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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都市-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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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作没有看见黎然眼中的劝阻,元岁侧着身体点点头。

    “其实是有一个任务,我认为,您是最好的执行人选。但是很明显,黎先生不同意,也不愿意借人给我。”和黎然完全相反,孔仲思和她说话从来不会遮遮掩掩的,“我想,您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应该要有替自己做决定的权力了黎先生,您说对吧?”

    “如果是岁岁埋怨我一直想尽办法把她排除在计划之外,我接受。”大概是在与人争执的过程中给了脆弱的咽喉超额的负荷,黎然的声音很哑,语气中的愠怒也很少像现在这样明显,“但你没资格在这里挑唆。”

    “这怎么能说是‘挑唆’呢。”浓黑的眉毛向上微挑,孔仲思熟练地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您对元小姐有多上心,多费尽周折的避免她踏进我们计划的泥潭中来,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

    “孔先生,您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说话时总是拐弯儿抹角的毛病呢?”元岁冷哼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我脾气不好耐心也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直接说什么任务。”

    “岁岁”

    黎然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黯淡无光,大概是想尽力打断两人危险的对话,但是元岁并不买账,瞥他一眼后,反而叉着腰叹了口气。

    “算了,随便什么任务吧。”她本想说的更硬气一点,结果话到嘴边声音又低了下去,“吃人手短的道理我懂。我去。”

    …

    三天之后,元岁做足了心理建设,结果才刚一脚踏上盘古号的港口,立刻后悔地想掉头就走。

    “没事的,你不用怕。”新结识的盘古军队组长莫允涵貌似从一见面起对她就有天然的好感,“元岁对吧?恭喜你,你终于回家了。”

    对方那股透着怜悯的语气实在是过于太打动人。元岁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暴露身份,于是硬生生压下挥拳打人的念头,投桃报李地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别问她为什么不真的憋出几滴眼泪。她不想让自己觉得太恶心。

    “这就是你们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几年前商船劫持案的幸存者?”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生面孔男人头一个上前跟莫允涵打了个招呼,结果被后者黑着脸忽略了,“看着也太小了吧?出事的时候她才多大,怎么可能会跟着商船出门呢?”

    “不劳费心。元岁的身份,我在带她回来之前,已经多次核对过了。”莫允涵瞪他一眼,“韩越,你怎么总是什么事情都想管?”

    “或许是因为二组的常务怎么说都比对策组要少吧。”韩越脸上带着点欠揍的笑,注意到元岁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之后反而又上前一步,用类似幼儿园老师一般的口气问到,“元岁小妹妹是吧?你今年几岁啦?”

    “十八。”元岁微低着头以避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其实有些过于狰狞,“我本来是跟着朋友出门玩的。他的家人在商队里工作,就偷偷把我们带上了。”

    “哦,是这样。”韩越还是笑着,也不知道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几年前你还那么小,死里逃生不容易吧?这几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是不容易,过得不太好。”元岁伸出一只手擦过自己的头顶,又平移到了对方胸口左右的位置,自嘲到,“所以我才长得这么矮,真不好意思。”

    “哦。”韩越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接着很响亮的笑了一声,仿佛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真是辛苦你了。”他退开几步,“请吧。欢迎回家。”

    被精准地踩中了痛脚,元岁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抛出一句“是回船了,不过回不回得了家还不一定呢”,就跟着其他前来接应的军队成员快步离开了。

    “嚯。有故事啊这是。”韩越望着那个在身旁众人对比下显得尤其娇小的背影,又冲着莫允涵一挑眉,“说说?”

    “她亲爹早就死了,亲妈现在正忙着跟第二任丈夫一起抚养小儿子。这样说你满意了?”莫允涵瞪他一眼后也带其它组员一起追上,走了老远后嘴里仍小声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吃人血馒头”。

    “好好的饭不吃,吃什么馒头呀。”韩越扶着自己开始长期伏案工作后略有僵硬的脖子转了转,然后才慢悠悠地别上耳麦,不等对方出声便主动交代到,“对,我已经见到那个小姑娘了。怎么说呢,我也不好靠这一面就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有问题。毕竟连对策组的几位老哥都拍板了放她进船了,您也不能总驳他们的面子吧。”

    “我看过她对案件本身和这几年经历的陈述。很完整,没什么问题。”对方的语速大概只有韩越的一半,好在造句精简不拖拉,“但是”

    “但越是这样,您越觉得不对劲儿是吧。我懂。”韩越很配合,“小老大,您打算怎么插手,说说看?”

    通讯另一头,凌夙诚放下今天最后一份签好字的文件,抬手在眉心揉了揉,最后沉声说:“安排我和她见一面。”

    次日下午,他站在与元岁只有一面单向玻璃相隔的静音室一侧,自己都没有弄懂自己为什么在短时间内频频出神。

    “凌兄弟,有什么问题吗?”三组组长许择远就站在他的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房间里的小姑娘看,“发现什么就尽快告诉我。不然她明天就要被放回家去了。”

    “明天。”凌夙诚看着那个始终低着头蜷缩身体,两只攥紧衣摆的手都有些发白的陌生女孩儿,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今天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许择远被他说的一愣,很快敷衍地开始打哈哈,“是是是。但这不是每个身份存疑的人回来之后都要在这儿走个程序么?她在外面都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至于一两天都”

    “都有谁来看过她?”凌夙诚直接打断了他。

    “只有她继父。警察那边的陆队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仿佛是触及了什么关键点,许择远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虽然他应该是下班后顺便过来的,但是说真的,我觉得他这个继父已经当得很够意思了,进去还冲着那小姑娘嘘寒问暖的,尽管那小姑娘都不太认他。说起来,人亲妈都还没过来呢。”

    凌夙诚无意识地吸了口气,压下那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负面情绪,轻声说到:“把门打开。”

    “你要进去?也行。”许择远答应得很爽快,“但是只能你问,她答。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这是这儿的纪律。”

    “我知道。”

    在被一片新的陌生阴影笼罩的时候,元岁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

    这群人究竟还有完没完?看珍稀动物呢?

    然后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这两天所有前来“探望”的人之中,站定的位置离她最远的一个。

    听说有些人天生就比其他人更在意“社交安全距离”这回事儿。不知道这位长得还挺好看的年轻军官是不是这种人。

    对方没有主动发言,元岁便顺其自然地和凌夙诚沉默地对视了半天。

    这个人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小怪物。元岁总结到。

    但是很奇怪的,她却并没有被这种目光刺伤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对方眼中至少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怜悯或者同情这类更加令人作呕的情绪。

    年轻军官漆黑的眼睛里只表露出两个字——观察。

    纯粹的观察。就和一个人打量一把普通的椅子没什么两样。既不特别好奇,也不至于进行美学上的评判,偶尔还因为注意力不太集中而显得神情飘忽。

    “我们以前认识吗?”元岁还是做了更沉不住气的那个。因为她不明白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为什么要那么专注地盯着自己,又不趾高气昂地开始问询或者说教。

    凌夙诚摇摇头,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会让医生给你带几片安眠药进来。”他说,“你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番外一 命运回廊(中)() 
“好,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大概都了解了。”为了不给这位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处在临界点的女性“嫌犯”增添更多心理上的压力,凌夙诚特意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出门拖了个凳子回来,以保证说话时能够尽量与元岁平视,“还有什么要额外补充的吗?”

    “真的没有了。”元岁的眼睛一眨不眨,“您已经重复这句话很多次了。怎么,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凌夙诚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径自站起身,不打任何额外的招呼便预备向外走去。

    “那个,抱歉,之前一直忘记问了。”元岁一边叫住他,一边把这几天恶补的军队相关身份信息在脑海里大致过了一遍,从中筛出了几个年龄地位最相符合的备选组长,“请问您又是哪位?”

    也不能怪她的口气不好。实在是这两天有事儿没事儿就要进门提审一下她这个活着从船外归来的珍稀物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是能完完整整地吃顿牢饭,就连全神贯注地发会儿呆都不行,非要逼得她无时不刻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各种披着问候外壳的刁难。

    年轻军官很给面子地转过身来,再次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元岁心说好在我也算是练过的,干脆厚着脸皮跟人对视起来,暗自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在这一项无聊竞赛中认怂。

    最后果然是对面的年轻人先眨了眨眼睛。元岁注意到他在一瞬间内皱紧了眉头,但很快又状若无事地松开,没头没尾地回答到:“以你的年纪,无论想改变或者弥补什么,都还来得及。”

    “啥?”大概是因为对方说话的口吻实在是太过认真,元岁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不过面上还是露出一个相当疑惑的表情,“您指的是什么?”

    “很多事情。”见元岁依旧装傻,凌夙诚在收回目光的同时心里叹气,突然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比喻,“‘指数爆炸’的概念你也许应该听过吧?因果的累计速度是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加快的,越早就越是能减少未来醒悟时需要支付的损耗。”

    “不好意思,我真的没听懂您在说什么。”元岁这句其实是实话,“请您理解一下,我离开船内的时候,只刚刚完成了小学程度的教育。”尽管在岛上的日子她也没闲着。

    “或许是吧。”凌夙诚也不拆穿,“今天是我冒昧打扰了。最后”他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改用一种稍微有些别扭的语气真心地祝愿到,“希望你今后融入家庭氛围的过程一切顺利。”

    确认门已经被反手轻轻带上,元岁装作用手背擦了把并不存在任何多余水分的脸,接着弯下腰,将整个脑袋埋进并得死紧的膝盖里。

    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是在这个看似安宁的时刻,玻璃之外的观察者也绝对不会少。为了将那双被怨毒填满的眼睛暂时藏起来,她不得不暂时选择了装哭这种低级的伪装手段。

    最好别让我有机会在外面见到你,否则,就算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我也要让你知道摆出一副人生导师的姿态轻飘飘地往人伤口上撒盐应该要付出什么代价。

    元岁刻意吸了吸鼻子,用抽气的微弱响动掩盖磨牙的声音。

    玻璃之外,凌夙诚迎着许择远似有深意的目光默不作声地贴着玻璃走过,在离开静音室之前,很稀奇地又回头看了那个即便在抱着膝盖发抖时脊背也是绷紧着的女孩儿一眼。

    “凌兄弟。”许择远大大咧咧地冲他一摆手,“不送。”

    …

    伴随着一阵呛人的灰尘纷飞,韩越从凌夙诚的侧后方现形,挥出决定今日胜负的最后一刀,成功斩下了一整排长度完全相等的木桌腿。

    “你今天太不专心了。这样很没意思。”他歪着脖子宣布了获胜感言,接着熟练地收刀入鞘,“怎么,关于那个出现方式让人匪夷所思的女孩儿,你难道还有什么没有写进纸质报告的推论想跟我探讨探讨么?”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尽管刚刚做完剧烈运动,凌夙诚的额头上也只有几粒几乎看不见的汗珠,显然是完全没有进入平时的状态,“因为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意思是连你也拿不准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么?”韩越踢开几截散落在地面上的桌子腿儿,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倾斜的桌面上,“那这确实是件足够稀奇的事。我还以为你的读心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呢。”

    “我不会那种东西,也没有那种东西。”凌夙诚立刻无奈地否认,“而且你也猜错了问题的方向。”

    “那就是你其实已经通过那段不到半小时的面对面谈话判断出来了,但是却被其中透露出的某些信息给牵绊住了手脚?”韩越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在空中一颠一颠的,“这倒是更稀奇了。我觉得好像从你爹硬是力排众议把你保举到二组组长的位置开始,能让你犹豫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他说着说着又习惯性地笑了一声,“奇了。你已经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兴趣,今天可千万别只把话撂一半。你现在到底琢磨什么呢,跟我说说呗。我保证,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我尽量不跟你爹打小报告。”

    凌夙诚终于从羽击剑的剑柄上挪开眼,大致是对韩越的表述方式有点意见但又懒得浪费时间多说什么,最后才勉为其难地憋出一句:“她交待的一切近年经历都不是实话。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哦?”

    “但是。”凌夙诚少有的在一句话里加上了重音,“以她目前的处境。说真的,她心里抵触,不肯对我们吐露所有的实情,我觉得可以理解。”

    “对于在外度过青春期的女性的心理状态我不发表多余的意见。只一点,综合你两句话的意思,她不是隐瞒了一部分实情,而是根本没说一句实话。”韩越放平那只快要翘到天上的腿,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致,“如果你坚信你的这个判断,那么她这次乘机回来的目的就让人不得不起疑了。既然结论已经有了,你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不等凌夙诚谨慎作答,他忽然一拍手,一脸肯定地说到:“明白了。您不会是在听说她的家庭环境后,又犯同情心泛滥的老毛病,打算放她一马吧?不不这次可是真不行。从船外混进来的间谍可不是什么偷钱包的毛贼,送进警察局拘留几天就完事儿了。万一真的没提防好,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不,你先听我说完。”凌夙诚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假设,就算我们假设她真的就是船外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元岁’这个身份送进来的间谍。那么至少有两个地方明显说不通。一,元岁离家时已经十二三岁了,家里人不可能认不出她长大后的样子,冒充很有难度。但如果这个元岁就是本人,那她既然能从多年前的事故中幸存,就说明她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参与到敌人的渗透计划之中了可,提前选择一个当时甚至都还没有参加一试的女孩儿作为未来的‘潜伏者’?为什么?元岁的生父和养父,虽然都算是有一定地位名望的人,但称不上什么权势熏天的特殊人物。哪方势力会预知到一个十二岁女孩儿未来的‘优秀’?”

    “是。这点确实是说不通。而且我查过她小学时期的档案了,她的天赋也说不上非常有潜力,而且和影响精神方面完全无关。”韩越补充,“也是因为这样,对策组才最终决定心软一次,放她回来。”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她这次回来的目的确实很不简单,那么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她一定会努力收敛锐气,尽可能靠渲染自己多年来的无助与痛苦麻痹我们,而不是把身上的孤僻和乖戾表现的这么明显。”凌夙诚回忆了一下元岁不久前的表现,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样只会增加我们的危机感,派遣更多人盯紧她。而这对一个间谍的行动是绝对不利的。”

    “可能是我们船内的教学模式已经落伍了,现在外面的间谍就是那么有个性呢?”韩越这次没配合他,“小老大,不是我有意怀疑你替她辩解的目的不纯,但你刚才的那番话里,倾向性实在是过于明显。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少有替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么长一段话的时候。”

    “我”

    “行了。就现在,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一个问题。仅凭借你那股时灵时不灵的第六感,你觉得她究竟是不是一个危险分子。”清楚对方的心性,韩越在凌夙诚张嘴之前又打断到,“诶,你得仔细想清楚。只用‘是’或者‘不是’回答我。”

    “是。”凌夙诚也不犹豫,“但她的这种‘危险’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伤到别人,只会葬送她自己。”

    注意到用词严谨的凌夙诚居然用了“葬送”这么性质严重的形容,韩越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总之,如果可以,你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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