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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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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手中牵着一根铁丝,看来那影子的斟茶动手等动作,都是他在角落牵动铁丝所为。

难得那假人做得自然逼真,线条流畅,乍一看还真象白渊本人。

秦长歌气得只会冷笑了——最先前说话的确是是白渊,然而后来便不是了,可恨自己听见那个声音,看见影子姿态自然,四面插翅难飞,伊城又在自己手中,当万

无一失,真真没想到,他连伊城也可以扔出来做诱饵。

这位曾经公然对东燕群臣宣告,“幼蒙伊氏之恩,必以一生相报”的国师大人,东燕上下无人不知伊城和他相交莫契,对他忠心耿耿,真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

生知己。

正是知道伊城对他的重要性,秦长歌才想逼出白渊亲手杀之,否则早就乱箭齐发,射死他算完。

结果这个国师大人,多情和无情都已臻人类巅峰,可以为女王轻贱江山,可以为逃命推出生平唯一知己。

秦长歌不住冷笑着,大步上前,那两人看她过来,惨白着脸色上下牙关一合,秦长歌也不去拦,面带冷笑看着,道:“咬,咬吧,咬快点。”

那两人齐齐一怔,倒忘记咬下去了愕然看着她,秦长歌拍拍手,护卫立即冲上前将两人擒住。

自戕的勇气,向来只是一瞬间,过了那一瞬间,反倒越发挣扎起求生的意志,那两人哀唤着爬上前来,连连磕头,“小人知道国师去了哪里!小人知道——”

“我也知道。”秦长歌冷然打断,微微后退一步,目光在室内打量一圈,皱了皱眉。

没有入口?

作为精通阵法的千绝弟子,只需一眼便可以发现一间最隐秘的密室入口,然而刚才那一圈扫过,居然没有。

难道他还能钻墙壁里去?可惜,墙壁没有夹层,秦长歌早看过了。

人寻找机关会有习惯性的方式,一般偏向固定的物体,比如墙壁床下等等,但是白渊,一定不会走常路。

再次后退一步,秦长歌将所有东西都纳入眼帘,不多的几件物事,桌、椅、床……没有任何特别。

特别……

这屋子里,其实是有件特别的东西的……

秦长歌目光一亮,突然一拳打倒了那个站在角落的地下的假人。

假人倒地,脚下居然还连着一截铁链。深深钉入地下。

“好隐秘的入口,好灵巧的心思。”秦长歌目光变幻,左手一把拖过一个灰衣人,右手将铁链狠狠一拉。

“蓬!”

一大簇密集的箭雨,从连着浮土被掀起的铁盖下射出,立刻将距离极近的黑衣男子打成了马蜂窝。

秦长歌看也不看的将那尸体一扔,正要下去,身后护卫们已经冲了过来,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

苦笑一声,秦长歌道:“他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准备机关,顶多就这一个……”

正要下去,刚才进地道的人已经退了出来,急急道:“地道很短,就在三间屋子外的一口枯井内,已经没有人了!”

秦长歌却只盯着刚才掀起的铁盖子,盖子边缘淡淡的染着血迹,秦长歌使个眼色,护卫立即心领神会的将刚刚挤进来的司空痕又挤了出去。

蹲下身,手指沾了沾那血迹,秦长歌悠悠道:“原来她病得当真很重,我说呢,一个月的时间,以白渊之能,居然只到了这里,还耽搁着迟迟不动身,原来……”

手一挥,秦长歌道:“直接去焰城坞!”

带着水腥气的夜风一阵比一阵紧,浸透满城的鱼虾气味和三月开得最为茂盛的木棉花香糅合在一起,闻起来居然像是血腥气。

秦长歌带领凰盟属下飞驰在夜风中——她并不打算在焰城动用当地的军队来围捕白渊,这里毕竟是原先的南闵治下,虽说去年就成为了西梁的国土,但是难免百姓

仍旧有故国之思,重新收编的军队,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所以连当地的官府她都没有通知。

结果这下惹了麻烦,在焰城主街平康坊,一些凰盟护卫被守卫巡视士兵看见,大呼小叫的追了来,秦长歌无奈,取下腰间令牌,令身边的大头领屠鹰前去交涉,屠

鹰是自祁繁走后便提拔起来的凰盟新首领,秦长歌却没有再选拔其他首领,在她心里,凰盟三杰的位置,将会永远空缺。

屠鹰领命而去,秦长歌继续追踪,白渊即已露了行迹,那么下一步一定是放舟而下,什么地方也不必再去,直奔船坞便得。

事先秦长歌已经命令凰盟属下日夜封锁船坞,用银子买得所有船家这几日内不出船,连船家的桨都一起买走毁掉,务必保证这几日内无人可以出船,她就不相信白

渊会连船桨也随身带着,到时候用剑划,便没空对付飞箭,用手划,你便原地打转吧。

奔到焰城坞的时候,果然见前方白渊负着一个女子飞驰,身前身后各有护卫,在往远一点,一处隐秘的树下突然荡出一叶小舟。

舟上人渔民装扮,面目不甚清楚,宛然回首对着秦长歌一笑,双手一抬,掌心先是出现一道白虹,随即白虹一分为二,幻化成双剑,双剑渐渐加宽,居然成了船桨

形状。

秦长歌气白了脸,见鬼的水镜尘,见鬼的采莒剑法,那剑法竟然是以气御剑,既然是直拨幻化,那自然什么形状都可以,自己怎么忘了这么个劲敌!

前方白渊一声长啸,脚下发力,立时腾起滚滚烟尘,背着女王,飘身落向舟中。

“呛!”

水岸边突然亮起数十道剑光,交叉成剪,恶狠狠剪向白渊。

白渊一声长笑,双足连踢,将凰盟埋伏的护卫的剑光全数踢碎,随即稳稳落于舟中,水镜尘“光桨”一摆,小舟立时箭似的划开去。

秦长歌飞身而起,加速扑上,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主子!密报!”

秦长歌霍然回首。

屠鹰不会不知道此刻正是追捕白渊的生死关头,犹自如此关键大喝,会是什么样的惊变!

焰城刀光剑影,静安王府鸟语花香。

被软禁的玉王爷斜斜倚在“雪光耀眼”的“冰圈”内,身下白银若雪,头顶红灯灼烈。

他的手指插在白银雪中,没人看得见指下静静攥着的一个纸团。

美眸半开半闭,出神的看着那红灯,灯上隐约,有女子赤足作舞,姿态曼妙。

玉自熙看着那灯的神情流荡,像是一段带着未融雪气的旖旎春光,每一寸都是宛转深情,每一分都相思迢递。

……一晃,很多年了啊。

那年,那个血月之夜,赤河冰圈相遇,薄冰之上远远见她,一支天魔之舞繁花飞落,沧海静寂。

他怔怔勒马,惊为天人,从此心思作结,寸寸都结在那飞旋琳琅的舞步,从无一刻得以解脱。

生命里最初的熙光,一瞥间。

那个冰圈内鲜妍明媚柔枝窈窕的身影,宛如一缕永生不散的迷迭香,从此无可替代的浸湿了他不羁的流年。
那日冰风之下,他驻马而观,那般流丽的舞步,映在四面晶莹的冰雪之上,如镜的冰面,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抛袖、掠鬓、仰首、抬足、折腰、颤指……

她掌中一盏红灯,精巧玲珑,却不抵她身姿之美,那悠悠红光随舞姿轻逸飞扬,一动便是一场华丽的梦境。

他忘记了此身身在何处。

暮色四合,冰圈里的风森冷的刮了过来,他觉得刺目,忍不住闭了闭目。

只是这一闭目,再睁开时,他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仿若一梦。

他怅然若失,策马去寻,只见冰圈之上,一片空寂,佳人影踪全无。

若不是冰上静静躺着那盏红灯,他定以为那真的是梦。

若非是梦,怎会有这般绝世美妙的舞姿,若非是梦,怎会有那般九天玄女的风采?

或许那灯,是玄女无意遗落,留与他作个纪念?

他静静握着那灯笼,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身后士兵却在低声催促——大战未毕,萧将军还在等待他的驰援。

最终一步三回首的离去,心中却想着,下次,下次再来,下次再遇见她,一定不要不舍得打断她的惊世之舞,先去问清楚她的芳名住处,何方人氏再说。

……没有下次。

他背对着冰圈远去的那一霎,竟然丝毫也未曾想到,那惊艳的一瞥,注定只是一生里一次震撼的邂逅,再没有后续的命运安排,来成全他一生寻觅的辛苦。

赤河寂寂,冰圈茫茫,他寻遍每一个角落,却再也不能得见想见的人。

他找了她很多很多年。

他为了找她,负尽知己好友,做了自己都不齿的阴微之人。

六年前,一封鸿雁传书,那同出一门却从不联络的师弟,问他:想不想再见见当冰川之上的起舞女子?

只为了那么一句话,他整整失眠了一个月。

然后,拒绝。

白渊也不着急,只是令人再次送来了一样东西,是一截红绡,外表看没有任何奇异之处,然而当他将红绡向着烛火,立即看见了自己魂牵梦萦多年的惊艳舞步。

他依稀想起,当年她纤腰细细,衣带当风,那一缕散在风中的丝绦,依稀是这般色泽模样。

他将红绡向着烛火一遍又一遍,然后轻轻蒙上自己的脸,醉在那似有若无的久远气息中。

三日后,他联络白渊,说,好。

从此,弃友、密谋、和他合力,杀掉了自己一生最为爱重,最为欣赏的女子。

他和安飞青联络,将水镜尘接入京中。

他潜入长乐宫,安装了水镜尘交给他的机关,事先他和陛下聊天,探听到了当日皇后的起居,利用那半个时辰,他做了自己一生中最不愿意做的事。

他和江太后密室暗谋,将叛情之罪强加于睿懿之身。

他交给江太后半枚青果,青玛神山神幻之果,是他当年机缘巧合得来的旷世难逢的宝物,溶于茶水无色无味,没有毒性,却可控人心神,按照下毒者的意念却做一

切想做的事,并且若非青玛门人以独门方法破解,永远也不会想起来自己做过什么。

而他,自然是不会唤醒陛下的这段记忆的。

他对江太后有几分防备,不想让她知道神幻果的功用而拿来对付陛下,只是告诉她,这个东西有助于平复陛下偶尔的燥性,而且能令陛下不爱女色,避免秦长歌专

宠六宫。

那果,江太后趁萧玦来请安时用了,他原本只是想她控制住当晚萧玦的神智,然后自己再找机会意念植入“睿懿私奔”这个想法便好,不想江太后对长歌憎恶太过

,在给萧玦喝茶时,竟然试着暗示了“去挖她眼睛”。

当晚,萧玦进了长乐宫,当时他在殿顶,手指紧紧抓着琉璃瓦,看着萧玦缓缓漫步而来,看见江太后远远潜在长廊后,看见萧琛在发现萧玦的不对劲后,第一时间

调开侍卫,撤走长乐守卫,让萧玦在无人打扰的情形下推开了长乐殿门,然后,挖下了长歌的眼睛。

火是水镜尘放的,宫人也都是他杀的,他只是怔怔望着天上星月,将手中原本已经碎裂的瓦再次粉碎。

水镜尘杀宫人的时候,萧玦捧着眼睛漫步回龙章宫,他不敢让这东西留在那宫中,将来被萧玦发现将是不测之祸,他把水镜尘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宫室,让他等候

自己安全带他出宫,随即赶到龙章宫,点了萧玦穴道,本想毁去那双眼睛,然而突然心中一痛,想起长乐火起,长歌尸骨无存,实在不忍再丢弃她的身体的一部分

,便顺手在萧玦案头拿了个装奏章的盒子装了,然后去长寿宫。

他用了剩下半枚青果,放进了江太后的茶里,江太后喝下后,他除掉了自己和她密谋以及神幻之果的相关记忆,只留下了萧琛调开禁卫军的记忆,万一将来事发,

就让赵王殿下去背那个黑锅吧!

当时他对江太后施术时,突然发现内殿里那堵雕牡丹的墙壁里有暗格,他一时兴起,随手就将那个盒子塞进了暗壁。

从长寿宫出来后,看见水镜尘再次回到长乐宫,收敛起长歌尸首想要带走,他一把拉住问要做什么,水镜尘的回答令他怒从心起,当时便动了手,还没交手几招,

来了个蒙面白衣人,武功极高,三人一番混战,最后长歌尸骨各被三人抢走了一段。

他为长歌的那部分尸骨修建了坟墓,在上林山下的密林里,那里依稀有秦长歌生前的机关布置,令他觉得亲切,他偶尔会去那里坐坐,想想那些惩策马沙场,谈笑

杀敌的痛快日子,想想和那个可恶又狡猾的女人没完没了斗嘴,斗完嘴打架打完架再斗嘴的日子。

……那些日子,永远的被自己葬送了。

葬送了,背弃了,伤害了,却换不来梦寐以求的昔人再会比翼双飞,换不来,她。

白渊说,她受了重伤,很重,她这一生也许永远不会醒来,他在努力为她救治,用青玛山下千年冰参为她接续着元气,她的身体被冰封在冰窟之内,那里机关重重

,白渊当然可以进出,但是白渊拒绝他的进入。

白渊说,她有知觉,但是不宜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果自己随意进去唤醒她,很可能会葬送了她的性命。

听到那句话的那日,他怔怔立于冰窟之前很久很久,山巅透明的风怎么那么像刀锋?一刀刀穿得他满身血洞。

那些流出的鲜血,永远冻结在了青玛山上,成为不化的艳色冰川。

他杀了长歌,叛了萧玦,背弃了一生的友情,却连她一面都未曾见得。

而长歌,那个聪慧狡黠却又睥睨天下的女子,他曾以为这一生她会是永远可以和他齐肩扬鞭,立于风云之巅,谈笑指点六国的那个知己;是一生吵吵闹闹却一生肝

胆相照的红颜挚友;又或者,如果没有先遇见她,他觉得自己最后也许会爱上长歌。

然而,一切都是以为,都是如果,都是宿命。

他和她之间,本来有那么多美好的选择,他却选了最为惨痛的那一种。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知己,挚友,只为了当年冰圈之上,赤足蹁跹的那个精灵的影子。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

……红灯掩映下的玉自熙笑意如水流动,这些年,他早已学会了将所有心思辗转,都化为春水般的笑,在那样变幻不休的神情里,所有的秘密都如河灯般顺水流走



什么时候觉察到她回来的?

好像是葬灭狼那日,她出语狡黠,隐约间竟是当年和他斗嘴的风范,黑若乌玉的眸子里,跳跃着他熟悉的波光。

然而只是一霎间的似曾相识,他并不敢相信,他亲眼看着她死去,亲手取过她眼睛,亲自葬下她的骨,没有人比他更近的触摸过她的死亡。

然而那一次次的接触,他越发迷惘,他开始沉迷于和她碰撞,在那些碰撞中寻找着留存在记忆中的那些相似的轨迹。

明霜“死去”,他从来不曾相信,他在视野中继续寻找,找到了那个气质神情截然不同却又和明霜秦长歌惊人相同的赵莫言。

明霜、赵莫言、秦长歌、三个不同的人的身影,渐渐在他一次次的有意无意的撩拨中,浮现出了共同的轮廓。

他知道,她回来了。

那一刻是悲凉还是欢喜,他已忘记,长歌,长歌,你是来索回你的债是吗?

他并不想隐瞒,却还想再见她一面,那冰封在冰川之中,从未张开过眼睛的,他的爱人。

那日放走白渊,他不能不放,她的性命需要白渊来延续,不管白渊是否撒谎,多一个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好。

那晚长歌和他在这里对饮赤河烈酒,她唤他,“花狐狸。”他听得清清楚楚,却悲哀的不想听见。

不,我不想知道你是母蝎子,我不知道你是谁,最起码现在我不想知道,否则我很可能被逼着再次和你敌对,噩梦来过一次,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但是命运,为何总逼着我来第二次?

……玉自熙埋在“雪堆”里的手指,再次攥紧,指间气劲不能抑制的一收,波的一声将那个小小蜡丸粉碎。

信上说:

阿玦死了……阿玦死了……

长歌在追杀白渊,不死不休……

她有所好转,做完这件事,解决掉白渊的危机,他就能见她了……

如果白渊死了,他也就永远不能再见她……

玉自熙突然疯狂的笑起来。

他笑声低沉幽魅,响在空无一人的花园内,四周都起了微微的震动,渐渐衍生冰晶碎裂的声音,接着那些高悬的做成冰凌形状的水晶,纷纷落地,砸在碎银屑里,

发出琳琅清脆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冰晶被粉碎,漫天里像下了场水晶雨。

玉自熙只是疯狂的笑着,笑得身子颤抖,笑得嘴角慢慢沁出血。

白渊……白渊……你要我杀长歌,你要我放了你导致害死萧玦,你还要我,再去杀他们,唯一的儿子。

你……你……你当我是什么?

而我……我……我又是个什么?

我就是个丧心病狂、无耻卑鄙、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覆灭天下的疯子!

我的心,我的心呢?我的心早已没有了,在我谋杀惺惺相惜的知己、在我害死同沐血火的战友、在我很多年前看见那个明光四耀的冰镜之中作飞天之舞的女子时,

早已被挖出,攥紧,丢弃。

人生七大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求不得,一直逆风而上,溯流而行,背弃着世人的方向,挣扎向前,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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