连队巡诊时，趁着没有眼科的病人，陆主任便和医疗队打了个招呼，带罗云率先来到一连。
罗云脸上一扫几周来的忧郁，激动兴奋中，她两手紧紧抓住扶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前方刚能看见一连的独特风景钢丝绳桥，罗云便指给陆主任看，讲起桥上曾经发生过的事，逗得陆主任笑起来，说：“哈哈。。。！是嘛？还有这样的事呢？”他不免也多看了几眼悬在半空中的桥。
汽车拐进一连的篮球场，陆主任和罗云走下救护车，陆主任看着一排排帐篷，干净整齐的营区，不住的点头。罗云把陆主任直接带到连部帐篷前，陆主任在连部门口的黑板报前停下来，看着精心编排充满朝气，生动朴实的战士语言，一目了然的工程进度表，陆主任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罗云跟在陆主任后面，眼睛四下里寻找张望。
邢志武和李中海听到汽车声响，看见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人立刻明白了，相视会意而笑。
邢志武和李中海从帐篷里走出来，李中海笑脸相迎的迎上前去，问：“您二位是？。。。。”
罗云回答道：“我们是医疗队的，这位是我们医院眼科的陆主任。”
李中海热情的敬礼握手，说：“欢迎！欢迎！你们辛苦了！快到帐篷里坐。”
陆主任一进帐篷，便四下打量，说：“这帐篷里还是挺大的吗！不错！小孙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李中海悄悄捅了捅邢志武，示意他去找孙毅飞，不善言辞的邢志武，立刻心领神会。平时在连队，邢志武什么时候，什么人面前，都敢大呼小叫，荤素一勺烩。此时见到贵客，他却一句该说的话都没找到，正在发憷该如何表示欢迎，借机赶紧说：“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叫他。”他赶紧离开连部，一路小跑的奔向隧道。
李中海赶紧对陆主任解释说：“噢！是这样，计划是你们下午才来我们连，本来是由指导员来接待你们，不知道你们会现在来，这会儿他还在隧道里。我是副连长，我叫李中海。”
隧道里一阵炮声响过之后，安全员紧张的说：“不好！少了一响！” 在场的人，立刻紧张起来。
孙毅飞问：“你数清楚没有？到底少了没有？”
“是少了一响，没错！” 安全员肯定的说。
“先等等！别着急！”孙毅飞的眉头皱了起来。
隧道里工作面狭小，万一排除哑炮时发生意外，躲都没有地方躲，这种危险，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孙毅飞不时看看手表，紧张的气氛，使他的额头上冒出汗来。
在大家不断看表的过程中，时间慢慢过去了三分钟，仍不见未爆炸的炮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看孙毅飞，孙毅飞也在低头思索。
又在焦虑不安中等了两分钟，孙毅飞再次看看手表，说：“不等了，你们呆在这里别动，我进去看看。”
孙毅飞说完正要进去，几个战士拉住他，争抢道：“指导员，我去吧！”
正当大家争着进去时，一个身影，已经冲进爆炸后还未散净的烟尘中。
孙毅飞急忙喊道：“回来！”推开众人，跟着也冲了进去。
孙毅飞刚进去，邢志武也来到隧道口，了解清楚情况后，骂道：“他妈的！早不出，晚不出，怎么偏偏这时候出事！”骂完，伸长脖子向隧道里张望。
黑暗中，孙毅飞追上韦洪，命令道：“韦洪！到后面去！还不到你牺牲的时候，呆在这里别动！”说着，把韦洪拉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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