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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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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无奈的从怀里掏出纸条,“你娘给你的。”
刚才还满面幽怨愤怒要将某人消灭的包子,立即目光闪闪的转头,“我的?给我的?”
不理老爹瞬间黑脸的表情,包子一把抢过纸条,展开一读。
“啊哈!”
蹭得一下太子爷就射出了门,老爹的一口汤愣是被他卷出的风给掀掉了。
“你去哪里!”
“太师府!不用等我回来吃饭!”某人胡乱的一挥小胖手,转瞬消失在殿门前。
萧玦郁闷的瞪着被撞开的殿门——这世道真不公平啊,我又爬墙又翻跟斗又淋泔水又哄又劝,才把混世魔王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你连门都不进,一张小纸条,就能让他捐弃前嫌自己颠颠奔向你,你你你你,你才是最彪悍!
萧玦越想越悲催,干脆自己也不吃了,一起身向外就走,算了,去找那个女人,叫她赔我损失。
迎面碰上正喜颠颠捧着山高的待批的奏章颤巍巍往龙章宫奔来的老贾端,从奏章缝里勉强瞅见萧玦身影,惊险万分的要施礼,萧玦停也不听,“免礼!”,大步绕过他就要走。
老贾端悲呼,“陛下……国事……”
“你们都代批了这许多天,还在乎多一天?”最近越发倦政的皇帝大人手一挥,再次出门泡妞去也。
留下空欢喜一场,指望着今晚放假的老贾端,无语问苍天。
“额滴神啊!太幸福了!”
包子绕着楚非欢左左右右的转,眉开眼笑的也忘记了要找谁算账的事,呼的一下窜到楚非欢背上,抱着他脖子大笑,“我喜欢这个高度!”
楚非欢浅笑着托起他,笑道:“你又胖了,偷偷告诉我,你偷吃了多少零食?”
“我需要偷吃吗?”包子得意的笑,“你们都不在,我最大,我要吃多少就吃多少,冠棠宫我的床上,褥子底下都是松子糖,我每天都睡在糖堆里,真幸福啊……”
“你小心给你娘发现,把你以后三十年的糖都给克扣掉。”
“怕她什么,我监国都当过了,她当过没有?按级别,她现在见我要拜的……”
“你娘来了。”
“嗄!!!”
正在牛皮哄哄的包子呼的一下窜下来,慌忙甜甜脆脆的喊:“娘,我想死你了——”
没有动静。
咦……
看着依旧紧紧关着的门,包子满面哀怨的满满回头,阴毒的瞪着楚非欢——这世道不能活了,干爹这么清澈的人也会骗人了……呜呜。
疑惑的又看了一眼门,皱眉问楚非欢,“干爹,娘为什么还不出来?祁叔叔和容叔叔呢?”
“她和你祁叔叔在谈话,至于你容叔叔,”楚非欢顿了一顿,目光里浮现出一层黑色的疼痛,面上却平静如昔,“他还有些事,过段日子才回来。”
包子哦了一声,没有多想的玩着他的手指,道:“干爹,你好了,我真开心。”
却没有听见楚非欢回答,他疑惑的仰首,却只见干爹飞快的掉开头。
听见干爹淡淡答:“是,我也开心。”
双手温柔的抱紧了他的腰,将他搁到自己膝上,楚非欢下巴抵在包子的大脑袋上,轻轻道:“溶儿。”
“嗯。”
包子安静的乖巧的应声,只觉干爹的心绪好像有点不同往日,一种淡淡的轻郁的氛围笼罩下来,他突然有些茫然。
楚非欢环抱着怀里的小小孩子,感受着他孩童的甜蜜的温暖。
“但望你一声都开心如初,你,你们。”
他顿了顿。
半响,道:“任何时候。”
一扇紧紧关闭的门,将门外的父子天伦和带着深意的对话隔绝在外,门内,无暇顾及半年不见的宝贝儿子的秦长歌,和祁繁正平静对坐。
室内香茶将沸,烟气袅袅,一整套紫檀茶道器具陈放几上,烹茶四宝:风炉、玉书碨、孟臣罐、若琛瓯一样不缺。
祁繁正微笑着道:“碧连香茶身骨重实,条索紧结,芽叶细嫩,宜用‘上投法’冲茶。”
他用茶匙小心的拨茶入盏,拦腰金线青花盏色泽明润,冲泡入的玉山泉水向以轻浮清软出名,被优质乌木炭煮沸后品质更上层楼,茶叶在晶莹水面上旋开碧绿花朵,再姿态静雅的缓缓沉落水底,直而不倒,如根根含苞欲放的翠芽。
祁繁手指灵巧,动作轻盈,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一整套手法熟练而极具美感,满室里芬芳浓烈,入口处回味犹甘,沁得人胸臆间爽朗明澈,若有灵机。
“……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中澹闲洁,韵高致静……”秦长歌举盏就口,淡淡而吟。
她从茶盏上方斜挑起一双娥眉,望着祁繁,“内川大陆,非巨户豪族不能有此高贵手法,尤以中川茶道自称一派,更有其出众处,祁兄,你这一手,这许多年我竟未曾有幸见识。”
“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故人……”祁繁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倒似陷入回忆般语气悠悠,“当年家父教导我茶艺时,啸天总是最不耐烦的那个,我一遍遍的沏,他看着总生气,闹着要走却又不走,每次沏过了的茶水要倒,他不给,自己喝,喝得肚子饱圆,我笑他,他说不忍心我那么辛苦弄出来的东西被扔掉,可惜了的……”
他微喟一声,不再说了。
秦长歌笑容一敛,默然无语。
祁繁笑了笑,吸了口气,道:“我有昏了,和主子说这个做什么?主子既然问起,祁繁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其实主子一定已经知道了,我是中川人。”
“我也是知道不久,”秦长歌慢慢转动茶盏,“当日你出现在南闵,我就怀疑了你的速度,你如果没有从中川借道,断无可能那么快过来,你对铃鸟的态度更加深了我的想法,还有那日那一堆火药,这东西是禁品,仓猝之间你从哪里搞来的?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并无疑心过你,但既然你是中川人,你的身世,我也隐约猜出个大概。”
她放下茶盏,看着祁繁眼睛,“你是中川后族一脉是不是?北堂啸前面的那个王后,那位据说因为和北堂啸的兄长,早夭的川王北堂鸣有私情而被废的冷王后,是你的什么人?”
祁繁脸上慢慢露出痛苦沉黯的神色,半响未答。
秦长歌却已了然的向后一倚。
当年,传说冷雪润和北堂鸣有一子,生下来就死了,按时间推算,那个孩子,应该便是祁繁吧?
非欢给过自己一个资料,大抵是说北堂啸的堂弟北堂吟多年来韬光养晦,不问政事,广收姬妾,膝下儿子无数,当时当笑话看了便撂开了手,虽有些疑惑非欢怎么突然搜集起这种无用王爷的资料,却因事务繁多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却是非欢在提醒她了。
北堂吟收养了这个父母双亡的皇族之子,混入自己那一堆儿子中,祁繁自己却不愿留在令他深恨的中川,所以早早的出来流浪江湖。
“啸天是我义父的朋友的儿子,和我同日所生,也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早早寄养我家,我和他算总角之交。”祁繁微微苦笑,“都以为这一生必将同生共死,谁知道他混蛋的抛下我先走了……”
秦长歌黯然道:“终究是我对他不起。”
“主子不必说这般话,”祁繁一笑道:“我们当初在主子面前立过誓的,没有主子,我们俩早就在豪强欺负下骨化飞灰,这一条命,主子给,我们还,天经地义。”
秦长歌苦笑摇摇头,拨着盏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很早,不过一直不敢相信,”祁繁庆幸的道:“还好……啸天没有发觉……”
他默然半响,指了指身侧一个小盒子,歉然道:“只是主子,我怕是不能继续跟随你了,我要将啸天归葬中川,至于还回不回来……”他低喟,“我也不知道了……”
他仰起头,望向遥远的云霞深处,眼神渺远,“……我要先把这些年我们一起踏过的地方,那些山川风物,城埠江海……都走一遍……”
他目光空寂,纵然偶有火星冒起,也是燃尽的寂寥灰堆了。
“祁繁,”秦长歌闭了闭眼,良久道:“你走吧。”
她自失的一笑,淡淡道:“来也去也,都是一场缘分,咱们缘尽了,也不必勉强再续。”
祁繁肃然,直腰而起,在榻上向她深深叩首。
三叩首。
秦长歌面色平静目光清冷,向祁繁缓缓俯身答礼,以心灵的倾斜的弧度,来表达她对这位跟随自己两世,从来都忠贞无二的得力手下的由衷感谢和尊敬。
室内幽暗,无人燃灯,风从窗棂闯入,却因这一刻的静谧凝重而舒缓下来,风掠起开国皇后和她的知己护卫的发,挡住了彼此注视而疼痛不舍的目光。
秦长歌注视着祁繁抱起那个小小盒子,起身。
起身那一刻,她突然道:
“祁繁,没有你们,便没有溶儿的安全成长,你们对我本人的报答,我不还了,但是护持溶儿这番恩德,我要还给你。”
她看着愕然抬首的祁繁,缓缓道:“其实当初中川之主,原本应该是那个少时便有才名的北堂鸣,然而在中川定国之前他便莫名暴毙,若非如此,中川之国,本应该是你的。”
“我帮你,拿回中川。”
很久很久以后,人去室空的屋内,黑暗中沉寂的秦长歌终于轻轻转首,看着窗外不知何时突然浮现的一个高颀的身影。
“阿玦,天下在一步步被我们收纳于掌中,那些我们看重的人,却在一个个离去,我们的一生里,还要经历多少离别?”
身影淡去,珠帘一阵闪烁晃动,下一步她已经被重重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无论有多少人离去,长歌,”
他灼热的呼吸腻在她细致的耳侧,那热度,似要将世间一切深入骨髓的苍凉怆然狠狠捂热。
“……请相信我永远在你身边。”
卷二:六国卷 第五十八章 宫怨
乾元五年三月末,在围城长达一个半月后,一直对南闵围而不战的西梁使反间计,命人散布水镜尘与西梁早有勾结,将要里应外合杀大王献都城的消息,使因为身世背景缘故,疑心病极重的南闵王安天庆对上善家族心生疑忌,一应军国重务都避开水镜尘,又不顾水镜尘劝说阻扰,起用自己的姻亲,大司马聂子遐作为主将,聂子遐在南闵朝中号称“儒将”,文人出身,最出名的是曾将一部《兵论》背得滚瓜烂熟,可惜的是纸上谈兵是高手,实战对阵却是白痴,第一次对战便将步兵齐齐拉出,方阵推进,被西梁铁骑以狂飙之势冲散,阵脚大乱之际西梁以步兵掩进,杀了个大浪淘沙。
聂子遐经此惨败却不认为自己的战法有问题,拒绝了水镜尘连续三次的飞马传书,将他的书简拆都没拆就扔进了篝火,还将水家来使棒打一顿逐出营门,继续整兵秣马雄心勃勃的要和西梁对阵。
据说水镜尘闻知,不过平静一笑,在城内最高的君山山顶弹了一天琴,末了推琴而去,笑道:“竖子不足与谋,天下将再无难民矣。”当日率上善家族退出大衍城。
聂子遐对此则嗤之以鼻,“危言耸听!”三次上表劝说打算换将继续守城的安天庆,称最初那一败不过是偶有失误,再给他一次机会定可大败西梁,指天誓日得恨不得洒狗血,光是“精妙阵法”就推演了四种,每种都“足以将西梁鼠辈毁灭”,安天庆被他的信誓旦旦所动,令他戴罪立功,聂子遐这次“吸取教训”了,特意命钦天监推算了休咎吉日,确定三月二十九日晦日为当月最为不吉之日,此时擅动刀兵万事不祥,三月三十日却是个黄道吉日,好得不能再好,遂决定三月三十日出兵。
不想三月二十九,在那个他所认为的最倒霉,无论谁都不会出兵的日子,西梁悄没声息的攻城,当时软枕高卧,还给将领们轮休好明日备战的聂子遐毫无准备,援军抽调不及,城头守卫也比往日薄弱,而攻上南闵大衍城城头的西梁士兵,不仅带来了染血的刀剑,强悍的投石车,巨木礌石等杀人利器,居然还在每人的衣服上画上了南闵赤螭神教的图腾,当那狰狞三足火色巨蛇扑入眼帘时,很多同样身为赤螭教徒的士兵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满怀虔诚的信仰礼拜大神,然后被西梁毫不客气的俘虏。
兵败如山倒。
当城楼被占,城门被破,西梁铁甲洪流源源不绝的冲入南闵都城,并迅速包围南闵王宫时,大势已去的安天庆怒杀聂子遐,欲待号召全宫侍卫太监拼命死守,却被单绍悍然下令烧宫,火光熊熊而起,满宫惊惶逃窜,陷入疯狂绝望状态的安天庆爬上高台挥舞腰刀,勒令大家抗御来敌,却被大太监鹿成一把退下高台,摔成肉泥,随即首级被割去请赏,尸身在乱军中不知去向。
南闵,灭亡。
“一个国家,从内川典图上永久消失了。”秦长歌面色无波的看着掌中最新军报,现出一抹毫不意外的笑意,“恭喜陛下。”
“这非我一人之功,对南闵的计策,本就是咱们三人一起商定,”萧玦朗声一笑,“你大可不必谦虚。”
“让安天庆起用聂子遐,倒也不是我的本事,多亏了非欢掌握了灵通的消息,并早早未雨绸缪,在南闵国主身边和朝中聂家都伏有内线,再加上这次机缘巧合,玄螭宫也元气大损,不然那些奇怪玩意用出来,咱们的军队难免要吃亏。”
“不知道水镜尘现在在哪里?”萧玦皱眉恨恨道:“我的明霞剑还在他那里呢。”
“要么去了东燕,要么就和玄螭宫一样,转入山林……”秦长歌慢慢浮现冷笑,道:“阿玦,你相不相信,现在想杀我的人,一定很多。”
萧玦嗤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秦长歌笑着摇头,“阿玦你像个土匪更甚于像个皇帝。”
萧玦抚了抚她滑亮的长发,轻声道:“你觉得谁会杀你?各国王者?”
“那是自然,不过原因未必相同,”秦长歌笑笑,“我已发令凰盟注意近期京城动向,京城善督营加强京城防务,并调派京西驻军进京,与九门提督麾下十六营换防,无论是谁,我要他来得去不得。”
她突然有点好笑的看着萧玦,“京中大约各国密探都有,有几国走的是高官路线,我已经制定了制度,朝中诸般公务,但有泄露者,必有重惩,枢密副使何安先,你知道的,罢职的真正缘由就是这个……说到这里,当初恶少姜川允身边那个使计撺掇他给你灌药的师爷,我们查出来了,你猜是谁?”
萧玦脸红了红,想了想道:“水镜尘?”
“是!”秦长歌冷笑,“黑查山泼风寨剪径毛贼出身的胡师爷,在吏部尚书府中投身报效,做个被人看低的小小清客,多么滑稽的身份,和那个绝世圣人,神山之雪般高贵圣洁的水家公子,真是天上地下般不着调啊。”
“居然真是他……他到底为什么不惜亲自执此贱役,潜伏西梁?”
“我还在寻找原因,”秦长歌沉思,“彩盅教原先是玄螭宫派出的密探,后来大约是因为蕴华反而爱上了……萧琛,以及后来的我叩阍时间,彩盅势力撤回,却被黄雀在后的水镜尘趁其孤身在外,杀了个七零八落,但是水镜尘到底是因为看见作为玄螭宫的一支重要势力的彩盅教落单,趁机下手,然后推到西梁身上,想引起玄螭宫和西梁的矛盾呢,还是另有深意,一时还没查出。”
她大约想到了那晚萧玦的狼狈样子,微微露出笑意,萧玦脸又红了红,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轻轻道:“长歌,我可从未对不起你过……你可知我寂寞了多久?”
龙章宫烛影摇红,映着他俊朗眉宇,目光里满漾情意,丝丝摇荡。
秦长歌心中一跳,不防这大胆家伙光天白日的就提出这暧昧问题,这个……要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你寂寞多久了。”?
不成,万一他说,“现在让你知道下可不可以?”岂不完蛋?
“我知道你寂寞多久了。”?
还是不成,万一他说,“既然你知道,成全我吧……”,那更糟糕。
“你寂寞多久不关我事。”?
那个……太生硬了吧?
一旦碰上情事就开始智商为零的秦长歌,龟毛而抓狂的思考这句话该怎么回答,最后决定,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我要下班了。”
萧玦却已经笑着揽住她,道:“就知道你会说这个……长歌,你还会因为我而脸红,我已觉得很开心。”
秦长歌抿着嘴,手抵着他胸膛,抗拒着他的狼爪,笑道:“为什么不会?我是正常女人,看见帅哥都会脸红的,这是生理反应。”
“不懂你在说什么,”萧玦摇头笑,“我不管,你别想逃,别拿什么你现在男儿装扮来搪塞我,你穿什么,你长什么样儿,我都不在意,我只记得你是长歌。”
他叹息的抱紧她,低低道:“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大约我曾经欠了你几辈子,所以要这辈子反反复复的还。”
“我倒觉得是我欠你的,死死生生兜兜转转总没个清静。”秦长歌呜呜噜噜的答。
萧玦微笑轻轻道:“谁欠谁的,也不必计较了,都是命……”
“让我进去!!”
尖利的女声,穿透龙章宫内外沉静温暖的空气,带着勃然的怒气,传入两人耳中。
秦长歌抬头一笑,挑挑眉,“看,我说没个清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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