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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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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银子花,只要照应好了刘宝勋,早晚还会有好玩艺会卖到“恒雅斋”的。
刘宝勋跟掌柜的喝酒,话特别的多,喝晕了之后话儿就越说越深,他唠叨起当太监的苦处,说起自己当年是怎么进的宫的:“十三岁下边就没了,十三岁呀!先给我灌烧酒,醉了就把我扒光了,四仰八岔的绑在条凳上,下面是盛着石灰的大盆,预备着接血的,操刀的师傅往下边糊药油,说是有了那油不疼,呸,全是瞎掰!那雪亮雪亮的刀子往肉上那么一抹,就从根全镟下去了,哎哟!那叫疼呀,人叫的跟狼嚎似的,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死过去了。这还不算完,再拿高粱酒抹那血糊流烂的地方,再拿烧红的烙铁‘滋喇滋喇’的烫,说是消毒不发炎,最后还要拿根药捻子插进尿尿的眼儿里,六天过后再把药捻子拔出来,能尿出尿来,就算行了,若尿不出尿来,你呀,小命就悬了……哎,遭的那个罪呀,就别提了……整整五六天不能吃不能喝,为什么,因为不能拉不能尿呀,半个月也不能出那个黑屋子,一旦受了风,命就没了,所以你疼,你难受,你喊爹叫妈,一概没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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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九章(2)
刘宝勋说的我是怕听又想听,听着听着,后脊梁就直冒冷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掌柜的也听愣了,一劲儿的叹气啧舌头。
刘宝勋找到了知心的主儿,话匣子就关不住了,他问我们:“知道我们管割下来的那玩艺儿叫什么吗?”
我摇头,见多识广的掌柜的也摇头。
这功夫,在刘宝勋脸上已经见不着刚才那副可怜样了,他话音里居然抖着得意:“那叫‘宝’,宝贝的‘宝’,‘宝’一割下来,立马就装在石灰盒里,把血呀,水呀全吸干净,再泡在香油里多少天,待油浸透了,再取出来……知道把‘宝’搁置在什么地方吗?”
我和掌柜的当然还是摇头。
刘宝勋说:“听咱家给你们道来,那‘宝’就高高吊到一间专门设置的屋梁上头,那叫‘高升’,就是说,把你的‘宝’吊上去,你就能从小太监当上大太监,当然,那就是个吉利话呗。那‘宝’决不能弄丢了,日后你果真升迁了,还得把那‘宝’取下来,交给上边查验,要是没了那个‘宝’,你就甭想升迁了。再者呢,我们这些人到了入土的那天,也得把那‘宝’取下来,一块儿搁进棺材里边,没有那‘宝’,阎王爷都恶心你,就是转世也得让你去当个母骡子。”
听到这儿,我“扑哧”乐产声来。
掌柜的撇了我一眼,我忙绷住笑。
刘宝勋说:“你还笑?我说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冯玉祥把皇上从北京紫禁城里边撵出来,我们都如同丧家犬呀,屁滚尿流的跑出来,连那‘宝’都没带出来,往后蹬腿闭眼时,我净着身子,怎么去见阎王爷呀?”
掌柜的跟着他叹气,又问:“总有个补救的法子吧?”
刘宝勋说:“有倒是有,就得花大把的银子,去现买一个别人的顶替呗,我一个当奴才的,散碎银子攒了点,可买个‘宝’不是个小数呀,再说了,上了年纪得有人伺候我吧,娶个媳妇,收个儿子,还不都是要银子?”
我心说,嗬,绕了一大圈,感情是跟掌柜的要银子来了。
掌柜的立马就说:“只要您瞧得起我赵如圭,今后真有周转不开的时候,您就跟我打个招呼!”
刘宝勋满眼是泪,一劲儿冲掌柜的的作揖,说:“我刘宝勋三生有幸,交了个好兄弟,日后定当报答!”
那天刘宝勋出门时,掌柜的亲自写了张二百块现大洋的银票,塞进刘宝勋的兜里,乐得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果然,掌柜的没白下功夫,才过去十几天,刘宝勋就给掌柜的送来一件好玩艺儿。那天他也是晚上进的门,手里拎着个小包袱,他进了门就要酒喝,喝了几盅便掏打开那包袱,露出个锦盒来,掀开盖,取出个黄缎子包来,说:“哥哥,瞧咱家给您捎什么好玩艺儿来了。”
掌柜的定着神看,我也抻长了脖子打量。
刘宝勋慢慢的打看那黄缎子,只见一件白玉雕成的兽样玩艺儿在灯下闪着光亮露在眼前,他说:“哥哥对我这么仁义,咱家不落忍呀,您不是属龙的吗,咱家就把这玉龙作个人情儿,给哥哥留个念兴。”
掌柜的捧起那玩艺儿在灯下左右打量。
刘宝勋问:“哥哥喜欢不?这可是去年正月十三,皇上过生日赏给咱家的。”
掌柜的说:“自然是喜欢,可是您说的那个给字我可不敢当。”
刘宝勋现出生气的模样:“哎,看不起咱家怎么着?”
掌柜的说:“是皇上赏您的,您白白的给我,我怎么落忍呀?除非您说出个卖字来,我这心里头就踏实了。”
刘宝勋顺坡下驴:“得,得,恭敬不如从命,就算是卖您了,您随便给几两银子,够我喝酒的就成。”
掌柜的笑着说:“那我不亏心了?朋友是朋友,买卖是买卖,这玩艺儿我开个价儿,您也别说高,也别嫌底,如何。”
刘宝勋定了定神说:“哥哥仁义,自然不会亏待兄弟,您就看着办吧。”
掌柜的又打量一阵那玩艺儿,说:“这样吧,现大洋一千块,怎么样?”
刘宝勋笑说:“真值那么多银子?”
掌柜的:“这玉器古董,没个准价儿,您既然割爱拿到我这儿来,我不能三瓜俩枣的就让您回去了。”
看模样,刘宝勋没料到那玩艺能卖那么多银子,点头就算成交了,他托付掌柜的把钱代他存在租界的银行里,什么时候用银子,就到这儿来取折子,还叮嘱给他保密。
掌柜的一一的都应了。
刘宝勋走后,掌柜的又取来放大镜在灯下反反覆覆打量那玩艺,对我说:“小子,知道这玩艺儿有什么讲究吗?”
掌柜的平日里只有一个人对着娃娃哥念叨话儿时,叫它小子,而管我通常都叫我德宝的,当着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时也叫我小子,那就是等于说,瞧,我赵如圭也有儿子。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叫儿子呢,因为那么叫就嫌有些矫情,反透出了假来。再有,就是掌柜的特别开心的时候也会叫我小子。
我接过那玩艺儿细细端详,才发现那真是个精细别致的东西,玉的成色是没挑了,一看一摸就知是地道的新疆和阗出的羊脂玉,而且还是“水采玉”,决不是山上的料。底座是一张反扣着的莲叶,叶上刻着丝丝络络的叶脉,密密麻麻,粗粗细细,活脱脱像刚从水里摘下来的。莲叶上面是莲花台,斜排着的莲花瓣儿,围着圈儿全冲上边翘开着,每瓣莲花都闪着油光,一条玉龙就蹲坐在莲台上,左前爪用力抓着一只火球,右爪子着着实实地撑在莲台上,玉龙的肩膀上披着冒着火焰的飘带,十分威武。更传神的是玉龙的脑袋,朝天上高仰着,眼珠子瞪的滚圆,硬挺的犄角分两岔,耳边飘着的龙须和云朵儿,暗刻的一缕一道儿都极仔细。露出利牙的嘴巴张得挺大的,像是在吼,在喊,再加上它那弯弯的,绷得紧紧的身子,好像立马就要飞起来似的。在荷叶底座上,还刻有一行我认不明白的篆字儿。
《玉碎》第九章(3)
掌柜的在一边问:“咂摸出点门道了?”
我说:“这玉龙确确实实是好玩艺儿,刚才我还为那一千块心疼呢。”
掌柜的说:“小子,这可不叫玉龙,正名叫‘望天吼’。”
“望天吼?”我头一回听这名字,觉得挺有劲儿:“怎么个‘望天吼’?”
掌柜的越发地高兴,说:“去把怀玉叫来,我一块儿给你们讲。”
等我跟怀玉进来,见掌柜的一个人竞又喝起酒来,满脸红腾腾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喜兴劲儿。他让怀玉看那‘望天吼’,又给她讲了一遍那玩艺的讲究,还说:“‘恒雅斋’开了两辈子,今天才真是收进了一件镇店的宝贝。”
怀玉反反覆覆打量那‘望天吼’,问掌柜的:“爸,记得您说过,唐时的玉器比不上汉代的大气、拙朴,也比不上清乾隆时的精道、细致,您怎么就这么喜欢它呢?”
掌柜的说:“那是说唐朝一般人家用的玉器,什么玉碗呀,玉洗呀,玉带钩呀,大唐盛世,老百姓日子过的充裕,买玉的人特别的多,工匠雕的玉器玩艺儿也就特别的多,萝卜快了不洗泥呀,也就没多少工匠去琢摸玉器玩艺的讲究,用什么刀法,勾什么线条儿,弄得大路货满世界都是,所以市面上也就很少留下来好玩艺儿,即便有几件精细的玩艺儿,也大都是从地底下死人身边挖出来的。早先,我听你们爷爷讲,他在北京琉璃厂见过一个唐朝的‘望天吼’,是土古货,沁了黄金色的,特别招人喜爱,想买,可惜人家先一步买走了。这个‘望天吼’,没有叮点儿的沁色,而且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十有###它是从没入过土的。”
沁,是我们玉器古董行里常说的一个字儿。古时候,能带着值钱的玉器一块儿跟死人埋在地下的,不是王公贵胄,就是大财主,埋进去再出土的玉器就是掌柜的说的‘土古货’。古时候有钱人家埋死人,都拿水银封墓,说水银可以让死人的骨头肉烂不了,起码烂得慢点儿,现在的话就是有防腐的作用,没钱的主儿放不起水银呀,就放石灰,据说也管用,还有放朱砂的,说是可以避邪。玉虽说是特别坚硬的玩艺儿,可也架不住百年千年的沤呀,于是水银呀,朱砂,还有石灰呀,都会把色儿渗进玉里边去,还有棺材埋的地方是什么土质和颜色,也会就着水银的劲儿渗进玉里边去,铁渗进去是黄色,铜渗进去是绿色,朱砂是红,水银是黑,石灰就是灰白色,这各式各色的东西渗进玉器里边,我们行话就叫沁,还给各式各样的沁起了叫法儿,譬如‘黄土沁’,那就是黄土里边的酸化锌和酸化铁沁进去了,‘黑漆古’,那就水银的硫化锰和硫化钴沁进去了,‘鸡骨白’,那是石灰沁进去了,‘老柑(应当是王字旁)黄’则是叫松香沁进去的,等等。玉器有沁,就证明它是真古董,沁色又千奇百怪,没一个是重样的,也就特别招人喜爱,自然也就特别的好卖钱。不少卖假古董玉器的,为了懵人,琢磨出各种各样的法子造假沁,跟真的差不了多少,就算是行内的人,稍不留神,也可能走了眼,叫人家骗了。譬如假的‘鸡骨白’,就是拿新雕做的玉器放到火里烧出来的,当然,我们掌柜的识玉看沁可是行家,从来没上过当。所以他说这‘望天吼’不是土古货,一定是不会差了。
掌柜的指着“望天吼”又说:“你看这玉的成色,这条龙的模样,还有刀法,线条儿,真是太讲究了,明明是宫里传下来的玩艺儿。郭子仪知道不知道?”
我说:“那是唐朝的大将军呀。”
掌柜的点头说:“书上说,大唐年间,郭子仪平内乱,拒外虏,立下赫赫战功,唐代宗除了把升平公主许配给郭子仪的儿子,还特别赐给他一件玉制的‘望天吼’……”
怀玉问:“您是说,这个‘望天吼’就是当年郭子仪的吗?”
掌柜的指着‘望天吼’底座说:“瞅这儿的篆字儿,写的是‘朔方节度使,永泰二年’,郭子仪就当过朔方节度使的官儿,永泰就是唐代宗的年号。当然,郭子仪不能在皇上赐给的宝贝上刻字儿,备不住是他的后人干的。”
怀玉又拿放大镜仔细看那“望天吼”,提醒说:“爸,咱可别看走了眼,会不会是仿造的。”
掌柜的说:“这也不是没可能,可你仔细看看,上面打磨的印儿,线条,刻印儿带出来的毛疵,都是古时候工匠才能有的记号,再看这玉,地地道道的水采玉,也叫‘子儿玉’,水汪汪的,没一叮点的裂纹儿,温,润,细,密都叫它占全了,你再看这玉里边有什么?”
怀玉冲着灯看,突然叫起来:“哟,爸,这玉里边有杂质呀!”
我也赶紧凑过去,果然,那玉里头有些星星点点的小饭粒儿,心说,掌柜的这回是不是看走眼了?
掌柜的笑道:“那不叫杂质,行话叫‘饭渗’,只有新疆叶尔羌的玉河里边出的‘子儿玉’才有这‘饭渗’,是它独有的记号。自打张骞通了西域之后,那儿的‘子儿玉’就一劲儿的往中原运,到了乾隆年月,这玉早就采光了,就是有,也是凤毛麟角忒值钱的东西了,造假的人哪舍得拿这‘子儿玉’去骗人呀。哎,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记住了,日后再碰上这路货,别人就懵不了你。”
我们忙都应了声,怀玉还把掌柜的说的话都记在了本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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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九章(4)
转天,掌柜的起了个大早,拎着望天吼到了河北的大悲院,找了个熟脸的大和尚,请人家为“望天吼”开光。因为交了十块现大洋,和尚们把望天吼单独供在观世音像前,专门为它颂经念法开了光。和尚对掌柜的说,这开了光的玉器已经有了观世音菩萨的灵性,会保佑全家福泰安康,万事如意。
掌柜的把望天吼捧回了家,恭恭敬敬地摆在香案上,净手焚香,冲那宝贝儿认认真真的拜了几拜,然后专门卖来只德国保险箱,把“望天吼”锁了进去,搁进了库房,从此当成了镇宅、镇店之宝。
那几天,掌柜的特别地高兴,又拿出了闷葫芦抖了一阵,把那闷葫芦抖得“嗡嗡”地响。五十岁的人了,竟像个年轻的小伙子。
打那儿起,一到得闲的时候,掌柜的就把望天吼取出来看看,摸摸,琢磨琢磨,且玩不够呢。阴历七月初九,掌柜的过50大寿,酒喝痛快了,他还取出“望天吼”来给客人们看,把那个开“英伦家具店”的英国人惠灵顿看傻了眼,当下开价一万块要买下,掌柜的那舍得呀,因为是多年的朋友,抹不开面子,就答应有功夫给他做个精道的仿制品。当时谁又能想得到,到了年底,就是那“望天吼”的仿制品给掌柜的惹了大祸。
《玉碎》第十章(1)
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依我看,薛艳卿绝对不是那号人,她说过请掌柜的全家看戏,人家说话算话,到了那天真的送来了帖子,点着名的请掌柜的,和全家去听她的戏。后来我才知道,这场戏是张必花钱张罗的,请的都是天津卫的头面人物,更有日本驻屯军和领事馆头头脑脑。据说前清皇上溥仪也要出席。张必听薛艳卿说要请朋友来看戏,便说今天的场面大人物太多,不能有闲杂人等。可她说:“我请的是衡雅斋的赵老伴,他们可不是闲杂人等。我请的朋友不在台底下看,你就甭想让我唱出精神来。”张必也只能答应了。
听说,原来打算在日租界张家公馆摆戏台的,因为张必请的客人太多,只得改到华界城里广东会馆了。接到帖子时,掌柜的并不知道当天去听戏的都有什么人,倒是李穿石给洗玉打来电话,说他当晚也要去广东会馆,市政府的头头要跟日本客人说话,他去当翻译。
掌柜的一听有日本人,就跟怀玉商量:“怀玉,戏院子有日本人,今儿你就不去了吧?”
怀玉自然不开心,但还是点了头。
洗玉却不干了,说:“爸,那事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我二姐藏头躲脸的还要到哪天才算完呀?”
叠玉也说:“爸,日本人不也是去听戏嘛,怀玉又不招他们惹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也帮着怀玉说话:“掌柜的,咱们又不是去他们日租界,广东会馆在华界地面上呀。”
洗玉噘嘴说:“要去都去,要不去就都不去!”
掌柜的只得答应怀玉去听戏。
广东会馆的戏台座北朝南,楼下是个大场子,坐上几百号人是富富余余,楼上是十五个包厢,分正包厢和东包厢、西包厢。那天我们就坐在了西包厢,在那儿看戏虽说偏了些,可是离戏台近,看角儿们特别清楚。
这功夫,楼下已经坐满了宾客,楼上东西包厢的人也已落座,只有中间包厢还空着,想必那是当天的主客,照例儿是在敲了头遍锣才落座的。
陆雄飞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瞅见楼下有熟人,打着招呼下楼去了。
突然,我在楼下的人群堆里瞅见一张熟脸,妈呀,那不就是那个蒙面刺客吗?!我心里头一激凌,再定神瞅去,那人又不见了。我跟掌柜的说去解手,跑到楼下转悠了一圈,果然瞅见那人的背影在人堆里晃悠,正要走过去细看,那人却走进了后台,待我走进后台,却再没了人影儿,心说,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头遍开场锣刚刚敲了,整个戏院子灯就暗了下来,一伙子穿西服和长袍马褂的人进了正包厢。待那伙子人坐定,我就楞了,小野就在那边儿坐着呢,再仔细打量,还有几个人物,看样子都不是等闲之辈。小野这么一露面儿,我心口就是一紧,海光寺军营里那些血糊流烂的中国人一个一个的又在眼前冒出来了。我瞟了一眼掌柜的,他正跟老太太聊着戏呢,他的眼神儿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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