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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凤挣脱他的手说，“小心孩子听见了，长大之后跟你一样风流。”
　　王老爷笑了笑，爬起身来，掀开薄薄的被子，两个人的身体裸露在黑夜里。
　　他跪在床上，拉过支凤的双腿，说道：“我知道分寸的，我不会碰到孩子的，你放心吧！”
　　支凤闭上眼睛，享受着不算长久以来的渴望，身体的蠕动伴随着隆起的肚子，支凤用双手捂住了肚子，她心里想：孩子，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支凤的身体越来越不支了，王老爷似乎刚刚兴起，“这药真的很不错啊！”
　　支凤知道这是药力的缘故，心里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淡淡地担心了一下子。
　　事后，她浑身无力，就像散了架一般，不过她还是轻声劝道：“老爷，听说这些丹药对身体不好，你还是不要吃了吧？”
　　王老爷抱住她，气喘吁吁地说：“是啊，我也知道的，我不会的，只是偶尔吃一点，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那个道士也说了，这种丹药和古代皇帝们吃的不一样，那些都是有毒的东西做的，这个是草药做的。”
　　支凤的心才放下一截儿来，伸手握住了老爷的手。
　　“老爷，这都半年又过去了，大少爷也没有来信什么的？”
　　“那个孩子，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过年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他和我已经一个战线了，谁知道，走了之后，参加了什么青年团，听说在北平那里搞得风风火火。虽然我管不了，但是我也很担心他啊，以前那么听话懂事，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要自己飞了。这一阵子，听说北平乱的很，不是什么官兵杀了几个学生，就是那些学生砸了谁的家，还有杀了哪个外国人什么的，还上街游行。我给他去了几封信，告诉他不要参加这些胡闹的事儿，他还振振有辞说，什么国家亡了，我们就没家了的话，谁知道他整天学些什么东西。前几天，刚给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要再这么胡闹下去，就去把他接回来，再也不能去了。”
　　“是啊，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去做，到时候要是不小心——”说到这里，支凤的心忽然间疼了一下子。
　　“是啊，儿子大了，做爹的期望也高，本来不同意他去什么新学堂，好多人都说新学堂好，孩子学了东西有出息，还可以和外国人说话什么的，现在看来，我还是后悔。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收到信了没有。”
　　支凤没有再说话，她默默地合上手掌，祈祷：老天，千万别让自己的梦变成真的啊！我一定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王老爷的鼾声响起，支凤透过黑黑的夜，似乎透过那斑驳的砖墙嗅到了一股那久违的气息，她沉醉在夜晚的黑暗里渐渐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王老爷已经不在身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走了。
　　秋月打水进来，支凤走过去，看着脸盆里荡漾的明晃晃的涟漪，似乎像一缕阳光照亮着，温暖着心，洗完脸，看着脸盆里浓浓的泡沫，心里又忧伤了起来。
　　院子里的月季花在昨天的雨里又落了满地，张妈轻轻地打扫着，支凤依靠在门框上，小声地说道：“张妈，别扫了，这些花落了就死了，死了就这样呆着吧，你看这天，还要有一场雨，你就让她们静静地安息吧！”
　　张妈没有听明白支凤话里的意思，不过，她知道三太太喜欢落花，就走到一边，拿过小板凳来轻轻说道：“太太，你坐下来吧，我不扫了。”
　　秋月从厨房端来小米粥和一碟小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
　　支凤真的饿了，坐在院子里狼吞虎咽，一小会儿时光就吃光了，秋月也惊讶支凤的饭量突然大增，高兴地说：“太太，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粥来吧？”
　　支凤点了点头，秋月就出去了。
　　张妈笑着说：“看来，小孩子也饿了。”
　　支凤笑了笑问道：“张妈，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可怕啊？”
　　张妈也拿过小板凳，坐下来，笑着说道：“第一个都这样，心里都有些担心，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就那么一瞬间，一使劲儿孩子就出来了，太太不必担忧！”
　　听着张妈说得这么轻巧，支凤就呵呵地笑了，张妈也跟着呵呵地笑了，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就像月季花。
　　“太太，等孩子出生了，我帮你带吧？”张妈忽然缓缓试探地问道。
　　支凤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当然了，你不帮我带着谁帮我带着啊，到时候就得全托付给你了。”
　　张妈的嘴角笑意更浓了。
　　“就是啊！张妈最会带孩子了，大少爷就是他一手带大的。”贤淑笑着说了一句。
　　支凤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姐姐请随便坐。”
　　张妈把板凳递过去，贤淑坐了下来，笑着道：“妹妹，我刚才看见秋月了，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都不跟我问好了。”
　　“姐姐，你别见怪，我们小家子的人都这样，你就别放在心上，跟我们一般见识了。”支凤有意贬低自己，这样让这个女人更加舒心一点吧。
　　贤淑果不其然地笑了，笑得发自内心，“我来是想和妹妹商量一下，老爷也说了，等道士来了，也来三院里作法消灾，去去晦气，免得到时侯又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好啊，你安排就行了，到时候过来就行。”支凤似乎没有一点反对的意见。
　　贤淑本来应该高兴的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以前这些个女人处处和自己作对的时候虽然生气，但是心里还是感到满足，现在那个女人被关进了深深的后院里不见天日，这个女人又是唯唯诺诺，万事顺着自己，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心里反而失落许多。
　　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落了满地的月季花，对这张妈说道：“大早上的不把这些落花扫埋了？”
　　支凤接过话说：“是我说，今天可能还要下雨，就没让张妈都扫走，你看那边不是挺干净的吗？那就是张妈扫的，我后来看见了，想着看看这些落花，就阻止了她。”
　　“妹妹，这些落花——”贤淑刚说到这里，下文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支凤就说道：“既然姐姐让扫，张妈你就扫了吧！”
　　贤淑无话可说，转身离开了，走到院门口，悄悄地骂了一句：真他娘的不是东西，都是些什么啊！
　　秋月回来之后，说道：“我看见大太太气呼呼地走了，怎么了？”
　　支凤笑着说：“没怎么？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她还气什么啊？”
　

宅门春光59
更新时间2012…2…27　10：16：59　　字数：2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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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灵灵，地灵灵，符咒一道驱鬼魂。”
　　“天灵灵，地灵灵，符咒二道平安心。”
　　“天灵灵，地灵灵，符咒三道万事灵。”
　　﹍﹍
　　咿咿呀呀的咒语从穿着黄袍的道士口中念出，支凤的头就痛，听得她云里雾里，于是走出院子，依靠在院子外面的那刻大槐树上，看着阳光透过大槐树的枝枝叶叶渗漏下来，斑斑驳驳的印在地面上闪闪烁烁。
　　她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见，春莲和夏雨已经相互搀扶着走近了。
　　春莲似乎变了，瓜子脸的下巴更加瘦削，脸色无光，暗黄，无彩的眼睛看了看支凤的肚子，无力地说道：“妹妹，你怀了孩子，小心孩子，小心自己啊！”
　　支凤也回应地笑了笑：“姐姐，现在可好了？”
　　春莲停下来，走到支凤身边轻轻地说道：“她想害我，没门儿，老天爷有眼，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等着瞧吧，把我惹急了，我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支凤看着春莲无光但是很坚毅的神情，心里抖擞了一下，说道：“姐姐好好保养身子，来日方长，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就是，就是死，她也会死在我前面的，我怕什么。”说完，转身伸手向夏雨。
　　夏雨走过来搀扶着春莲的胳膊，两个人走进了二院。
　　支凤心想：这个丫头到底对主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应该是假的吧！她一定是贤淑的暗探，一定在背地里为贤淑做了不少事儿。
　　就连这次春莲生病的事儿，支凤一直觉得可能跟贤淑还有这个夏雨关联不浅。
　　洗礼完毕，支凤回到院子，贤淑站在那里微笑着对她说：“二太太回来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支凤现在一点方案的心思都没有了，淡淡地说道：“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过去。”
　　贤淑带着道士离开了三院，支凤闻到满院子都是香烛的味道，浓浓的麝香攒射在院子里，还有被风缓缓吹起的烧掉纸张的灰烬在打着滚儿，她笑了笑，自言自语：“这是什么事儿啊？”走进屋子，换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对秋月说：“秋月，你帮我把这件衣服洗了，我不想闻见这样的味道，哪里像是吉祥之味，简直就是腐烂了很久的气息。”
　　秋月点点头说道：“太太你放心，你过去吧，回来了我和张妈就把院子和屋子都打扫干净了。”
　　支凤的肚子有明显的凸起，而且怀孕的日子真是难过，走起路来还得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缓缓地来到了二院，二院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一切都没有变样，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散发的气息却也是腐烂的味道。支凤捂住鼻子，脚步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迈了进去。
　　“你回来就好了，这一段时间，真的很想你，没有你的日子我感觉好寂寞啊，妹妹，这回好了，我们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了，那个女人现在连个屁也不放，你说什么她就是什么，简直就是一头死猪一般。”贤淑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故意让自己听见似的。
　　支凤的心头没有怒火中烧，而是淡淡地笑笑，看了看天，想走进去，但是潜意识还是阻止她停下脚步，她想听听她们又要背地里诅咒自己什么。
　　春莲平淡的声音在说：“姐姐，你现在可好了，都没有人和你拌嘴了，你还不高兴吗？她不和你斗下去那不正合你的意思吗？我也不想和你争什么，我只养好我的孩子就行了。”
　　“呀，妹妹说的好啊，你不和我斗不要紧，你不和她斗也不要紧，但是她给你带来的伤害你就这样善罢甘休吗？”
　　“你说什么？这次是她害的？”
　　“道士说，三院里有好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就连她的身上都有，不仅仅是晦气，还带着一种鬼魅，说是什么像一个老头儿一样，吓死我了，你生孩子那天，她不也在场吗？还有满月酒的时候，她悄悄地离开了，是不是来你屋子干什么了，我们都不知道，说不定就像道士说得那样，她爹的鬼魅缠在她身上，来我们王家害了我们，让她成为正经主子呢！”
　　“这也确实有些荒诞了吧？”
　　“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从她怀了之后，老爷都很少去她的屋子了，为什么呢，你想想还不能明白吗？”
　　“那就是说是她带给我的伤害？”
　　“按理说应该就是，嘘——我们还是不说了，自己以后小心点就是，一会儿她就过来了，免得说我又惹事生非了。”
　　支凤恰如其分地咳嗽了几下，屋子里的声音就消失了，夏雨已经掀开帘子走出来。
　　支凤看见夏雨的手臂上有些被抓伤的淤痕，走过的时候，多瞟了几眼，夏雨赶紧低下头，不过支凤确确实实看见夏雨眼角隐藏的泪水了。她知道这一段时间，这个丫头一定受了很大的罪，尤其是春莲每日疯疯癫癫，见人就骂见人就打，这孩子委屈的很呢。
　　走进屋子，两个人脸色惊慌地看着支凤，支凤笑了笑说：“太太，二太太，今天这个道士作法作的真好，我们家里的什么冤死鬼啊屈死鬼啊饿死鬼啊，全都被他抓走了，以后就不会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残害我们了，你们说这多好啊，我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不过，鬼魂什么的害人是正常的，没什么可怕，我们尚且可以除掉，但要是人害人就可怕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场灭顶之灾等待着我们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贤淑尴尬地笑着没有说话，春莲走过来，拉着支凤的手让她坐下，幽幽地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有，管它呢，人啊鬼啊的都一样，三教九流，什么东西都有。不过，经历了这场病，我明白了，女人还是女人，我们就是为了孩子，孩子就是我们的将来。”
　　“小少爷呢，还没有接过来吗？”支凤假装环顾一下四周，低声问道，用眼睛斜睨了一下贤淑。
　　贤淑微微地说：“二太太，请放心，小少爷就和我自己亲生的一样，李妈照顾的很好呢，吃得好睡得好，越发白胖了，等一会儿就让李妈抱回来，还在你这里住下吧，我有时候半夜里听见孩子的哭声就睡不着了。”
　　支凤心里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半夜里醒来听见孩子的哭声睡不着觉，活该，这就是你害人的下场。等你害的人多了，半夜里就不是被小孩子的哭声惊醒了，而是冤魂的，到时候吓死你。”
　　说完后，感觉自己的心怎么这么狠毒了，话里也这么暗藏杀机了。赶紧双手合十，默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春莲笑着问道：“妹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念经了，那都是老人们才做的事儿。”她刚说到这里，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到贤淑微怒的眼神，赶紧道歉说：“除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之外，我说的是乡下，人老了才开始念经超度呢，希望来世投胎生在富贵人家。”
　　贤淑的脸色才转了过来，慢慢说：“哎，人就应该信佛，心地善良，仁慈为人，这可不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只要这样想的，就都应该信了。”
　　支凤鄙夷地看了看贤淑，偷偷地笑了，这叫什么，恶人还要挂着名目说自己是好人。
　

宅门春光60
更新时间2012…2…27　20：08：49　　字数：2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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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自然之理也。
　　支凤听着贤淑冠冕堂皇的话，心里直骂道：这样的人早该断子绝孙！
　　谁知道她心底里的一句骂词，竟然变成真的了。
　　王老爷从外面老泪纵横地走进了王家，身后跟着刘管家和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人，先先后后走进，脚步匆匆，神色戚戚。
　　支凤正在屋子里静静喝茶，春莲抱着杰艾亲亲宝贝，贤淑坐在窗前发呆。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儿，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儿。
　　不过大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不一而同地流下泪来。
　　支凤捂住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手指滑下来，满手都湿了，她不敢嚎啕大哭，害怕别人怀疑什么，她咬住自己的手指，使足劲儿，希望这是一个梦，但是疼痛的感觉从心底传来，这是真的，她的牙齿深深地嵌进肉里，咬出血来。
　　春莲看着杰艾，默默地流泪，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少爷，虽然自己跟大少爷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看着老爷伤心痛苦的样子，看着还没有成长的孩子，她还是流泪了。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呢。
　　贤淑听到噩耗，瞬间头脑空白，眼前一片模糊，整个身子就倒在了地上。春花把她扶起来，她眼前清晰起来，看着老爷满脸泪水，她明白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自己竟然毫无预知，她大声哭泣，对着苍天呐喊一般，像是希望老天爷能够听到她的呼喊，把孩子呼唤回来。她浑身瘫软，但是大声叫着。王老爷走过去抱住这个年过中旬的女人，但是和自己一辈子总守候在一起的女人。
　　跟着王老爷一起走进来的那个青年，是杰伦的同学。
　　他告诉大家，一个屋子一个屋子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那个惨痛的事实。
　　杰伦带着同学们一起反对军阀的专制，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民主，大家举着“反对专制，还我民主”的旗帜走在大街上游行，本来没什么事情。可是正当大家群情激奋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包抄过来端着机枪的士兵，告诫学生们不要胡来，赶紧回学校里去。
　　杰伦马上站到一个台子上大声疾呼：“你们这些军人，不去打那些侵略我们的外国人，在这里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中国人。我们是中国人，我们要保护我们的祖国和故土。”大家跟着呐喊，只听见一声枪响，杰伦就倒下了，大家都四散逃窜。学生们死伤了好几十人，有的尸体就横躺在大街上，有的尸体不见了。
　　杰伦就不见了，大家亲眼看见他的身上中了几枪。那些军阀派人开着车辆就从那些倒下的学生们身上行驶过去，惨不忍睹。
　　杰伦就这样走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个学生说着说着的时候，也流下泪来。
　　王老爷听着流着泪，叹着气，感觉生活就像一场梦，自己就像一个傻子，杰伦在世的时候感觉这个孩子总和自己合不来，不像是自己的儿子，性格脾气没有一点相似。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心里反而想他，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
　　杰伦安葬那天，王家所有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