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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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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马上跟她断了关系,不然我就找御史台的人抓你,举报你身为县尉诱拐良家少女。”
  裴渠无动于衷。
  裴光本警告般地哼哼两声:“叔公我御史台有人!御史中丞是我同年!”
  “侄孙知道了,这就与南媒官断了关系。不过——”
  裴光本抬头瞪他。
  “她若是纠缠侄孙不放,那侄孙能否去官媒衙门举报她借公徇私骚扰朝廷命官?”
  裴光本尾巴骨还有些疼,他这会儿脑壳也疼,一时间不知道要回这小崽子什么,但怒气上来,一时半会儿实在难平,忽然计从心生,打算狠狠罚他一下:“这件事就算了。”
  他转而说道:“县尉乃亲民之官,不可想当然做事,你将万年县五十四坊都给我巡个遍,少了一个角落我就到考功郎中那儿去举报你。”
  他说完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哼哼,马上就是最热的时节,让你一整个月在外跑,非得将你晒成黑炭才行,到时候看哪个还瞧得上一个黑黢黢的裴七郎!
  裴渠对巡街一事并无异议,只是心中还惦记着五月初三的洛阳白马寺之约。按说今晚或明早就该启程,接下来这几日自然也是巡不了街的。
  于是他一展文书,同叔公陈明吏部说可以晚几日再来,并不违规矩。
  在成为一介跑腿县尉之前,狡猾的裴渠就这样合法合理地给自己争取了几日清闲假期。他深深一拜别,直起腰转过身,坦坦荡荡出了门,全然不顾身后被气得半死的裴明府。
  ——*——*——*——*——
  裴渠回了一趟裴府,见过父亲后被留下问了话。他同裴晋安关系并不算太好,父子俩之间透着疏离,连问答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式的。
  裴晋安问他“近来有无看得上的娘子”,他回“还没有”,又问“圣人召见你说了什么”,他回“未说什么,迁了官,万年县县尉”,再问“何日上任”,回“初六”,最后问“端午京兆府在曲江设宴,去不去”,回“届时在洛阳,去不了”。
  到此为止。
  不相干涉就不会破坏仅存的一点父子感情,互相维持这么点好感似乎能到你我都死光光。
  及至落日时分,本打算喊人去南山那儿去取行李的裴渠忽改了主意,不在府里用晚饭了,反是让执事套了车,登车走了。
  而此时南山却坐在堂屋前的走廊里对着一堆行李发呆,她好几次想要解开那行李看看,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闭坊鼓声响起来,南山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手终是伸了过去。
☆、【一一】惯犯
  裴渠的行李不多不少,南山在伸手之前就估测了从打开到翻完再恢复原样所需要的时间。
  原本一切都在预计当中,可她翻开衣服,却发现了压在下面的一本手抄书册,正是这发现让她的动作顿了一顿,直接导致时间拖长,以至于裴渠走到门口时,她还做最后的打包工作。
  她并不慌张,哪怕翻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马蹄声。从容镇定是身为一个优秀媒官所必备的职业素养,裴渠进来时,南山拎着他的行李起身,道:“郎君亲自来取行李?”
  裴渠目光移到她紧紧攥着包袱的手上,再看向她,回说:“不是。”他站在原地不动:“裴某是想再借宿一晚,或者——”
  此时闭坊鼓声还在不徐不疾响着,裴渠顿了顿,接着道:“今晚便出发,初三早上正好到洛阳,南媒官可要一起?”
  南山从善如流:“某原本还愁要如何赶去洛阳,能搭郎君的马车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会儿恐怕也出不了城了罢?”
  裴渠忽取了一只银鱼袋出来,看得南山眼睛都亮了。南山问道:“咦?郎君如何会有这个?”
  三品及以上配金鱼袋,三品以下五品及以上配银鱼袋,可裴渠如今分明只是个从八品小官啊,如何会有鱼袋呢?
  裴渠很是诚实:“不是我的。”
  哦,顺手牵羊。
  他这一顺手,导致此时徐妙文在家急得跳脚——鱼袋呢?!我的银鱼袋去哪儿了?!
  南山这会儿联想到裴渠包袱里藏着的那本属于自己的书册,再看看那鱼袋,心说裴君可真是个惯犯呐。若她对他过去不知情的话,可能真要以为他被流放是因为偷了皇帝的东西嘞。
  至此,南山也不多问,放下包袱说:“那郎君容我去取下行李。”她说罢迅速回房拿了包袱,又同凤娘好好嘱咐了一番,这才同裴渠一道出了门。
  马车还算宽敞,算是十分奢侈,南山照例往角落里一窝,搂着行李打算睡觉。这时裴渠却忽递了个纸包过去,南山接过来,里头正是极新鲜的荔枝。
  她小时候是很喜欢吃荔枝的,后来渐渐长大,便对这些曾经喜爱至极的食物没了兴致。她离家前吃了一只粽子,并不饿,故而她将纸包重新包好,递回给裴渠:“太贵重,郎君还是自己留着吃罢。”
  “裴某不抢徒弟吃食,给你了便是你的。”他竟还真是有模有样地当起师傅来了!南山被他这么一说,遂毫不客气地将纸包塞进了行李中。
  裴渠见她这般举动,竟莫名地觉察出一些愉快的情绪。他难得舒展眉头表露笑意,这时却毫不吝啬地笑了一笑,随后偏头看向了车窗外。
  外面是一片暮景,红云连片,绵延至天边,嚣张了一日的太阳也终于恋恋不舍地匿下去大半张脸。晚风徐徐吹进车内,白日里的燥热也被扫去了不少,南山伸手挡了挡脸,很节制地打了个哈欠,随后一言不发地揣着包袱扭过头靠着车窗睡了。
  马车顺利出了城,徐妙文的银鱼袋发挥了不可磨灭的特权作用。当然这也等于告诉徐妙文,嘿,你的银鱼袋在裴渠那儿,他借着你的鱼袋出城去洛阳了,快去找他算账。
  ——*——*——*——*——
  赶夜路并不是什么美好体验,南山却似乎睡得格外香,一路动也不动,蜷在角落里像只冬眠了的刺猬团子。
  虽然共乘一辆马车,两人之间却并非发生传奇故事里那样的桥段,譬如说娇弱娘子坐着睡觉,不知不觉就将头靠到了官人肩上;哦,也有说心里存着鬼心思的官人,故意假寐将头枕到小娘子肩上的。总之不论是谁枕谁,故事大多殊途同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就一段美好佳缘。
  但两人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一发不可收拾”的。
  这么过了一天两夜,就快要到洛阳城时,南山揉揉惺忪睡眼,僵硬的脖子左右转了转,几乎是机械地将手伸进包袱里,掏出一颗荔枝来,迷迷糊糊剥掉壳,将嫩白果子塞进了嘴里,在舌尖牙齿彼此协助下,她吐出了一颗圆润亮黑的核。
  吃完荔枝,她说:“老师,我要换身衣裳。”
  这两日,裴渠总以师傅自称,南山则很识相地换了称呼,一口一个老师,简直是要将裴渠捧到天上。
  裴渠正撑着额头假寐,听她说了这一句,很是真诚地睁开眼,让车夫停了车。他下了车,南山便开始手脚麻利地换衣裳。她原本是穿了袍子,但总不能这副模样去白马寺赴宴,就算她在整个宴会中只是个杂工,也是不能这样随便的。
  她飞快换衣裳的同时,裴渠则站在晨曦中遥看洛阳城。此时城还未醒,天还不热,别有一番静谧味道,这庞大城郭中却住了那么多的人,寻一个人是很难的。在最热闹的南市北市里,想找一个人更是很难。
  他忽回头看了一下那马车,继续等。
  南山这时早已换好了衣裳,又取出粉盒匀了脸,沾了些口脂淡淡抹了唇,简单梳了个发,同外边道了声:“好了。”
  车夫最先听到,随后便喊远处的裴渠。裴渠转身往回走,他弯腰进了车内,甫抬头便瞧见了换好装的南山。
  南山这会儿穿了身交领齐胸襦裙,领口压得很紧,细长脖子只露了一小截,好像一点也不嫌热。裴渠注意到她脸上淡淡妆容,回过神重新坐好,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身边坐着的这个并不是个小孩子。
  进城后坊内食肆热闹起来,往白马寺的路上,裴渠买了两块蒸饼,分了一块给南山,南山则十分客气地给了他一半的钱:“总让老师买吃的,徒儿心中过意不去。”
  裴渠没说什么,将那铜板收进怀襟中,又听得南山道:“老师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呐。”
  裴渠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没睡好。”他眼底疲色难掩,脸色更是差劲。就算皮相再好,顶着这样一张的脸去相看娘子,大概是做好了丢分的打算。
  南山管不了他,若相看失败再安排下一个便是,她一点都不着急。
  于是她安安心心吃完手里这块蒸饼,没多时,车子便停了。南山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行李一块儿拿走,裴渠却道:“搁在车里罢,有人看顾不会丢。”
  于是南山空手跳下车,朝南边大街走。裴渠让她边走边介绍,她便照做。等意识到已经自顾自说了太多,她忽扭头看了看走在斜后方的裴渠:“老师?”
  裴渠给了一个“继续”的眼神。
  南山遂又接着说了一会儿,行至一酒楼前,她忽顿住步子,又说:“老师归国后当真没来过白马寺?”
  “来过。”
  南山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那还让某介绍做什么?!”
  裴渠淡淡说:“你说的听起来自然不同。”
  不知他这语义中是褒还是贬,南山短暂又悄无声息地闷了一下心中之气,随后抬头指了那酒楼道:“今日茶山结社的娘子便在这里碰头,随后进寺上香,出来恐还是在这里喝酒。老师不如在这里候着,某自然会选个合适时机知会崔娘子。哦——”
  她又补充了一句:“茶山结社的娘子大多未许人家,老师有瞧见其它合眼缘的,记得同徒儿说一声,徒儿必定万死不辞替老师寻到师母。”
  她言语里总有一种“老师让我去死我就去死”的决绝意味,小小年纪就学会这样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可怕。
  “徒儿想到的招便是守株待兔?”裴渠似乎很不满意她这样的安排。
  南山万万没想到他还会表达反对意见,不由愣了一愣:“那还能如何?”趁众人聚会在酒楼密见是最便捷最隐蔽的相看方式了,师尊请问您还想怎样?
  裴渠不急不慢道:“难得来一趟白马寺,面朝如此风景秀丽之地,却连山门也不进,只在外边这一栋酒楼中死守着,实在有些本末倒置。”
  南山听了这话忍下一口气平静回道:“白马寺想来即可来,看风景哪日都可以,可却不是哪日都可相看娘子的。”她停了停:“老师这般年纪,不想要娘子么?”
  自将称呼改了之后,南山说话也越发肆无忌惮,真成了一个忠诚傻学生似的,妄图用言语劝解“执迷不悟”的师尊。
  可她的师尊却仍旧迷途不知返,振振有词道:“刻意相看不如巧遇,在寺中不期碰见岂不更好?徒儿为何不让我进白马寺呢?”
  南山确实不想让他进白马寺,主要是不想和他一道进白马寺。
  她想了想,十分诚恳道:“老师若真想进去,某必定不会拦的。”她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老师往那边进山门,某则先进酒楼候着娘子们了。”
  说完这句,南山一直低着头,好像面前这尊大佛真走了才能松口气似的。
  裴渠身形动了动,往前走了一步。
  南山陡然松了一口气。
  可裴渠忽又顿住步子,别有意味地说道:“你不是不想让我进,你是不想与我一起进去。是怕为师带着你去见谁么?”…
交领的齐胸襦裙不是那种露胸的,这种很保守,但是天热我觉得没法穿,会出一身汗。
我微博传了一张类似的,可以去看下,这里照顾爪机党就不贴图了。
ps:白马寺里肯定有旧故事的,下次分解
南山:我好像拜了个特别麻烦的老师,你们猜我为什么要答应做徒弟(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他皮相
妙鲜包:楼上好虚伪,快,将你老师偷去的银鱼袋给我还回来!另外请附上一包荔枝。
公公:你们所谓的师徒关系,其实是一个小偷带了一个大偷的关系吧。
☆、【一二】手太长
  裴渠质问完便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而一直埋着头的南山却霍地抬起头,脑袋略略歪着,斜看看他,愁眉苦脸却又十分坦诚地回道:“某的确是怕与老师一同见某个人,因那位也算是我老师,两位老师相见,学生怕会尴尬。”
  她很狡诈,看着像是不打自招,实际上在这片刻思索中,肚子里已罗织了一团鬼心思。
  怎么办呢?爱徒这张脸看着实在太天真无邪,简直让人没法怀疑。裴渠道:“徒儿有所不知,那位也是为师的老师,你今后恐怕得改口唤一声师祖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知道彼此说的是谁,都不用挑破。
  南山“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等我与娘子们碰过头再说罢!时辰不早,茶山结社的娘子们都快到了呢!何况我那位老师,尤其爱睡懒觉,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现下去找也肯定得吃闭门羹。”
  她话音刚落,已是有马车朝这边驶来。南山转过身去,只见马车上下来几个戴着垂纱帷帽的青年女子,她立刻转回头同裴渠道:“娘子们来了,老师还是先进酒楼候着罢。或者——”她指指山门的方向:“先进寺?”
  裴渠没立即回应她,南山心中数到五,便也不再管他,转过身就去接迎她的贵客们。要说南山这次来不光是当个杂工,她还肩负更重要的使命——因茶山结社中的娘子大多未婚,且还未能清心寡欲到出家守戒的地步,那在如今这大环境之下,当务之急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并无不同。
  如果终身不嫁变得不可行,那就只能拼了命地挑个好的。而凭她们的美貌才学与家世,可挑选的余地总是要大一些。
  当下世人以两事评判男子的人品之高下,一为宦,二则是婚。与仕得为清望官,婚娶则选名家女。故而这些名家女,与清流官职一般,也是众士子争相追逐的目标。可娘子们却并不屑这样的追捧,她们想要自己选,然后让媒官去说亲。
  所以南山此次更是带了一堆画卷儿来给娘子们挑选。她画画手艺极好,且与时下流行的画风还不同,她目的很明确,只求像,至于意境旁的什么都不管。画卷不大,且只有个人头,至于男方的身形高度,则一律写在了旁边。
  若娘子们对哪位有兴趣,她自能一口气将对方生辰八字家中底细性格爱好细细报来,容娘子们再作判断。她早早就筹备妥当,且提前托人将画卷都运了来,现下就放在这酒楼里。
  南山与店家相熟,也正是托她那位老师的福。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九年前便长居白马寺的观白居士。
  观白俗名李观白,他取观白这个名号纯粹是因为——省事。李观白时年七十又四,是个不折不扣的糟老头子。住在寺里却一点也不给清规戒律面子,想喝酒便喝,想吃肉就吃……真是令人头大。
  南山迎完娘子们,四周看看,却发现已不见了裴渠身影。她猜他应是提前进了寺,便也不再找他。
  此次共来了十八位娘子,这时正在雅间内用着凉饮,她们之所以不急着进寺,是因为今日还有个大角色要来——上远公主。
  上远乃先帝之幺女,当今圣上之侄,几乎无人管她。尽管她已二十又七,一直孑然一身。她与茶山结社中这些女子又不一样,她是铁了心的要独身终老。她对养面首没有兴趣,更不觉得有人可以做她的驸马。
  虽然眼界高到令外人嗤之以鼻,但上远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上远曾说,嗤之以鼻是因为他们的确不配。
  狂妄之中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上远的狂放以及对男人的不屑,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更大的抱负。
  南山似乎隐约知道那么一点,可她宁愿自己知道的全是假象。
  就在娘子们边用凉饮边等公主之际,忽来了个公主府内侍,说公主微恙,恐是要晚到,请娘子们自行进寺上香游耍,不必等。于是娘子们便陆陆续续起身,结伴往寺中去了。
  自当今圣上执政以来,因崇尚佛法,敕修白马寺,到如今已占地近千亩,依邙山临洛水,朝拜信徒众多,香火可谓旺极。山门下是三个圆拱门,以青石券砌而成,寓意佛教中“三解脱门”。往里则是东西对称,以楼阁为中心,庭院为单元,有佛殿、法堂,又有僧堂、斋房、浴房与东司。
  香客们络绎不绝,到了这时辰人也越发多起来。南山私下与崔三娘叮嘱了几句,便离了人群去寻裴渠。她猜裴渠应是去找观白,于是也往居士寮去。
  可她在寮房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这时已近午正,按理说观白也该起了。她转头看见一个小沙弥,那小沙弥看到她,竟是认出她来,说道:“居士去钓鱼了。”
  钓鱼?这又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新爱好?南山双手合十同小沙弥道了声谢,继续往后边走。
  芙蕖池中绿油油的荷叶接天连日,在这没有风的正午,看着像是假造出来的。
  她走到桥上东看看西看看,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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