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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门外-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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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杨满都随她去了,只是免不了感叹,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干娘还是没有历练够,竟然不知道这世上,哪里会有平白无故给你的好处。
    黄鹤的安排,杨满的房间在二楼,紧挨着廖枯人卧室,又与书房相隔不远。只要是两边的门敞着,而且人又在那里,杨满少不得要跟他打个招呼,顺便聊上半天。他们偶尔叙叙旧,大多的时候还是会聊聊近事。
    秋雁的遭遇,廖枯人讲了个大概。无非就是遇上了上海人所谓的拆白党,骗光了她的钱,又逼她去借债。还真应了乔正僧说的那句话,“只要她没有被骗……”。她能找到廖枯人完全是凑巧,总算是运气没有用尽。
    至于她怀着身子的事,廖枯人没说,算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除此之外,还有他刚刚坐上委员会主席的事,这还是得益于吕斯芸的死。当然日本人没有罢休,一年后委员会解散,重新成立所谓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眼下廖枯人是得势的。
    乔正僧的案子,总是听他说有点眉目了,但又讳莫如深的样子。杨满不敢逼得太紧,但心里又熬得难受。
    要知道廖枯人的皮靴是格外的沉重,纵使脚下放轻了,地板还是会被挤压,发出嘎吱的轻响。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藏匿行踪。经常杨满听到他的步子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半响后又走了。
    其实搬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杨满手头仅有的钱,全部用来周旋这桩案子了。现在干娘回来了,还得另拨她一笔零花。所以他的手头实在是局促,也只好厚着脸皮住下来。
    结果是谁也不会想到,也就一个来个月的时间,乔正僧自己出来了。什么案底都没有,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对外称回乡了一趟,为的是祭祖和扫墓。这个说法很可以,因为马上的,清明就快到了。
    到底谁在帮忙,谁又真正出对了力,事情一了结,没人说得清。但是看乔正僧近来的动作,便很容易得出,这恐怕是他自己努力争取,或者说尽量妥协而来的结果。
    首先他接任了华商会会长的职务。没过多久,报纸上又登出了他与吕家七小姐吕锦千订婚的消息。
    
    第64章
    
    吕斯芸一死,吕家立刻上演一出大戏,参加演出的是老头子一干生过孩子的姨太太们。当然吕太太还算有手段,折腾了一阵,最后勉勉强强把家分了。
    而在这期间,乔正僧不断的来信,又安慰又解释,甚至还有辗转托了人来帮忙的。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从里面寄出信件来。
    一开始,信里面少有提到锦千的,更没有单寄给她的情书。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七小姐很爱看他的手迹。看着看着,便也提笔写过去,就这样,两个人单独通起信来。直到有一天,锦千跑到她母亲跟前,说自己爱上乔正僧了,已经决意要嫁给他。
    吕太太吓了一跳,但因为疼爱女儿,加上前面乔正僧的公关也起了作用,于是便以吕斯芸未亡人的身份,请了律师,跑到工部局要求撤诉。日本人那边麻烦了点,但里应外合的,两边努力,也终于为他洗脱了嫌疑。
    当初乔正僧被关着的时候,廖枯人这里是绝无消息,杨满什么也问不到。而眼下他出来了,都不必特别打听,打开报纸就有他的消息,廖枯人反倒常来通报。
    其实不用他说,杨满也知道。吕家的人正打遗产官司,乔正僧参与其中,似乎是帮了很多的忙。
    但是秋雁也来说与他听,“好像是造币厂和航发银行全归了大房,这下吕七小姐的嫁妆可丰厚了。”因为她还不曾嫁过,所以着眼点就在别人的陪嫁上。但她也说,“乔先生这是什么运道?不过他那个人……”
    杨满并不想听干娘评价的乔正僧,于是另起一个话头,问她,“干娘,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
    秋雁瞪着眼睛,“吓,为什么?是少帅跟你讲……”
    “不是不是。”杨满连忙解释,“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打扰别人,既然……”
    他原本要说既然乔正僧也已经平安,不必紧求着别人了。但想了想又觉得太过薄情,很有过河拆桥的嫌疑。这件事情,还需的先跟廖枯人商量才对。
    秋雁很纠结,为什么呢?这里高床软枕的,舒服是舒服,但就有一桩不称心。那就是没法跟干儿子歪腻。她现在有点离不了男人了,每天睡一张空床,着实有点难熬。
    想了一会子,她提出很现实的问题,“搬出去的话,我们住哪里?以前的房子,就是乔先生给你的那个,已经卖掉了。”
    “先租吧,我会托人帮忙,找一间好的。”
    “那也可以,你有钱就行。”
    但是提到钱,杨满就心虚。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手上攒不下钱来,永远是促襟见肘的模样。但这也不是赖着不走的理由。
    下一步他还要找事做。仙月林,还是事情发生前,乔正僧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前尘旧梦了,就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的远。如果说之前杨满还曾想过,要等到乔正僧出来后,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那么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这个念头也放下了。
    他们的关系,以乔正僧结婚做了结,再好也不过了。
    杨满躺在床上抽烟。或许是为了情调,灯光调的很低,照不亮周围深沉的色。这房子蝙蝠洞一样的暗,但暗中带艳,又别有一种光怪陆离。
    女人的房间,烟气混着残留的脂粉味,甜甜的,使人想起鸦片的香味。
    老头子的钟爱尽在这里了。深宅内院里的小脚女人,艳窟一样的居所。极具声色,却又神秘而隐晦。
    “哎呀你怎么抽起香烟了……”
    秋雁的声音。虽然房间门没锁,但不敲门就进来的,从来就只有她。
    她劈手夺下杨满嘴里的烟,丢到地上一脚踩了,很怨气的说,“你抽这个,还不如陪我去烧烟。”
    杨满却没有起身,他眯着眼,恹恹的说,“明天帮你烧。今天太晚了,我想睡……”
    看得出他是要睡,眼皮架不住,睫毛就闪的厉害。小臂搭在床外,垂下一只手来,很白,摇晃晃的,像络子末尾的一截流苏。
    他的呼吸太轻,如果忽略掉微微起伏的胸口,乍眼看去,简直不似活物了。
    各种戏文里都常见的俗烂桥段,秋雁最为熟悉,她马上想到了艳尸。毫无生气,却另有一种诡谲的妖异。特别是杨满的头侧着,下巴微抬,舒展的脖颈,就是一道美而哀伤的死亡标准。
    欲望来的很突然,杨满醒时已经浑身发热,他觉得心跳的很快。秋雁端着一杯水立在床边,眼睛里放出光来,不自在的往下溜。
    明明记得她出去了,什么时候又回来的?杨满觉得嘴巴发酸,仔细辨了下,这才有所惊觉。他问秋雅,“你给我吃了什么?”
    秋雁放下杯子,上床挤到他身边,很熟练的,两下手就进到裤子里。杨满被抓住后,不用看就能感觉到,那玩意儿起来了。而且很胀,胀的发硬。
    久违的体验了,几乎是陌生的。身体需要发泄,被堵得难受,杨满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秋雁迫不及待的吞进去,吃的口水淋漓。杨满费了好大劲推开她,“这他妈什么东西?你给我吃的……”
    明明是正发火,但因为身体软了,语调也就跟着软。
    秋雁听了,觉得得意,好像邀功一样的凑上来,“洋人的药。塔克丝给我的,普通的药店里没有,他们专卖给洋鬼子。”
    下一步她已经脱了自己的裤子,又来扯他的衣服。杨满翻身过去,把自己压疼了,只好又侧过来。但他还是蜷起腿来,护住要害,不让人骑。
    秋雁左支右绌的,在他身边忙活了半天,都没有得逞。少不得抱怨,“小满你怎么回事?让干娘帮帮你,来嘛。”
    杨满的气息不平,敞开的衣服里,胸口起伏的厉害。皮肤发红,又被汗浸的湿漉漉的,泛着水光。
    他问,“谁是塔克丝?”
    秋雁有点不耐烦,“就是一个朋友。”
    “是孩子的爹?”
    秋雅下意识的去摸肚子。四个月了,刚刚显出一点,不留神就看不出。
    但既然被看出来了,她也就不遮掩,马上愤恨的哀诉,“我被骗了,小满,就是那个小王八蛋骗得我……”
    杨满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动不动看她。秋雁马上又表衷情,“不过现在好了,项九爷帮忙,已经赶他出天津。以后还是我们娘俩的日子。小满,他哪里有你好,也就是……不过你现在也可以了,这药管用的很。”
    摁着她摸上来的手,杨满对秋雁说,“不管这药管用不管用,干娘,我以后都不能陪你上床了。”
    秋雁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她急赤白脸的,“你还要怪我?我不也是为了你。那个混蛋说他有门路,要我拿钱去求人。之后就见了一堆骗子,个个狮子大开口。现在我钱也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也不管我,那我怎么办?你可是发过誓的……”
    说到后面越来越觉得委屈,还真落了泪。这一哭就不可收拾,哭的脸上妆也花了。可见她是真急了。
    杨满无奈的解释,“不是不管你,只是不上床而已。”
    秋雁止了哭,抽着鼻子,用一种娇滴滴的口吻。“那又是为什么?以后我再不找别人了,干娘也发个誓?”
    “千万别,我倒情愿你去找个别人,好好的过。”
    “那你是嫌弃我了?”
    跟她有点扯不清,杨满皱起眉来摇头。“我还是不娶亲,养你一辈子,这还不够吗,就一定要在床上陪您?”
    没想到秋雁也生起气来,她眼泪又流下来,像个姑娘家一样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喊,“我就要你陪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
    人可以憋着不出声,但是床不行。很难想象的走近了,先入耳的不是呻吟和喘息,而是那张雕花楠木床摇晃的声音。
    那床估计也是久经韵事了,经不起摇。吱呀吱呀,摩擦发出的锐响,尖利又嘶哑,活像一个老妓。不堪归不堪,也能硬生生把人磨出火来。
    门没有关死,真是少见,仿佛等人来看一样。廖枯人望进去,首先看到的是女人的身体。因为秋雁是骑坐着的。脱了衣服,才显出她的肚子微凸,再加上两只大奶,蛤蟆一样。
    要把视线往下移,才能看见杨满。因为是横着躺,床似乎不够宽,他头悬在半空,扶着身上的人挺腰。偶尔乏力了,就垂下来,由着上面的人动。
    他的黑发,丝一样的沉落,跟着床摇出风情的摆动。整个人一点点的往下掉。沉沦的姿态。使人见了,不知道是要拯救他好,还是进一步的去摧毁?
    第二天杨满碰到廖枯人,便跟他提搬出去的事。对方眼神闪烁的,左飘到右,右飘到左。有点语无伦次的说,要考虑一下。
    不知道他要考虑什么,但杨满也只有说好。
    乌雅岚熙的遗体被送到新京落葬。这件事情,就谁也拗不过日本人。所以在北平东郊的墓地里,只放了他生前的一点衣物。
    即便如此,杨满还是想去看看。
    小荣是尸骨无存了,他的家人也不敢去要。眼下看来,是比不能叶落归根的贝子还要悲惨了。只是很多人嘴上不敢,心里头会想到他。也许多年之后,也还会提到他,给予他一点怀念。
    廖枯人提到杨满要搬走,黄鹤还十分不解,“你不是弄过了吗,怎么他还要走?”
    他跟在廖藏林身边久了,就跟医生看惯了病患一样,对情事抱着一种既冰冷又无耻的态度。
    廖枯人像是被戳到痛处那样,很恼火的说,“都他妈说多少回了,那是黄汤灌得。以后别让老子喝酒,那些土匪头子,谁爱陪谁陪!”
    “这你就说错了,少帅。”黄鹤慢悠悠的给他讲道理,“其实喝酒是正常的,酒后乱性也正常。倒是你老想着他,但又不跟他做情人,这个就很不正常了。”
    廖枯人真的要跳起来了,“老头子强暴了他,现在我再跟他上床,我还是人吗?”
    “那你是要和他做朋友?”
    “当然了。”
    “做朋友不需要住一起,你尽可以让他搬出去。”
    廖枯人被噎的没话。当初他母亲嫁到廖家,多少穷亲戚过来打秋风,又吃又住,受尽白眼也不肯走。
    既然中国社会是人情社会,为什么杨满就是不肯领他的情呢?
    最后还是黄鹤解释给他听。当初为了对付廖藏林,利用了一下杨满,谁想前尘往事一翻,也勾起了廖枯人的心结。在处理他们两个的关系上,黄鹤也不胜其烦。送到嘴边给他吃,他不吃,吃了还要吐出来。
    黄鹤告诉廖枯人,既然是做朋友,就不必紧巴着。看杨满对秋雁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恩义分明的人。自然不会接受你那些越界的馈赠。
    所谓无功不受禄。对于本分的人来说,拿了不该拿的,心里就不够实,总想着有一天要还回去,哪怕自己根本还不起。如果你想要对他好,不如就收了他。他用情意来报答你,你给她再多再好也不过分。
    廖枯人听了,斩钉截铁的说,“那怎么行?又不是养姨太太!”
    然而杨满还没搬出来,在乔正僧的眼里,倒真像是廖家的姨太太了。碍于自己刚刚订婚,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找他。但是电话打不进去,信件也是泥牛入海。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有心躲着自己。
    秋山道24号。怪不得当初非常时期,廖藏林要躲在那里。
    没办法,乔正僧只有找到吴丽环,问她有没有见过杨满,还能不能再去找他。
    
    第65章
    
    吴丽环差不多已经是项太太了。年前他们闹的不可开交,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就和好了。本来婚约就没有登报取消,现在只是往后推,大概要等天气再暖和点,夏初的时节最好了。
    吴丽环说杨满来找过她一次,喝了会儿茶,随便聊了聊便走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乔先生有什么急事么?听他说要搬出来了,正找房子呢。如果可以等的话,到时候我把地址给你。”
    乔正僧则不客气的说,“很急。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约出来?”
    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局面,也不知道杨满肯不肯来。吴丽环不敢问,当然也不能打包票,只有含含糊糊的答应了。
    “那我……试试看吧。”
    吴丽环显然不是谈心的对象,他的目的,两句话就交代完了。乔正僧似乎是应该告辞,但他又磨磨蹭蹭的不走。
    两个人对坐着抽烟,除了那一闪一灭的火,就连烟都飘到凝滞。
    吴丽环也不敢有送客的意思,没话找话的问,“听说仙月林还没开张,乔先生是不是在挑日子?”
    如今被乔正僧看一眼,哪怕是轻飘飘的,只要是意思到了,吴丽环还是会觉得一阵寒意。
    有时候她也想,乔正僧这么有压迫感的人,谁受得了?项宝通也发火,也耍手段,但是出刀就见血,死也是死一个痛快。
    笑都僵在脸上,吴丽环不指望他答了。没想到乔正僧沉思了片刻,忽然说,“仙月林没人了,你还能不能过来?”
    当初是接替杨满去舞厅当差的,现在乔正僧这么说,看来是不指望他回来了。吴丽环很失落,她心里有点酸,不知道要怎么给个答复。
    乔正僧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还是说,“项宝通那里,我可以帮你去谈谈。不过也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不强求。”
    实在忍不住,她终于问出来,“那杨经理呢?”
    乔正僧答的很果断,“他不做了。”
    那么约出来是要讲分手?乔正僧走后吴丽环又坐回原处,默默地把手上的烟抽完。
    上次那样的闹了一下,为了哄她回来,项宝通已经妥协,不再派人盯梢。她可以大方的出来走动,随意的交朋友。
    所以回仙月林的事,似乎也不是不能商量。
    只是杨满接下来怎么办,吴丽环着实为他发愁。以他的能力,倒也并非找不到事做,况且还有廖少帅这么个大靠山。只是感情上就难过了。
    前几天杨满过来找她,是为了告诉她项宝通并没有当汉奸,与黑龙会来往或许只是障人眼目。
    吴丽环真是有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说,“怎么你还有闲心管我的事?”
    杨满笑了笑,他的脸色很差,就连嗓子都有点嘶,“我早就不管你了,你主意大得很,以前就是。”
    吴丽环很得意,挑着眉说,“那是,老娘要是个男人,也一定能创出个事业来。”
    杨满也同意,“这我相信,你可以。”
    看到他也埋头去取烟,熟练的划一根火点了,吴丽环有点吃惊。“怎么你现在……我记得你以前教我们,烟拿在手里都不点。”杨满抽烟的手好看极了,是让她当时很深刻的一件事。
    杨满淡淡的做了个表情,并不打算解释这个。他只说,如果不是秋雁的身子重,他本意是要离开天津的。眼下只有先搬出来,等孩子生了再说。
    吴丽环马上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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