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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童看见我提着一小袋凉拌菜，顺手拿过去，拆开袋子，拿起筷子找辣椒吃。这一块钱的凉拌菜成了我们这么多天来难得的美味，他边吃边说：“该想办法弄钱了，否则撑不下去了。”他打电话给他同学，一个个都关机或者停机，他说他不想问他家人要钱，我想了想，决定问我大妹借点，她在天津上大学，每月生活费爸给她八百，她应该不会像我们这样紧张，于是我打电话跟她商量，谁知她问了我半天为什么跟她借钱，就是没说借给我。我最后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要是借的话，我过阵子就还给你，而且加付五十块利息，干不干？一句话回答。”她很爽快地用了一句话回答我：“不干！”我什么也没说挂上电话，心想：“这望恩负义的妹妹，你有困难的时候问我借两百块，我半句话没问就借给你了，我现在问你借一百块就这么费劲？”谁知两天后，爸打电话到我们宿舍，章婉接的电话，爸说他已经给我汇了五百块钱，让我去取。我纳闷爸怎么知道我没有钱了，打电话回家一问，才知道是大妹告诉爸我没钱了，还说了我跟她借钱的事。哎，我怎么有一个这么够意思的妹妹啊？

　　取出爸汇给我的五百块，还了一部分外债，交了另一半房租，眼看着我们又没有多少钱了。总得准备些钱回家啊？善童两天没有抽烟了，在我回到小屋时，总听他在唱同一首歌：“没有烟草的日子。。。。。。没有烟草的日子。。。。。。”拿到爸汇给我的钱后，我立刻去给他买了一包“白沙”，他看着烟，两眼兴奋地冒光，笑着说：“哎呀！我的香烟老婆！你又回来了啊！”攥着手里剩下的钱，我们盘算着该怎样度过剩下的几天。我仍然吃方便面，有时我会去给善童去买盒饭或者弄个小炒，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单调的饮食了，没过多久，他经常喊胃疼，有时疼得他不能动弹，额头直冒汗，我赶紧去给他买药，吃了几天，终于缓解不少。

　　六月大热的天，即使有电风扇，也是吹出来热风，床铺上热得炕人，我们不得不把席子铺在地上，睡去。我们每天都在为明天的伙食愁困不已，有时我们都闷在那里不说话，或者他想Zuo爱的时候，我像个死尸一样任他蹂躏。他没了欲望，点燃一根烟，抽着，一根接一根，醒来发现地上满是烟头，他抽的烟由五块一包的“白沙”减少为两块一包的“阑州”，我真不想去给他买那种劣质烟，但看他极度烦躁无处发泄的样子，无聊时会唱起那首：“没有烟草的日子。。。”我还是会跑下楼去给他买。

　　一天中午，在38度的高温下，我的心情被学校死寂的日子和狂烈的空气炙烤着，不知道哪根神经坏了，回到小屋，我一句也不想说。善童问我怎么了，我板着脸，一副死尸的表情。

　　“我们还有多少钱？”他问。

　　“喏，还有两块二毛钱。”我搜搜口袋，翻翻抽屉，找到两块二毛钱，递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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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我好几天没有抽烟了，难受得很。得赶紧想办法弄钱。”他坐在床边低着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抽烟！”我瞪着他说，一脚踢翻蹲在地面的板凳。

　　“你干啥？没事拿板凳撒气！猪！”他昂着下巴望着我。

　　“我就拿板凳出气！怎么着？想打架啊？”我说着，看看他光着的上身，一把拽住他的小内裤。

　　“你干啥？非礼啊？来人啊，有人拽我内裤，非礼啊！”他笑着大喊。

　　“我就非礼，你喊吧！”我昂着下巴，狠狠地看着他，手里拽着他的内裤不放。

　　“你干啥？来真的啊？”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看出我并没有想跟他开玩笑的打算。

　　“我就来真的，你怎么着？”说着，我狠狠地朝他胸口砸了一拳。

　　“你再打我就生气了哦！”我瞪着我说。

　　“就怕你不生气！来吧！”我又是一拳垂在他肉嘟嘟的屁股上。他一把推开我，我后退了几步，倒在床上，我摸起枕头和毯子，朝他砸去。他用双手死死地把我按在床上，我不能动弹，狂叫着让他放手。他松开手，我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地朝地上扔去，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句话没说。等我扔完了，他蹲在地上，准备把东西拣起来，我说：“别动它们！”他没理会我，继续收拾。我使劲推开他，然后自己坐在地上，最后躺在地上，他蹲下来想抱我起来，我让他走开，别管我。我躺在地板上半个小时，一直望着天花板，他站在那里看着我，最后我决定起来了，扭头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满是灰尘和水的混合物，我抬头看看善童，他低着头，坐到床边发呆。我想如果有烟的话，他现在应该会点上一根烟，那样会比较舒服，可惜我们现在买不起烟。

　　我们不停地想办法筹钱，他同学一个个消失得无影子无踪，他说那些平时习惯吃他喝他的人现在都消失了，等回去了再找他们算帐。我向我高中时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借了三百块，终于可以熬到回家的时候了。我取出钱，拿着一张白纸挡着太阳的炙烤，向小吃店跑去，炒了个土豆肉丝，买了份米饭，带回去给善童吃。现在，土豆炒肉丝对他来说，可真算是美味了，起码有油水，他很快就消灭了它们。我不经意的时候捏捏他的屁股，觉得小了一圈，再看看，连大肚皮都缩回去了。我想这种减肥的办法实在太残忍，幸好我们还有几天就可以离校了。

　　考试的日子还算顺利，老大一再交代只要我们不交白卷都能过关，我们当然是闭着眼也要把试卷画满。考完试，老大通知我们7月底再回学校拿毕业证，我们可等不及拿毕业证了，回宿舍把大包小包整理好，准备第二天赶最早的火车回家。看着宿舍里狼籍一片，想想这最后一晚上也没法在宿舍睡了，回到小屋，拉着善童去宿舍帮我搬行李，明天一早我们从小屋出发。在一堆垃圾中，散落了一张李帅的相片，善童拿起相片看看说：“这就是你前任男朋友李帅？”我瞥了一眼点点头。他似有韵味地皱了皱眉，加了一句：“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李帅？”我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问他怎么这样“八婆”？

　　我和善童找了一个人力车，把行李拖回小屋，看着满地行李，想象着明天如何才能把它们弄上火车。然后相偎着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不知不觉睡去。第二天一早，我们起来准备吃个早饭，赶往火车站，忽然收到章婉的短信，说她们昨晚把东西砸个稀巴烂，所有毕业生与往年一样，就差床不能拆了往楼下扔，脸盆，饭缸，断了的桌子腿都被扔下楼，第二天醒来地上一片垃圾。我感叹着这么好的场面怎么少了我呢？可惜啊可惜，不然我会拼命把床腿拆了往下扔的！

　　　
《谁扔下了我的肚皮》　（28）
善童不愿意去我家，我非拽他去，他说他现在还不挣钱，去了不好。我给妈打电话，妈说让我赶快回来，说爷爷病重，快不行了。我和善童火速赶往滁州，善童说他住在旅社里，等家里事情处理好让我去找他。

　　我刚进家门，然后和妈立刻赶往爷爷家。奶奶给我们开了门，她满脸眼泪，原来爷爷已经死了，有人正去找水晶棺材。

　　“妈的，你来干什么？滚！这里不欢迎你！滚！”小叔从房间里走出来，朝妈怒吼着。正说着，他就一脚朝我妈的小腹踢去，我愤怒地想冲上去扁他，但还是忍了。

　　“你凭什么不让我进这个家？妈都没说不让我进，你一个小辈还敢不让我进！你算老几？你是大华（爸爸的名字）的兄弟吗？你喊过我一声‘嫂子’吗？”妈脸气得通红。

　　“你们都不要吵了，老头子已经不在了，让他安静一会吧。”奶奶满脸眼泪，靠在门柱上，我忙过去扶她一把。

　　“我爸生病的时候，她们来看过他几次？像话吗？现在人不在了倒来，有什么用？还是老爸的大儿子，爸临走都不能见他一面，他做得像话吗？”小叔一脸眼水地怒骂着我妈。妈没再说话，我低着头进房间看爷爷，爷爷安静地躺在那里，已经瘦得成皮包骨头了，因为食道癌和肺癌。过了一会，有人把水晶棺材抬了进来，几个人一起把爷爷抬进水晶棺材里。

　　六月的天，棺材下面放着冰柜，我站在那里看着爷爷的尸体，寂静无声。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爷爷的五个女儿和四个女婿从四面八方回来了，一屋子的人，一个个被小叔骂着：“你们这帮人，回来干什么？什么大儿子，大儿女？要你们干什么？都忙着挣钱别回来了！”正说着，爸回来了，从浙江赶了回来。

　　“爸！我来晚了。”爸喊了一声，‘咕咚’跪在棺材面前，‘咚咚咚’地嗑着响头。

　　“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爸的大儿子？你像话吗？”刚回到家的大叔冲着爸骂道，正说着，他上来纠住爸的衣服。我站在爸旁边，使劲推了大叔一下，瞪着眼看他。

　　“别打了，你们干什么啊？还不让爸好好去啊！”小姑在一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个姑爷上前，把大叔和爸分开。屋里充满大人，老人，小孩哭泣的声音，我跪在棺材前给爷爷烧纸，几个姑爷把爸拉进屋，商量办后事钱财问题。不用听，当然是让爸——这个所谓的爷爷的大儿子出所有的钱。

　　我跪了一个下午，几乎没有多少眼泪，晚上回到家，妈一脸眼泪，坐在那里，爸还在爷爷家没有回来。

　　“小彤，他们太欺负人了，你爷爷生病的时候，他们让你爸付那么多医疗费，你那几个有钱的姑姑，姑爷，大叔，根本就没掏什么钱！你们四个上学本来就要很多钱，你爸一年到头在外面辛苦，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就现在这样了，还让你爸花钱买最好的骨灰盒，还骂你爸没良心，你说他们有没有一点人性？你奶奶根本就不把你爸当儿子。”妈一边说一边哭。

　　“妈，我知道，以后我们要好好挣钱，让爸过得舒服。”我摸着妈的肩膀说，弟妹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

　　“恩，你看他们这家人，就是瞧不起你爸，碰到花钱的事就说你爸是大儿子，有什么好事怎么不说他是大儿子了？我一想到他们这家人怎么对你爸，我就寒心，你爸像头老黄牛似的，一年累到头，还受他们的气。”妈委屈地说。

　　“妈，我们会好的，我爸不会一直这样受他们的气，我们要好好的，你们听见没有。”我转脸对坐在椅子上的弟妹说，他们一个个点着脑袋。



　　晚上我给善童打电话说不能去找他了，他说没事，让我把事情弄好再去找他。我在灵堂前跪了三天，膝盖酸疼，我起身看着满屋招待来宾的爸，才发现他的头发更少了更白了，脸憔悴得不像四十五岁的男人，背有点弯，皮鞋旧得像冬天的干荔枝，裤脚边破了一个大洞，就这样穿了三天。三天后，准备把爷爷火化，爸爸问朋友四处借钱，借了5000块，给爷爷买了个漂亮的水晶棺材，众人满意，不再对爸拳脚相加。爷爷火化完的第二天，爸爸去看了看奶奶，让奶奶好好照顾自己，回到家，妈已经给他收拾好行李。

　　“我晚上11点的火车去浙江，你们几个在家好好的，老爸出去挣钱了！”爸叮嘱我们。

　　“你晚上就要走了，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今晚最后一顿饭，喝瓶酒吧？”妈望着爸说。

　　“不喝了，浪费钱。”爸笑着说。

　　“喝吧，喝吧。”我们四个一起建议爸喝点酒。

　　“好吧，小彤，你去给爸买瓶‘绵竹大曲’。”说着，他给我5块钱。

　　“是？什么酒？这么便宜？5块钱就够了？喝啤酒吧？”我吃惊地望着爸。

　　“不，今晚我想喝点白酒，就买‘绵竹大曲’。”爸一脸肯定地说。我跑到楼下的商店，说要买一瓶‘绵竹大曲’，给他5块钱，他还找我1块1毛钱，我傻眼了，原来一瓶‘绵竹大曲’才3块9毛钱。我抱着这酒，觉得无比沉重。爸在一翻叮嘱后，睡了一会，晚上10点钟，他起身去火车站，我和妈说要送他，他说天黑，让我们好好睡觉。

　　第二天，我去找善童，告诉他爸已经走了，让他去我家，他再三推脱，还是被我拽去了。妈给我们开的门，似乎并没有吃惊，我告诉过他善童来学校看我的事。善童看看我们一家人的表情，并没有亲人刚去世的凝重和悲伤，觉得奇怪，我笑笑说以后告诉他。

　　妈问我善童喜欢吃什么，我说牛肉，结果接下来的三天，妈天天买牛肉给他吃，炒着吃，卤着吃，炸着吃。我跟妈说要和善童一起去西安，准备在西安找工作的事，妈不放心，但知道说服不了我，就答应了。我陪善童在滁州四处逛逛，准备一大早逃票进琅琊山玩，可惜去迟了，门卫说凌晨四点前进山不要买门票，我们到琅琊山下的时候，已经早晨六点了，只好半路折回家。

　　玩了几天，我们善童准备去西安了，爸打电话说让我小心点，去了不行就回家，说不能挣钱不要紧，说他可以养我，然后让妈先给我1000块带着，妈很不情愿地掏出500块。

　　“你花钱也太厉害了！我平时都不想说你，但你最后一学期怎么花钱那么块？”她瞪着我，严厉地说。

　　“恩，知道了。我以后挣钱还给你。”我撇撇嘴，冷冷地说。

　　“你就嘴上说，你挣几毛钱了？”她斜视着我，轻蔑地说。

　　“等着瞧好了。”我回了一句。

　　“等着瞧？你说过多少遍了？”她昂着下巴，瞥了我一眼。

　　“少瞧不起人！我明天就走，行了吧！绝对不再吃你的喝你的！”我甩下一句话，转身去了阳台。

　　“你不要给我嘴硬！钱挣来再说！”她几乎要撵进阳台来指责我。

　　“知道了！你烦不烦？”我大声喊了一句。善童快步走到我跟前，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命令地说：“闭嘴！去！去跟你妈道歉去！”我看了他一眼，把手甩开。妈还在继续指责我，善童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我愤怒地扳开他的手，大声冲他叫喊：“滚！你给我滚！”他瞪了我两秒中，转身朝门口走去。妈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出去走走，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我楞在那里几秒中，眼泪汹涌溢出，不知道该做什么。妈突然说了一句：“人家大老远地来我们家，你叫人家‘滚’！你厉害，你真厉害！”我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小妹冒了一句：“大姐，你还快去看看他跑哪里去了？”

　　我转身下了楼，四处寻找，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想了半天，我去了广场，转了半天，在一个石凳上发现了他，他正垂着脑袋，抽着烟，瞥了我一眼，继续抽他的烟。我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生气了？”我问。他没有说话，继续抽烟。

　　“说句话！生气就骂我一句吧？”我闷闷地看着他。

　　“哪敢骂你？不想活了！你动不动就对我说‘滚’，我还要不要脸？那是你妈，你这样对她讲话！”他愤愤地说。

　　“我情绪不好就忍不住那样了，对不起！”

　　“情绪不好就可以说‘滚’，你狠！”

　　“别生气了。和你说说我爸的事，怎么样？想听吗？”我看着他的侧脸问。

　　“恩，我想听听，你说吧。”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爷爷死了，我一点也不难过，甚至我们家人也不难过。”

　　“恩，是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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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没具体跟你说我爸的事。那爷爷不是我亲爷爷，我爸不是他亲儿子，那几个姑和爸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在那个家里，爸没一个兄弟姐妹，只有我奶奶真的是他妈，可奶奶对爸一点也不好。”

　　我低着头，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爸八岁以前挨饿，拼命干活，八岁以后奶奶不让他上学了，爷爷就教他学武术，杂技，天天给人家表演，挣钱。爸十岁的时候还穿着开裆裤，后来他发现他亲生父亲写给他的信，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不是教他武术这个人。后来他去找他的亲生父亲，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有了新家，他离开了。一直在外面闯荡，以买艺为生，就这样挣钱结婚生子，养活我们一大家子。”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善童拍拍我的肩膀，我指着马路旁边的树，继续说：“就像那棵树，我爸在泥土下面，他是根，我们是树叶，枝干。再脏再累他都不嫌，只要我们快活就好。奶奶家那几个女儿，儿子，女婿，全都是势利眼，有钱就跟你套近乎，没钱懒得跟你说话。爸一年累到头，辛苦地撑起这个家，他们还天天说我爸不好，不给他们钱。”

　　善童帮我擦擦眼泪，我继续说着：“我和大妹小时候在奶奶家住了两年，在他们家，我们不敢上桌子吃饭，因为只要在桌子上掉一粒米饭，他们就会说我们是在种饭，浪费饭。平时不许我们碰他们家电视，吃完饭让我们扫地，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