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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吴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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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恶斗的众人均吃了一惊。笑笑生扭转头一看,即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双手乱舞,奔近傲文,指着背后道:“傲文王子,他们要杀人!要杀人!”生怕背后的敌人追来,抬脚便走,竟穿过侍从队伍,就此奔出巷去。
黑衣人听说来者就是楼兰王子傲文,互相使个眼色,舍了萧扬,往巷口另一端逃去。
侍从正要追赶,傲文道:“不必了,带那中原人过来。”侍从便过来缴了萧扬的长剑,将他推到傲文面前。
傲文道:“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看不出你的剑法居然这么好。”萧扬道:“多谢王子褒奖。”
傲文问道:“你明明可以伤人脱身,为何只取守势?”萧扬道:“伤他们确实不难,可我听说楼兰国刑律森严,凡在本地犯罪者,务必死于当地。当街斗殴伤人罪名不轻,我不敢轻易冒犯。”
傲文道:“你倒是很识得轻重。那么我问你,你昨日去蒲昌海精舍找我母亲做什么?可是与今日大殿行刺之事有关?”萧扬惊道:“今日宴会上有人行刺么?不,我完全不知情,我去拜访桑紫夫人,只是要打听一个人。王子走后,我的同伴发现屋后有两匹马,马鞍还未及卸下,猜想桑紫夫人应该在家,遂又回来求见。一番周折后,倒是如愿见到了夫人,却被她很快打发走了,原来她根本不认得我要打听的人。”
傲文见他所言与母亲的描述完全能对上,便完全相信了,又问道:“适才那些于阗武士为什么要追杀你?”萧扬微一犹豫,道:“有些私人恩怨。”
其实他是知道这不仅仅是私人恩怨,于阗人也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活捉他,好拷问出游龙下落。之前阿飞指认出他中原通缉重犯的身份,随即被未翔下令带去驿馆软禁。不久,于阗国王到达三间房,驿馆上下都蜂拥出去看热闹,他即找机会逃了出来。正好遇到楼兰文书大臣阿里引着部分于阗黑甲武士来驿馆歇息,武士首领尼巴认出了萧扬,立即派人追踪他。萧扬在广场上转悠了半天,就是为了甩掉背后的于阗武士。出来广场时,正好遇到赶来寻他的笑笑生,遂一道离开三间房。哪知道还是被于阗武士在小巷中追到,一场厮杀,又意外遇到了楼兰王子傲文。
傲文见萧扬神情,料来他没有说实话,不过内心很赞赏对方出神入化的剑法,能使出这样一手剑法的人,应该也不是平常人,不愿意多加为难,命侍从将剑递还,道:“现在城里有不少于阗人,你可要多加小心了。”提马欲行。
萧扬忙道:“等一等!王子,你可有听过游龙的名字?”傲文道:“当然,大漠中令马贼闻风丧胆的英雄,也是拯救车师的英雄,西域人谁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萧扬道:“那么王子可认得游龙?”傲文道:“不认得。听说他已经悄悄离开了车师,不然我倒真想请他来我们楼兰做客。你问这些做什么?”萧扬道:“我也只是仰慕游龙,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迹。”当即让到一边,道,“王子先请。”目送傲文一行走远,才转身往巷口走去。
笑笑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抹抹额头的汗,道:“刚才好险!喂,到底要不要告诉阿飞你就是游龙?我才刚刚把你的座骑、割玉刀寄存在客栈就遇见了他,他一直痛骂你呢。”萧扬道:“不必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楼兰为好。”
楼兰、于阗两国盛宴百年难遇,虽然出了点小风波,导致新王储傲文王子受伤退席,但之后却进行得相当顺利,双方君臣不断相互敬酒,芙蕖公主更是大方得体,无论是问天夫妇,还是希盾父子,都很满意。欢宴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希盾国王已露醺态,只得扶了须沙回来驿馆歇息。
一进房间,希盾即推开须沙的手,命道:“你先回房歇息,菃木留下。”须沙这才明白父王是在装醉,也不敢多问,只得应道:“是。”
希盾等须沙退出,这才坐下来问道:“派出人手去追踪约藏了吗?”菃木道:“已经派了六名精干武士出城。臣交代他们化妆成马贼,在楼兰、墨山边境处杀掉约藏王子。”
原来墨山王后卫师师果然是希盾处心积虑安插在墨山国的棋子。通过今日在大殿的言行,希盾感到约藏王子难以控制,决意除掉他,永绝后患。最妙的是约藏今日在楼兰王宫大殿公然行刺死楼兰王储傲文,大大闹了一场,他死在回国继承王位的路上,楼兰的杀人嫌疑自然最大。
希盾道:“嗯,这样安排很好。”
菃木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臣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在大殿上救傲文一命?当初在墨山营盘放过他,是因为局面对我方不利,情有可原,今日若是让约藏当众杀了他,墨山、楼兰从此是死敌,局势岂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希盾道:“你不明白,傲文是本王安排的一颗关键棋子,日后将有大用,可不能就让他这么白白被约藏捅死。”
菃木道:“还有一件事,问地亲王也希望与我们于阗结亲。”希盾冷笑道:“就凭他那窝囊儿子刀夫就想娶我的女儿么?不过别着急拒绝他。刀夫也想当王储,咱们必要的时候得帮帮他。”
菃木听国王既要坚决地支持傲文,又要支持刀夫,百般不解之时,武士首领尼巴不待通报便闯了进来,禀告发现萧扬踪影、追捕未获一事。
菃木立即起身道:“臣这就亲自带人去围捕萧扬,好追踪游龙下落。”希盾道:“既然已被傲文撞见,暂且不必了。如今咱们在楼兰国境,动静闹得太大反而不好。”菃木道:“是。”
希盾又想起白日大殿之事来,道:“桑紫这贱人竟敢公然将刺客带到本王面前,我这次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举起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菃木道:“臣这就派人去办。”刚躬身退出,又匆忙进来禀告道,“陛下,有客。”引着一人进来。
那人披着一件宽大的藏青色大氅,全身笼罩在漆黑当中,看不清面孔。希盾笑道:“王后,我早知道你会暗中背着你夫君来与我相会。”那人揭下帽子,当真是楼兰王后阿曼达。
希盾挥手命菃木和所有侍卫退出,亲自掩好房门,笑道:“你是来看我醉酒醒了么?”阿曼达肃色道:“不,我是为我妹妹桑紫之事而来,而且也已经告知夫君我来了这里。”
希盾道:“那么,问天就不怕你我之间旧情复燃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她肩头扶去。阿曼达退后一步,道:“陛下,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而今你我膝下儿女已经长大成人,我们又结成了亲家,这旧请你将往事忘了吧。”
希盾不悦地道:“就算我肯忘,桑紫肯么?你亲眼所见,她带约藏入宫,原本是想要杀我。这贱人当真是不安分,处处想置我于死地,不肯让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阿曼达道:“陛下,桑紫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希盾冷笑道:“阿曼达,我和桑紫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你一句道歉就能化解。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今日之仇我非报不可。”
阿曼达道:“桑紫当年那么爱你,你却伤透了她的心,难道陛下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么?”希盾怒气顿生,道:“哼,她当年爱我是没错,错就错在她不该为了得到我的爱不断从中挑拨离间,如果不是她,你本来该是我的王后!”
阿曼达摇头道:“不,就算没有桑紫,我也不会嫁给你。陛下,时过境迁,多提无益,若是你还念一点往日情分,请你这次放过桑紫,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而且……而且也是须沙的生母。你难道不能为须沙多想想么?”
希盾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问道:“你喜欢须沙么?”阿曼达叹道:“很喜欢。我今日看到他,就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你。”希盾低声道:“阿曼达!”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四目交汇,几十年的风云在脸上急剧翻滚着,心底深处最软柔的草地忽然沐浴到一阵和风细雨,细细的嫩芽冒了出来,一片翠绿中片幻化出奔腾的骏马、快乐的年青男女。原来岁月并没有抹平记忆,那些往事一直还留在原地。
希盾喃喃道:“阿曼达,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俯下头,朝阿曼达嘴唇吻去。阿曼达身上大氅滑落,她陡然惊醒过来,急忙推开希盾,道:“陛下,正如我所言,桑紫是须沙王子的母亲,请你多为他考虑。”捡起大氅重新披好,匆匆开门走了出去。
希盾望着她的身影瞬息没入黑暗中,忽然感到一丝倦意,坐到椅子中,闭目眯了一会儿,忽感到有阴风穿堂入室,蓦然张大了眼睛。
几乎就在同时,外面的夜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那声音不但巨大,而且带着阴惨的气息,就连从来处变不惊的希盾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悸。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奔过去推开窗户,却见西边的天空边际不断有红光闪烁,映出黑黝黝的天空,仿若来自地狱的魔鬼的眼睛。
霹雳不但惊动了于阗国王希盾,也震撼楼兰君臣百姓。此刻正是酷暑夏季,正是楼兰一年中最喧闹的季节。王都扜泥的夜市本来正如往常一样,火树银花,亮如白昼,挤满了本地人和外地人,蜂屯蚁聚,纷纷攘攘,热闹非凡。蓦然空中一声惊雷巨响,登时压过了满街的欢声笑语,人们各自呆立住,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战栗,心跳加快。
漆黑的夜空更黑了,甚至呈现出一种死人的恐怖灰色来。片刻后,更多的炸雷滚滚而来,如波涛汹涌,从遥远的天际投到扜泥的上空,掷到人们的头顶。天幕压得更低了,仿若伸手就能触摸到。一股狂风平地掠过,像张牙舞爪的怪兽,肆意席卷着全城,鸡蛋大小的冰雹如豆子般倾天而降,无情地砸向地面的一切。人们在片刻的惊愕后,这才四下惊散,发疯一般寻找遮蔽之处。他们互相冲撞着,拥挤着,踩踏着,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问天国王和阿曼达王后闻声登上三间房的最高建筑明光塔,居高临下地俯瞰扜泥全城,既惊奇又畏惧地望着上天平空而降的灾难。国王夫妇长久地不发一言,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天空又是一声惊雷巨响。阿曼达终于失去了王后的冷静和风度,攀住丈夫的手臂,颤抖问道:“难道……难道厄运真的要降临到楼兰头上了了么?”她似乎已经预见到命运的可怕变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比狂风冰雹更凶恶的命运冲着楼兰而来,她和所有的子民人将无法逃避。
问天没有回答,他强作镇定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和焦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妻子的手腕……
全楼兰最镇定的人当属傲文,他只在第一声霹雳响时从床上惊起,随即便又重新躺回床上。他有着自己浓厚彷徨的心事,并没有因为当上王储而高兴起来。他想知道母亲和希盾的往事,想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太爱须沙才如此恨希盾,想知道芙蕖表妹为何忽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想的太多,甚至根本想不起要去关心外面的雷声和冰雹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陡然安静了下来,他便歪头沉沉睡去,直到侍卫进来床前禀告,说国王召他立即赶去书房。
傲文穿好衣服,望内宫而来,看到院中地上积满了冰雹,足有一尺来厚,不觉露出惊奇之色。侍卫领他径直进来书房,转过屏风,递过来一盏灯笼,指着墙上一道小门道:“这里是禁地,属下不敢擅入,请王子自己进去。”傲文点点头,推开铁门,拾级而下。
这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地下石洞,两旁的岩石上轻微地渗着水,潮湿使通道的台阶变得格外湿溜。傲文小心翼翼地举灯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一间密室前。密室的门正虚掩着,他没有贸然进去,只朗声叫道:“姨父,傲文求见。”只听见问天在里面应道:“进来吧。”
国王的声音空旷有回想,听起来异常疲惫,这不免让傲文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微一踌躇,还是举手推门而入。
跟外面通道的潮湿阴冷不同的是,这间石室温暖而干燥。在摇曳不定的烛影中,十几丈高的密室尤显得空阔悠远。楼兰国王问天背朝大门,静静伫立在案桌前,痴痴发呆的样子仿佛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略显单薄的身板被光影拉得老长,给这间石室平添了几分神秘。
傲文走上前去,却见那张玉石案桌上方挂着一副图,看上去年代已久,画的是中原传说的女娲补天。图中女娲螺髻高额,正抬头仰视炉鼎,鼎中热气冉冉升入空中。画面生气勃勃,栩栩如生。
傲文四下打量,从适才禁地的入口和走过石级的距离来判断,这密室应该就位于王宫的护城河下。他实在是有些惊讶,自小在王宫中长大的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王宫地下还有这样一间密室。建造这石室决非一日之功,看来应该是祖辈所建。可为什么要在护城河下建这样一间空荡荡的密室呢?
尽管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傲文还是很好地保持了一贯的沉静和冷漠,悄然站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问天细眉细眼,外貌寻常而普通。只有当他抿起嘴时,才会流露出一丝国王的威严。平和的双眼中,偶然也有精光一闪。他面色凝重,似乎正要决定什么重大事情,身子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
傲文从未见过国王如此焦虑,正待发问,问天蓦然转过身来,沉声道:“自从楼兰建国以来,就有个一个天大的秘密,在历代国王中代代相传。傲文,你过来,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你要知道,我们楼兰未来的命运就全在这里。”
傲文有些莫名惊诧,不懂国王到底在说什么。但他依旧不动声色,走上前去,顺着国王手指的方向望去——桌案上有一面瑞兽铭带玉镜,直径大约一尺,内区有四只麒麟绕镜作奔驰状,麒麟间用缠枝葡萄作装饰,外区有一圈铭文带,似是什么古怪的文字,又似花鸟蚊虫图案。
问天道:“这是我们楼兰的镇国之宝,是先人留下来的古物,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他面色凝重,眉宇间的忧虑更重了。
傲文不禁一呆,疑惑地说:“但这分明是中原的东西、中原的文字……”他又一指那幅图:“这是中原人奉为开天辟地始祖的女娲么?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供奉?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问天先是点点头,接着深深叹了口气:“我们楼兰,跟中原本来就是一脉相承……”
傲文一向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但他听了这话还是大吃了一惊:“怎么可能?”问天叹道:“这要从很早之前说起,我们楼兰和中原的渊源说起来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国王缓缓讲完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神色开始悲戚起来,叹惜道:“我们的先人为了避免给后代带来灾难,几乎摈弃了一切中原的特征,语言、文字、服饰、生活习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诅咒,很可能连我都不会知道这段古老的传说……”
傲文开始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感觉有些可笑,道:“难道姨父也相信这些么?就算我们楼兰的先祖真的被黄帝用鲜血诅咒,但他已经死去了几千年,难道他盛怒下的气话还真能成为不死的幽灵,永久地笼罩在我们楼兰头上?姨父,你一直为楼兰干旱忧心不已,最近西域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看你是太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去担心这个所谓的诅咒……”
问天无奈地道:“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地从腰间拔出匕首,割开左手食指,将血滴在那面瑞兽铭带玉镜上。
傲文大惊失色,抢上前来道:“姨父,你这是做什么?”
问天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道:“这面玉镜,就是当年中原黄帝的兄弟——炎帝的遗物,据说它跟黄帝所拥有的轩辕剑一样,都蕴藏有上天赐予的神力……”
傲文很是不以为然,他正待再劝说国王不要再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而苦恼,就在这个时候,那面玉镜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立时注意到了,死死盯着玉镜,突然觉得口舌有些发干,不觉舔了舔嘴唇,艰难地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这……这会是真的?”
第四章 大漠奇遇1
沙漠浩瀚无边,有沙漠,就会有辽阔壮丽的奇景——平沙漠漠,绵延无尽,弧状的天际空旷静谧,气势磅礴,雄浑壮阔。阳光轻轻抚慰着柔软的沙子,沙子却抗拒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而一旦风暴来临,风沙狂野暴戾,咆哮着,怒吼着,如同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残酷地撕扯着一切。莽莽沙雾下,只有无边的肆虐与压抑。
希盾率领大军离开楼兰数日后,楼兰王储傲文也带着问天国王亲自交付的秘密使命上路了,只不过这次他扮作了一位普通行商,身边也只带了大伦、小伦以及阿库、刀郎四名侍卫——大伦兄弟是他自幼的心腹;阿库和刀郎则是从王宫卫队中精挑出来的老侍卫,均已年过四旬,阿库在大漠绿洲中长大,有着丰富的沙漠生活经验,刀郎年轻时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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