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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华达山上的中国长城:出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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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秀云说:“你放心好了,人家去美国了,已经当猪仔把自己给卖了。”
罗秀云觉得,自己在说这话时眼眶里热热的,泪水就要下来了。老鸨哪里相信,她说:“他真的要去美国了?”
罗秀云没有应她。老鸨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证实,说:“去美国就让他去美国吧,人家胡大人哪一点不如他?你却不把人家当一回事,你可别犯傻了!你要是再不理人家,你会后悔的。”
老鸨说的胡大人是当地衙门的一个品官,天天在打罗秀云的主意。罗秀云却始终对他冷着脸。
罗秀云听着,心里想,这种事冷暖自知,口头却应着:“是吗?那就让我自己后悔好了!”
第五章(1)
苏文清并无大碍。他得的其实是一种叫做适应性障碍的病,主要原因是突然变化的环境给人的精神和心理上造成了伤害,从而使人产生狂躁和虚妄并引发自杀的行为,平静一阵子,慢慢适应环境就好了。船到美国的前几天,苏文清的病就完全好了,看到自己的老师也和自己一道去美国,不禁对前景充满了乐观,而且动不动就从怀里掏出罗秀云的那缕发丝看着。睹物思人,他口口声声地说,赚了钱就回去把罗秀云给赎出来,跟她白头到老。我的曾祖父和李仓呢,天天跟他说的也尽是些安慰之类的话,好像去美国干几年后,什么好日子都会随之到来似的。传教士蒲鲁士依然每天都在各个船舱里走来走去,传播上帝的福音。凯西常常跟在父亲的后面,一边听蒲鲁士给华工们传福音,一边静静地看着那些华工的表情,看着看着,嘴角会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样子看起来有点俏皮,又很大方,有点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美国法律曾经规定,华工的女眷不得到美国去,以免在美国繁衍后代。那意思相当明白,你到美国当苦力可以,但不可以像美国人那样生存下去。这样一来,这条坐有几百名华工的轮船上除了凯西一个女人外,剩下的全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凯西的一举一动就显得相当引人注目。而凯西好像也有意想突出自己在性别方面的优势,处处让人觉得她的与众不同和极其妩媚的一面。她任性而又多情,只要高兴,她随时都可以坐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刨根问底问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凯西的汉语讲的非常好,她说她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父亲蒲鲁士到中国,也算是一个中国通了。但对中国,她仍然充满了好奇,似乎中国有猜不完的迷,研究不完的问题。比如梁山伯和祝英台,比如孟姜女哭长城,比如女子缠足,比如男人留辫子,等等,她实在有太多太多想去研究和了解的问题。苏文清就一直是凯西感兴趣的一个人,她在心里想,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为一个女人去跳海呢?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需要有多大的魅力才行呀!
苏文清情绪稳定后的一天,凯西坐在他的身边说道:“你真的很让人感动,你很伟大,你是一个会让许多女人喜欢的男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很爱她吗?”苏文清说是。
凯西说:“为什么?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苏文清说:“爱就是爱,为什么要什么理由?”
凯西说:“是,你讲得非常好,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又说,“你能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吗?你们的故事一定相当地浪漫有趣,我很想听。”苏文清看着凯西,摇头不说。凯西便撒起娇来,有点他不说她就不罢休的阵势。美丽的女人一旦矫情起来,男人是很难能抵挡得住的。苏文清在这方面一样是个意志薄弱者,经不起她的几句好话,便把他和罗秀云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凯西听后激动地叫了起来,她说:“你们的故事真的好感动人!你们真的很幸福。你们中国人的爱情比我们美国人要浪漫多了,有诗意多了。愿上帝保佑你们!保佑你们大清!”
苏文清听凯西这样赞扬,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的曾祖父和李仓却觉得凯西过于夸张了,在中国看来是极其普通的一件事,她却表现出一种不可理解的大惊小怪,实在想不通。看着面前的凯西,我的曾祖父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田玉莲,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要拿田玉莲和凯西作比较,他觉得田玉莲比凯西腼腆多了,完全是属于那种非常传统保守的中国女人。而外国人到底是外国人,要比中国人少了许多规矩。
第五章(2)
也多亏有凯西一路上跟大家说话,无形中觉得日子过得快了许多,不再那么难熬。船到美国旧金山,就要分手了,凯西把她的地址留给苏文清和我的曾祖父他们,要他们去找她玩。我的曾祖父他们说,一定一定。虽然满口答应,心里却想,自己一个打工的,怎么可能跟她一样浪漫?开得什么玩笑呀!
那时,他们都已经到了甲板上,将近三个月的长途航行,天天呆在又潮又湿的船舱里,人都虚脱了,现在一下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见到了阳光,大家都觉得精神了许多。海港里帆樯林立,岸上哥特式建筑的尖顶教堂,码头上随处可见的异国水手、牧师,以及不绝于耳的异国语言都让我的曾祖父他们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一时难以适应过来。不说我的曾祖父他们对美国一点也不了解,单说十九世纪中期的美国人对远在东方,脑袋瓜子后面拖着一条长长辫子的中国人也是拒绝的。他们看这群从天朝来的人,更像是在看一群刚下山的猴子。船才靠上码头,就有人上船来接,一样是黄头发,蓝眼睛,一样是永远听不懂的话。我的曾祖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刚来的人就是华工们的老板,也就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四巨头之一查尔斯?克罗克。克罗克原来是萨克拉门托的一名小杂货店老板,在刚刚组建中央太平洋公司时,他跟公司四巨头中的其他三位一样,都毫无铁路施工经验,但他精力过人,性格强悍,成了四巨头里的铁腕人物。和公司其他几个老板不一样的是,查尔斯?克拉克对这群从遥远的东方来的华工们虽然也一无所知,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就是他力主从中国招用劳工,中国人连长城都可以修,还怕修不了一条铁路的论据就是由他提出来的。至于什么原因他会那样自信,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查尔斯?克罗克提了提嗓门,照着花名册一个个叫着华工们的名字,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响应,克罗克这才想出自己面对的是一群一句也听不懂美国话的中国人,不觉笑了笑,那表情好像是在责备自己真是糊涂,怎么会忘了在跟一群牛或者马说了人话一样。他便立即请蒲鲁士和凯西作翻译。他和蒲鲁士商量了一阵,蒲鲁士便把他的意图传达给了华工们,大概意思是,因为大家听不懂美国话,美国人也讲不得中国话,铁路公司准备给每个华工都编上工号,今后大家都要把自己的名字给忘了,只要记住自己的工号就可以了。蒲鲁士说着,向我的曾祖父他们作了个很抱歉的表情。我的曾祖父苦笑道:“要是知道这样,当初爹妈就不要给我们起名字,光编个号就行了。”
苏文清说:“是啊!要是有一天,美国人到我们大清去当劳工,我们也一样,一个个给他们编上号,让他们的父母白给起了名字。”李仓冷笑,心里说,你真自信,有这样好的心态也不错。
我的曾祖父一肚子的不理解,他问李仓:“这么说接下去我们都成聋哑人了,有耳朵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有嘴巴跟他们讲不来话了?”
李仓想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叹了叹气说:“我们是一群只懂得声音的羊。”
工号很快编好了,一人一号,我的曾祖父的工号是21号,李仓的工号是第70号,李仓说:“正好是我年龄的翻倍,看来我不用愁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怎么活都会活过七十岁,也算高寿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3)
苏文清的编号是26号,而苏文清眼下的年龄已经二十一岁了,如果按李仓所说,编的号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寿命的话,那么,他的阳寿充其量也只有五个年头了,刚刚还一脸兴致的他马上阴云密布,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仓看苏文清的脸色难看,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马上说:“我是胡说八道不算数的,要是我说了算,我就可以当上帝了。”
我的曾祖父也起了恐慌,担心苏文清受了刺激,旧病又要犯了,赶紧帮李仓打圆场,他说“编个号又不算数的,如果真的工号就是自己的寿数,我的工号21号,今年我却已经是二十三岁了,那么,在前年我就该去死了,还能够活到今天吗?”
李仓接话说:“是呀!是呀!纯粹在开玩笑的,怎么可以当真?”
大家赶紧又讲了一些让苏文清开心的话。加上凯西小姐一个劲地在一边以上帝的名义在替大家保佑,苏文清不管想通也好,想不通也罢,脸色总算不再那么阴郁了。
蒲鲁士和凯西乘上一辆马车走后,克罗克也钻进了一辆早已在那里等候的马车,中国劳工们则一人背一包公司从中国运来的各种物品,随克罗克去一个叫考法克斯镇的地方。到了后,大家才知道那地方相当荒凉偏僻,除了铁路施工人员外,几乎看不到人烟。远处是直耸云天的高山峻岭,山半腰白云缠绕着,像一条白色的腰带;脚下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并向远处延伸而去;地上到处堆放着杂乱的枕木、碎石,和那些已经生锈和还没有生锈的钢轨,一群白人和黑人在忙着往已经整平了的地上铺设枕木和钢轨,见来了一大批脑袋瓜子后头拖着一条长长辫子的华工,大家都觉得好玩,停下手中的活计在看着,笑着。两个白人顺手揪住一个华工的头发一边嘲笑着,一边拿起镢头要把辫子割掉,那华工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吓得哇哇乱叫。苏文清分明感到受了侮辱,愤愤地说:“那些白人简直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李仓和我的曾祖父也一样,被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冲过去揍那几个白人一顿,要不是克拉克这时呵斥了那两个揪中国人头发的白人,难免会有一场打斗发生。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来已经为今后的相处埋下了极不愉快的种子,那种子只要有阳光、雨水、气候,就会生根发芽,就会长成一棵仇恨的树。
这个夜晚,华工们在新搭起的一个个帐篷里平静地度过了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夜晚。帐篷不大,每个帐篷里都拥挤不堪,帐篷后头是厕所和堆放修筑铁路工具的地方。和我的曾祖父一个帐篷里的,除了李仓和苏文清外,还有其他几个中国人,他们也都是从广东和福建签了契约来到美国的,都讲满口的广东话和福建话。由于话语都差不多,又是老乡,大家都感到非常的亲切。
帐篷外,一轮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朦胧中显出几分苍白。此时此刻,华工们的心情都不一样,想着各种各样的心事。我的曾祖父心里奇怪,美国的月亮怎么会跟大清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呢!他其实一点也不明白,尽管他离开家乡再远,头上的那个月亮,是美国的,也依然是大清的。苏文清在想的可不是大清的月亮和美国的月亮到底有什么不同,他想的是自己能不能挣够赎回罗秀云的银子,他究竟要在美国度过多少个这样的白天和黑夜,看多少个夜晚这样的月亮?他看了看睡在身边的李仓,李仓正瞪眼看着帐篷顶上,那里悬挂着那面李仓从中国带来的金龙旗。月光从帐篷外透进来,金黄色的金龙旗在暗处闪着光亮。那是李仓特意挂上去的,以后,每到一处安营扎寨,每天到铁路工地,李仓都要把金龙旗挂在帐篷顶上,或者插在工地上,他说,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大清国了,但只要有金龙旗在,他也一样心里感到踏实。有金龙旗的地方就是大清国。这时,苏文清看李仓那样全神贯注看着帐篷顶上的金龙旗,便笑起来,他说:“老师,老师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太平军?”
李仓尴尬地笑了笑,说,“没呢,我什么也不想。”
苏文清也笑着说:“你骗人!你就是在想太平军,你骗不过我的。”
李仓并不想跟他争辩什么,只说:“你说这下太平军该打到哪了?”
苏文清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实际上,要说李仓什么也不想那完全是假的。他不但在想太平军,也在想大清国。甚至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破烂不堪的大清江山,他会如此的留恋如此的想念呢,她到底好在哪里呢?有一天,他能够回到那个他为之忧心如焚的家国去吗?或者是,那个属于他的祖国从此以后已经永远不属于他的了,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去了,他将客死他乡,成为一个异乡鬼。从心里说,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坚信,回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第六章(1)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就热辣辣得像要把人的一层皮烤焦。我的曾祖父他们想不到美国的太阳比中国的还要毒,简直让人受不了。这时,克罗克让铁路工地监工拿来一堆的衣服,叫华工们全都换上。那是些用劣质的土麻布做成的工服,每件工服上都编有号码,每个人就按刚上码头时编的号拿工服。苏文清在拿起那件工服时实在有点不情愿,他一直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是26的编号呢?26号怎么会是自己呢?
吃了一点糙米饭,克罗克像赶猪一样赶着华工们拿上各种工具上工地去了。李仓的行为有点特别,他把那面从中国带来的金龙旗插在一根旗杆上,在肩上边扛着边向铁路工地走。由于他的举动十分引人注目,大家都在看着。不要说普通的中国人很少见过那东西,美国人更不可能懂得那是一个什么玩意,都在看新鲜。克罗克于是问身边的詹姆斯说:“那家伙肩上扛的是什么东西?”
詹姆斯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詹姆斯说着,走到李仓跟前,问李仓:“那是什么?”
李仓虽然听不懂詹姆斯在问什么,但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他说:“大清国知道吗?那是我们大清国。”
李仓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心里非常坦然,轻松,自信。詹姆斯自然不知道李仓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他回到克罗克的身边,两手一摊,苦笑了一下。克罗克说:“随便他们吧,真是搞不懂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只要速度,只要铺轨速度你懂吗?”
据我的曾祖父说,当后来有一天克罗克知道了李仓带来的是一面象征大清国的金龙旗时,克罗克不禁感叹说:“这些天朝人呀,简直比狗还要忠诚于它的主人。”
但是眼下,对克罗克来说,这是极其重要的一天,他非常急于想知道这些黄种人到底会不会让他失望。他想让公司的其他几位老板知道,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会儿,他戴着一顶宽边草帽,坐在一棵树冠浓密的美国白松底下等待结果。与克罗克一样想急于知道结果的是那些白人劳工,他们一点也没有把那些中国劳工看在眼里,那群华工在他们的眼里,就犹如大象面前的一只小猫,实在太卑微了。
其实不管是克罗克还是白人劳工,他们并不知道,这群吃惯苦的中国人,实际上就是活脱脱的一群牛和马,他们善于吃苦,他们只知道干活。他们的要求却再简单不过:挣钱、攒钱和偿还契约债务。他们耐心地工作,他们努力想使美国人相信,中国人的到来对美国是有利的。除此之外,他们一点也不像白人那样,动不动就给他们找麻烦,提一些毫无道理的要求。白人就连工资也要求比中国的劳工要高,让他们非常难办。我的曾祖父他们当然已经看出来了,那些白人一点也看不起他们,白人把开山、运石等最辛苦的工作交给他们做,然后像看一群牲口一样在看着他们。开始,他们并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那样看他们,以为只是出于一种好奇。可是他们很快发现那些眼神除了好奇外,更多的则是一种想看笑话,想看出丑的等待。
李仓终于忍不住,他小声对我的曾祖父说:“你们看到没有,他们在研究我们。想看我们的笑话。”
我的曾祖父说:“研究我们什么?为什么要看我们的笑话?”
李仓说:“研究我们到底是人呢还是一群牲口。”
第六章(2)
苏文清不解地说:“人怎样,牲口又怎么样?”
李仓说:“牲口呢,说到底了就是畜生,它可以任意让主人打骂,还要给主人干活;它可以有远远低于人的需要,却又有几倍于人的工作能力,有哪个雇主不喜欢他们雇的是一群牲口?而如果是人,他们或许会认为我们的劳动强度太大了,待遇太低了,因此他们很有必要研究我们到底是人还是牲口。”
苏文清说:“老师,那我们是要当人呢,还是要当牲口?”
“我们就是一群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从大清来的中国人。”李仓毫不含糊说,“我们要争点气,别让人家看不起我们。”
太阳下山很久了,大地已经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天是青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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