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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们班也来过这里……”她在一块大圆石边停了下来，用一本厚书当垫子坐下来。他也停下来，站在她旁边。“以前班里搞什么活动，我总是和白洁是一组……”说起白洁，她又眼圈发红。“……就是我同学，自杀了……”她解释道。

　　“我知道……”他别过头去望着山下，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我在想，有一天，我们真正认识之后，你一定会离我远远的，根本用不着我赶走你，你就会从我面前彻底消失……”

　　“会这样吗？……”他并不认同她的说法。“我想说，你的感觉很可能是错的……就我来说，我会愿意和你交朋友。当然前提是，你并不排斥我……”

　　“交朋友？”她惊讶地重复道。从她的语气看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朋友’到底是什么，我都搞不清楚……我想，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朋友！……”

　　“你对朋友的要求很高？……”他有些不解地问。

　　“可以这么说……”她也眼望着山下，为着什么出神的样子。

　　“如果你认为我够不上资格做你朋友……”他颇为轻松地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一定要把我当朋友……”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你自己想怎么就怎么，我也不会勉强你……”她回头望他一眼，停顿了一下，才又说：“我的意思是说，‘朋友’在我心中是很神圣的……如果以‘真正的朋友’的标准来要求我自己，我就觉得我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朋友……”她若有所指地说。

　　“我懂了……”他点点头，在她不远处也坐下来。“原来，你不仅对‘朋友’的要求高，你对自己的要求也高……”

　　“你有朋友吗？”她问。

　　“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至少还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至于我自己是不是有资格称做别人的朋友，我就不太敢肯定了。理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自己似乎不合格……毕竟，要作别人真正的‘朋友’，很难……应当舍己的时候需要舍己……”

　　“你说得对！……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她显得有些兴奋。“……那你告诉我，你那个真正的朋友是谁？……”

　　“祂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全人类的朋友……”他说。

　　“是谁？”她再次问，而且原本迫不及待的心似乎被浇了一点凉水。

　　“耶稣……”他说。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想不想听我解释，为什么祂是全人类的朋友？”他试探性地问。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　　不远走（5）
5

　　“算了……”她有些丧气地轻叹一声，便从圆石上站起来。“……只是，我也确实不懂：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还要相信这世上有神？那些不都是一些农村老太婆迷信的对象吗？”她坦承自己的疑惑。“我们寝室那个李小落也是……我想，你们所理解的神和那些农村老太婆理解的神不一样吧？你们的信仰和一个科学家对未知世界的敬畏相似？”

　　“呵呵，未必……有些科学家把敬畏仅仅停留在对未知世界无穷无尽的奥秘上面，他的信仰就是偏向于‘自然神论’的，比如爱因斯坦。但是，信仰上帝，就不应当把敬畏留给这个充满奥秘的宇宙，而是留给创造这个宇宙的上帝，因为真正让人惊叹的不是这个宇宙，而是把宇宙造出来并维持它运转的上帝……”

　　“但是这种方式的信仰终究是和乡下老太婆的‘迷信’不一样……”她强调。

　　“法国有一个微生物学领域的奠基人叫巴斯德，他曾经有过这样的说法：我对上帝的认识越深，我对祂的信仰就越接近于一个乡下老太婆……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真实的上帝需要我们以一个乡下老太婆信靠祂的那种方式去信靠祂……我们所学的知识越多，总是更倾向于小看一些没有文化的人的信仰，实际上，很可能，他们比那些自以为懂得多的‘知识分子’更懂得敬畏，甚至信仰更为纯正……”

　　“为什么说耶稣是我们的朋友？”她将话题又转回来。

　　“因为祂为我们人舍弃了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性命……《圣经》上说：‘人为朋友舍命，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更大的。’耶稣就是替我们才去钉十字架受死的，祂视我们罪人为朋友……”。

　　“为朋友舍命？”她有些迷惘地重复着。“……因为朋友的伤害而自杀，这算是为朋友舍命吗？”

　　“不是！”他摇头。“‘为朋友舍命’的意思是，要为了朋友的好处而死……”

　　“那白洁死了，我也被迫去死……假如我真的死了，这又算不算为她舍命？我死了，白洁大概也可以‘瞑目’了，这也算是为了她的好处……”

　　“你那也不是‘为朋友舍命’！”他有些难过地强调。“为什么你会认为白洁会愿意你也死？为什么你不想，或许已经死去的白洁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同时也愿意你不要步她后尘，希望你好好珍惜生命呢？”

　　“她会愿意我珍惜生命吗？”她苦笑着摇头。“如果她愿意，她就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你劝我好好珍惜生命，你之前不是也想跳湖吗？你为什么又会想死？如果你也有过这样的冲动，你又怎么可能去劝动别人？……”

　　“人有时候的确会很软弱……”他整个人一下就低落下来。“我因为在现实中遇到很多困难，我想求上帝以我所愿意的方式来帮助我，可是祂没有满足我……我就狠下心来跟上帝赌气，导致自己中了魔鬼的诡计……不过，我相信，那天晚上我遇到你不是偶然的，这里边有上帝的美意在……”

　　“是吗？”她虽然不怎么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听到他说自己相信与她相遇并非出于偶然，而是有上帝的“牵线”，她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第十六章　　不远走（6）
6

　　余乔和岑佳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恰碰上两个女生来看岑佳。她们不是别人，正是李雪菲和“李小落”。

　　“李小落”是一个让余乔听起来不适应的名字，因为这会提示他一个事实：他心目中的白影已经“幻化”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对此，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遗憾与失落，不过这也仅仅是他的第一反应而已。对“她”，他更多的是为她也有了信仰感到高兴和欣慰。

　　在平顶山下再次见到她，她依然有视他为透明人的倾向，还是不太愿意和他说话，正如之前在清水湖边和校医院外面的时候。她的“冷”一直都是他所设想的她应有的表现。他觉得，她在他面前冷才是正常的，而“热”反倒是不正常的。在她“冷”的时候，他不会勉强自己去打破彼此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气氛。毕竟，她也信上帝了，这对已经信主的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先于她们离开了平顶山。在离开时，岑佳的表现也是冷的，但是从她有些依依不舍的眼神来看，她其实是希望再次见到他的。可是，他却为此感到矛盾：这个内心需要亮光的女孩，她的身边原本就有一个信主的同学李小落，而她会代替他做一切他原本设想要做的事情，而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像之前所打算的和她走得太近了。

　　在山顶的时候，她说过一句看似随口说的话：“以后找时间，我慢慢跟你讲我和白洁的事情。”她潜意识就认为他不会真的就此从她面前永远消失。可是假如他选择这些天就离开C市的话，他们真的很可能是永远没有了再见的机会。

　　她朋友白洁的死，汪昭宇似乎也脱不了干系。从平顶山回去的时候，余乔下决心要找汪昭宇探寻一下事实。在他回汪昭宇住所的时候，有一个陌生女子和汪昭宇一起从汪昭宇的卧房里走出来，神色仓促而尴尬，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到来打扰的样子。

　　“没事，这是我一哥们，最老实的一个……”汪昭宇指着余乔跟那女子说。

　　“这是我酒吧里的乐队主唱……”汪昭宇又指着该女子跟余乔说。

　　“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我先出去吧……”余乔转身就想离开，心里有些莫名的丧气。

　　“我先走了……”该女子低着头，三两下收拾好了放在客厅的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我也要走了……”余乔有些不自在地跟汪昭宇说。“这些天我住在你这儿，可能早就妨碍到你了……”

　　“妨碍什么啊？这妞儿自从被我请进来驻唱之后，就一直就对我有意思，我以前也从来没考虑过真跟她来点什么……”汪昭宇若无其事地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抽起来，又像是有什么心事。“……以前，我看她就是一‘庸脂俗粉’，不怎么想搭理她……今天是第一次，你相信吗？”汪昭宇吐了一口烟圈，然后转过头问余乔，有些认真等待他回答的样子。

　　“你的私生活，我的确没有资格管……”余乔有些无奈地叹气。“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信仰……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你这样的生活方式会最终伤害你的灵魂……你只会越来越空虚……你虽然比我们大多数同学都更有钱，但是我希望你到头来不要比我们大多数人都更堕落……”

　　“好啦，‘神父’同学！”汪昭宇突然把烟灭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客厅的落地窗，望着外面的风景。“……你大概还不了解我这个人，我这几年都一直亏待我自己……我就高中的时候偷吃过一次禁果……上大学以来，我一次都没碰过女生。在李雪菲之前，我交过两个女朋友，加上李雪菲，还有后来的白洁，我都没有和她们有什么……我一直都挺洁身自好的！说起来，大概你也不相信……”汪昭宇有些无奈地笑笑。

第十六章　　不远走（7）
7

　　“你既然提到白洁，我就想听你说说她……”余乔有些沉重地望着汪昭宇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你真的不打算长久留在C市？”汪昭宇回头问余乔。“你还想回你家里那个小县城？唉，你家里那地方怎么能和C市这大城市比？你之前开书店要倒闭完全就是必然的！我看你还是留在C市吧，兄弟我可以帮你在这里的黄金地段找一个门面，启动资金需要多少，我就借你多少……”

　　“说说白洁……”余乔有些不安地强调。

　　“为什么要说她？”汪昭宇对自己的“兄弟”抓住这个话题不放感到有点气恼。“你又不认识她，我跟你说她干什么？”汪昭宇又抽出一根烟点起来。这一次，他所吐出的烟雾让余乔呛起来。

　　“我是不认识她，但是你认识她……而且，我认识你……”余乔走到汪昭宇身旁，把落地窗推开，自己走到阳台边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之后，再回过头来对汪昭宇说：“我不是想了解白洁这个人什么，我是想了解她为什么要自杀……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责任……”

　　“你要来审判我吗？”汪昭宇有些不满地说。余乔看到他将发红的烟头挤灭在自己的手指之间。很快他就闻到一股皮肉的烟熏味。

　　“不是审判！”余乔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你愿意跟我说就说一下，你可以当成是‘倾诉’……如果不愿意说，就算了……当然，如果你愿意跟上帝倾诉，并领受祂的责备，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为什么你也认为白洁自杀完全是我的责任？”汪昭宇有些烦躁地抗议。“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总共才两个月多点；这么短的时间，她真的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可恶’，就去跳湖自杀吗？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对不起，也许……是我有点自以为是了……”余乔走到汪昭宇旁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抚他。“先不说白洁了……我们说说何宛亦……”

　　“你……”汪昭宇吃惊地望着余乔。“你也知道她的现状了？”

　　“虽然你一直不正面跟我明说她现在的情况，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余乔很平静地说。

　　“她现在有点惨不忍睹了！你真的也看见她了？其实，之前我也跟你暗示过了，叫你别再想着她了！再看到她，还真不如一直不再见呢，至少还在心里为她保留了一个美好形象……现在，都跌眼镜了吧？唉……”汪昭宇遗憾地叹气。

　　“人总是会变的，我们所有人都是慢慢长大，直至慢慢变老……我们的身体无时不刻不在改变，任何人都不可能青春美貌常驻……”余乔放下搁在汪昭宇肩上的手。“如果我们惦记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我们迟早一天会失望……”

　　“你真的可以做到不看一个女人的外表？”汪昭宇不可思议般地望着余乔。“难道……你真的还想着她吗，即使她现在这样惨不忍睹？”

　　“她没有惨不忍睹！”余乔强调。“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她只是没有美得以前那么明显而已……”

　　“天！”汪昭宇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怀疑你真不是我的同类！你是外星人吗？那我问你：假如你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会喜欢她吗？”

　　“说实话，很可能不会……但是，既然当初她的影子让我刻骨铭心过，我就不可能轻易把她从我心里除去……我很喜欢爱尔兰诗人叶芝的那首诗《当你老了》：‘……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爱过你的美貌，或真心或假意，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不远走（8）
8

　　“你真不是‘俗人’……我是……”汪昭宇无谓地笑了笑，沉默下来。

　　“我原本也是俗人，只是信仰让我尽力警惕自己的‘俗’，要努力让自己的‘俗’去顺服上帝的‘圣’……”

　　“其实，在我心目中，白洁也不属于这个‘俗世’……我之所以会认识她，是因为我跑去她们学院打听何宛亦休学回来没……”汪昭宇突然主动说起了白洁。他回到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又说：“有一次，我看见她和另外一个女生从她们学院出来，她一下子就吸引到我了……但是我又想：我总不可能等何宛亦回来的时候，让她发现我还泡了他们学院的女生吧？所以，我为了她，还是克服了一下自己的……谁知道后来……唉……”汪昭宇又忍不住叹气。“你说她还可能瘦回原来那个样子吗？要不，我们出钱让她去减肥……”

　　“还是说白洁吧……”余乔提醒他。

　　“我最开始看到白洁的时候，何宛亦还没回来呢。三个月前开学的时候，我又跑去她们学院问。结果他们老师跟我说，何宛亦复学了，但是申请改了名字，叫什么‘李小落’了，我听着这名字怪别扭的！我按照他们学院老师提供的电话打给她，她竟然拒绝见我。结果我就偷偷跑到他们上课的教室前面去等她。她同学指给我谁是‘李小落’的时候，我简直就傻眼了！我当时不敢相信那就是她，可是仔细看，她确实跟何宛亦一模一样……我当时就感觉自己‘完了’，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贵重东西似的，好些天都回不过神……

　　“这件事情后，再见到白洁，我就觉得心里有一种冲动，要在短时间之内把她追到手！而且，我还有意把这事儿做在何宛亦面前，故意去刺激她……你看我这人还真的挺把自己当回事儿，以为我去追别的女生能刺激到何宛亦呢——我也真挺自作多情的！”汪昭宇自嘲地笑笑。“反正我就是固执地认为，追白洁是一举两得的事儿，既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放手白洁这颗‘珠玉’，还能刺激何宛亦让她变回去。到时候，就算她彻底不搭理我，我也乐意，至少我又能饱眼福了——以前，我就是觉得，在远处看她一下也是一件饱眼福的事情——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的女人天生就长得可以攫住一个男人的眼目呢？”

　　“‘眼目的情欲’终究要过去……”余乔淡淡地插了一句。

　　“哎，我说，兄弟你都差不多二十五了吧？你大概还是处男？”汪昭宇很直接地问。

　　“要是以前，我或许会认为这是一件丢脸的事，但是现在，我很庆幸自己是……”余乔谈起这个话题还是有些脸红。

　　“你真是……唉，还是说白洁吧……”汪昭宇自觉地回转了话题。“她很容易接近，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开始我直接说想和她认识一下，她也大方地对我点头，还对着我笑。有时，在路上碰到她，她还会主动招呼我……最开始，我还以为她早就对我有‘意思’呢，后来才发现，她对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这样，总是温温柔柔地对着人家笑，让人心里舒服得不得了，但也只是这样了，要进一步接近她，就难了……

　　“她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但是她从没有接受过谁……平时，她总是和他们班上一女生形影不离……不知怎么地，我总是觉得那女生特别碍眼，每次我见到她们，那女生总是不拿正眼看我，把我当成‘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