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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劳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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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遇难。大海显得像是一个陷阱。一只看不见的号角吹响了,在宣告发生了一场无以名之的战争。猛烈的大声喘息震撼了天际。可怕的风吹起来了。黑暗在呼啸,在怒号。在云层的深处,暴风雨的黑脸鼓起了面颊。
  风是一种危险,雾是另一种危险。
  雾在任何时候都使航海的人害怕。在有些雾里,挂着肉眼看不见的棱柱体的冰,马略特①认为那是晕②、幻日③和幻月④造成的。
  
  ① 怀特岛,在英格兰南部。
  ② 泰奥多尔·若日,原是波尔多的一个船主,后成为巴黎的银行家。1789 年前法国王朝末期和法国大革命初期,他在财政界起过重要作用。1794 年被处决。
  ① 马略特(约1620—1684),法国物理学家和植物生理学家。
  ② 晕是日光或月光通过云层中的冰晶时经折射而形成的光圈。
  暴风雨时的雾由不同成分组成。各种比重不一样的气体和水蒸汽混合在一起,有次序地重迭着,因此雾给分成好几层,成了真正的组合体。最下面一层是碘,碘上面是硫,硫上面是溴,溴上面是磷。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切,再加上电和磁的压力,就可以解释一些奇异现象,如像哥伦布和麦哲伦⑤看见的圣爱尔摩火⑥,塞内加⑦说起过的跟随船只飞的星星,普卢塔克⑧说起过的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⑨两种火焰,恺撒相信看见过的罗马军团的标枪发出的火光,弗留利⑩的杜伊诺城堡的矛给卫兵的长枪碰一碰迸发的火星,也许甚至还有古代人称之为“萨图尔努斯(11))的陆地闪电”的地上的闪光。在赤道,一层持久不散、无边无际的雾仿佛捆住了地球一样,这是cloud…ring(12),云环。云环的作用是使热带地区降温,就好像墨西哥湾暖流使地极变暖一样。在云环下面,雾有致命的危险。这儿是副热带无风带,Horse lati…tude①,前几个世纪的航海的人在这儿把一匹匹马丢进海里,为的是在暴风雨的时候可以减轻重量,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可以节省储存的淡水。哥伦布说过:“Nube abaxo es muerte②。”意思是:“低云就是死亡。”伊特鲁里亚人③喜欢气象学,如同迦勒底人喜欢天文学一样,他们有两个大祭司,一个是雷电大祭司,一个是乌云大祭司。掌电师观察闪电,掌雨师观察云雾。塔尔奎尼亚④的占卜祭司学校经常有提尔人⑤、腓尼基人⑥、佩拉斯吉人⑦和所有在古代的内海最早航行的人来求教。从那个时候开始,暴风雨形成的方式被人模糊地看到了。它和雾形成的方式有密切的联系,确切地说,是相同的现象。在海洋上有三个雾区,一个是赤道雾区,另外两个是南极的和北极的雾区。水手们把它们都叫一个名字:“赤道无风带”。
  
  ③ 幻日,又名假日,出现于日晕上的光点。
  ④ 幻月,又名假月,出现于月晕上的光轮。
  ⑤ 麦哲伦(1480—1521),葡萄牙著名航海家,被认为是第一个作环球航行的人。
  ⑥ 圣爱尔摩火,是暴风雨中桅顶、塔尖等上出现的电击发光。圣爱尔摩(?—303),意大利主教,水手的守护神。
  ⑦ 塞内加(前4— 公元65),古罗马哲学家,政治家,剧作家。
  ⑧ 普卢塔克(约46— 约120),古希腊传记作家,散文家。
  ⑨ 卡斯托耳和波鲁克斯为希腊神话中的主神宙斯的双生子,天文学中称北河二和北河三。
  ⑩ 弗留利,意大利东北部一区。
  ① Horselatitude,英语,直译为“马纬度”,约南北纬三十度至三十五度一带。此名可能为海员所取,除文中一说外,又有一说:当船只在高气压带内因无风不能行进时,为了保存饮水而将装运的马抛在海中。
  ② 原为西班牙语。
  ③ 伊特鲁里亚,是意大利中西部古国。
  ④ 塔尔奎尼亚,是意大利拉齐奥大区城镇和主教区。
  ⑤ 提尔,又译推罗,古时腓尼基一奴隶制城邦。
  ⑥ 腓尼基,地中海东岸的古国,约当今黎巴嫩和叙利亚的沿海一带。
  ⑦ 佩拉斯吉人·史前居住在希腊、小亚细亚和爱琴海诸岛屿的一个民族。
  在任何海域,特别是在拉芒什海峡,春分或秋分时的雾是很危险的。它们会使海上立刻变成黑夜。雾的一个祸害是即使它不是很浓密的时候,也使人无法从海水颜色的变化辨认出海底的变化,因此产生了非常可怕的后果,因为根本看不到什么就靠近岩礁和浅滩了。你还没有得到任何警告,就到了暗礁旁边。雾常常逼得航行的船毫无办法,只好停下或者抛锚。雾造成的海难和风造成的一样多。
  然而,在紧接着大雾天的猛烈的暴风以后,从英国来的作为邮船的单桅帆船“克什米尔号”平安地抵达了。它迎着海上初露的晨光,驶进圣彼得港,也正在这时候,朝着太阳科尔内城堡开了炮。天空晴朗。大家等待单桅帆船“克什米尔号”到来,因为它会带来圣桑普森的新教区长。单桅帆船到达不久,一个消息就立刻传遍了全城:昨天夜里在海上遇到一只载着遇难的船员的小船靠近它身旁求救。
  七 闲逛的人幸好被捕鱼人看见
  那天夜里,吉里雅特在风力减弱的时候,出海捕鱼,不过没有把他的小帆船驶得离岸太远。
  下午两点钟光景,阳光灿烂,潮水上涨,他驾船回来。他经过“兽角”,想驶进路头小屋的小海湾,这时他仿佛看到在基德…霍姆…米尔椅子的投影里,有一个不像是岩石的影子的影子。他让小帆船顺着这个方向走。他看清楚了有一个人坐在基德…霍姆…米尔椅子上。海水已经涨得很高,岩石被海浪围住,要回去不再可能了。吉里雅特对那个人做了许多引他注意的手势,可是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吉里雅特将船靠近一看,原来那个人睡着了。
  这个人穿了一身黑袍。吉里雅特心想:“他好像是一个教士。”他将船驶得更近一些,看到一张年轻人的脸。
  这张脸他不认识。
  幸好那岩石是陡峭地直立的,那儿有许多地方海水很深。吉里雅特将船转到一旁,让它沿着岩壁移。潮水将小船托起来,吉里雅特高高站在小帆船的边上,就能够摸到那个人的脚。他在船壳板上站直,举起双手,如果他这时候落到水里,很难说他能再浮到水面上来。海浪翻滚,在小帆船和岩礁之间肯定会粉身碎骨。
  他拉住那个睡着的人的脚。
  “喂,您在这儿干吗?”
  那个人醒过来了。
  “我在观看,”他说。
  他完全清醒了,又说:
  “我才到本地。我上这儿来散步。昨天夜里我是在海上过的,我发现景色太美了,我很累,我睡着了。”
  “再过十分钟,您就会淹死了,”吉里雅特说。
  “啊!”
  “跳到我的船上来。”
  吉里雅特用脚撑住船不动,一只手紧紧抓住岩礁,另一只手伸给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这个人轻快地跳上了他的船。这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年轻人。
  吉里雅特拿起桨,不到两分钟,小帆船就驶进了路头小屋的小海湾里。
  年轻人戴了一顶圆帽子,打着白领带。他的黑长礼服纽扣一直扣到领带那儿。他的金黄色头发理成冠形,脸像女人,眼睛明净,神情严肃。
  这时候船已经靠岸了。吉里雅特把缆绳穿进系绳的铁环,然后转过身来,看到那个年轻人的非常白的一只手送给他一枚金币①。吉里雅特轻轻地推开这只手。
  沉寂了片刻,那个年轻人开口了。
  “您救了我的命。”
  “也许是,”吉里雅特回答说。
  缆绳系牢以后,他们上了岸。
  年轻人又说:
  “我感谢您救了我的命,先生。”
  “这算不了什么。”
  随着吉里雅特的回答,又是一阵沉寂。
  “您是这个堂区的吗?”年轻人问。
  “不是,”吉里雅特回答说。
  “那您是哪个堂区的?”
  吉里雅特举起右手,指着天说道:
  “是那个堂区。”
  年轻人向他行过礼,离开了他。
  走了没有几步,年轻人又站住了,摸自己的口袋,拿出一本书来,接着回到吉里雅特身边,把这本书递给他。“请允许我把它送给您。”吉里雅特接过了书。
  这是一本《圣经》。
  过了一会儿,吉里雅特臂肘支着护墙,望着那个年轻人走过了去圣桑普森的小路的拐角。
  他慢慢地低下头去,忘记了那个新来的人,也不再知道基德…霍姆…米尔椅子是不是存在。对他来说,一切都沉没在无底的默想中了。吉里雅特有一个深渊,就是黛吕舍特。一个声音叫唤他,使他从这个沉思中醒了过来。“喂,吉里雅特!”
  他听出是谁的声音,抬起了双眼。
  “有什么事呀,西尔朗多阿?”
  果然是西尔朗多阿坐着他的小马拉的四轮敞篷马车在离路头小屋百步远的大路上走过。他停下来,招呼吉里雅特,不过他好像很忙,急匆匆的样子。
  “出了新闻,吉里雅特。”
  “在哪儿?”
  “在布拉韦。”
  “是什么新闻?”
  “我离您太远了,说不清楚。”
  吉里雅特发抖了。
  “是不是黛吕舍特小姐要出嫁了?”
  “不是。还差得远呢。”
  “这是什么意思?”
  “您去布拉韦。到了那儿您就知道了。”
  西尔朗多阿用鞭子抽了一下他的马。
  
  ① 指一种英国金币,值一英镑。
 



 

 


  

第一部 西尔克吕班
第05章 左轮手枪
   一 约翰客店里的谈话 
  西尔克吕班是一个总在等待什么时机的人。
  他长得矮小,皮肤发黄,力气像条公牛。大海没有能够使他的肤色变成褐色。他的肌肤仿佛是蜡做的,颜色像大蜡烛一样。他的双眼闪着审慎的光芒。他的记忆力很强,与众不同,他只要见过谁一次,就会牢牢印在头脑里,好像记在一本簿子里那样。这种一闪而过的眼光具有捕捉人的力量。他的瞳人一印上一张人脸,如同照了像,能一直保存下来。那张脸即使渐渐变老,西尔克吕班也会认得出。要摆脱这样强的记忆力是不可能的。西尔克吕班说话简短,为人朴实,遇事镇静,从来不做什么手势。他的天真的态度,使人乍见便为他倾倒。许多人都认为他坦率。他的眼角有一道皱纹,显出他令人吃惊的单纯。我们说过,没有比他更优秀的海员了。拉紧帆的前下角索,降低受风中心,用下后角索维持定向的帆,谁都不及他熟练。他笃信宗教、为人正直,这两方面的名声极好,没有人能超过他。谁要是对他有一点儿怀疑,这个人就先值得怀疑。他和雷比舍先生有很好的友谊。雷比舍先生是圣马洛的货币兑换商,住在圣樊尚街枪炮匠隔壁。雷比舍先生说过:“我真想把我的店铺交给克吕班照料。”西尔克吕班是一个鳏夫。正像他是一个高尚的男人一样,他的妻子也是一个高尚的女人。直到她去世,她始终享有品德崇高的美名。如果王家法官对她说了一些甜言蜜语,她就会禀告国王,如果上帝爱上了她,她就会告诉本堂神父。西尔克吕班和克吕班太太这对夫妇,在托尔特瓦成为体现“可尊敬的”这个英语形容词的完美的典型。克吕班太太是天鹅,西尔克吕班是白鼬。哪怕一点点污点也会使他宁可死去。他拾到一枚别针,一定要找到失主。他捡到一盒火柴,也会大声嚷嚷叫人来领。有一天他走进圣塞尔万的一家小酒馆,对老板说:“三年以前我在这儿吃过一顿早饭,您算错了帐。”然后他补付给老板六十五个生丁①。他完全是正直的化身。他的紧抿的嘴唇,总像在留神什么。
  他仿佛一直在戒备当中。戒备谁呢?多半是戒备坏蛋们。
  每个星期二,他驾驶“杜兰德号”从格恩西岛到圣马洛。星期二晚上他到达圣马洛,用两天时间装货,到星期五早上回格恩西岛。
  当时在圣马洛的港口有一家小旅馆,叫做约翰客店。
  现代码头上出现的建筑物已经使这家客店消失了。在从前那个时候,海水浸没到圣万尚门和迪南门。遇到低潮,圣马洛和圣塞尔万之间,有篷小车和两轮小马车能够来往,它们在搁浅的船只当中来来去去,通行无阻。它们避开浮筒、锚和缆绳,有时皮车篷还可能撞到低桅桁或者第一斜帆②的桅杆上给撞裂开来。在两次涨潮中间,车夫们吆喝着马走过沙滩,六个小时以后,沙滩上又成了风浪险恶的地方。
  
  ① 生丁,百分之一法郎。
  ② 第一斜帆,是在大三角帆的补助帆桁头上的非常轻巧的帆。
  很久以前,就在这个沙滩上,二十四只看守圣马洛的狗转来转去,它们在一七七○年曾经吃过一个海军军官。这种过于热心的行为使得它们全部都给消灭了。如今在大塔拉尔和小塔拉尔间,夜里不再听到狗叫声了。
  西尔克吕班总是住在约翰客店,“杜兰德号”在法国的事务所也就在这儿。
  海关职员和海岸警卫都到约翰客店来吃饭喝酒。他们有专门的桌子。比尼克的海关职员在这儿和圣马洛的海关职员聚会,这对他们的公务是很有好处的。
  一些船的船长也上约翰客店来,但是他们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饭。
  西尔克吕班有时候坐这张桌子,有时候坐另一张桌子,不过他在海关职员的桌子和船长的桌子之间,更加乐意坐海关职员的。当然他在两方面都受到欢迎。
  这儿的客人都受到很好的接待。那些离乡别井的水手能喝到他们从未喝过的本地精心酿制的美酒。一个从毕尔巴鄂①来的花花公子似的水手在这儿发现了赫拉达酒②。在这儿能像在格林威治③一样喝到浓烈黑啤酒,能像在安特卫普④一样喝到棕色的浓啤酒。
  一些长途航行的船长和一些船主有时候一起坐到船长的桌子旁。他们交换消息:“糖的行情怎样?”“这种甜货只有小批小批出售。不过粗货到了,从孟买①来了三千袋,从萨瓜②来了五百桶。”“您将看到右翼最后会推翻维莱尔③。”“靛蓝怎么样?”“只谈了七皮包危地马拉④的。”“‘那宁娜—朱利号’驶进了锚地,那是一艘布列塔尼的漂亮的三桅帆船。”“拉普拉塔河⑤上的两个城市发生了小小的争执。”“蒙得维的亚⑥肥了的时候,布宜诺斯艾利斯⑦就瘦了。”“应该把在卡亚俄⑧遭难的‘雷吉纳—科利号’上的货物换装到别的船上。”“可可豆很畅销:加拉克⑨每袋开价二百三十四,特立尼达⑩的每袋七十三(11)”“听说在练兵场(12)的阅兵式上有人高喊:‘打倒大臣!’”“南美的腌湿皮现在有卖,公牛皮六十法郎,母牛皮四十八法郎。”“他们过了巴尔干(13)没有?迪比奇(14)在干什么?”“在旧金山茴香酒缺货。普拉尼亚橄榄油生意平平。罐装格鲁耶尔(15)干酪每担(16)三十二法郎。”“怎么,利奥十二世①死了?”等等,等等。
  
  ① 毕尔巴鄂,西班牙濒临比斯开湾的重要港口城市。
  ② 一种酒名。
  ③ 格林威治,英国英格兰东南部城市。
  ④ 安特卫普,比利时北部港口城市。
  ① 孟买,印度西部港口城市。
  ② 萨瓜,全名大萨瓜,古巴北部城市,重要港口。
  ③ 维莱尔(1773—1854),法国查理十世统治时期的首相。
  ④ 危地马拉,拉丁美洲国家。
  ⑤ 拉普拉塔河,在南美洲东南部。
  ⑥ 蒙得维的亚,乌拉圭的首都。
  ⑦ 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的首都。
  ⑧ 卡亚俄,秘鲁西部港口城市。
  ⑨ “加拉克”是委内瑞拉的首都加拉加斯出产的可可豆。
  ⑩ 特立尼达,是加勒比海国家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主岛。
  ① 利奥十二世(1760—1829),意大利籍教皇(1823—1829)。
  这些事都是大声嚷着谈的,议论起来更是吵吵闹闹。在海关职员和海岸警卫的桌子上,说话声音就低得多了。
  海岸和港口的治安情况在交谈中应该说得轻一些,含混一些。
  船长们坐的桌子上占首席的是一位年老的远洋轮船长热尔特雷—加布勒先生。热尔特雷—加布勒先生可以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气压计。他长年的海上生活习惯使他预测气象能完全正确无误。他总宣布明天的天气如何。他替风听诊;他替潮水按脉。他对云说:“伸出你的舌头给我看。”这就是说发出闪电。他是浪涛、微风和狂风的医生。海洋是他的病人。他环行世界,如同临床诊断一样,检查每种气候的健康状况是好是坏。他精通一年四季气候的病理学。人们经常听他谈到这样的事情:“一七九六年,有一次气压计降到暴风雨线以下三度。”他因为热爱航海成了海员。他对大海的情谊和他对英国的仇恨一样深。他仔细研究过英国的航海术,好了解它的弱点何在。他能解释一六三七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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